第二日,沉璧早早起了床。
用过朝食,沉璧拎着裙摆兴致冲冲地走进了厨房。
厨娘没想到今日院子里的主子会来这地方,慌慌张张迎了上来,向沉璧行礼。
沉璧挥挥手示意不用拘礼,从身后的荇芷手里接过食盒,放在锅灶旁,接着说:
“你忙你的,我在一边看着。”
厨娘犹疑地看向荇芷,荇芷无奈地笑了笑,在沉璧身后道:
“李娘子,绿豆、莲子、冰糖准备好了吧?”
这位姓李的厨娘愣着点点头道:“都按您昨日的吩咐,准备好了。”
沉璧顺着她的指引,走到装绿豆和莲子的篮子旁看了看,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捡了几颗莲子捏捏,然后点着头走回门口。
荇芷又微笑着道:“那您赶紧着手做吧,做完了姑娘要带去县廨给府君呢。”
厨娘恍恍惚惚点头,心里嘀咕着,昨日接到消息,让她准备好食材,却没说是这位娘子要亲自过来监督她做汤——听起来倒是一片痴心,可那姑娘直直站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过来亲自下厨的意思。
要是真一片痴心,何不自己下厨?大费周章地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站在门口盯着自己把汤熬出来?
李娘子下厨多年,在那么多户人家当过厨娘,可饶是她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夫妻,这回也不禁在心中沉默了。
不过主人家的事,她并不过多置喙,麻利地系上围裙,便挥着锅铲煮汤去了。
沉璧仔细地盯着厨娘,待到锅中腾起一片雾气,咕噜咕噜冒泡,绿豆汤煮成,沉璧就指挥着荇芷把汤装进食盒,拎着食盒便出门了。
坐上马车,这次沉璧的心情很轻松。
她吩咐车夫向县衙驶去,自己则稳稳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窗外的景象。
前几次坐马车,要不是心里充满紧张,就是心中思虑幽深,可近日解决了诸多烦恼,沉璧心中焕然一轻,此时坐在马车里向外看,连车外的行人都可亲起来。
修水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江南一带的县城,因为途径有河,是许多货物中转之地,此处尚算繁华,白日街上热闹,到处有人吆喝着卖玩意儿,各家酒楼门前也有人张罗着揽客。
游人如织,车水马龙。
沉璧不是第一次出来,但之前几次出来,心中都有事,没有过多注意旁的事。这次她坐在马车里,看着一帘之隔的外面人声热闹,心里也不免向往。
荇芷见状,坐得靠过来了些,上前向她介绍:
“那个是县里有名的云水间酒楼,门口搭着的是彩楼欢门,旁边的贴金红纱栀子灯,据说还是从前的皇帝微服此处赏赐店家的——这不,不然哪挂得起这么奢侈的灯呢?”
沉璧觉得颇有意思,认真听着,荇芷是本地人,指着窗外为她接着一一介绍过去,不多时就到了县衙。
马车停下,沉璧扶着荇芷下车,走到县衙大门前,门前两边站着高大的衙役,神情威严,脸色庄重。
沉璧礼貌地行礼,道:
“我是裴大人的家眷,近日天气炎热,家中煮了些汤送给裴大人,还烦请两位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可好?”
两位衙役对视了一眼,裴大人?那个来了没多久的京官?
没听说有家眷啊。
沉璧见两位衙役迟疑,又命车夫拿来家中令牌,递给他们,“如若两位大人有顾虑,可否帮我将这个令牌给大人?他看了令牌便知晓我们是谁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着眼前的小娘子笑语盈盈,俏生生地看着两人,两位衙役起先确实心中迟疑,毕竟县衙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今日也没人跟他们提前打招呼,故而不敢放她进去。
但是对方拿出信物的这副样子,看上去倒像是真的。罢了,便送上令牌去给大人看看。
沉璧看着其中一人拿着信物进门询问,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折返出来,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恭敬地道:
“裴夫人,请随我来,大人在里面等您。”
沉璧从荇芷手中接过食盒,拎起裙摆跨进了县衙大门。
县衙内一片忙碌,书吏们在各自的案前忙碌着,处理各种文书,到处井井有条。
沉璧跟着那衙役走到一间屋子前,那衙役转身说道:
“夫人,大人就在里面,那我先退下了。”
沉璧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裴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模糊,沉璧推开门进去,迎面就看见裴映端坐在案前,正看着文书。
沉璧回身把门带上,有些雀跃、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想着今日有些热,带些绿豆莲子汤来帮你消消暑……”
裴映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扭捏着袖子的沉璧,吐了口气,“过来坐吧。你有心了。”
沉璧闻言,心里刚刚升起的忐忑终于轻松了一些,她脚步轻快地走向案几旁坐下,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明亮通透,阳光从窗户的花纹间隙射入,照在四处,衬得简洁的桌椅都好像布满了花纹。
屋子虽不大,朝向却好。古朴的红木气息扑面而来,沉璧打开食盒,向裴映推过去,眨了眨眼,盯着裴映道:
“夫君尝尝味道如何?”
裴映“唔”了一声,撩起两边宽大的袖袍,却避开了沉璧眨巴着的眼睛,闷头对着绿豆汤就抄起勺子送入口中。
“不错,你亲自做的?”
裴映说话时还是低着头,仿佛汤里有什么山珍海味,一点都没抬头看沉璧。沉璧觉得有点没意思,开口道:
“差不多吧。”
亲自监督着厨娘做的,不也是亲自做的吗。
裴映挑了挑眉,略尝了几口便放下勺子。他终于抬起头,迎上了桌案那边那道目光——
沉璧果然还在盯着他,那眼神澄澈直白,就好像全天下任何一个妻子看丈夫,都应该用这种眼神。
无端让裴映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养的狸奴。
这两天,无论是院子里那番“坦诚相告”还是今日这番“备汤送情”,事情都有点超出裴映的预料。
破局之法,竟有此种?
真不知她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裴映当然没有完全相信沉璧的说辞,在看似荒谬的事情走向之下,裴映越发觉得藏在事件背后的沉璧可疑得让人想去再深究。同时,他也很难说服自己彻底打消沉璧是宫主之女的念头。
裴映有些生性多疑,这作为锦衣卫的职业病,倒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他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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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就是从细微中体察微妙,这是他擅长的,也是他不得已要去做的。
但就在刚刚那个衙役来通报时,裴映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来的夫人?
哦,宅子里新来的那个。
但她来干什么?
裴映万分头疼,挥手让云晦中止汇报,退了下去。自己匆忙收拾收拾了桌案上的卷宗,下一刻,敲门声就响起了。
于是裴映说了那声“进来”,就有了此刻坐在桌前,裴映一边静静地听着沉璧断断续续讲话,一边用手写着公文的画面。
沉璧双手环抱,放在桌上,下巴搁在臂弯,头摇晃来摇晃去,实在百无聊赖,开口道:
“夫君,要不然我帮你研磨吧?”
裴映心里叹了口气,他刚刚喝完汤就一副埋头苦写的样子,就是希望沉璧识点趣,赶紧离开,却没想到对方只注意到自己没有墨了,甚至还提出要帮自己研磨。
不等裴映回答,沉璧自己站了起来,拿起墨锭,又从水盂中舀了一勺水,缓缓注入砚台,随即轻轻研磨了起来。
沉璧侧脸对着裴映,下巴光洁,眼神专注,裴映本来在写字,不经意抬头,看到这一幕,看着看着,心中竟然一跳,不由移开目光。
这一动,裴映手上的笔却歪了,他连忙捡起笔,却不知为何碰到了水盂,沉璧见状忙上去扶了扶——
于是砚台倒了,墨泼了一桌。
沉璧:……
裴映扶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斑驳的官服,摇了摇头,对沉璧说:
“你先在此,我去更衣,等会儿我叫人进来收拾。”
沉璧瞪大了眼睛,待在原地,抿了抿嘴,在心里小声道:
这下可怪不了她吧。
沉璧望着另一边屏风之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县衙中像裴映这样的官员一般都会备着备用的衣物,以防临时出事,衣衫不整。
看着桌案上一片狼藉,沉璧想了想,还是拿起了帕子,把只沾了一点墨的卷宗拎了出来擦拭。
还是能挽救一点是一点吧,虽然这事的主要过错不在她。
但谁叫沉璧如此心善呢。
一本本卷宗擦过去,有的只沾了一点墨,有的夹在中间幸免于难。沉璧仔细擦着,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沈”字。
沉璧眼角跳了跳。
那日拦马车的男子,嘴里是不是也说着什么“沈家”来着?
沉璧的手不自觉向那卷卷宗伸过去。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有惊雷般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裴映已经换好了衣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沉璧身后。
两个人距离过近,沉璧感受到了一些压迫感,但她面前就是桌案,身后紧紧跟着裴映,不得转身,她只好抬头看向裴映:
“我帮你收拾卷宗呢。还好大多数卷宗没有被污染,不然就麻烦了。”
裴映黑沉沉的眼珠垂着盯向沉璧,又扫了一眼卷宗,良久才移开,“那多谢夫人了。”
待到裴映从身后走开,沉璧才觉得空气一松,喘了口气。
“那我不多打扰你了,我先走了。晚上等夫君回来一起用饭。”
裴映坐在案几后,仿佛刚刚的压迫感都消失了,此时又变回那个好丈夫,他轻轻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