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马车上,徐昉望着帘外街景,一直默默想着什么。
徐昀心里此时也装了一堆事情,一会又是古怪的字条,一会又是去临碑,竟不知道从哪头想起。
她终是向徐昉开口:“哥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再去找他?”
徐昉回过脸来瞥她一眼,“找谁?”
徐昀一怔,撇了撇嘴道:“还能是谁,这个谢公子啊,我可是答应了他要去临贴的。”
徐昉不禁轻笑一声,“你还真惦记上了。我早上说了,这是最后一遭,况且你答应了他,我可没答应你。”
徐昀眨巴起眼睛作可怜状:“那可是魏碑啊,我当真想去。”
“你今日处处都不谨慎,还想出去闹笑话?”
见徐昀还要再求,徐昉板起脸来道:“你要临魏碑,我上哪去给你找来就是,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许再出来了。”
徐昀眼里一下写满失望,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回家后两三日,徐昉那边竟真没动静传来。他又日日闭门说是要作文章,面也见不上一个。
徐昀望着外头边的好日头,愈发心浮气躁,字也不写,女工也不做,日日就懒懒歪着。
这一午后,她正望院里一树的桃花骨朵出神,却听云稚进来报:“小姐,二小姐来找您说话呢。”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远远一声“三妹妹——”,清亮的声音伴着珠帘碰撞的脆响传来。徐昀回过神时,徐暄已掀了纱帘进来。
“三妹妹,”徐暄眉目含笑,脚步轻快地往徐昀身旁来。
徐家三个女儿,除了徐昀外,皆是如今扶正的夫人冯氏所出,徐暄在女儿中排行第二。
“你听说了吗,圣上半个月间就要到仰州了呢。”
徐昀忙起身相迎,拉着她在小榻上并肩坐下。听她说起南巡之事,心里并不在意,不过还是附和道:“自然听说了,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徐昀慢条斯理抿一口盏中的龙井,“那可是皇上出巡,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阵仗了。”
她一顿,又道:“这些都不要紧。”
徐暄身子往这边倾了倾,瞥一眼屋内,见旁边的云稚也不是外人,才开口:
“太子在京中监国,皇上带了剩下两个皇子同行。听说啊,那五皇子今年十九,却堪当大局,品貌都是万中无一的,除太子外便是他最得圣上倚重;七皇子似乎小一两岁,听说更好诗书风雅些,但风声不多,好像并不太得圣上欢心。”
徐昀掩住嘴扑哧一笑。
一边的侍女云稚听了,跟着打趣道:“大小姐刚刚许了人家,二小姐难怪也想着这些。”
徐暄一边端起茶水,一边摆手,“我可高攀不起。只是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她饮一口茶,眼波一转看向徐昀,“你家小姐看着正经,心里说不定也…”
“姐姐你才是,谁跟你讲的这些。”徐昀赶紧打断她,“我平日最不耐烦打听这些闲事了。”
“自然是晞姐姐说的。她自从定了亲,每日见客听得满耳朵的闲话,转头就都说与我听。”徐暄放下茶盏,又去拈一片桃酥在手里。
徐昀也拈起一片点心来,小小咬了一口。
“说起来,晞姐姐许的那个孙少爷,我还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呢。”
“他呀,”徐暄放下手中桃酥,撇嘴道:“我也就偷偷看过一眼,长得倒还一表人才,只是我看着不大顺眼。有个在户部的叔叔又如何?还不是一幅油嘴滑舌的做派。”
“你竟还去偷看过?”徐昀有些意外。“不过晞姐姐倒也还满意吧?”
“晞姐姐这个人啊,对母亲的话听得不得了。母亲说好,她就觉得好,加之一时间也寻不到更合适的了,父亲竟也同意。”
徐暄啧啧几声,又道:“不过晞姐姐那么老练一个人,嫁给谁都拿捏得住,过两个月他们成亲了,咱们就知道了。”
徐昀闻言颔首,却盯着茶盏里一根一根沉底的茶叶,心下有些失落。
徐晞与徐暄同出一母,二人自然是比旁人亲近得多,什么话都说的。且虽然平时冯氏有些聒噪烦人,但婚姻之事有母亲做主,怎么都不会亏待了女儿。
徐昀出神片刻,见徐暄似是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忙随口道:“听说这次在仰州,圣驾驻跸沈家?”
徐暄点点头,“是了。那沈家世代贩盐,到如今已是钦点的皇商,还被授了五品冠带。上次咱们去过一次他们的园子,那还是没修成的呢,山啊水啊如画一般。如今建好了,更不知道如何华丽精致。”
徐昀接话问道:“沈家似乎也是两位公子?”
徐暄正咬了口桃酥,闻言笑起来差点呛住。
她咳嗽几声,放下点心,“怎么,妹妹对皇子都没兴趣,竟然想起那几个纨绔来。”
徐昀耳根一热,忙解释:“才不是!你这么说,突然想起来罢了。”
“沈家我并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长子已经成家,如今也帮着打理盐运生意。似乎还有几个弟弟…”徐暄笑挽上徐昀的胳膊,“妹妹想知道,我明日就去帮你打听。”
“谁要打听他们!”徐昀忙甩开她的手,有些急了,“姐姐别取笑了!”
不过,说起打听,她心中倒是惦记一个人,可惜徐暄是打听不来了。
她复又想起那日子屏口里喊的“七爷”,立时失笑。这年头连个小户家里都生这么多个儿子,动不动就七爷七爷地喊,那徐暄口里的“七皇子”,才是正经的七爷呢。
不过当今天家亦是姓谢,这倒更巧了。
二人又闲话一阵。徐暄不多时就要告辞,她总这样在家里窜来窜去的。徐昀并不留她,终仍是一人坐着出神。
到了用晚膳时分,徐昀正疑惑饭食怎还不送来,方要着云稚去看,却见外间的丫头絮儿进来道:“大少爷那边请小姐过去用膳。”
徐昀闻言从榻上一下坐起,不过她还是稳了稳神,如常淡淡道:“知道了。”
面上平静,徐昀往旷心居去的脚步却轻快得很。
徐昉招呼她坐下了,并不多言,只说:“几日没见,叫你随便吃点,顺便看看你。”
“那真是多谢哥哥想着。”徐昀动起了筷子,仍是淡淡。
席间,她就问些“还要准备几道文章”“书温到哪了”,徐昉只一一相应,皆如例行公事一般。
终于一两个仆从陆续撤了碗碟退下去,厅中只余他们二人,徐昉才擦了擦嘴缓缓道:“你就问这些个事?”
“那你想说什么?”徐昀睨他一眼,心下却腾地起了波澜。
徐昉似笑非笑,偏不做声。
徐昀等了半晌,实在忍不下去,举手捶向他肩头:“可不许话说一半啊!”
徐昉悠悠开口:“今日又收了份帖子,那姓谢的说什么在仰州无甚亲友,院中花草无人共赏,甚是遗憾。”
徐昀眼睛瞬时亮起,却撇起嘴来:“花花草草,谁家没有。”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我回了个帖子说家中有事,打发了。”徐昉道。
“什么!”徐昀拍着桌子起身,两眼睁圆瞪着徐昉,“你...”她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要走开。
刚赶了两步,徐昉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骗你的!”
徐昉上前来,拉她回桌边坐下。“可是你自己说没意思的,怎么现在又急了。”
“我哪有!”徐昀抬了声音,转又期待地看向徐昉:“这么说,哥哥是要带我去了?”
“他三请四请的,怎好总是推辞,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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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除了花草,次次就是提你那魏碑拓本,所以我哪敢一个人去,不然回来你又要打我。”
“太好了!”徐昀立时欢天喜地起来,“哥哥当真疼我!”
徐昉略一正色:“可是你记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次定不多说话,临了碑就走。”徐昀忙着打断。
“昀儿,”徐昉按住她摇着的手,往她身前坐近了些,微微蹙眉,声音沉了几分:
“可不是闹着玩的。从前咱们出门只街上逛逛,如今却是要去外男府上。说句不中听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扮男装露出些破绽,恐要被安个私会的名头。”
徐昀闻言一怔,立时低下头,耳根发起烧来。
“我不是要扫你的兴,只是女子名节如何要紧,你也知道。”
“可我...本就只欲去临那拓本,同他...朋友亦算不上。”徐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这几日,我已再同他见过了,此人倒是和寻常富家子弟不同,是个守礼的。况且他请你几回,若一直推脱,倒显得躲躲闪闪,叫人生疑。”
徐昀仍怔怔地,只看着徐昉点头。
见她把话听进心里了,徐昉神色稍霁,拍拍她的手背,又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大大方方的就是。”
徐昀移了目光,把手抽开,似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徐昉看着徐昀,默不作声。
他并非是一味纵着徐昀,只是心中还有些没法同她说的心思。
徐昀如今已及笄,离嫁人的日子也不远,哪怕真招了赘,无拘无束的时光也终将一去不返。这世道对女子何其苛刻,故而,能多依她一日是一日罢。
临回皎心居前,徐昀忽然向徐昉道:“哥哥,从前那身衣裳穿腻了,给我找一身新些的可好?”
徐昉想了想应了,送徐昀出了门。
到了晚间,果然见云稚捧着个包袱进来。徐昀忙不迭解开,只见一套月白色的圆领袍平整地叠着,领口袖缘都滚着银线,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徐昀忙对着镜子比了比,又三两下褪去裙衫,把袍子套在身上。
云稚替她束上腰带。徐昀看看镜中,却又抬手解松了些许,“束太细了,倒不像了。”
徐昀扯平衣摆,左右侧身看了又看。云稚轻轻颔首道:“这身果真好看些。”
徐昀抿嘴,“稍有些大了,不妨事。”
她拆下鬓上的珠饰,咬着一段青绸束带,两下挽起个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反倒添了几分潇洒。
徐昀从妆奁里取一把折扇,忽打直腰板,背手在身后,往前走了两下方步。随意垂落的束带随着她的步子微微飘起。
“怎么样?”
云稚在一旁笑道:“哎哟,我们三小姐是上哪学来的,这下可是要做官去啊?”
徐昀脸上现些得意,“我若真是男儿身,定同哥哥一样挣功名,做经世济民之事。”
她把折扇唰一下摇开,侧着身半掩了面,露出一双含笑的杏眼望向云稚。
室内光影昏昏,云稚看得呆了呆,推她一把笑道:“小姐快别如此,”她眨眨眼,“我还真以为哪个俊俏后生进来了,差点就...”
徐昀挑了挑眉,往她跟前凑近些,“差点什么?”
云稚笑嘻嘻地往后退,“差点上来亲你一口!”
徐昀一怔,旋即乐得前仰后合,收起扇子就要打她:“说什么啊,没羞没臊的,看我不来拧你的嘴!”
寂寂月光穿过纱窗投在地下,主仆二人已笑作一团。
云稚忽道:“从前小姐溜出去玩,也没见在意过穿些什么。”
徐昀的扇子轻轻点在她颊上:“不许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