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
所有人停下，朝那边张望，紧张的等待着。
过了好几秒，没看见人下来，也没人继续喊话。
难道那女人在耍他们？
牛昆憋屈，抬起喇叭，张嘴……
“轰！”
“轰隆！！”
“啊啊啊——”
接连两道爆炸声响起，烟雾和碎片四射飞溅，靠得近的被波及，疼得啊啊惨叫。
众人猛的看去，他们的仓库成了废墟。
那女的竟然有炸弹！
“啊！我的儿子！二虎，二虎啊！”
牛昆什么都顾不得了，疯了一样爬过去。
“我大哥也在挖坑，大哥！”
“呜呜，爹，爹！”
最终从废墟里挖出三具残破的尸体，牛二虎是其中一个，剩下那个重伤。
牛家坳的人围在废墟前沉默不语，那四人的家人悲痛欲绝。
烟雾消散，仓库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穿着皮毛踩着皮靴，戴着雷锋帽和口罩，看不出样貌。
肩上扛一柄枪。
牛昆看见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恨得几欲滴血。
“她只有一杆枪，打不死我们所有人！都给我冲上去！杀了她！杀了她！！”
不少男人，尤其死了亲人的男人赤红着眼往施琦玉那冲。
施琦玉咧嘴一笑，架起枪，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所有人：！！！
“啊！”
“我的脚！”
“快退，快退！”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人们像是被狗撵似的，疯狂后退，其他人也慌忙躲避。
也亏得施琦玉对着地面扫射，否则这些人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就算这样，跑在前面的也有不少人受伤。
施琦玉停下，所有人都躲在障碍后面，惊恐地看着她。
“咔哒。”
施琦玉换了个弹夹，看向瘫软在一旁的牛昆，拍了拍自己的爱枪。
笑嘻嘻道：“大叔，你们自己也有枪，不认识冲锋枪？咋冲着我的枪眼子跑呢？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朝他走过去，“这要万一我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们这一脉的牛崽子不得全交代了。大叔，你得谢谢我手下留情吧？”
牛昆忍不住颤抖，既是恨的，也是怕的。
他松开儿子的尸体，踉跄着站起来，双目赤红。
哑声问她，“我也想知道，我们牛家坳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施琦玉摇头，“我个人和你没什么仇，但是……”
“施……施知青？”
女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施琦玉转头看去，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何有子，在两个同样不成样子的女人的搀扶下，瘸着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她走过来。
盈满泪水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周围的一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那些此时凄惨的人；或者寒风、冰雪……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她看向施琦玉的目光。
像什么？
何有子无法形容。
但如果神明有样貌，在她何有子眼里、心里，都是施知青的样子。
她终于走到施琦玉面前，早已泪流满面。
“施……施知青，你……你来，是、是救我的，是不是？”
她哽咽着，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施琦玉微笑点头，“你妈说，如果不是我骑着自行车在大队晃悠，你弟弟不会想要一辆，他们也不会因为没钱把你卖了，她说都是我害的你。”
她耸耸肩，“这不，我只能赎罪来了。”
“不——”
何有子眼泪疯狂的流，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害我的是他们，你是在帮我，也只有你在帮我！”
施琦玉无奈，“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必当真。如果不是你妹妹找我，我也不知道你出事。”
她是那种随便什么罪名都往身上揽的人？
内耗？
算了吧，她上辈子就耗的少，这辈子更不可能。
看她们状态实在不好，施琦玉朝另外两个女人点点头，“你们先去旁边坐着，我先处理事情。”
那两个女人也激动的不行，忙点头，扶着何有子到一旁去了。
施琦玉看向牛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牛昆更觉得自己冤枉。
他颤抖着手指着何有子她们，“她们是我们买来的，我们给了钱的！”
“那又怎样？她们是自愿的？”
牛昆喊：“她们爹娘都同意了！”
施琦玉冷笑，“她们自己不是人？她们自己不同意你凭什么绑走她们？她们爹娘同意你买她们爹娘啊！”
“我去你MD！”
她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气得扛着枪在原地来回走，但那口气仍然咽不下。
指着他大骂，“你们TMD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几千年了——你们这些恶臭男人，即便自己脏的TMD让人恶心欲呕，你们依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们不把女人当人，把她们当生子的工具，买卖的货物！”
“你们想打骂就打骂！想买卖就买卖！从没问过女人们的感受，从没想过她们愿不愿意，痛不痛苦！”
周围传来呜咽声。
施琦玉还没骂痛快。
“你TM再看看现在，啊！你看看现在——”
她指向那片废墟，指向那些躲藏着的男人们——
“我这个女人，用一杆冲锋枪就能灭了你们所有男人！你TM不是很凶吗？你TM不是很能吗？你TM不是不把女人当人吗？你TM就不要怕死，上来我和这个你们最看不上的女人干啊！你TM敢吗？啊！我问你TM敢吗！！！”
施琦玉架着枪直抵牛昆脑门，冰冷厌恶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眼里。
凶横的气势像猛扑而来的滔天巨浪，朝他狠狠砸下。
牛昆瘫坐在地上，被迫仰头和她对视。
他想撑住自己作为男人的面子，可他抵不住这骇人的压迫。
他的瞳孔无法对焦，嘴唇颤抖，脸色发白。
整个人僵硬的像是吹过千年腐朽之风的石雕，没有美感，不值得歌颂，甚至让人厌恶的不想多看一眼。
周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女煞神。
男人们忌惮、心虚、厌恶；女人们茫然、触动、哭泣。
何有子死死抠着手心，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控制住自己，才能不呐喊、不嚎啕、不跪拜。
她的过去蒙着一层浑浑噩噩的纱。
今天都被施知青的话，化成利刃一刀刀割破。
她终于窥见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她也终于明白，她不是天生下贱！
是世道不公，才害得她、和所有像她一样的女人，深陷泥淖。
她忽然觉得曾经在施知青面前的表白，是那么肤浅。
可面对肤浅的她，施知青依然给她指明道路，让她能破除迷障，走向新的人生路。
她心底羞耻，同时亮起荧光。
她终于清晰的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她将不再有任何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