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欠身,欲转身去取新烹的茶,许是心绪不宁,又或是裙裾曳地,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一侧栽去!
林鹤年不及细想,手臂已条件反射般探出,稳稳将她揽入怀中。
呼吸可闻,咫尺之间。
苏婉容身子倏然僵硬。
男人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混合着温热的吐息,霸道地将她裹挟。
隔着轻薄的宫装,他手臂的温度,熨烫着她的肌肤。
甚至,她能清楚感知到他臂膀的紧实,还有……紧贴的胸膛下,那一下下沉稳而有力的搏动,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也让她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霎时乱了章法。
林鹤年也是一愣。
怀中是女子独有的柔软与馨香,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兰芷气息,那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脑中出现片刻的空白。
冰冷的机械音恰在此时于脑海中响起:
【好感度+10,当前25%】
“陛下……”苏婉容的声音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林鹤年触电般回过神,察觉到两人姿势的暧昧,急忙松开手臂,略显狼狈地退后半步,语气都有些磕绊:“你……没事吧?”
“臣妾无事,多谢陛下。”苏婉容亦退开数步,颊边飞起两团不易察觉的酡红。
她垂首整理微乱的衣襟,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却在触及林鹤年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玉佩的样式、成色、甚至上面雕琢的云纹……分毫不差!
那是……那是先帝的……
她的指尖瞬间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玉佩……”苏婉容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不成字句,“陛下,这玉佩……从何而来?”
林鹤年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这玉佩是姜晚棠给他的,只说是先帝遗物,能震慑宵小,他便没多问。
谁知苏婉容反应这般大!
他强自镇定,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此乃父皇遗物。朕近日整理旧物时偶然寻获,便随身佩戴了。”
“父皇遗物?”苏婉容往前逼近一步,那眼神,恨不能将玉佩盯出个窟窿来!
“臣妾记得清楚,父皇对此玉视若性命,片刻不离身。当年父皇病重,此玉便下落不明……陛下竟能寻回?”她的语气中,怀疑几乎要满溢出来。
“许是……当年宫人慌乱,不慎遗落了吧。”林鹤年支吾着,后背已然沁出冷汗。
苏婉容猛然抬头,一双清眸直直刺向他:“陛下!您当真……全然不记得,这玉佩对父皇,对‘您’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林鹤年被她看得浑身僵直,姜晚棠只说是遗物,压根没提什么特殊意义!
他只能硬着头皮,嘴硬道:“朕……自然记得父皇对此物的珍视。”
“仅仅是珍视?”苏婉容唇角牵起一抹极浅、极冷的笑意,那笑意里,是化不开的悲凉。
“陛下,您真的……变了太多。”
她不再逼问,只是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黯淡下去,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里面寸寸碎裂。
林鹤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解释?他拿什么解释!他只是个赝品!
“夜深了,皇后早些安歇。”他仓促地抛下这句话,转身便走,背影带着几分狼狈,像是逃离什么可怖的所在。
殿门外,那明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婉容缓缓蹲下,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乌木梳。
铜镜映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眼神却冷得像冰。
“春兰。”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奴婢在。”春兰疾步而入。
“去查。陛下近来,都碰过哪些‘旧物’,见过哪些‘旧人’。”
“是,娘娘。”春兰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躬身领命。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姜晚棠听完林鹤年心有余悸的禀报,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
“哦?苏婉容对那玉佩,反应竟这般激烈?”
林鹤年额角尚有冷汗未干:“是,主子。奴才……奴才差点就穿帮了。”
姜晚棠眸色深沉了几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那玉佩,确是父皇所赠。只是,是赠予朕的。朕年幼时,父皇亲手为朕雕琢,后来……朕将它赠予了皇兄。”
她口中的皇兄,自然就是先帝。
“先帝弥留之际,将此玉交予母后,叮嘱是留给朕的唯一念想。呵,母后倒是一直‘妥善保管’,若非朕使了些手段,怕是至今也见不着。”
林鹤年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苏婉容会认定此玉乃先帝贴身之物,且如此看重。
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曲折!
“她既已起疑,你行事更需小心。”姜晚棠指节轻叩桌面,“明日早朝,怕是不会太平。”
翌日,金銮殿。
气氛果然诡异。
林鹤年顶着“皇帝”的皮囊,端坐龙椅,只觉背上针扎一般,底下那些大臣,个个都像要将他看穿。
果不其然,礼部尚书苏闻第一个跳了出来。
“启奏陛下!”苏闻手持象牙笏板,声音在殿内回荡,“陛下登基,宵衣旰食,臣等佩服。然,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子嗣更是国本!如今后宫空虚,非社稷之福!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稳固,宗庙传承,广纳妃嫔,开枝散叶,以安天下!”
“臣附议!”吏部尚书立马跟上。
“臣等附议!”呼啦啦跪下一大片,都是苏闻的人,或是平日里跟太后一个鼻孔出气的。
林鹤年心里门儿清,这帮老家伙,明着冲他,暗里是冲着姜晚棠!
珠帘之后,太后今日气色极好,唇边那抹弧度,怎么看怎么碍眼。
“苏爱卿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林鹤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姜晚棠那般沉稳,“只是朕初登大宝,国事千头万绪,后宫之事,委实分身乏术。”
“陛下此言差矣!”苏闻寸步不让,“子嗣之事,乃国之根本,岂能因国事繁忙而推诿?寻常百姓家尚知开枝散叶,何况陛下万乘之尊?陛下如此,岂不令天下臣民寒心,更令列祖列宗在天不安!”
好家伙,这帽子扣得真够大的!
林鹤年肺都要气炸了,面上还得端着皇帝的架子:“苏爱卿,你这话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