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银针,一根接一根地,刺入楚寂尘那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
    起初,他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随着药老落针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如同雨点般落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便涨得通红!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间溢出!
    他死死地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如同雨点般,从他的鬓角滑落,瞬间便浸湿了身下的锦被。
    沈清辞的心,被他那声痛苦的闷哼,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便俯下身,伸出双臂,将他那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子,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我在。”她将脸颊,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尽的心疼与温柔,“我在……没事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轻声地安抚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剧痛,才终于渐渐地退了下去。
    楚寂尘早已是浑身脱力,虚弱地瘫倒在床榻之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治疗彻底结束,沈清辞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药老先生,王爷他这样的治疗,需得……持续多少次?”
    “每日一次,七日为一个疗程。”药老收起银针,声音里充满了凝重,“需得持续七个疗程。”
    沈清辞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她知道,她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她能做的,也只有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想方设法地,从别的方面,来为他缓解这份痛苦。
    青冥再次前来禀报消息之时,沈清辞正在院子里,看李太医熬药。
    见青冥来,沈清辞便带着她去了书房。
    “王妃,”青冥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属下们追踪到了柳文渊的行迹。”
    “他极有可能,就藏身在宫中!”
    宫中?
    沈清辞眯了眯眼,果然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柳文渊倒是挺有本事,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躲着。
    若是在宫中,不知道柳文渊有没有想方设法地去见永明帝,若是他们见了面,暗中有所谋划,那就不妙了。
    不过,永明帝身边有楚寂尘安插的人,柳文渊想要接近永明帝,恐怕也不易。
    等会儿,她得好好问一问楚寂尘,向他提上一嘴。
    “但是属下们尚未追踪到他的具体藏身之处,和如今在宫中的身份。要完全确定,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沈清辞点了点头:“辛苦了,此事我知道了,只能劳你们继续盯着,继续往下查了。”
    青冥应声,躬身退下。
    只是片刻之后,她却又折返了回来。
    沈清辞有些诧异:“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禀报吗?”
    青冥摇了摇头,眼中染着几分困惑:“王妃,属下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一位发虚皆白的老者从正屋那边出来,不知那位……是何人?”
    发虚皆白的老者?
    沈清辞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应当是药老,那是王爷身边李太医的师父,来为王爷治腿的。”
    青冥的眉头,却是紧紧地拧了起来。
    沈清辞留意着青冥的神色,立马问着:“怎么了?”
    青冥连忙又道:“应该……只是巧合。”
    “只是,属下曾在沈将军的军中,瞧见过他。”
    沈清辞心下有些诧异:“药老是李太医的师父,按理说来,应是太医院出身,怎会……在军中?你是不是记错了?”
    青冥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笃定无比:“属下想起来了。”
    “就是在沈将军的军中,是个军医。”
    “但,”她顿了顿,补充道,“并非是随军的,而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的军医,在军中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大抵也就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她看着沈清辞,又说道:“当时,小姐您也在军中,应该也见过他啊。他如今与之前相比,容貌并无多少差别。”
    “不过,”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小姐您当时,可能与军医并不太熟,所以不知道吧。”
    沈清辞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再仔细回忆起药老那张清癯的面容,倒也……隐隐约约地,觉出了几分熟悉。
    她又想起之前,药老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神……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等青冥再次离开,沈清辞在屋内沉默了许久,才又让晚晴去将李太医找了过来,只说是让他来为自己把把脉。
    李太医行色匆匆地赶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王妃娘娘!您是哪儿不舒服?”
    沈清辞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与王爷,”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郑重,“打算停了那避子汤,要个孩子。”
    “我也想要让我的孩子,能身体康健地,来到这世上。我几个月前,曾落过胎。所以,想请李太医您,为我看看,那次落胎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如今……又是否适合要孩子。”
    李太医闻言,连忙上前,为沈清辞搭上了脉。
    沈清辞笑了笑,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药老先生是您的师父,那他之前,也曾在太医院当值吗?”
    李太医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敬佩:“是。只是,早在十多年前,我师父便已辞官,离开了太医院。”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她又问道:“那药老先生之前在宫中之时,便与王爷认识了?”
    李太医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师父那时,已是院判。王爷彼时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寻常皇子罢了。是我先认识王爷的。”
    他看着沈清辞,笑了起来:“我之前曾与王妃您提起过。当时王爷生病,他身边的侍从前来太医院寻人。可是当时太医院的其他人都忙,只随手指了当时不过一介医侍的我前去。也正因如此,我才认识了王爷。”
    “我师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回忆,“还是我介绍给王爷的。”
    “彼时,王爷已在外征战,我还在太医院,无法随行。但又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便写了信,求了师父,让师父跟在了王爷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