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改嫁!我从弃妇到摄政王正妻》
 第36章 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沈清辞咳嗽了两声,没有来得及回答李太医的话。
    但是李太医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只饶有兴致的问着沈清辞:“我觉得,这侯府也没什么待头了。”
    “不过,沈家之前因为那桩冤案,也家破人亡,如今沈府都被封了。”
    “要不,我给你说门亲事?”
    沈清辞的注意力却只集中在了李太医前面一句话上:“冤案?李太医觉得,我爹爹是冤枉的?”
    “当然。”李太医叹了口气:“我认识你爹,之前也给你爹治过伤,你爹没那么多心眼子。那些事情,他做不来的。”
    “但我也没有证据,之前你爹出事的时候,也有人为你爹求情过,惹当今陛下大怒,被连带处置了,之后我们就提都不敢再提此事了。”
    李太医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我们还是说回,亲事的事情吧?”
    “我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沈清辞扯了扯嘴角,压下心中汹涌情绪,怎么最近都喜欢给她说亲呢?
    李太医也不管沈清辞愿意不愿意,直接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摄政王楚寂尘!”
    “我觉得他对你不一样!你可以考虑一下他!”
    楚寂尘?
    沈清辞睫毛微颤,她和楚寂尘的事情,李太医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为何会起这样的心思?
    且楚寂尘可是摄政王,李太医只是太医,他帮他说亲?
    沈清辞心思千回百转,是试探地问着:“李太医与摄政王关系很好?上次在摄政王府,李太医对王爷,好似也十分恭敬啊。”
    李太医笑了起来:“王爷如今权倾朝野,有时候他生气,我也挺害怕的。”
    “但……”李太医垂下眼:“可能因为,他从小生病都是我给他看的吧,我看他总觉得像是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样。”
    “他小时候不受宠啊,那时候我刚进太医院,只是个医侍。有一次他病的厉害了,他身边一个哑巴侍从来太医院找太医,但其他太医都忙着给刚有孕的贵妃看诊,随口打发我去给楚寂尘看诊。”
    “从那以后,他生病什么的,都是我在看了。”
    李太医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包着银针的布包:“我给你针灸一下吧,虽然你的情况没有我先前当着永宁侯的面说的那么严重,但寒邪入肺,也是真的。”
    “针灸一下,先止咳。”
    “等会儿我再开两副药,一副防止夫人因为落水而感染风寒,另一副主要治肺邪。”
    李太医给沈清辞扎上针,才接着道:“可能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也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其实人挺好的。”
    “我觉得他对夫人你……”李太医摸着胡子晃了晃脑袋:“不一般。”
    “夫人若要再嫁,不妨考虑考虑?”
    沈清辞垂下眼,笑了起来,外面关于摄政王的传闻,大多说他残暴狠厉,六亲不认。
    却没想到,还有人为他说话,还是经常为他看病的太医。
    不过,她也已经接触了楚寂尘几次了,楚寂尘倒是的确和外面的传闻,不大一样。
    记住本站:    虽然沈清辞被救上岸的倒也算是及时,可傍晚时候,她也还是发起了热。
    这热起得突然,晚晴不过去厨房端饭菜的功夫,回来却就瞧见沈清辞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小姐!”晚晴碰了碰沈清辞的额头,立马惊呼起来:“怎么会这么烫啊?”
    “不行,还得请大夫!奴婢还是去请那位李太医吧?”
    “如今这府中是正院那位当家做主,府医奴婢也是信不过的。”
    沈清辞也觉得自己额头有些烫,但好在,神志还算清醒。
    听晚晴这么说,她忍不住地笑了一声:“先前李太医离开的时候,开了药方的,其中有针对风寒发热的,你去熬了给我端过来吧。”
    “啊,对对对!”晚晴慌慌张张转头就走:“奴婢这就去。”
    大抵是因为发热的缘故,沈清辞一直有些困顿,好不容易等着晚晴熬了药过来,她喝完药,就直接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意识刚稍稍回笼,就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
    沈清辞本还以为是楚寂尘,毕竟最近也就只有楚寂尘,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深更半夜闯入她的房间。
    她正要睁眼开口,却就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
    沈清辞立马浑身紧绷了起来,不对,不是楚寂尘。
    这声音……是霍云湛!
    沈清辞在睁开眼让霍云湛滚出去,和先继续装睡,听听霍云湛究竟要做什么之间,选择了后者。
    霍云湛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霍云湛才终于开了口:“是我对不起你和我们的孩子。”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对他也寄予了厚望。毕竟,他是我作为霍云湛这个身份,明面上唯一的血脉了,是我和你之间的孩子。”
    明面上……
    沈清辞被这三个字给恶心坏了。
    说的,好像是对她的恩赐一样。
    且,寄予厚望?
    寄予厚望就是像前世那样,因为和柳若兰一起有了新的孩子,就直接将她和孩子一并亲手杀了吗?
    霍云湛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孩子的事情,还有你白日里落水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若兰的手笔。”
    “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公道。”
    “但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也有苦衷的。”
    沈清辞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几乎想要睁开眼直接甩他一个巴掌。
    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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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想要得到永宁侯之位,同时,爬得高一些,让你和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啊!你应当能够理解的对不对?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为了她和孩子?
    别了,她可背不起这么重的锅。
    沈清辞忍无可忍,直接睁开了眼:“谁?”
    她装作诧异地看向眼前人,就在霍云湛浑身紧绷的时候,沈清辞却突然哽咽了一声:“霍云湛?”
    “你终于愿意到我梦里了?”
    霍云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一些,沈清辞这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是下一瞬,沈清辞却就突然拽住了霍云湛的衣领,随即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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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怎么好似更兴奋了呢?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霍云湛直接被沈清辞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待他反应过来,心头怒火蹭蹭蹭冒了起来。
    他正要发作,沈清辞却先哭了起来,哭声无比悲戚:“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一次,一次都没梦见过你!”
    霍云湛刚刚升起的怒火,便又被沈清辞这哭喊声给浇灭了。
    上次沈清辞桃花林醉酒,见到他,也曾这样埋怨过。
    沈清辞却还不作罢,只一拳打在了霍云湛的胸口:“你怎么不来见我啊!”
    她哭得浑身都在颤抖着,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了霍云湛身上。
    “你混蛋!”
    她呜咽了一下,又继续道:“你是不是怪我啊?怪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没了啊!”
    “我好恨啊!我恨他们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却又抬起了头来,定定地看向了霍云湛:“你为什么不伤心?不难过?”
    霍云湛额头青筋一跳:“清辞……”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沈清辞便又眼疾手快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霍云湛没有料到这巴掌竟然都还有第二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向沈清辞,却就看见沈清辞脸上有泪珠滚落。
    “你当然不会伤心难过了!”
    “毕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孩子,却不是你唯一的孩子!”
    “若不是我们孩子没了,我都不知道,你竟然……”
    沈清辞泣不成声:“你竟然会背叛我!”
    沈清辞说着,就又伸出了手。
    霍云湛这一次倒是学精了,连忙稍稍挪开了一些,谁曾想,沈清辞却只是抬了下手,却是出其不意地抬脚朝着他踹了过去。
    沈清辞一点也没收着劲儿,一脚踢到霍云湛的大腿根,让霍云湛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沈清辞却是一脸愕然的模样:“鬼……也会疼吗?”
    “还是在梦里?”
    霍云湛害怕沈清辞察觉端倪,几乎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不疼,不疼的。”
    嘴里这么说着,他却立马后退了两步。
    “那月娘之事,我可以解释的。”
    “是同僚带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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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那么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过,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竟然就怀孕了。”
    “她来找我,威胁我,说如果不给她赎身,不安置好她和孩子,就闹到你跟前。”
    “我太爱你了,我害怕你知道之后会伤心难过,会对我失望,所以我只能答应她。”
    沈清辞低着头,眼中满是讥诮之色。
    别人带他去的,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那么一次,不知道怎么就怀孕了?
    太爱你了,所以只能答应她。
    这些话,她之前在无数的话本子上,都看见过。
    此前她还同晚晴说呢,说那些话本上写的,也太傻了吧?这样的话说出来,谁会信?都没有人信的话,谁会说啊?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亲耳听到。
    还是霍云湛同她说的。
    果然话本子里还是写的太过保守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现在都死了,我总也不能去阴曹地府找你对质去。”
    “可不管因为什么,你背叛了我,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那么在意你的,你战死,我甚至许多次想过随你而去。”
    “可知晓那月娘竟然怀了你的孩子,我甚至都不想再梦见你,再提及你。”
    “你走吧!”
    霍云湛只觉得脸上和腿上都火辣辣的疼,身上被她打过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听沈清辞这么一说,只连忙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先走了。”
    “你自己,保重自己。”
    霍云湛说完,跑得飞快。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翘了起来。
    恶心东西。
    要不是想着她已经给他下了毒,他那玩意儿也再没办法用,若是她踹了他那里,他定然会将他不行的事情怪罪到她身上,她定然会朝着他那处猛踹!
    沈清辞闭了闭眼。
    在心里默默宽慰着自己,不着急。
    她留着霍云湛这条命还有用呢。
    她得要想办法,先从霍云湛那里套出,他们霍家和沈家惨案的关系。
    记住本站:    若是霍家真的与他们沈家的惨案有关,那她到时候,定将她霍府满门,千刀万剐!
    “还是打得轻了。”
    “你就应该,直接踹他命根子的。”
    床的另一侧骤然传来楚寂尘的声音,沈清辞一愣,转头就看见楚寂尘操控着轮椅从床旁出来了。
    楚寂尘……也在?
    刚刚的一切,他都瞧见了?
    今夜她这屋子,还真够热闹的。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将眼角的泪擦去:“王爷怎么来了?”
    “自然是……听闻我未来王妃坠湖,虽然太医说并无大碍,但我还是担心不已,所以专程来探望的了。”
    “却不曾想,正巧看了一出大戏。”
    沈清辞抿了抿唇,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她坠湖所以来探望的吗?
    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从他留在霍府的探子那里得知,得知霍云湛来了她这里,害怕夜深人静,她与霍云湛发生点什么,所以赶来……
    沈清辞睫毛微颤,却是回答了他一出现时候问的那个问题:“王爷耳聪目明,这霍府的一举一动,都难逃王爷的眼睛。我不信王爷不知道,我派遣晚晴去黑市上找了一种能够让人从此再也不能人道的药?”
    楚寂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听闻了。”
    沈清辞应了一声:“药已经下了,药效不错。我就不用再给他明面上的把柄了。”
    “我要让他从此如同一个太监,一个废人!让霍家断子绝孙!”
    楚寂尘眼中骤然亮起一簇火,眉眼弯了弯:“王妃对自己曾经的丈夫,好狠呐。”
    “要是我以后惹王妃生气了,王妃该不会,也这么对付我吧?”
    沈清辞蹙眉:“那我可不敢保证,端看王爷表现了。若是王爷负我,我还有比这狠辣无数倍的法子。”
    她放着狠话,心里却在想:楚寂尘对她的称呼,怎么乱七八糟的?先是将军夫人,然后省略掉了将军,直接叫夫人。
    方才他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一口一个未来王妃。这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却就已经省略掉了未来二字,直呼王妃了?
    且她怎么觉得,她这么放了狠话之后,楚寂尘却好似,更激动更兴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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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他家王爷喜欢这样的?
    似是瞧见了沈清辞那略显诧异的眼神,楚寂尘神情稍稍收敛了些许:“王妃放心,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我断然不会,犯跟他一样的错。”
    “不。”他立马改了口:“我不会犯与王妃有关的任何错。”
    沈清辞听过便过,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男人的话,在一开始,总是说的很漂亮的。
    当初霍云湛,也对她说尽了天下间有情人之间会说的好听话。
    可后来……不也什么都做了?
    更何况,楚寂尘压根不必同她有任何承诺。
    她与楚寂尘之事,本就是各有目的。楚寂尘是因为对他爹爹愧疚,践行他对她爹爹的承诺。
    而她,则是想要利用楚寂尘摄政王的身份。
    她对楚寂尘并无多少感情,且需要倚仗他的身份,那他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娶个十个八个的妾室,怀孕让她照顾孩子侍候月子也并非不可。
    不过……坊间都传闻楚寂尘不行,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十有八九,的确是不行的。
    那恐怕……也不会有孩子。
    沈清辞睫毛微颤,只点了点头笑了起来:“知道了,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
    楚寂尘压下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没忘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你觉得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听着,你嗓子似乎还有些沙哑?”
    沈清辞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嗓子,大抵是因为呛了太多水,又咳嗽了太久,所以有些伤了嗓子,稍稍养一养就好了。”
    楚寂尘点了点头:“那就养着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离开,沈清辞才终于重新躺下。
    大抵虽然退了热,但身子本就因为刚刚经历高热而有些虚弱,加上又打起全部精神,在霍云湛面前唱了一出大戏的缘故,沈清辞躺下没多久,也就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却不知道,院子里,那说着不打扰她休息而离开的楚寂尘,却并未真正离开。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仍旧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窗户处,眼中尽是他在沈清辞面前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的痴迷和占有欲。
    “元宝。”楚寂尘声音低哑,却带着明显的笑:“你刚刚听见了吗?她说,如果我敢负了她,她会用比对付霍云湛狠厉无数倍的法子来对付我。”
    “这是不是说明,她更在乎我呢?”
    “在乎我,超过在乎霍云湛那个死人?”
    元宝低着头,有苦难言。
    楚寂尘去沈清辞的房间,素来是不会让他们这些暗卫靠近的。
    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更何况,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话啊?
    难道他家王爷,就喜欢这样的?
    记住本站:    元宝打了个哆嗦,这喜好,未免也有些太过特别。
    只是这些心里话,他是断然不敢向他家王爷透露分毫的,他还不想死。
    “是,王妃本就是敢爱敢恨嫉恶如仇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从霍云湛假死骗她,还顶着霍云霆的身份回来,和柳若兰睡到了一起的那一刻开始,霍云湛就与王妃再无任何可能了。”
    “再等二十五日,王爷就能名正言顺地迎娶王妃过门。”
    “到了那时候,王妃就是王爷的了,就是王爷一个人的!”
    楚寂尘闻言,嘴角扬得愈发高了,眼神中尽是痴迷。
    二十五日……
    很快,他便又压下了嘴角,怎么还有二十五日呢?
    “子时已过,还有二十四日了。”
    他脸色骤然又变了,转瞬间,便溢满了狠厉:“怎么还有二十四日这么久呢?”
    “她必须要为霍云湛守孝百日吗?”
    元宝心头咯噔了一下,他的祖宗!这可不能胡来!
    “得守的!至少得守一百日的!要是一百日都不守,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暗中议论王妃的。”
    “他们会说,王妃这样迫不及待的改嫁,与王爷定然早早的就勾搭在了一起,说不定霍云湛都是王爷和王妃你们一起谋害的。为的,就是嫁给你!”
    “可不能让王妃背上这样的名声。”
    楚寂尘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这倒是,不能让他的清辞,背上这样的名声。
    “那……可以让边关战场上的人改口吗?就说经过考证,霍云湛战死的日子,其实更早一些?”
    元宝心脏乱跳:“王爷!霍云湛只是假死!他还活着呢!”
    “他自己给自己安排的死期,他能不知道吗?”
    元宝几欲抓狂,烦死了!这摄政王暗卫谁爱当谁当去!
    之前沈清辞没守寡的时候,他家主子人狠话不多,他这个暗卫只需要杀杀杀,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可沈清辞守寡后,他的日子简直天翻地覆!
    要不是楚寂尘给的实在是太多!
    要不是楚寂尘手里还握着他的命!
    元宝深吸了一口气:“王爷这么长的时间都已经等过来了,又何必在意这二十四天?”
    楚寂尘皱眉:“因为以前,毫无希望。”
    “可如今,就差这二十四天,我就可以……摘得天上的月亮。”
    “我自然会怕。”
    “怕在离月亮最近的时候,出现任何的意外。”
    楚寂尘眸光满是嗜血的杀意:“不,我绝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记住本站:    “要不,还是直接,将霍云湛给杀了吧?”
    元宝暗暗咬牙,要不还是先把他杀了吧?
    “王爷,霍云湛,留着还有用。”
    楚寂尘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头紧蹙着,算了。
    那就再等二十四天。
    “虽然杀不得,那我想办法,找找他麻烦,总没问题吧?”
    他得想办法,给霍云湛制造一些麻烦,让霍云湛忙起来,让他再没有任何空闲,来见沈清辞。
    “将二十四暗部全部调过来,守在王妃身边。”
    “我不允许,王妃再有任何差池。”
    “若再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楚寂尘说完,最后看了沈清辞亮着灯的房间一眼,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
    元宝长长地吐出去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上并不怎么圆满的下弦月。
    真好,又活了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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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霍云湛撒了谎!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又有些发热。
    晚晴一摸到沈清辞微微有些烫的额头,眉头立马就又皱了起来:“怎么又发热了?”
    她嘀嘀咕咕着:“不过那个李太医的方子,也还是有效的,昨天小姐喝了他开的药,很快烧就退了下去,奴婢再去给小姐熬药去!”
    刚要离开,却就被沈清辞拽住了胳膊。
    沈清辞睫毛轻颤:“什么时辰了?”
    晚晴连忙应着:“刚辰时。”
    沈清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眸光微微动了动,刚辰时,那倒是正好。
    柳若兰,通常会在辰时末,去给老侯夫人请安。
    昨天柳若兰害她落水,还还咬她一口,虽然晚上她已经揍了霍云湛一顿,但她自然也不可能,放过柳若兰。
    “先不急着喝药,你先扶我起身,我去老夫人那里,给她请个安。”
    晚晴瞪大了眼:“小姐,你还发着热呢!”
    “就是因为发着热,一切才刚好。”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满意:“还不够热。”
    “你再去给我灌一个汤婆子,要小些的,可以藏在袖袋之中的。”
    晚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沈清辞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但她家小姐素来聪明过人,这样做总有道理。
    她点了点头,起身很快灌了一个汤婆子来。
    沈清辞将汤婆子藏在袖袋里,穿好衣服便直奔老侯夫人的院子。
    一进门,她就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刚好抵在袖袋中的汤婆子上:“母亲,儿媳入府快一年,从未求过母亲什么,此番来,是为了求母亲放我离府的。”
    “我知沈家已经被封,我离府后可能再无去处,我已经想好,一离府我就去山上找一处尼姑庵做姑子。”
    老侯夫人大惊:“为什么突然又提起了这件事啊?”
    沈清辞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带着不正常的红,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母亲,我不想死啊。”
    老侯夫人眉头紧蹙:“你这脸色……”
    她伸手摸了摸沈清辞的额头,大惊失色:“你这额头怎么这么烫?快叫大夫啊!”
    沈清辞摇了摇头:“李太医已经给我瞧过,也开了药了,药我也已经吃了。”
    沈清辞哽咽着,复又跪了下去:“母亲,云湛已经死了。”
    “云湛死后,先是我腹中孩子不保,昨日又是我坠湖,险些丧命。”
    “我再待在这侯府,真的会死的!”
    昨日的事情,老侯夫人也略微有所耳闻,她皱了皱眉:“可昨天那件事情,难道不是……”
    她想说难道不是沈清辞推了柳若兰吗?
    可瞧见沈清辞这副模样,她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毕竟也已经在这宅府后院这么多年,对这些手段,心里其实门儿清。
    记住本站:    沈清辞,根本没有理由去得罪柳若兰。
    但柳若兰却就未必了,柳若兰是容不得她丈夫身边有人的。
    之前云霆和一个丫鬟走得比较近,柳若兰第二天就直接将那丫鬟给杖责三十,发卖了。
    “母亲,我相信母亲心里其实是有数的,我若再待在这侯府,真的会死的!求母亲成全!”
    沈清辞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柳若兰的声音:“哟,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清辞浑身打了个冷颤,似乎对柳若兰十分惧怕的模样。
    她抬起头来,求救般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才低声道:“回大嫂,我已经决定离开侯府,找一处尼姑庵去当姑子,来跟母亲拜别。”
    “顺便,希望大嫂能够尽快将我的嫁妆清点出来,我到时候好带走。”
    柳若兰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来,脸上却装出一副震惊模样:“啊?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当姑子?昨日之事,我也没有怪你啊。难道你是觉得害了我无颜见我,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清辞觉得讽刺,却也懒得和她在这件事情上去争辩,若是她回答了,不管怎么回答,是否认还是恼怒,都就着了她的道了。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云湛。”
    她垂下眼:“这是云湛去世后,我第一次遇见他。”
    听沈清辞这么说,老侯夫人和柳若兰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沈清辞笑了笑,接着道:“我也同他说过这个决定了。”
    “之前我不离开,是因为他刚战死,我对他情深义重,恨不得随他去了,加上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后来孩子没了,我也知道了他与月娘之事,我便已经心死了。”
    “昨天我质问了他,也提起了想要去做姑子的事情。他却不许……”
    “我在梦里气极了,甩了他两巴掌,还踹了他一脚,踹到了他的大腿根。”
    “他都已经背叛我了,有什么资格管我呢?有什么资格不许这不许那的呢?母亲,你说是吧?”
    老侯夫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沈清辞为何提起这个。
    可柳若兰却是立刻就变了脸色。
    甩了两巴掌?大腿根踹了一脚。
    她几乎立刻就想起今日早上起床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一醒过来,就看见霍云湛的脸上有两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看那手的大小,明显是女子所为。
    她当时便气急败坏的质问了,霍云湛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还一脸无奈的看着她,问她一觉醒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应该记得什么?
    可霍云湛立马就控诉起来,说昨天晚上他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两巴掌给打醒的。
    他一醒过来,就瞧见她拳打脚踢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甚至还一脚踢到了他身上。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霍云湛还将他被踢到的地方给她瞧了,好巧不巧,正是方才沈清辞说的,大腿根!
    记住本站:    柳若兰咬了咬牙,之前霍云湛说的时候,她是真信了的。
    还因此十分愧疚,与他道了好半天歉,允诺会补偿他。
    敢情……霍云湛竟然撒了谎!
    原来,他昨天晚上趁她睡着,去了沈清辞院子里啊!
    原来,那巴掌印和大腿根的伤,都是沈清辞打的啊?
    好,好极了!
    柳若兰几乎将后槽牙咬碎,一抬眼,却就对上了沈清辞挑衅的目光。
    柳若兰心头更是怒火中烧,几乎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沈清辞知道!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的!
    “贱人!”柳若兰脑中只剩下恼怒,抬脚就朝着沈清辞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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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她要当白莲花
    “啊!”
    不知道是谁惊呼出声。
    “夫人!”
    晚晴焦急地冲了过来。
    “你干什么?”
    老侯夫人骤然站起身来,满脸愕然。
    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唯有沈清辞,只兴味盎然地看着柳若兰的眼睛,身子一动未动,但却在柳若兰的脚堪堪碰到她的时候,往后撤了一点,随即假意整个人摔倒在地,一副柔弱不堪被踢疼了的模样。
    只泪眼汪汪地看向柳若兰:“大嫂,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过是与你说一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了云湛,你怎么突然就发难了?”
    “昨日你也是这样,我不过在那里喂鱼,你突然莫名其妙的走过来让我分你一点鱼食,我分给你了。”
    “可你却突然将我推下了湖中,又自己跳了下来。还莫名其妙的对我说,让我看看,侯爷究竟会先救谁?”
    沈清辞眼眶通红,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侯爷是你的夫君,自然会先救你啊。”
    “他救了你,我却险些被溺死在了湖中,太医说我因为呛入了水,肺部寒邪入侵,从昨晚开始就反复高热。”
    “可你却在府中散播谣言,说是我推了你。”
    沈清辞呜咽着:“我……”
    她哽咽了一下,转开了眼:“我娘家被满门抄斩,没了娘家可倚仗,又死了夫君,府中连一个为我说话做主的人都没有。”
    “我想着,你是侯府女主人,是丞相府千金,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我来向母亲辞行,想要拿回自己的嫁妆,离开侯府,去庵里当姑子。”
    “你来,我装作昨日之事没发生过,好好告诉你我要离府,同你闲叙家常,你却突然又发作……”
    沈清辞抬起眼看向同样觉得柳若兰简直不可理喻,正怒气冲冲的老侯夫人:“母亲,你也瞧见了,大嫂不容我,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她便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模样,这侯府,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啊!”
    沈清辞说着,便又呜呜哭了起来,抬起手来以袖掩面,遮住她眼中暗芒。
    她的确是没有倚仗,自然不能直接和柳若兰硬碰硬。
    但……
    她可以来阴的啊。
    她可以示弱,耍手段,当白莲花。
    让所有人都觉得,柳若兰张扬跋扈,且善妒,不允许永宁侯身边有任何威胁,哪怕只是一个刚刚守了寡的弟媳。
    一旦柳若兰的名声败坏,若是丞相府依然可以一手遮天倒也就罢了。
    若是丞相府稍稍出现一些问题,那这些,就会成为摧毁柳若兰的一根根稻草。
    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在保命和报仇面前,面子算什么啊?
    记住本站:    且,之前在霍云湛面前的沈清辞,是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嫡长女,温柔知性,清冷孤傲的。
    他断然不会怀疑,沈清辞会说谎会故意刺激柳若兰,会用这样近乎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柳若兰的。
    老侯夫人眸光锐利地看向柳若兰:“老大媳妇!你这做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还在这儿呢!”
    柳若兰已经被丫鬟和婆子拉了开,她恶狠狠地盯着沈清辞,在心里疯狂骂着,这个贱人!
    她稍稍冷静了下来,看见沈清辞这副模样,又听她那么说,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了。
    柳若兰咬了咬牙:“你们瞎了不成?这个贱人,她根本就是在装!”
    “我刚刚根本没有碰到她!”
    “而且,她根本就是故意招惹我,故意刺激我的!”
    老侯夫人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你说谁瞎了?是说我吗?”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看见了!”
    “老二媳妇根本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十分心平气和,是你突然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踢她!”
    “我亲眼看到你踢到了她身上的!”
    “我瞎了?我们所有人都瞎了?”
    柳若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用词有些太过激烈。
    她咬了咬牙,就看见沈清辞从衣袖上方,露出了一双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睛。
    柳若兰心头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这个贱人!本就是故意的!
    “她说……”
    柳若兰咬了咬牙,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仔细想想,沈清辞先前说的话,也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是因为她知道,她知道她如今那位顶着霍云霆身份的丈夫,实则是沈清辞的夫君霍云湛。
    是因为她瞧见了今天早上霍云湛脸上的巴掌,和他腿上的踢伤!
    可偏偏,她无法说。
    沈清辞只是说她昨晚梦见了霍云湛,打了霍云湛两巴掌还踢了他一脚。
    她要如何讲……
    如何将永宁侯身上正好出现了这些伤,她怀疑是沈清辞所为?
    她没有证据!
    她要这么说,其他人肯定会更觉得她捕风捉影,像是个妒妇,像是个疯子!
    “她说什么了?”老侯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刚才大家都听见了她说的什么。”
    “她说那些话有何问题?”
    “是什么让你突然发疯的?”
    记住本站:    老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昨日你们落水之事,我本来是相信了你那番说辞的!可经过方才发生的事情,我却突然开始怀疑。”
    “你当着我的面,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背着我,不知道有多过分!”
    “你是真觉得,你如今是这侯府的女主人,就可以在这侯府为所欲为了是吗?”
    老侯夫人气的脸都涨红了!
    “我还活着呢!”
    老侯夫人咬了咬牙,目光扫过凄凄惨惨满脸泪痕的沈清辞,又落在了柳若兰身上。
    虽然如今明面上霍云湛死了,沈清辞只是一个寡妇。
    但霍云湛是战死的,于国有功。
    沈清辞是霍云湛的妻子,如果在他们永宁侯府,莫名其妙的被这样欺负,但凡传了出去,对他们霍府的名声,都不会有利。
    她若是不处置,以后在整个皇城世家的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思及此,老侯夫人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来人,将侯夫人扣下,带到祠堂!让她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跪下认错,并抄写霍家家规三十遍!”
    柳若兰瞪大了眼:“什么?”
    她气急败坏,她有什么错?
    她一点错都没有,明明就是沈清辞这个贱人算计了她!
    “凭什么?”
    凭什么让她去祠堂?凭什么让她抄写家规?让她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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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泼妇啊
    老侯夫人见柳若兰这副冥顽不灵,还敢与她呛声的模样,脸色愈发难看:“凭什么?”
    “你是问我凭什么让你跪祠堂抄家规?还是问我有什么资格这样罚你?”
    老侯夫人咬牙切齿,若非因为柳若兰是丞相之女!她断然是不可能让这样脾气秉性的女人进家门的!
    “凭所有人都看见了你突然莫名其妙对沈清辞发疯!”
    “凭我虽然老了,但也还是你婆母!是你丈夫的母亲!府中上上下下,也还得尊称我一声老夫人!”
    “怎么?我不能够做这个主?”
    柳若兰咬牙切齿,分明就是沈清辞故意挑衅她!
    如果她真的去了祠堂跪着抄家规,沈清辞不知道要得意成什么样!
    一想到这个,柳若兰就愈发恼怒了起来。
    不,不行,她绝不允许!
    柳若兰紧握着手,看向沈清辞,她绝不允许这个贱人太得意!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抬眸看向老侯夫人:“祠堂抄家规?好啊,好得很!我去,我这就去!”
    她说完,一甩袖,转身就走。
    老侯夫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向柳若兰的背影:“她这是在同我发脾气吗?”
    “她这么同我说话?”
    老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真是反了天了!没一点教养!我家云霆怎么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祖宗啊?”
    沈清辞垂着眼,眼中尽是讥诮。
    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祖宗?难道不是,他们主动攀的吗?不是为了柳丞相的权势吗?
    他们不是一直,将柳若兰当宝的吗?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只咬了咬唇,一脸担忧:“母亲,大嫂是不是生气了啊?她是丞相府千金,万一生气了,找人去丞相府告状,可就不好了啊!”
    “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我没关系的。沈家已经没了,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帮不了霍家什么。”
    “霍家,还得要倚仗丞相府呢,母亲可千万不要……为了我得罪了大嫂,得罪了丞相府啊!”
    老侯夫人看向沈清辞,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沈清辞是个多么好的儿媳啊,温顺和善,不会闹出那么多妖蛾子,还一心为永宁侯府着想。
    可偏偏,这么好的儿媳,却是沈家的。
    偏偏沈家那一家子,倔得跟头驴似的!
    真是……
    老侯夫人扶了扶额头:“别管她!什么丞相府千金不丞相府千金的,她既然嫁到了我们霍家,就是我们霍家儿媳!”
    “哪有这样当人儿媳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平日里,我们霍家已经足够纵着她了!”
    记住本站:    老侯夫人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老侯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气急败坏:“胡言乱语什么?你才不好了呢?”
    那管事连忙自己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才又接着道:“老夫人!侯夫人并未去祠堂,她直接出府了!说要回丞相府啊!”
    “什么?”老夫人怒目圆瞪,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要做什么?是准备回去向她爹娘告状吗?”
    “泼妇!泼妇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云霆娶了这么个泼妇啊!”
    沈清辞嘴角微微上扬,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柳若兰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在她面前被罚呢?
    她可不会让自己,看了这笑话。
    就是,老夫人看起来,快要被她给气坏了。
    沈清辞一副自责且慌乱的模样:“母亲,这可怎么办啊?都怪我!万一大嫂回了丞相府,添油加醋的说一通,那丞相府岂不是要怪罪我们?”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任由大嫂打骂的。”
    老侯夫人拍了拍椅子扶手:“胡言乱语什么?本就是她没理!她跟谁说,说破天,也是她的错。”
    “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先回你的院子休息去吧。要不要让府医去给你看看?”
    沈清辞摇了摇头,仍旧满脸担忧,却只好听话的模样:“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回到自己屋子,晚晴就连忙上前:“小姐你伤到哪儿了?快让奴婢瞧瞧!”
    沈清辞摇了摇头,笑出了声:“我哪儿都没有伤到。”
    “虽然因为我是姑娘家,爹爹并不怎么让我练武,但是基本的防身术我还是会一些的。”
    “她的脚刚刚碰触到我,我就立马躲开了。”
    “然后,我就假装被踢疼了,倒了下去。”
    “柳若兰就是知道她并未踢到我,我在栽赃嫁祸她,所以才那么生气啊。”
    晚晴瞪大了眼,眼睛眨巴眨巴:“小姐是故意的?”
    “是啊,我当然是故意的。”
    “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让柳若兰失态发疯。让老夫人对她不满,让所有人都知道,柳若兰是个疯子,是个泼妇!”
    沈清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扬了扬眉:“这样折腾一下,出了些汗,我的热都退下去了呢。”
    晚晴闻言也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的确不怎么烫了。”
    晚晴蹙着眉头沉默片刻:“可是……”
    “虽然闹腾了一场,可是柳若兰也没有真的被罚,而是直接跑回丞相府了。”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还是如今那位侯爷,都忌惮着丞相府呢。”
    晚晴抿着唇:“奴婢觉得,她这样一闹,最后可能也还是他们妥协,跑去将她给请回来。”
    “若是到时候侯爷亲自去将她请回来,她恐怕就更……更趾高气昂了!”
    记住本站:    沈清辞倒是并不怕这个,她闻言只勾了勾嘴角:“那就让他们去请啊。”
    “明明是柳若兰犯了错,却仗着自己是丞相府千金,而这样下老夫人和侯爷的面子,你觉得,老夫人和侯爷,心里不会膈应?不会不舒服?”
    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累积的。
    她就是要将霍云湛以及老夫人对柳若兰的厌恶,对她的不喜,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而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引爆。
    到时候,一定会格外的精彩。
    “且等着吧,这场戏,还有得看呢。”
    “你安排人盯着些,盯着府里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老夫人和侯爷那边。”
    “是。”
    沈清辞昨夜没睡好,今天赶着起来唱了这么一出,也有些困倦了,便又躺到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到了晌午才起来,一起来,却就收到了晚晴的消息:“如同我们料想的那样,侯爷一回府,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将今日早上的事情跟侯爷说了……”
    “但母子二人在屋里商议了半日,侯爷便离了府,应当是去丞相府请柳若兰回来去了。”
    晚晴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个破空之声。
    沈清辞连忙拉着晚晴往旁边躲了躲,随即,便看见一个纸团,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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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纸条
    沈清辞皱眉,那是什么?
    方才外面有人偷听?
    是谁?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她方才与晚晴说话期间,提到霍云湛,都用的是侯爷为称呼,并没有直呼其名,才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看来以后,她得改一改习惯了。
    晚晴连忙冲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
    晚晴这才折返回来:“不见了。”
    她目光落在那纸团上:“奴婢瞧瞧,这是什么。”
    晚晴拿起那纸团打了开,看过之后,才又看向了沈清辞。
    沈清辞茫然:“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晚晴轻咳一声,将那纸条拿给沈清辞看了。
    沈清辞抬眼看过去,就看见上面写着:我可以让柳若兰不敢再欺负你,但我有条件。
    下面龙凤凤舞的,是楚寂尘的名字。
    沈清辞抬起手来,默默扶额。
    这人,这是在干什么啊?
    怎么还莫名其妙玩起传递纸条这样的花样来了?
    让柳若兰不敢再欺负她?怎么做?总不能够让她立刻和他成亲,成为摄政王妃吧?
    条件是什么条件?
    沈清辞甚至,竟然还从这纸条里面这些只言片语里,看出了几分傲娇来。
    傲娇……这与楚寂尘,似乎也没多少关系?
    “这位摄政王,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感觉似乎……还挺有情趣的。”
    情趣。
    沈清辞几乎快要绷不住,什么鬼?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字条拿了过去,叠了起来:“先等着看看吧,我倒是觉得,侯爷也未必是去丞相府接柳若兰去了。”
    “毕竟,在老侯夫人,以及其他所有人的眼中,柳若兰这次,都是做错了事的那一方。”
    “若是她做错了事,侯爷却仍旧还是立马就去低声下气的接回来,到时候,柳若兰肯定会更嚣张。”
    “按照老侯夫人和霍云……”沈清辞顿了顿,虽然刚才来的那人是楚寂尘的人,倒也侧面说明了,隔墙有耳。
    他们在侯府的一举一动,都得要格外小心才是:“和侯爷的性子,他们应当会先晾她一晾。”
    “我们就先等着看吧。”
    晚晴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中还是有些戏谑和打趣,她目光落在沈清辞手中的纸条上:“小姐好像,有四五年都没有递过纸条了吧?”
    “上一次是和谁来着?好像是……老爷的一个学生?”
    “摄政王要与小姐谈条件,是不是也还得见一面?可他也没约见小姐啊?莫不是,他准备再次夜探侯府?”
    沈清辞瞪了她一眼:“你赶紧下去吧,话可多。”
    晚晴嘻嘻哈哈笑着,退了下去。
    沈清辞又将那纸条展了开,看了两眼。
    晚晴的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她之前,倒也的确与人传过纸条。
    当时好像是爹爹的故友去世,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爹爹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将才苗子,就将他接了回来,在府中小住了两年,跟着爹爹去营中学行兵打仗,与她还有哥哥一起,学兵法策论。
    那人有些沉默寡言,她曾一度怀疑他是哑巴,所以就用写纸条的方式试探他。
    后来才知道,那人遭逢巨变,所以才变了性子。
    她为数不多传纸条的经验,便是与他。
    她还记得,那人好似是叫小土还是阿土的,左右是个挺敷衍的名字。
    那人在他们沈府住了两年多就走了,听爹爹说,是回家了。
    也没跟她道别。
    后来一直到现在,也再没有那人的消息,也是个薄情寡义的。
    沈清辞撇了撇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个人,她收敛思绪,只将楚寂尘给她的纸条收进了一个匣子里。
    刚将东西收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不多时,晚晴进来了。
    晚晴脸色不怎么好看,只撇了撇嘴:“侯爷派人来了。”
    她将一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这是侯爷送来的补品。”
    门外很快传来了侍从的声音:“侯爷回府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特意派小的来问问,二夫人身子可还好?可需要叫府医来看看?”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笑了。
    派侍从来问问?
    恐怕霍云湛是不敢亲自来了,害怕再让柳若兰借题发作。
    还害怕她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
    霍云湛这永宁侯,当得可真窝囊啊。
    “不必了,我没事的,有劳侯爷关心了。”
    门外的侍从应了一声,才又接着道:“今日之事,是侯夫人的不是,侯爷说,侯夫人近日葵水来了,心情有些不好,脾气也有些大了,实在是对不住二夫人。”
    “匣子里的,是侯爷专门让人找来的上等补药,还请二夫人莫要太过介意,好生休养。”
    “侯爷还说,二夫人向老夫人提起的离府一事,还有待商榷。如今征西将军百日未过,二夫人却突然离府,容易引人非议。”
    “至少,得等二夫人为将军守孝百日。到时候,再行商议比较妥当。”
    沈清辞扬了扬眉,忍不住的笑了,霍云湛还要她为他守孝百日?
    可真是……有趣极了。
    她不知道霍云湛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这百日之后,他又想要做什么。
    但她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如意。
    “那劳烦你替我问问侯爷,现在离百日还有二十多天,他能保证,这二十多天,我不会出任何事吗?”
    “我可不想死。”
    沈清辞声音柔柔弱弱,似乎还带着哽咽:“昨日坠湖,今日被莫名其妙狠踹了一下,我实在是怕了。”
    侍从连忙道:“侯爷说,二夫人尽管放心,这样的事情,断然不会再发生了。”
    “那好吧,那我就,再信他一回……”
    等那侍从走了,沈清辞才低声问着晚晴:“侯爷回府了?将柳若兰接回来了吗?”
    “没有呢,侯爷一个人回来的。”
    沈清辞点了点头,那应当,就同她想的差不多了……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既然不要她走,那她就将这侯府搅得再乱些好了。
    晚上,沈清辞以为楚寂尘会来,却结果等了个空。
    她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又忍不住地想,楚寂尘说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甚至第二日晚上,楚寂尘仍然没来。
    一直到了第三日下午,晚晴才匆匆而来:“侯爷去将柳若兰……接回来了!”
    晚晴压低了声音:“且已经让人来请小姐你,让你过主院去呢。”
    晚晴话音刚落,人就来了。
    “二夫人,侯爷和侯夫人请您去主院一趟。”
 第43章 请侯爷和将军夫人接旨
    沈清辞应下,等着来通知的侍从离开,才换了身衣裳,又用粉将自己的脸扑得稍稍苍白了些许,才带着晚晴一同朝着主院而去。
    “之前的事情,柳若兰不占理,侯爷将她接回来,立刻就叫小姐你过去,是要让柳若兰同小姐道歉的吧?”
    “兴许吧。”沈清辞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着另一桩事情:“你说,柳若兰的月事,结束了吗?”
    晚晴一愣,很快明白了沈清辞的意思。
    她稍稍算了算时间:“应该过了吧?那日奴婢发现她的丫鬟送被弄脏的衣裳去洗衣房,应该已经是七八日之前了。”
    “按道理来讲,一般七八日,怎么也应该结束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晶亮:“那敢情好啊。”
    “柳若兰月事刚刚过去,又刚刚闹完别扭回娘家,和好被接回来。”
    “按理说来,今天晚上,理应天雷勾地火才是。”
    她稍稍压低了声音:“若是今天晚上,霍云湛还是没有办法交差……”
    晚晴亦是立马反应了过来,笑了起来:“那今天晚上,可就有好戏看了。”
    可不就是有好戏看了吗?
    沈清辞眉眼弯了弯,她说过的,霍云湛和柳若兰,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沈清辞进了正院,还未进正厅,远远就看见霍云湛正坐在柳若兰身旁,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柳若兰撇了撇嘴,似乎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模样。
    沈清辞扬了扬眉,看来晚晴还真猜对了。
    霍云湛恐怕是哄得柳若兰,来同她道歉了。
    沈清辞这般想着,抬脚走了进去。
    霍云湛和柳若兰听见了脚步声,抬眼朝着沈清辞看了过来。
    就是这一眼,却让沈清辞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柳若兰的眼神中,竟闪烁着一些……得意?
    沈清辞眯了眯眼,她在得意什么?
    她正想着,霍云湛开了口:“弟妹来了?”
    “关于前两日发生的事情的全部起因经过,我也都了解清楚了。”
    “你与你大嫂落湖之事,就不必讨论了,你们俩各执一词,但又互相没有证明是对方动的手的切实证据。”
    “第二日的事情,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应当是,你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起你大嫂误会,误会你与我有私,所以你大嫂才会突然发难。”
    “此事,也的确因你而起。”
    霍云湛目光躲闪,几乎不敢看沈清辞:“但毕竟是一家人,你大嫂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只需要……同她道个歉,便可将这一切揭过,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清辞被恶心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终于知道,方才柳若兰看见她的时候,那个得意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因我而起?怎么个因我而起法?”
    霍云湛皱了皱眉,只觉得心头有些烦躁,道个歉就可以平息一切的事情,沈清辞为何却偏要追根究底?
    追根究底有什么意义?
    “那日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脸上正好有两个巴掌印,是你大嫂睡着的时候,被蚊虫滋扰,想要打蚊子,却正好打在了我的脸上。”
    “当时我已经同她解释过了。”
    “可偏偏一去母亲那里,就听你提起那个梦。”
    “恰恰好,就和我脸上的巴掌印对上了。你大嫂就怀疑,那天晚上你看见的根本不是云湛而是我。怀疑是我站在你床边,被你打了。怀疑你和我有私情……”
    “因为这样,她才会反应那般激烈,才会对你下手。”
    霍云湛皱了皱眉:“你若是不那么说,不提起那个梦,就不会让你大嫂产生误会。这难道不是你的错?你难道不应该同你大嫂道歉吗?”
    沈清辞目光定定地看着霍云湛,心中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从霍云湛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侯爷觉得,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公平公正吗?有道理吗?”
    “看来,这侯府果然是容不得我了,就因为我没有娘家依仗,还死了丈夫,就可以随意践踏随意欺辱了。”
    霍云湛蹙眉:“我说的,怎么就没有道理了?怎么就不公平公正了?”
    沈清辞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你还没有同你大嫂道歉呢!”霍云湛立马叫住了她。
    沈清辞停下脚步,满脸讥诮:“这侯府,如今是侯爷和侯夫人的侯府,侯爷和侯夫人在这里,就是道理。不管我是对是错,在这里,都是错的。”
    “所以,我得要找个,能够说理的地方去。”
    “我要出府入宫,去敲宫门口的登闻鼓,上金殿,问一问陛下,问一问这满朝文武,事情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霍云湛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敲登闻鼓?你疯了是吗?”
    “你可知敲了那登闻鼓,不问缘由,首先就要打三十大板?”
    “且,这本就是家中小事,你却要闹上金殿?”
    沈清辞转过头看向他:“我并不觉得这是小事。”
    “今日,我必须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一个明明是加害者的人道歉。”
    “若是我屈服了,明日,说不定我被她杀了,你还得要我爬起来谢谢她杀了我。”
    “至于三十大板?”
    沈清辞嗤笑一声:“比起被人污蔑,被人陷害,被人不明不白的弄死,三十大板算什么?”
    沈清辞说完,就又抬脚继续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霍云湛厉呵一声,疾行两步,就要去拉沈清辞,却被沈清辞给躲闪了开。
    “侯爷,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与母亲的面闲话的时候,说出来了。都要被大嫂误会,若是侯爷现在碰到了我的衣角,那大嫂岂不是就得要觉得我们已经做尽亲密之事了?”
    霍云湛气急败坏,扬声叫人:“将她拦住!”
    他不可能让她出府的,更遑论进宫!
    柳丞相答应了,会想方设法替他周旋那太仆之位,应当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他绝不容许,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侯府以及他的名声,有任何损耗。
    沈清辞哪儿也不能去,大不了,他直接叫人将她绑起来,关起来!
    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侯府。
    同时,也是为了她日后的荣华富贵。
    想必,等到时候她会理解的。
    不过是受些委屈罢了,谁能够不受点委屈,就得到一切呢?
    等荣华富贵到手,再回过头来看这些委屈,便觉得不值一提了。
    家丁正要动手,管家却匆匆而来:“侯爷!将军夫人!宫中来圣旨了!请侯爷和将军夫人,即刻前往前院,接旨去!”
    柳若兰面色一变,眉头紧蹙了起来:“你是不是说错了?请谁接旨去?”
    “侯爷与将军夫人啊!没错的,宫中来的公公,就是这么说的。”
 第44章 肯定还会来找她的!
    柳若兰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霍云湛:“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样的圣旨,竟要你和……她,一起去接?”
    她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强撑着笑意,阴阳怪气地打趣:“该不会是侯爷您……悄悄向圣上请旨,要迎娶弟妹做平妻吧?”
    霍云湛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胡言乱语些什么!圣意岂容你揣测!我亦不知是何旨意,接了便知!”
    他下意识地瞥了沈清辞一眼,心中莫名烦躁。
    柳若兰被他一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依旧不依不饶,娇声道:“那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去瞧瞧!这侯府里的大事,我身为当家主母,怎能不知?”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古井无波,对柳若兰的挑衅视若无睹,只轻飘飘地斜睨了她一眼,随即莲步轻移,径直往中庭而去。
    那份从容淡定,反倒让柳若兰气得胸口发闷。
    家丁本是得了霍云湛示意,要拦住沈清辞的,可见突然来了圣旨,指名道姓要沈清辞接旨,他们哪里还敢放肆,一个个缩着脖子退到一旁。
    一行人到了中庭,果然见几位宫中内侍肃立等候,为首的正是宫中老人郑公公。
    霍云湛忙换上笑脸,抢先一步上前:“原来是郑公公。陛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旨意?怎么先前在宫中,您也未曾透露半分啊。”
    那郑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还了一礼,目光却径直越过霍云湛,落在沈清辞身上,笑容和煦了几分:“侯爷说笑了。这道圣旨啊,是陛下特意下给征西将军夫人的。只是征西将军夫人如今尚在侯府休养,这才劳烦侯爷一同听旨。”
    “给她的?”霍云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
    给沈清辞的圣旨?
    郑公公却不多言,神情一肃,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朗声道:“征西将军夫人沈清辞,永宁侯霍云霆,跪接圣旨!”
    霍云湛和沈清辞依言跪下,只是霍云湛的心,却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征西将军霍云湛,忠勇果敢,屡建奇功,于西陲平叛之际,不幸以身殉国,朕心甚是哀恸。念其为国捐躯之壮烈,特追忆其功勋。”
    “霍云湛之妻沈氏清辞,淑慎端良,在夫征战之际,操持家务,孕育遗孤,实为不易。为彰其夫之功,亦悯其孀居之苦,特加恩典。”
    “朕意已决,封沈氏清辞为三品淑人,享诰命荣光,以慰忠魂,而励后人。”
    “钦此。”
    沈清辞心头微震,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三品诰命淑人!
    这应该是楚寂尘的手笔吧?
    这便是她说的,让柳若兰再不敢轻易欺辱她的底气!
    “臣妇沈清辞,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接过圣旨。
    郑公公笑吟吟地虚扶了她一把:“将军夫人快快请起。此番陛下册封了几位诰命夫人,礼部那边特意嘱咐奴才转告夫人一声,三日后申时,夫人可与其他几位新晋诰命一同入宫谢恩。”
    沈清辞盈盈一拜:“劳烦公公提点,臣妇记下了。”
    郑公公笑容更深,又道:“对了,陛下还有些赏赐,会待诸位夫人入宫谢恩之后,一并送到府上。”
    沈清辞一一应下,亲自将郑公公一行人送出府门。
    待她回过身来,便对上了霍云湛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以及柳若兰那双充满了嫉妒与怨毒的眼睛!
    柳若兰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着牙看向霍云湛:“你……你二弟战死沙场,为何……为何只封赏了她一个外人?这诰命,即便是要赏,也该是赏给母亲的,她算个什么东西?”
    霍云湛眉头紧锁,被柳若兰的蠢笨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耐烦地道:“母亲早已是二品诰命!”
    “可她凭什么?”柳若兰状若疯癫,完全失了平日的温婉,“那岂不是说,这整个永宁侯府,就只有我……只有我一人没有诰命在身了?我堂堂侯夫人,竟还不如一个寡妇?”
    沈清辞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那明黄的圣旨轻轻卷好,闻言,发出一声极轻却极尽嘲讽的嗤笑:“凭什么?”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柳若兰:“这诰命自然是凭我亡夫霍云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用赫赫军功换来的!”
    “大嫂也想要诰命?”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戏谑地扫过脸色铁青的霍云湛,“那恐怕……还得再耐心等等。”
    等他霍云湛,再以如今这“永宁侯霍云霆”的身份,也去战场上“死”一次,说不定,这诰命的殊荣,就能轮到大嫂您了呢!
    沈清辞并未将话说透,但那一眼中所蕴含的讥讽与暗示,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霍云湛和柳若兰的脸上!
    霍云湛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弟妹!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沈清辞却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笑容愈发灿烂:“侯爷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来胡言乱语一说?”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那耀眼的颜色,此刻在霍云湛和柳若兰眼中,却无比刺眼!
    “侯爷不许我去敲登闻鼓,为我自己,为我枉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
    沈清辞声音陡然转冷,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霍云湛,“可如今,我要奉旨入宫谢恩,面见天颜。侯爷总不能……再将我这个三品诰命夫人,也强行关在府中,不许我出门吧?”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那对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男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有些事情,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堵住谁的嘴,就能改变事实,就能一手遮天的。”
    “晚晴,我们走,回屋!”沈清辞再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晚晴强忍着笑意,连忙应了一声,扬眉吐气地跟在了沈清辞身后。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晚晴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再也忍不住,激动地跺了跺脚,声音都带着颤音:“小姐!太解气了!您看到方才侯爷和柳氏那张脸了吗?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活该!”
    “侯爷他……他简直是瞎了眼!明明落水和柳若兰踢您的事情,铁证如山,他却偏袒柳氏,逼着您道歉!如今好了,圣旨一下,看他还怎么偏袒!”
    “只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以前……以前他对小姐您,是那么的好……”晚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怅然。
    沈清辞眸光微黯,霍云湛以前对她好吗?
    自然是好的。
    那些偷偷翻墙送来的小玩意儿,那些不远千里带回的特产,那些犯错后无条件的包容,那些生气时费尽心思的哄劝……一幕幕,曾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光。
    可如今的霍云湛,却陌生得让她心寒。
    她甚至会忍不住想,之前那些好,会不会也是装的?
    沈清辞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波澜:“无所谓了,那些……早就不重要了。”
    从他选择假死,选择顶替兄长的身份,选择与柳若兰夜夜承欢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美好,便已化为泡影,灰飞烟灭。
    晚晴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对!小姐说得是!都不重要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您再为他们伤心!”
    “奴婢只是……只是替小姐不值罢了!”
    晚晴连忙转开话题,不愿再勾起沈清辞的伤心事,兴奋道:“小姐,这圣旨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这……这定是摄政王殿下的手笔吧?”她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前两日,王爷才递了纸条过来,说能让柳若兰再不敢轻易欺负您,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雷霆手段!”
    晚晴忍不住笑出声来:“虽说将军他……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战死’,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为小姐您挣来了这份荣耀!”
    “如今小姐您可是堂堂三品诰命夫人!柳若兰日后再敢对您不敬,那便是藐视朝廷命妇,冲撞圣恩!看她还敢不敢再嚣张跋扈!”
    “奴婢猜啊,他们现在心里肯定跟猫抓似的,又气又怕,指不定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呢!”
    沈清辞点了点头,唇边噙着一抹清冷的笑意。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以霍云湛的性子。
    他,一定会再来找她的。
 第45章 狠狠扇了过去!
    夜色渐深,沈清辞才刚刚歇下,便被一阵刺耳的吵闹声惊醒。
    她蹙眉坐起身,见晚晴行色匆匆地从外面快步进来,连忙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晚晴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兴奋:“回小姐,似乎是从主院那边传来的,听着……像是在吵架,动静还不小呢!”
    从主院传来?吵架?
    沈清辞立马想起,今日霍云湛才去丞相府将柳若兰接回来……
    柳若兰的葵水也应当已经结束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朝着晚晴使了个眼色,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哦?那你且去仔细听听,看看是何缘故,竟能让侯爷和侯夫人在深夜大动干戈。”
    晚晴心领神会,就等着沈清辞这句话呢!
    她喜滋滋地应了一声“是!”,便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那争吵声越来越大,好似逐渐朝着她这边来了?
    沈清辞连忙披了一件披风,将头发随意一挽,也款款踱出了寝屋。
    一出寝屋,那声音愈发清晰刺耳,正是柳若兰那尖利得几乎要破了音的嗓子,此刻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在府中这几日,你已经和那个狐狸精搅合在一起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和她睡了?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一起睡?”
    “她把你榨干了吧?还是说,她不让你碰我?”
    “你对我没有感觉,是只对她有感觉是吗?”
    沈清辞眯了眯眼,眸光暗沉一片,这声音明显是朝着她来的,柳若兰嘴里这狐狸精指的是谁,已是昭然若揭了。
    她唇边泛起一丝冷冽的嗤笑,柳若兰啊柳若兰,你怀疑我与霍云湛有了私情,怀疑他被我榨干,怀疑我不让他碰你,甚至怀疑他对你失了兴趣……却独独不曾怀疑过,你那“夫君”,根本就是……不行了!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不过是今日公务繁忙,有些疲累罢了!”
    霍云湛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与气急败坏,似乎正在奋力拉扯着状若疯癫的柳若兰,“深更半夜的,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非得要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你才甘心是不是?赶紧给我回去!”
    柳若兰闻言更是怒火中烧:“累了?又是累了!几天前,你也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那么好骗吗?”
    “休息这么多天了,你还没休息好?”
    “你在怕什么?你这么怕我闹得阖府皆知,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丑事是不是?”
    柳若兰气急败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云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永宁侯!是我的夫君!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跟你没完!”
    沈清辞眉梢轻扬,柳若兰这是在狗急跳墙,试图用“霍云霆”的身份来压制霍云湛。
    “我不管,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对不会罢休!”
    戏听到这里,火候也差不多了。沈清辞施施然迈出月洞门,清冷的声音如碎玉般响起,不高,却足以让那对争吵不休的男女瞬间噤声:
    “大哥大嫂在我院子外吵吵囔囔的,这是在做什么?”
    霍云湛猛地转过头来,当看清月光下那道素衣身影时,不由得一愣。
    沈清辞未施粉黛,一身素净披风,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月华如水,倾泻在她清丽的脸上,比平日里盛装打扮时,更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魅力。
    柳若兰自然瞧见了霍云湛那愣住的模样,怒火简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朝着沈清辞就要冲过来:“狐狸精!是不是你趁着我不在府上,勾搭了侯爷,榨干了他,才害得他对我都提不起半分兴致了!我今日非撕烂你这张狐媚脸不可!”
    霍云湛脸色骤变,眼疾手快,再次死死拽住了柳若兰的手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厉声喝道:“柳若兰!你疯了吗?”
    沈清辞眼中先是闪过一瞬的茫然,继而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我听了半日,才终于听明白了。”
    “所以,是侯爷……在床笫之间不行了?对大嫂你提不起半分欲望了?然后,大嫂你就怀疑,是我这个‘弟妹’,暗中勾引了他,将他榨干了?”
    沈清辞满脸匪夷所思,甚至还控制不住地嗤笑了一声。
    “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大嫂,侯爷他不行了,你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带他去看大夫,寻医问药,而不是像个泼妇一般,在这里胡乱攀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且……”沈清辞眸色一下子转冷:“大嫂怀疑我与侯爷有私,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污蔑我的清白与名节!”
    “你平日里本就平行不端!三番四次的妄图勾引侯爷……”柳若兰眉头一皱,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反驳。
    沈清辞却不等她开口,便径直冷了脸,只抬脚走到了柳若兰跟前,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
    柳若兰正被霍云湛死死拽着,加上她压根就没想到,在她眼中一向“柔弱可欺”的沈清辞,竟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直接对她这个侯夫人动手!
    一时间毫无防备,躲闪不及!
    沈清辞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直接将柳若兰的脸扇得猛地偏向一旁,嘴角瞬间便见了红,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柳若兰和霍云湛都一下子懵了。
    柳若兰捂着自己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颊,缓缓转回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屈辱:“你敢打我?沈清辞!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沈清辞眸光森冷如冰,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凌人,“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只是,你好像忘了……如今的我,又是谁了!”
    沈清辞微微抬了抬下巴:“陛下白日里刚刚颁下的圣旨,此刻还供奉在我屋中呢!我,沈清辞,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三品诰命淑人!”
    “你虽贵为永宁侯夫人,身份显赫,却并无任何品级在身。”
    “我打你,又怎么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压迫感,“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污蔑朝廷命妇,单凭这一条,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掌你的嘴!”
    “我不仅可以打你,我还可以即刻便去鸣冤告状!告你柳若兰,屡次三番,公然污蔑我与你丈夫有染,意图败坏我的名节,毁我清白!”
    “我亡夫霍云湛,为国捐躯,尸骨未寒,离世尚不足百日!我沈清辞至今仍在为其守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身上泼脏水,污蔑我与‘大伯哥’有染,你究竟是何居心?”
 第46章 纵欲过度,伤及根本
    三品诰命夫人几个字一出,柳若兰和霍云湛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方才那嚣张的气焰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萎靡下去。
    柳若兰捂着被打疼了的脸,紧咬着后槽牙,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叫嚣了。
    沈清辞没有再理会她,只转头看向了霍云湛:“侯爷!”
    “我与侯爷有没有私情,侯爷一清二楚。”
    “侯爷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无法向自己的夫人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的闺房之事,只能任由侯夫人因为你俩床笫间的不和谐,大闹侯府。”
    “这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如今你们影响到了我的清白和名节,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了。”
    “我还是方才那句话,侯爷身子有问题,应该找的,是大夫。”
    “既然侯爷讳疾忌医,侯夫人又好似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大夫的存在,那我来……”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下巴,看向站在一旁见她无事,便躲在人群里看戏看得正欢的晚晴:“晚晴,去将府医请过来!”
    她环视了一圈面面相觑的众人,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今夜已经将我吵醒了,那么这件事情若不彻底解决清楚,谁也别想安生睡个好觉!”
    晚晴早就按捺不住了,得了沈清辞的命令,立刻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一溜烟地跑去请府医了。
    很快,府医便被晚晴连拉带拽地请了过来,老人家睡眼惺忪,显然也是被这深更半夜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沈清辞看也不看柳若兰那张铁青的脸,径直对霍云湛道:“侯爷,请吧。让府医给您好好把把脉,看看究竟是何缘故,竟让您如此……‘疲累’不堪。”
    府医在来的路上,已经从晚晴口中,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走到霍云湛面前,见其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多言,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示意霍云湛将手腕递过来。
    霍云湛此刻是骑虎难下,他咬了咬牙,只能强作镇定地伸出了手。
    府医屏息凝神,片刻之后,才松开了手,神色复杂地看向霍云湛:“侯爷……您这是……是因为此前有较长一段时间,纵欲过度,房事不节,已经严重伤及了身体的根本。导致肾气亏虚,精血不足,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般……”
    “头晕耳鸣,腰膝酸软,神疲乏力,以至于……疲软无力,无法正常行房的状况啊!”
    霍云湛与柳若兰闻言,如遭雷击,双双瞪大了眼,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慌!
    此前霍云湛回府,与柳若兰的确是夜夜纵情,不知节制,最初几日,每晚至少三回,未曾想竟埋下了如此祸根!
    霍云湛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忙追问:“那……那可还有救治之法?”
    他不能不行!绝对不能!
    府医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侯爷这情况……有些棘手,恕老朽直言,并无十足把握。您这症状,应当不是今夜才初现端倪吧?具体有多久了?”
    霍云湛脸色煞白,冷汗涔涔,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声音艰涩道:“大概……大概有个七八日了。起初并无明显不适,只是……只是那一日晚上,我突然就觉得……力不从心,怎么也……不行了。”
    他话说得隐晦,但在场哪个不是人精?
    那“不行了”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尤其是柳若兰,更是面如死灰!
    柳若兰负气离开侯府,不过是两日前的事。
    可霍云湛“不行”,却已足足有七八日!
    这其中的时间差,瞬间让柳若兰方才的指控显得荒谬可笑至极!
    府医垂下眼帘,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老朽只能……先开几服温补之药,为您调养肾气,固本培元,看看能否有所改善。若能见效,便尚有一线生机。倘若……倘若数日后仍无起色,那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霍云湛面色愈发惨白如纸,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怎么会这样?他……他正当壮年,怎么能在这等事情上出了岔子?
    柳若兰还未曾有孕!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子嗣!他顶替兄长身份,不就是为了权势和子嗣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骤然升腾而起,瞬间席卷全身!
    霍云湛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目光复杂而惊惧地看向了神色平静的沈清辞。
    不对……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一个本该健康出生的孩子……
    可是……现在没了。
    就因为柳若兰的设计陷害!
    所以……这是报应吗?是因为柳若兰害死了他和沈清辞的孩子,所以现在,他和柳若兰之间,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老天爷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们?
    “不……不可能……”霍云湛失声喃喃,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沈清辞清冷的声音无情打断:“侯爷,侯夫人,想必二位都听清楚了。”
    “府医说得很明白,大家也都听得真真切切。是侯爷您与侯夫人此前不知节制,纵欲过度,才导致了如今这不举的恶果。”
    “此事,与我沈清辞,没有半分干系!”
    沈清辞向前一步,目光如冰刃般射向柳若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那么,侯夫人,你是不是应当……为方才那些污言秽语,为那些对我清白名节的无端指责与恶毒污蔑,同我好好道个歉呢?”
    霍云湛面色愈发铁青难看,心中对柳若兰的怨恨已达顶点!都怪这个蠢妇!
    若不是她无理取闹,非要将事情闹大,他身体有恙的隐秘,又何至于被当众揭穿,闹得满府皆知,让他颜面尽失?
    他猛地一甩衣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柳若兰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我都已经跟你解释了多少遍了!是你自己疑神疑鬼,非不肯相信!现在闹成这副德行,你满意了?高兴了?”
    他再也不想多看柳若兰一眼,转身便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去:“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干净!”
    那背影,充满了狼狈与恼羞成怒。
    柳若兰还沉浸在府医那句“无法行房”的致命打击之中,脑中一片空白,又听霍云湛这般绝情刻薄的斥责,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急忙抬起头来,却只看到霍云湛那决绝离去的背影。
    “大嫂。”沈清辞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符一般,“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怎么说?”
    柳若兰双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她僵硬地转过身子,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对上沈清辞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声音艰涩沙哑:“你……你想……你想怎么样?”
 第47章 这是要断了香火不成?
    沈清辞冰冷的目光落在柳若兰惊惧的脸上,前世临死前柳若兰那狰狞的狂笑、主院夜夜传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娇媚呻吟、柳若兰一次又一次恶毒的算计……
    新仇旧恨,此刻尽数化为眼底森寒杀意!
    “我的要求,不多,就两个。”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第一,写道歉书!将你今夜如何当着阖府下人的面,无端污蔑我清白名节的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写清楚!然后,亲自张贴在侯府各处显眼之地,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永宁侯夫人的所作所为!”
    柳若兰瞬间瞪大了双眼,尖叫道:“不可能!沈清辞!你非要将这点家丑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所有人都来看我的笑话,你才甘心?”
    这话何其耳熟?不正是方才霍云湛斥责她的话吗?
    沈清辞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却极尽嘲讽的嗤笑:“侯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了,是谁深更半夜,从主院闹到这里,将大半个侯府的人都吵醒的?是谁不知廉耻,将你们夫妻间的龌龊事嚷嚷得人尽皆知的?”
    她说完,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眸光暗沉:“如果侯夫人不愿意在府中张贴道歉书,那么……我便只有直接去顺天府鸣冤了。说起来,陛下那道圣旨,倒是给了我极大的便利。”
    “从前,我不过是一介孤女,若想状告你这侯夫人,还需冒着风险去宫门外敲那登闻鼓,求个公道。”
    “如今,我沈清辞已是陛下亲封的三品诰命淑人!若要告你,可以直接将状纸递到顺天府尹的案头!”
    “你不想让阖府皆知?那好啊,我便更进一步,替你宣扬得……满城皆知!”
    柳若兰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不!不能!绝对不能!
    因为她将霍云湛“不行”的事情闹得满府皆知,霍云湛已经对她动了怒!
    若是此事真的闹得满城风雨,霍云湛……霍云湛一定会亲手掐死她的!
    沈清辞根本不理会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平静无波地继续说道:“其二,明日,我会让人将我嫁入霍府时的嫁妆单子整理出来。还请大嫂打开府中私库,将属于我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归还给我。”
    “当初,我刚嫁入霍府不久,家中便突逢巨变,我心力交瘁,无心打理那些嫁妆。又念及大嫂你毕竟是侯府主母,掌管中馈,所以在母亲的建议下,才将我的嫁妆悉数交由你代为保管,入了府中私库。”
    “如今,云湛既已‘战死’,而大嫂你……处处与我为难,甚至不惜败坏我的名节。”
    “既然如此,那这嫁妆,还是由我自己收回打理为好。”
    沈清辞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柳若兰那张愈发惨白难看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大嫂……该不会是,已经私自动用了我的嫁妆吧?”
    柳若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尖声反驳:“我动你的嫁妆做什么?你那点寒酸嫁妆,我还看不上眼!”
    话虽如此,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那就好。”沈清辞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最好是没有。若是当真少了什么,或者被替换了什么,也希望大嫂能用等价之物,悉数补齐。”
    “否则,堂堂丞相之女,永宁侯夫人,却暗中贪墨亡弟媳妇那点微末的嫁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也很令人津津乐道呢!”
    沈清辞施施然摆了摆手:“我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就这两个要求,你若是能痛痛快快地办好,那么今夜之事,便可一笔勾销,我既往不咎。”
    “若是……你做不到,或者阳奉阴违,那么,我们便只好在顺天府的大堂上,再好好说道说道了。”
    沈清辞说完,再不看柳若兰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也不管周围众人是何反应,径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晴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待进了屋,关上房门,才压低了声音:“小姐!那柳若兰做得这般过分!您……您就这么轻易地饶过她了?这也太便宜她了吧!”
    “当然不可能。”沈清辞眸光中闪烁着寒芒,唇边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但,明面上,我自然是要表现得宽宏大量,深明大义。”
    “如此一来,才能与那个嚣张跋扈、愚蠢恶毒的柳若兰,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啊。”
    “至于我真正想要对付她的那些手段,又岂能轻易摆在人前,让人抓住把柄?”
    沈清辞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狠戾而冰冷:“明日,你安排几个机灵可靠的人,将今天晚上发生在侯府的这出好戏,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给我传播出去!”
    “务必,要让整个皇城之中,大半以上的人家,都知道这永宁侯府的趣事。”
    晚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重重点头应了下来:“好好好!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帖帖!”
    第二日一早,关于永宁侯府的流言蜚语尚未传出府外,却先一步传到了老侯夫人的耳中。
    老侯夫人听完心腹嬷嬷的禀报,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茶水四溅:“柳若兰她……她是疯了不成?简直是愚蠢至极!不可理喻!”
    虽然心中对柳若兰将闺房之事闹得阖府皆知、颜面尽失的行径十分恼怒,但此刻,她更在意的,却是霍云湛的身体状况。
    那可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啊!
    “府医……府医当真就是那般说的?”老侯夫人声音都有些发颤,紧紧抓着嬷嬷的手,急切地追问。
    嬷嬷苦着脸点了点头,声音沉重:“回老夫人,千真万确啊!昨夜那边闹得那般大,府医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诊治的,绝不会有假!”
    老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气息都有些不稳:“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霍家这是要断了香火不成?!”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去!立刻去将侯爷给我叫过来!”
 第48章 扭曲且隐秘的快感
    霍云湛很快便被叫了过来。
    他显然是一夜未眠,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色,神情憔悴。
    老侯夫人一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他狠狠扔了过去!
    霍云湛却也不闪不避,任由那茶杯砸在自己脚边,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只低低地唤了一声:“母亲。”
    老侯夫人紧咬着牙关,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你瞧瞧你最近做的这些好事!简直是将我霍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朝着身旁的嬷嬷打了个眼色,嬷嬷连忙会意,带着屋里伺候的其他丫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并将房门紧紧关上。
    老侯夫人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只觉得一阵阵气血翻涌,喘不过气来:“当初你兄长战死沙场,你要顶替他的身份,我便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可你同我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的未来!且木已成舟,我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选择接受!默认了你这荒唐的行径!”
    “你想要哄着柳若兰,想要借助柳丞相的势力,让你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这些,我都能理解!也能容忍!”
    “但你一回府,便与那柳若兰夜夜厮混,荒唐胡闹,纵欲过度,竟然导致自己……导致自己年纪轻轻便落下了那等难以启齿的病根!甚至可能无法行房!”
    “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你自己那点肮脏的一己私欲,还是真的如你所说,是为了侯府的前程?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霍云湛面色有些苍白,眼神闪烁,只低声辩解着:“母亲息怒,儿子……儿子当时也只是一心想要让柳若兰尽快怀上我的孩子,好用子嗣,将她,将丞相府,与我们霍府彻底绑死,儿子真的是为了……”
    老侯夫人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厉声打断了他:“住口!你是我生的,你是什么样的德性,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了解不过了!”
    “沈家一出事,你便立刻变了嘴脸,心中对清辞处处不满,嫌弃她没了娘家倚仗,不能给你带来足够的仕途助力!”
    “你虽然贪恋清辞的美貌与性子,可你的野心更大!你一直都觊觎着柳若兰那丞相之女的身份,想要攀附权贵,平步青云!”
    “你一回府,便迫不及待地与她夜夜纵情,当真只是为了让她尽快有孕,为霍家开枝散叶那么简单吗?”
    “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不是因为觉得柳若兰是你兄长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却温顺地躺在了你的身下,承欢于你,所以你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扭曲的、隐秘的、禁忌的快感,才让你得意忘形,纵欲过度,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的吗?”
    霍云湛被自己母亲一针见血地说中心底最阴暗的私欲,那张俊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在他眼中交织闪烁!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恼意:“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已至此……”
    是啊,事已至此!
    老侯夫人闻言,更是悲从中来,猛地抬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原本清辞腹中是有孕的,大夫都说,十有八九是个康健的男胎!”
    “那可是我霍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孙啊!可惜了……可惜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她放下手,通红的眼中充满了痛惜与责备:“还有那个月娘!你……你怎么能如此糊涂,竟然将她推出来替柳若兰那个毒妇顶罪啊!”
    霍云湛咬紧了牙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为什么将月娘推出来?自然是因为……他彼时还指望着柳若兰,指望着丞相府的势力,他怎么可能将柳若兰推出去?他只能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老侯夫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激荡的情绪:“府里那府医的医术毕竟有限,看得不一定周全准确。你立刻去,再多找几个京城有名的杏林圣手,仔仔细细地给你查一查!”
    “我……我想办法递个帖子进宫,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定要给你请一位太医来瞧瞧!务必查清病根!”
    她顿了顿:“从今日起,你最好也与柳若兰分房而居!莫要再与她胡闹!好好地将养身体!听见没有?”
    霍云湛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儿子知道了。”
    老侯夫人紧紧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探究:“昨天晚上,柳若兰那般闹腾了一通,清辞……清辞她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霍云湛昨夜被柳若兰那歇斯底里的哭闹折磨了一宿,对沈清辞提出的条件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沈清辞说,让若兰写一封道歉书,详细说明昨夜污蔑她清白之事的前因后果,然后……亲自张贴到府中各处示众。”
    “还让若兰即刻打开中公私库,将她所有的嫁妆,悉数归还给她。”
    霍云湛说到此处,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不满与埋怨:“沈清辞也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非要……非要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看侯府的笑话。”
    老侯夫人闻言,却是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住口!是清辞闹得人尽皆知的吗?难道不是柳若兰自己不知廉耻,将家丑外扬的吗?”
    “你现在就去侯府里问问!从管事到洒扫的丫鬟婆子,还有谁不知道昨夜那场闹剧的?还有谁不知道你永宁侯‘雄风不再’的?”
    “清辞这样做,已经是在极力顾全你和整个侯府的颜面了!她手握圣旨,有理有据,便是直接将柳若兰扭送官府,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你也不想想,她一个新寡不足百日的年轻女子,若是真的被柳若兰坐实了与你有染,勾引自己大伯的污名,你让她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活活淹死她!”
    “若我是她,遭受这等奇耻大辱,我做的恐怕会比她过分百倍千倍!”
    “清辞骂你,那是一点都没骂错!你自己连枕边人都管束不住,任由她胡作非为,无法向她解释清楚事实,出了事却只会怨天尤人,怪这怪那!你可真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老侯夫人说着,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地连连喘着粗气,指着霍云湛,气急败坏道:“你还是赶紧闭嘴吧!我现在一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
    “立刻!马上去找大夫!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这才是当务之急!”
    “若是你真的……真的从此不能……不能行房,不能为霍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那所有的一切筹谋,才是真的都毁了!”
    老侯夫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戚。
    霍云湛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也不敢再反驳半句,只能连声应下,而后告退。
    刚快到主院,却迎面看见沈清辞正朝着主院这边走了过来。
 第49章 她要杀了她!
    昨夜自己那般不堪的隐秘被当众揭穿,如今遇见沈清辞,霍云湛便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与窘迫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之前,他甚至还曾打过如意算盘,想着等柳若兰顺利有孕,等他的太仆之位彻底坐稳之后,便寻个由头,想办法将沈清辞也纳入房中,兼祧两房,坐享齐人之福。
    可如今……他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没了,还谈何其他?!
    霍云湛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过身,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脚步踉跄地快步离开,那背影,十分狼狈!
    沈清辞望着霍云湛那仓皇逃窜的背影,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虽然柳若兰的确是个心肠歹毒的,可沈清辞十分清楚,这一切,皆因霍云湛而起。
    她自然不会放过他。
    她对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沈清辞心中冷笑着,敛去眼底的寒芒,迈步走进了主院,径直找到了柳若兰。
    “侯夫人,过了一夜了,道歉书,可曾写好了?”
    “我的嫁妆单子,我已经命人整理且一早就送过来了。我的那些嫁妆,现在何处?”
    柳若兰几乎要将后槽牙生生咬碎!可一想到沈清辞如今的身份,再想到霍云湛那不堪的境地和对自己的厌恶,她便是再有天大的怒火,也只能强行咽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歉书……还没写好。”
    “你的那些嫁妆,”她话锋一转,“我倒是已经命人按照你给的单子清点出来了。只是……有些东西,找不到了。”
    她抬眼,继续道:“但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敲诈侯府,故意在嫁妆单子上多添了些莫须有的东西,好让我……”
    她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沈清辞那双满是讥诮的眼眸!
    柳若兰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怨毒,换上一副故作大度的嘴脸:“但……我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我已命人寻了些等价之物,给你补上了。”
    沈清辞嗤笑一声:“当初,我的嫁妆抬入侯府私库之时,是一式两份的清单,一份在我手中,另一份,便存放在私库的箱笼之内。”
    “而且,每一件嫁妆,都是管事嬷嬷对照着那清单,一件一件清点入库的。”
    “你若是怀疑我在单子上动了手脚,大可以立刻派人去查验!”
    沈清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但若我是你,我会说,许是府中日常支用之时,下人们没太留意,不小心错用了去,待查明之后,再如数补上便是。这般说辞,至少还能保全几分颜面。”
    “而绝不会像你这般,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污蔑是我在嫁妆单子上做了手脚,想要讹诈侯府!”
    “若我当真要与你较真到底,将此事闹到明面上,到时候,名声扫地的,也只会是你!”
    “我原以为,侯夫人经历了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教训,总该长点记性了。却不曾想……”
    她缓缓凑近柳若兰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大嫂……你还是这样,蠢笨至极!”
    “沈!清!辞!”柳若兰尖叫出声!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羞辱自己?
    “我在呢。”沈清辞却丝毫没有将她的滔天怒火放在眼里,神色平静地向后退开一步,转身便走:“我去清点我的嫁妆了。至于那封道歉书,还请侯夫人抓紧时间。”
    “侯夫人也莫要想着拖上几日,等大家都忘了此事,便可不了了之。”
    “今日之内,若我没有在侯府各处,瞧见你的道歉书张贴出来,那么明日一早,我们便只好……顺天府见了!”
    柳若兰气得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沈清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猛地将手边桌子上的茶具、摆件等物尽数挥扫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彻整个主院,却依旧难消她心头之恨!她忍不住地跺着脚,如同疯了一般嘶吼着:“贱人!沈清辞你这个贱人!”
    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她要杀了她!
    柳若兰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对!杀了她!
    只要沈清辞死了!一切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霍云湛也不会再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每次一见到她,就被她勾了魂!
    她也永远再不用看见那张碍眼的脸,再不用受这种窝囊气!
    不过……这一次,她必须得要好好筹谋,精心策划!
    决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决不能再让沈清辞那个贱人抓住任何机会反咬一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刚刚才和沈清辞起了冲突。
    若是沈清辞在这个时候突然出了事,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她得等……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等所有人都忘了这一切……
    沈清辞自然不知道柳若兰心中此刻正酝酿着何等恶毒的杀机。
    许是因为她如今的身份,又或许是柳若兰昨夜吃了亏,被打怕了的缘故,她接管嫁妆的过程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沈清辞带着假装回了自己院子,到了晚上,晚晴才兴高采烈地回来向沈清辞禀报着:
    “小姐,您是没瞧见!真是笑死奴婢了!”
    “那柳若兰恐怕也是被您逼得没办法了,又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写的那封道歉书。她竟专程等到天黑透了,才偷偷摸摸地将那道歉书贴了出去!”
    “谁曾想昨夜那场大戏,早就在咱们侯府私底下传遍了!府里下人们,哪个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后续呢?”
    “她那道歉书前脚刚一贴出去,后脚立马就有一大群人提着灯笼,围在那道歉书前看呢!”
    沈清辞闻言,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这事,倒也的确像是柳若兰能做得出来的。
    “她恐怕还不知道,如今这外面,都已经传成什么模样了呢!”
    晚晴嘿嘿笑着,却又想起柳若兰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不由得有些担忧:“不过小姐,若是那柳若兰听闻了外面那些传闻,恐怕又要跑来找您大吵大闹了。”
    “她不会的。”沈清辞却是笃定地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至少,暂时不会。”
    “一来,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些流言是我散布出去的。”
    “二来,我今日刚刚才嘲讽了她愚蠢。如今她再想做什么事情,恐怕都得多思量几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敢再轻易跑到我面前来闹腾。”
    “毕竟,昨日那样的事情若是再来一次,她就该彻底沦为这侯府,乃至整个皇城的笑柄了。”
    沈清辞眸光微闪:“她会报复我,但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最近。”
    “不过,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只需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便是了。”
    沈清辞吩咐完,便早早地歇下了。
    她睡得正沉,却突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人……进了她的屋子!
    她猛地睁开眼,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色,赫然看见床前不远处,楚寂尘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第50章 准备好自己,做我的王妃
    沈清辞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自从她重生回来之后,晚上的生活,精彩程度远超从前啊。
    不是渣男贱女发疯,便是未来夫婿夜访……
    “王爷怎么来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缓缓坐起身来,才发现楚寂尘手中竟还拿着一个颇为精致的木匣子。
    楚寂尘似乎也有些意外她会醒来,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我前两日有些事情离开京城去了一趟昌源,那边临海,盛产东珠、南珠以及各色珊瑚美玉,匠人手巧,做出来的首饰也颇有几分特色,我便给你买了一些。”
    “我刚回城,本来是想着,将东西悄悄放到你屋中就走的,没想到还是将你吵醒了。”
    他蹙了蹙眉:“早知道,我就应该等一等,等后日你去宫中谢恩之后,再将这些东西混在陛下给你的赏赐之中,一并送过来,也省了这番波折。”
    沈清辞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楚寂尘是专程来找她的,却没想到……竟只是顺路送些东西?
    “无妨,是我最近睡眠太浅。”
    霍云湛时不时地半夜三更要来她屋中发发疯,她不敢睡得太沉了,怕稍不注意就暴露了什么。
    沈清辞索性披衣起身,动作娴熟地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她取了两个干净的白瓷茶杯,斟了两杯温热的清茶,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了楚寂尘的面前。
    楚寂尘将手中匣子递给了她:“那你自己瞧瞧吧,看看喜不喜欢。”
    沈清辞依言打开了匣子,匣中静静地躺着一套用极品东珠和上等红珊瑚精心打造而成的头面首饰,其间还点缀着细碎的宝石,做工精美,华丽却不失雅致,更透着一股浓浓的喜庆之意。
    旁边还放置着与之配套的项链、耳坠和一对莹润的手镯。
    “好漂亮!”饶是沈清辞见惯了珍宝,此刻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多谢王爷费心,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楚寂尘见她欢喜的模样,清冷的眉眼间也不由得染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我第一眼看见这套首饰的时候,便觉得它与你极为相称。想着……等我们成亲那日,你便可戴上它,定然是……艳冠群芳。”
    他们成亲的时候?
    沈清辞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这是他为他们成亲时候准备的头面首饰?
    楚寂尘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惊讶与无措,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温柔:“不止是首饰,你的嫁衣也已经在加紧赶制了,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应该也就绣好了。到时候,我再寻个机会,带来让你亲自试穿试穿,看看可还合身。”
    沈清辞眨了眨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楚寂尘竟一直在如此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他们之间的婚事。
    从赐婚圣旨,到如今的头面首饰、嫁衣……他似乎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她忙着复仇,忙着算计霍云湛和柳若兰,似乎……什么都没准备。
    “我……”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楚寂尘温和打断:“是我娶你,你只需要准备好自己,做我的王妃便可。”
    “其他的,有我。”
    他顿了顿,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倒还真有一件事情,需得要你来。”
    沈清辞抬眼,就瞧见楚寂尘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你如今的身份,毕竟还是征西将军霍云湛的遗孀。之前我给你的那道赐婚圣旨,你得要在我们正式成亲之前,想个法子,让霍家的那些人知道才行。
    “不然,倒显得我们的亲事,名不正言不顺。也容易落下口实,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清辞皱了皱眉,要让霍家人知道?
    虽然现在霍云湛因为身体的原因,暂时消停了些,但他那偏执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的,尤其……她要再嫁的人,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楚寂尘!
    她之前是没打算让霍家人知道的,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她与楚寂尘大婚当日,给霍家那群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
    楚寂尘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我说的让他们知道,未必是真的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你要再嫁,并且再嫁的人是我。”
    “你只需要,想个巧妙的法子,将那道赐婚圣旨,放到霍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便可。”
    “至于他们知不知道圣旨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那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道圣旨的存在。”
    “如此一来,日后我们大婚,若是他们跳出来指责你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你便可理直气壮地拿出圣旨,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哑口无言。”
    沈清辞瞬间便明白了楚寂尘的用意。这个法子,确实高明!
    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但想想,倒有些有趣。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跃跃欲试的兴味,那她得要好好寻一个机会了。
    ……
    因着那夜的事情,柳若兰倒似乎安分了下来。
    霍云湛则更忙,忙着寻医问药,城中稍稍有些名气的大夫,都几乎被他请了个遍。
    晚晴眉眼弯弯:“那药铺的老板竟然真的没有骗我,那药不仅见效快药效好,而且……竟是连宫里的太医都查不出侯爷是中了毒!只道他是积劳成疾,纵欲过度所致!”
    “‘纵欲过度,肾虚亏空,精血不足,难以人道’。”晚晴学着府医的腔调,咯咯娇笑着,“如此一来,任凭他霍云湛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会怀疑到小姐您的身上来!他只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柳若兰那个蠢妇身上!”
    沈清辞点了点头,的确是好药。
    晚晴说完,又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一套崭新的三品诰命夫人的礼服,小心翼翼地替沈清辞穿戴起来。
    沈清辞今日,得要入宫谢恩。
    “小姐,您穿这一身,可真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沈清辞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神情清冷,一身繁复的诰命礼服穿在身上,确实平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威仪。
    衣裳倒未必是真的有多么惊艳好看,只是……这身衣裳所代表的身份与意义,却是眼下最为重要的。
    她仔细整理好衣冠,确认再无不妥之处,便带着晚晴,缓步朝着府门口走去。
    刚走到外院的垂花门处,却迎面碰上了同样正准备出门的柳若兰。
 第51章 果然荒唐
    柳若兰的目光在沈清辞身上那身刺眼的诰命礼服上顿了顿,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浓烈的怨毒与嫉恨!
    沈清辞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大嫂也要出门?”
    柳若兰睨了沈清辞一眼,什么也没敢说,只是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便从沈清辞身旁擦肩而过,径直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沈清辞还能隐隐听见马车中传来柳若兰气急败坏的声音:“贱人!她在得意什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沈清辞嘴角弯了弯,想起楚寂尘交给她的任务,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柳若兰此人,善妒易怒,性子急躁,且毫无城府,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棋子,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等着柳若兰的马车离开,沈清辞才上了马车。
    晚晴将头探出马车车窗往外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身:“小姐,奴婢瞧见柳若兰的马车停在了丞相府外,她又回丞相府了!”
    沈清辞扬了扬眉,思量片刻:“柳若兰在这个时候回丞相府,也未必是因为与霍云湛置气,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我们散播出去的那些关于永宁侯不行的传闻。”
    “那些传闻沸沸扬扬,丞相府那边,定然也已经听说了。”
    “柳若兰是丞相之女,虽然只是嫡次女,但是丞相将她嫁给永宁侯,自然也是存了拉拢永宁侯府、巩固自家权势的心思。”
    “子嗣,不管是对霍家,还是对丞相府,都挺重要的。”
    “出了这等大事,丞相府那边,自然得要过问过问的。”
    “且恐怕也不仅仅是过问这么简单。若是霍云湛能够治好他那‘难言之隐’也就罢了,可如果霍云湛当真再也好不了了,那丞相府恐怕就得要为柳若兰的将来,另作打算了。”
    晚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姐您的意思是……丞相府那边,有可能会让柳若兰与侯爷和离?”
    沈清辞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十有八九吧。”
    “毕竟,没有哪个正经的世家大族,会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女,将大好年华都耗费在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身上吧?”
    沈清辞说完,却就察觉到晚晴的目光有些古怪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立马反应了过来,之前那个替楚寂尘上门说媒的媒婆,就曾隐晦地同她提起过,摄政王楚寂尘早年征战沙场,不幸伤了双腿,从此不良于行,更是……不能人道。
    沈清辞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与柳若兰的情况不同。”
    “我答应嫁给楚寂尘,目的本就不纯,我为的,是借摄政王妃的身份,对付霍云湛和柳若兰。”
    “且我被霍云湛欺骗伤害了这么一回,早已对所谓的男欢女爱没了半分兴趣。他楚寂尘能不能人道,与我而言,并不重要。”
    沈清辞咬了咬唇“重点不是我。”
    “重点是如果霍云湛真的彻底治不好了,丞相府不会让柳若兰在这花一样的年岁,就死耗在霍云湛身上。”
    “所以……”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心中有了打算:“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从丞相府入手,利用丞相府,去挑拨霍云湛和柳若兰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
    马车很快在宫门口停下,沈清辞下了马车,便被宫人领着去了太极殿外。
    其他命妇也已经先后抵达,等人尽数到齐,众人才一起进了殿。
    沈清辞因着是三品诰命,品级在众人之中不算太高,便被安排在了靠后一些的位置。
    她们在殿中屏息静候着,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却迟迟不见圣驾。
    就在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之时,却突然听见从大殿后方传来一个充满了暴躁与不耐烦的声音:“谢什么恩?一群嫁了人的老女人,有什么好见的?”
    “有这个功夫,朕还不如回后宫去,陪着朕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嫔妃们捉迷藏去呢!”
    沈清辞眼皮猛地一跳,这人自称朕?
    所以,这……这就是那位传说中沉迷酒色荒淫无道,不理朝政的少年天子了?
    果然是……荒唐至极!
    后面又隐隐约约传来几声低低的劝慰声,似乎是在安抚着什么,听不太真切。
    但片刻之后,内侍那特有的尖细声音便响了起来,传遍了整个大殿:“陛下驾到——”
    沈清辞连忙收敛思绪,跟着其他人一同跪拜了下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御座的方向响起,随即,方才那个声音从高高的御座之上传了下来:“都平身吧,免礼。”
    趁着众人起身行礼的间隙,沈清辞悄悄掀了掀眼皮,飞快地朝着御座之上瞥了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正歪歪斜斜地靠坐在龙椅之上。
    那便是大周朝如今的天子——永明帝。
    永明帝看起来约莫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形瘦削,脸色是那种长期沉溺酒色之后特有的、近乎病态的苍白,唯独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冰寒与恨意!就是这个男人,昏聩无能,听信谗言,不辨是非,一道圣旨,便抄斩了她沈家满门!害得她家破人亡!
    永明帝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目光从下面的命妇中一扫而过:“行了,朕你们也见了,恩你们也谢了,退……”
    他话说到一半,声音却突然顿住了!目光也猛地一凝,直勾勾地落在了沈清辞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眼中瞬间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
    “等等。”他他眯了眯狭长的双眼,抬起手来,遥遥指向沈清辞,声音带着一丝急不可耐:“你……你是哪家府上的?抬起头来!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小幅度转动着眼睛,看向了站在人群后方的沈清辞。
    被永明帝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不安:“回禀陛下,臣妇霍沈氏,乃是……征西将军霍云湛之妻。”
    “霍云湛?”永明帝似乎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朕怎么记得,那个霍云湛……好像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吧?”
 第52章 皇帝,瞧上你了!
    沈清辞垂下眼,眸光愈发森冷:“是,家夫于两个多月前,战死沙场!”
    “寡妇啊,那敢情好。你……”
    永明帝话音未落,一个内侍突然匆忙从一旁冲了出来,面色有些苍白,声音发着颤:“陛下,出事了。”
    “王昭仪和刘婕妤俩人打起来了!”
    永明帝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显然是被打断了兴致,很是不悦,眼睛却仍旧黏在沈清辞的脸上:“打起来就打起来,一群女人整天争风吃醋吵嘴打架的,烦不烦?”
    那内侍咬了咬牙,跪了下去:“王昭仪被刘婕妤从假山上推了下去,腹中龙胎流产了啊!”
    永明帝这才终于猛地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什么?流产了?”
    “朕看看去!”他站起身来就往后殿走去,却还是忍不住地频频回头,用那令人作呕的眼神,在沈清辞的身上来回逡巡了好几眼。
    沈清辞眉头皱了皱,她似乎,有麻烦了!
    “诸位夫人,陛下龙体抱恙,尚有宫中要事急需处置,今日谢恩便到此为止吧。诸位夫人便请自行离宫罢。”
    “恭送陛下!”众人行了礼,这才站起身来。
    一群人鱼贯而出,被宫人带着离了宫。
    出了宫门,沈清辞刚要上马车,却就听见有人在叫她:“霍夫人!请留步!”
    沈清辞转过头,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着三品命妇装的妇人匆匆而来,那妇人容貌有些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她快步走到沈清辞跟前:“清辞可还记得我?我是静姨,我与你娘亲是好友,还曾抱过你的。”
    她这么一说,沈清辞倒是立马就记了起来:“原来是静姨,多年未见,清辞眼拙,一时竟未曾认出,还望静姨恕罪。”
    王雅静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你,五年前,我夫君外放,被调派往潍州任职,我们便举家搬去了潍州,直到上个月才刚刚奉调回京。却不曾想……唉,世事无常啊!”
    王雅静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提及沈家的伤心事,引得沈清辞难过。
    她只紧紧握住了沈清辞的手,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提醒道:“清辞,陛下此人,荒唐无度,尤好美色。方才在太极殿上,他看你的那副模样,分明是……是瞧上你了!”
    “你可千万小心!”
    她虽然嘴上说着小心,可是心却有些沉,她心知肚明,当今皇帝行事何其荒唐乖张,如今沈家已经彻底不在,无法护住沈清辞,沈清辞又刚新寡,连丈夫都已经战死,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实在不行,就跑!”
    王雅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了咬唇:“最要紧的,便是保住性命。活着,一切才有希望。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派人来找我。”
    “我虽然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将你送出皇城,还是做得到的。我可以想办法,将你送到潍州!我们这几年在潍州经营的还算不错,你去了潍州,我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沈清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热,此前沈家刚刚出事的时候,她看过了许多人情冷暖,却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天子的风险,向她伸出援手。
    “好,多谢静姨提点,您的恩情,清辞铭记于心。静姨放心,我……我自有办法应对的。”
    皇帝虽然是一国之君,可如今大周朝朝堂上的实权,却握在楚寂尘手中的,她是要嫁给楚寂尘的,楚寂尘自然不可能让皇帝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甚至隐隐觉得,先前在太极殿上,那个匆匆忙忙跑出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皇帝那龌龊心思的内侍,恐怕……就是楚寂尘的人!
    王雅静却只觉得沈清辞是不好同她开口,她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那就好,左右,若遇着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当年……我丈夫在京中出了事,是你娘亲不遗余力地帮了我许多……”
    和王雅静告别,沈清辞才上了马车,晚晴并未随她一同入宫,却将方才王雅静同她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小姐,在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帝做什么了?那昏君……”
    沈清辞连忙一把捂住了晚晴那口无遮拦的嘴:“这可不兴说,这还是宫门口,不要命了?”
    见晚晴瞪大着眼连连摇头,沈清辞才又松开了她:“没什么,安心,有摄政王在。”
    即便是皇帝,恐怕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只是……今日入宫,倒是让她对皇帝的荒淫无道有了深刻的了解。
    将沈家满门抄斩的圣旨,正是出自这个昏君之手!
    此前她身份低微,即便是明知道爹爹是被奸人污蔑陷害的,那些罪名不过是欲加之罪,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亲人惨死!
    但……她就要嫁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楚寂尘了。
    心里那颗想要为爹爹伸冤,为沈家满门昭雪报仇的念头,在今日亲眼见到这个昏聩无能的皇帝之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若她顺利嫁给楚寂尘,成了摄政王妃,此事,似乎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沈清辞满脑子都是为沈家翻案的事情,回到永宁侯府不久,宫中倒是果真又来了人,送来了赏赐。
    这一次,赏赐是直接被送到沈清辞院子里的。
    沈清辞受了赏,将内侍送走,便按着计划,将楚寂尘给他的那赐婚圣旨,与给她册封三品诰命的圣旨,一并拿了出来,随即去了老夫人那里。
    有些出乎沈清辞预料的……
    柳若兰也在。
    婆媳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脸色皆有些难看。
    沈清辞一进去,老侯夫人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清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沈清辞点了点头,将手中那两卷明黄的圣旨轻轻举了起来,声音温婉恭敬:“母亲,之前儿媳因为云湛战死,而被封为了三品诰命淑人,今日入宫谢恩后,陛下又降旨,给了儿媳……十分丰厚的赏赐。”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的确是十分丰厚了,赏赐她沈清辞,与当朝摄政王楚寂尘择吉日成亲!
    “儿媳想着,不管是这三品诰命的殊荣,还是陛下今日的这些丰厚赏赐,究其根本,都是因为亡夫云湛为国捐躯,才得来的。”
    “这份荣耀,理应是属于我们整个霍家的。”
    “所以儿媳斗胆,想……将这两份圣旨,一并送到霍家祠堂之中,供奉起来,告慰云湛在天之灵,也让列祖列宗看看我霍家儿郎的忠勇。母亲,您意下如何?”
    老侯夫人尚未做声,一旁坐着的柳若兰却是按捺不住,率先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不过一个三品诰命,也好意思拿到祠堂去供奉?”
    沈清辞闻言,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也不止呢,不止有三品诰命,还有一道封赏圣旨呢。陛下这次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大嫂要不要打开看看,开开眼界?”
    她说着,便故意将两份圣旨往柳若兰跟前递了递!
 第53章 陛下总不能强夺臣妻吧?
    炫耀!这根本就是沈清辞这小贱人明目张胆的炫耀!
    柳若兰气急败坏,眼中的暴戾几乎快要藏不住,她真想,狠狠撕烂沈清辞那张得意洋洋的狐媚脸,再将她手中那两份碍眼的圣旨撕得粉碎!
    可惜……她不敢!
    柳若兰紧咬着后槽牙,强行将心头那些近乎疯狂的念头压了下去。
    “有什么可看的,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圣旨!少在本夫人面前得意!”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老侯夫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儿媳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行了,都少说两句!”
    老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清辞,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清辞说的没错,这三品诰命也好,陛下的封赏也罢,归根结底,都是我的儿子……用性命换来的!”
    不过用命换来这一切的,不是沈清辞名义上的亡夫霍云湛,而是真正的永宁侯霍云霆。
    可霍云霆,也是她的儿子啊……
    她闭了闭眼,声音沙哑道:“这些,都是我们霍家应得的荣耀!理应风风光光地放到祠堂之中,供奉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好让先人们都看一看,我霍家的儿郎,个个都是忠君爱国、铁骨铮铮的好样的!”
    沈清辞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屈膝行了个礼,刚要转身退下,却见霍云湛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在沈清辞手中的圣旨上,眉头紧蹙:“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清辞握紧了手中圣旨,将方才的说辞又再说了一遍:“这是陛下封我为诰命的圣旨,以及今日陛下赏赐我的圣旨,这些都是云湛用命换来的,我想要将这两封圣旨都供奉在祠堂。”
    “赏赐?”
    霍云湛眸光中满含讥诮,定定看着那两份圣旨。
    沈清辞心里忍不住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疯子……霍云湛该不会,真的要当场打开圣旨查看吧?!
    就在沈清辞心中念头飞转之际,霍云湛却终于将目光从那两份圣旨上挪了开,转而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声音冰冷刺骨:“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我都听闻了。”
    “我倒是不曾想到,弟妹你一个刚刚守寡又怀过孕流了产的人,却竟然还有这般大的魅力,竟能让当今圣上都对你另眼相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闻言,皆是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霍云湛眸光森冷,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仿佛沈清辞是什么不洁之物一般。
    “我听闻,今日诸位诰命夫人入宫谢恩,陛下本是打算随意走个过场,都要叫她们退下了,却在无意间,瞧见了人群中的弟妹。”
    “殿中命妇十数人,陛下却一眼相中了弟妹,独独指向了弟妹,仔细询问了弟妹的身份信息,在得知弟妹乃是新寡之身时,陛下显得格外高兴……”
    霍云湛目光如炬,满目森寒:“弟妹可真是好手段啊,这勾引男人的本事,当真是一等一的厉害!今日只是略施小计,便让陛下对你另眼相看,又是封你为三品诰命,又是赏赐你诸多金银珠宝。”
    “下一次,是不是就该是陛下亲下圣旨,诏弟妹你入宫侍奉君侧,尽享荣华富贵了呢?”
    沈清辞没想到霍云湛怒气冲冲而来是为了这件事,听着他那句句诛心、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沈清辞眸光也逐渐冷了下来,她勾引人的手段一等一?
    倒也不见得吧?
    若是她这么厉害,霍云湛又怎么会舍了她,假死让她守寡,去顶替霍云霆的身份,与柳若兰双宿双飞呢?
    沈清辞只觉得心头像被针扎一般,闷闷地有些疼,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与怒火,只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道:“是啊!我有多会勾引人,大哥你不是最清楚吗?”
    “云湛尸骨未寒,大哥你不就曾不止一次地对我暗示,想要将我这个弟媳纳入你房中,兼祧两房,与我做夫妻吗?”
    沈清辞这番几乎破罐子破摔的话一出,屋中其他几人都变了脸色。
    霍云湛也未曾料到沈清辞竟敢当着母亲和柳若兰的面,将此事捅了出来,她立马下意识地看向了面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的柳若兰:“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大哥你最清楚了啊。”
    “你刚刚将云湛的尸骨送回侯府,就迫不及待来我院子里探望,见我伤心欲绝,你便同我说,云湛虽然没了,但还有你啊。你与云湛长得一模一样,我大可以,将你当做云湛的替身,聊以慰藉。”
    “你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说你一定会代替云湛,好好保护我与腹中的孩子,一定会对我好!等我以后生下孩子,你也会将他视如己出,加倍疼爱!”
    沈清辞冷笑着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霍云湛:“这些,难道不是大哥当初亲口对我说的吗?”
    “只是那时候我尚且沉浸在失去云湛的悲痛中,根本无心理会,所以我拒绝了大哥的提议。”
    “但你还不死心,三番四次的向我提出过类似的要求,想要我做你的人。甚至有好几次,我见你又要旧事重提,故意打断了你,才没让你将那些更无耻的话说出口罢了!”
    沈清辞微微扬起下巴,嗤笑一声:“我沈清辞就是貌美如花啊,不然又怎会让大哥你对我如此念念不忘,动了这等不该有的心思呢?”
    “甚至在明知道我还怀着云湛的孩子的份上,都还愿意大度地对我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沈清辞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是他霍云湛自己的亲生骨肉啊!他当然会视如己出!
    “云湛!”老侯夫人见霍云湛情绪激动之下似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将真相脱口而出,连忙厉声打断了他。
    霍云湛的声音戛然而止,只额上青筋暴起,沉默着不说话了。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委屈:“云湛去世,我为他守孝,深居简出,谨言慎行!唯一一次出门,都是因为侯夫人让我陪她去上香!”
    沈清辞满目讥诮和恨意:“恰恰就是那一次,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自那以后,我行事便更加格外小心谨慎!生怕再出任何差池!”
    “这次被封三品诰命,入宫谢恩是祖宗规矩,是皇恩浩荡!难道我特殊些?可以罔顾圣恩,不去谢恩吗?”
    “那是当今陛下!九五之尊!陛下要看我,我还能以下犯上,当场挖了他的龙眼不成?”
    “我今日在太极殿上,可曾做过任何出格失仪的事情?我是跑到陛下面前对他暗送秋波了?还是故意做了什么吸引他的注意了?”
    沈清辞定定地看着霍云湛,眼中充满了浓浓的失望与嘲讽:“即便是陛下多看了我两眼,问了我的身份,这难道也是我的错?”
    “你不去责问陛下,却跑来对着我一口一个勾引的?”
    沈清辞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我什么也没做啊,可是侯爷不是说过无数遍的,要保护我吗?一定会让我安安稳稳留在侯府吗?”
    “听闻陛下荒唐好色,我不要入宫只想安安分分地为亡夫守节啊。”
    “可若到时候陛下下旨,要传召我入宫,侯爷可能够挺身而出,为我据理力争,为我抗旨不遵?”
    她眼中突然闪烁着一抹近乎疯狂的光芒,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已经想到了极好的办法了。”
    “如果陛下当真要传召我入宫,我……我就对外宣称,侯爷您早已怜我孤苦,便兼祧两房,将我这个弟媳收入房中,做了您的女人!”
    “如此一来,我便是您的人了,陛下总不能强夺臣妻吧?侯爷,您说……这个法子,如何?”
 第54章 我同意侯爷兼祧两房
    霍云湛闻言,如遭雷击,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惊慌与恐惧!
    他之前的确不止一次的动过心思,想要用他如今永宁侯的身份兼祧两房,可断然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如果明知道陛下看中了沈清辞,他还敢明目张胆将沈清辞纳入房中。
    那岂不是明摆着和陛下做对?公然挑衅皇权?
    不可能。
    他对当今陛下还是十分了解的,当今陛下虽然荒唐,但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最是记仇。尤其因为大权旁落,朝政被摄政王把控,皇帝心中早已积压了不少怨气和不满,最是痛恨有人敢挑衅他那名存实亡的皇帝权威。
    陛下虽然并未握着多少实权,可也是皇帝!想要弄死他一个小小的永宁侯,还是易如反掌的。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时候将你收入房中了?”
    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看向霍云湛,眼中满含讥诮和嘲弄,目光从他因惊惧而有些扭曲的脸上逐渐下移,落在了他双腿之间的某处。
    霍云湛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愤怒直冲脑门!沈清辞这个贱人!她这眼神!这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讥讽他……不行了吗?
    一旁方才还因为沈清辞的话气急败坏的柳若兰,却是突然出乎意料的出了声:“我同意侯爷兼祧两房!”
    这一下,莫说是沈清辞,就连老侯夫人和霍云湛自己,都露出了诧异万分的神情!
    霍云湛看着柳若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又胡乱掺和什么?你闭嘴,别说话!”
    这女人,尽知道惹祸,是想要害死他吗?
    若非她还有个丞相爹可以倚仗,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他真想……
    沈清辞眯着眼,打量着柳若兰的神色,柳若兰说同意,倒不像是故意与她置气。
    她心思急转,很快明白过来,柳若兰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恐怕是因为,比起让霍云湛兼祧两房,她更不愿意让沈清辞真的入宫。
    皇帝虽然荒唐不堪,但毕竟是九五之尊,她一旦入宫,就是宫中嫔妃,到时候身份定然压柳若兰这个侯夫人一头。
    柳若兰也怕她仗着皇帝的宠爱,给皇帝吹枕边风,借机报复她和霍云湛。
    万一她走运,怀上了龙种,生下皇子,事情就更对柳若兰不利了。
    相比之下,现在霍云湛不行了,即便是打着兼祧两房的名号,却也根本不可能真的和她发生什么,她也不会有怀孕的机会。
    但此举,却可以将她牢牢困在这永宁侯府。
    只要将她留在永宁侯府,那柳若兰作为永宁侯夫人,想要对付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可她又怎么会让柳若兰如愿呢。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侯夫人的态度,变得倒是真快。”
    “我记得就在两日前,侯夫人还因为一些捕风捉影子虚乌有的事情,就怒骂我狐狸精,对我要打要杀的呢。”
    “怎么不过过了两日,却突然想通了,转而同意了侯爷兼祧两房呢?”
    “让我想想,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侯夫人的态度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沈清辞歪着脑袋看向眼神有些躲闪的柳若兰:“哦,发生了,府医当众诊断,说侯爷不行了的事情。”
    “我听闻,这两日,这件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霍云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无比,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沈清辞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那要吃人的目光一般,依旧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我猜,丞相府应当也知道了吧?上午我与大嫂一同出的门,大嫂似乎就去了丞相府?”
    “大嫂与侯爷成亲不足两年,至今膝下无子,如今侯爷却就出了这等难以启齿的事情。若是侯爷真的治不好了,那丞相府,会让大嫂你一直留在侯府,白白蹉跎自己的大好年华吗??”
    “大嫂上午去侯府,如今却就改了口风,说同意侯爷兼祧两房。”
    “莫不是……丞相大人已经为大嫂安排好了万全的退路?比如,与侯爷和离,再为你另择佳婿?”
    听沈清辞这么说,霍云湛那双本就阴沉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骇人的暴戾与凶光!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也愈发慌乱的柳若兰,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她说的……可是真的?!”
    柳若兰没想到沈清辞竟会如此敏锐,猜中且揭穿她娘家的打算,只结结巴巴辩解道:“不,不是这样的,夫君……”
    但霍云湛也不是傻子,几乎立刻地就从柳若兰的反应中看穿了真相。
    “好!好好好!我竟然不知道,你还给我准备了这样一出惊喜!柳若兰,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你却在我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如何抛弃我?如何另寻高枝?”
    “柳若兰你做梦!我绝对不会与你和离的!我就是拖,也要将你死死拖在这侯府!”
    柳若兰听他这般绝情刻薄的话,心中的恐惧与不甘也瞬间爆发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尖叫道::“关我什么事?是我的问题吗?若是你自己不想,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还是说,是我自己强行将你那二两肉塞进去的不成?”
    老侯夫人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丑态百出的景象,听着这些粗鄙不堪、污秽入耳的言语,只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她颤颤巍巍地按着不断起伏的胸口,声音嘶哑地呵斥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要气死我吗?别吵了!”
    沈清辞嘴角翘了翘,却是懒得再看这场闹剧,先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侯夫人的院子,随即径直朝着侯府的祠堂方向走去。
    霍云湛和柳若兰如何狗咬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将两份至关重要的圣旨,都拿了出来,并且在他们三人面前都过了明路了。
    是他们不看的,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沈清辞将两份圣旨放到祠堂供桌之上,又给上了柱香,才离开了祠堂回了院子。
    她回到院子一会儿,晚晴才终于兴冲冲地回来了。
    沈清辞眉眼带着笑:“戏好看吗?看得你都不愿意走了。”
    晚晴嘿嘿笑着,点了点头:“好看极了!奴婢哪是不愿意走啊,奴婢这不是为了给小姐打探情报吗?”
    晚晴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小姐你先前走得太早了,是没瞧见啊。侯爷和柳若兰,闹得可厉害了。”
    “侯爷甚至……还气得出手打了柳若兰。”
    “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呢!那声音,奴婢在院子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清辞扬了扬眉,霍云湛还动手了?
    虽然柳若兰活该,但霍云湛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手,多少还是有些失了身份了。
    “柳若兰被打,更是气急败坏,哭着闹着要回丞相府,让丞相和丞相夫人给她做主!”
    “结果被侯爷直接拽住头发,硬生生拖着回了主院。”
    “听说啊,侯爷将她关到了屋子里,直接锁起来了,还派了好几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口,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呢!”
    晚晴说着,却也忍不住地有些后怕:“奴婢瞧着,侯爷他……自从被府医诊断不行后,似乎……整个人的性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阴沉狠戾了许多。”
    “幸好……”晚晴将声音压得极低:“幸好他如今,变成了永宁侯霍云霆。”
    是啊,幸好如今他变成了永宁侯,而不再是……她沈清辞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丈夫,霍云湛了。
 第55章 金蝉脱壳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即便是没有死,她也就当做死了。
    她听过霍云湛和柳若兰的墙根,知道,霍云湛之前与柳若兰是如何的缠绵悱恻。
    再看如今霍云湛与柳若兰撕破脸皮,互相厮打的样子。
    她觉得,霍云湛兴许并不是因为不行了而性情大变。
    有没有可能,霍云湛本身,就是这样的脾性?
    只是之前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个嫡长兄压着,他害怕自己一旦暴露本性,会惹得霍云霆猜忌,引得其他人不满,所以才不得不戴着温文尔雅的面具,处处伪装,事事隐忍。
    如今只是……霍云霆已死,他成了永宁侯,得到了柳若兰。可是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因为柳若兰与他日夜痴缠纵欲过度,导致他本来即将到手的一切都要毁了,所以他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也就不愿意装了?
    若是这样,那不得不说,霍云湛之前在她面前,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至少还装的挺好。
    也难怪前世的她,会被他骗得那般彻底,最终落得个含恨而死的凄惨下场!
    但……霍云湛如今这样疯,她就得要想办法,尽快先离开侯府这是非之地了。
    万一霍云湛突然将他那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戾气,都转移到她的身上来,对她也发起疯来,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沈清辞便立马站起了身来:“我写一封书信,你安排人,替我送到摄政王府。”
    “再联络爹爹留下的旧部,想办法在京城置办一处不太打眼的院子。”
    “霍云湛连丞相府都不顾忌,竟敢直接对柳若兰下手,我们就得要早做打算了。不管如何,先离开侯府再说。”
    晚晴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先前侯爷那副模样,虽然是对着柳若兰发作的,但奴婢看了,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可怖。”
    沈清辞写好了书信,便直接交给了晚晴。
    是夜,楚寂尘如约而至。
    沈清辞让晚晴到院门口守着,才走到楚寂尘面前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忐忑:“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王爷可听闻了?”
    虽然在霍云湛面前,她尚且可以有理有据的辩驳,一切都是那昏君的错,她什么都没有做,并且假装提议霍云湛将她纳入房中,来避免她被传召入宫。
    可面对楚寂尘,她却有些……难以启齿。
    甚至,心里头莫名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楚寂尘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清辞的脸上,只伸手握住了沈清辞的手:“知道了。”
    他声音温柔:“安心,不会有事的。”
    只是眼中却控制不住地升腾起一抹戾气:“怪我,还是让楚萧的日子太好过了。”
    沈清辞仰起头来:“王爷不怪我?”
    “不怪我入宫谢恩,却招惹了这样的麻烦?”
    楚寂尘眉头紧蹙,满眼疑惑:“你什么都没做错,甚至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怪你?怪你什么?”
    沈清辞心头微颤,是啊,她原本就……没错啊。
    错的,是荒唐无道的皇帝!是颠倒黑白、恶意揣测的霍云湛!
    大抵是因为霍云湛先前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来就给她定上了勾引皇帝的罪名,让她心里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不该长成这幅模样?不该入宫谢恩被皇帝瞧见?
    她也是疯了,竟然会因为霍云湛那渣男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会对王爷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楚寂尘握紧了沈清辞的手:“就凭他,还影响不到我。”
    “也不会对你有影响,更不会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影响。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沈清辞心下稍安。
    不得不说,先前她心里的确是有些慌的。
    虽然楚寂尘权倾朝野,但永明帝,到底也还是大周朝的皇帝。
    她怕永明帝真的直接一纸圣旨,将她传召入宫。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的避无可避,那她只能够顺势入宫,而后借机好好查一查沈家之前的事情。
    可她心里是不愿的。
    永明帝与楚寂尘还是不同……
    既然楚寂尘说交给他处理,沈清辞相信他。
    “除了此事外,还有一事。”沈清辞沉吟片刻,按理说来,侯府的事情,是她自己的事,她也已经安排好了退路,可以不必与楚寂尘说。
    但她既然决定嫁给楚寂尘,且婚期将近,这样大的事情,她还是应当让楚寂尘知晓。
    “下午的时候,永宁侯……”她顿了顿:“也就是假死的霍云湛,指责我勾引陛下。”
    “我便借机,挑起了霍云湛与柳若兰之间的矛盾。”
    “霍云湛突然爆发,与柳若兰厮打,且还将柳若兰关了起来。”
    沈清辞眯了眯眼:“之前霍云湛假死,完全是为了柳若兰。如今撕破脸,却就立刻对柳若兰下手如此狠辣绝情,半点旧情都不念。。”
    “他如今的行事做派,简直就跟一条得了失心疯的疯狗,我担心他攀咬上我。所以我打算,先想办法离开霍家。我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等百日之期满,我就直接从那里出嫁。”
    楚怀勋眯了眯眼:“你从哪儿出嫁,倒是都无妨。只是我担心,霍云湛不会放你离开霍府。”
    “且即便是你想办法离开了,万一你一走,他们就散布一些对你不利的流言……”
    “你以后嫁给了我,也还在京城,我是不在意流言蜚语的,但我怕,会影响你,让你受了委屈。”
    沈清辞微微眯了眯眼,这倒也是,所以她打算,用一些狠一些的法子。
    沈清辞正想着,却就听见楚怀勋接着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楚怀勋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点:“金蝉脱壳。”
    “我身边,有几个易容术极好的心腹。”
    “我可以让人,易容成你的模样,留在这霍府,为霍云湛守孝百日。”
    “你离开霍府。”
    沈清辞睫毛微颤,金蝉脱壳,这倒的确是个极好的法子。
    可以让人留在霍府盯着霍府的一切。
    她却可以在外布置安排。
    “王爷此计甚妙,就听王爷的。”
    楚寂尘的行事作风向来雷厉风行,见沈清辞答应下来,一日都不愿意再多等。
    当即道:“事不宜迟,你先收拾收拾必须要用的一些东西,我去安排人做人皮面具,两个时辰后,我带人来找你。”
    “这么快?”沈清辞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明显准备的还不够,这也太快了吧?
    “晚上是最佳时机,错过今晚,就得要等明晚,那你还得要在侯府多待一天,我不放心。”
    楚寂尘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第56章 这人比她想象中恶心千倍!
    晚晴进来的时候,沈清辞还在发呆,她抬起手在沈清辞跟前晃了晃,沈清辞才抬眸看向了她:“怎么了?”
    晚晴松了口气:“没事,奴婢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沈清辞醒过神,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出了点事,我得要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霍府。”
    “什么?这么着急?”
    沈清辞颔首,将楚寂尘的打算同晚晴说了。
    晚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今晚就离开!奴婢甚至觉得,如果早知道摄政王身边有易容术高明的人,小姐应当早些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的。”
    霍云湛毕竟与她家小姐有过十分甜蜜难忘的过往,如今霍云湛假死,顶着霍云霆的身份与柳若兰在小姐面前缠绵,每一次都像是在剜她家小姐的心。
    且那柳若兰处处与她家小姐为敌,小姐被她欺负了一次又一次!
    她早就盼着她家小姐能早日脱离这苦海,离开这肮脏污秽、令人作呕的永宁侯府了!但霍云湛和霍老夫人不许,小姐想走并不容易。
    摄政王这一招金蝉脱壳,倒是极好。
    晚晴手脚麻利地为沈清辞收拾好了东西:“小姐先走,奴婢得留下。摄政王身边的人虽然易容术高明,但是对小姐您的言行举止、生活习惯都不甚了解,还是容易露出破绽。”
    “奴婢自小便跟在小姐身边,对小姐您最是了解不过了。奴婢留下来,可以在一旁稍稍提点着些,也能帮着应付一二,免得她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身份。”
    沈清辞皱了皱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为妥当的办法了。
    两个时辰刚到,楚寂尘果然就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形与沈清辞颇为相似的年轻女子,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做的极为精致,沈清辞站在那女子对面,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了。
    这样巧夺天工、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竟然只需要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做得出来吗?
    “真的好像啊。”晚晴看看那女子,又看看沈清辞,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楚寂尘眉眼弯了弯:“清辞,说句话。”
    “嗯?”沈清辞这才转过眼,有些茫然地看向楚寂尘:“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却就听见那女子也开了口:“说什么?”
    声音甚至也与她没有任何差别。
    楚寂尘笑了起来:“她叫花锦,擅长易容,也擅长口技。你只需随意说上一句话,让她听清楚你的音色语调,她便可模仿得惟妙惟肖,与你一般无二。”
    “花锦给王妃请安。”依然用的,是沈清辞那清冷婉转的音色。
    楚寂尘点了点头,张口正要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楚寂尘面色猛然一变:“有人来了。”
    沈清辞甚至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瞬,整个人便被楚寂尘强行揽住了腰肢,直接跌坐在了他温热坚实的大腿之上!
    紧接着,还不等她惊呼出声,楚寂尘便已操控着身下的轮椅,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闪身躲进了卧房一旁那间狭小的净房之中!
    几乎是在他们藏匿起来的同一时间,外间的灯,骤然熄灭了!
    沈清辞想要起身,腰身却被牢牢钳住,她转过头借着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就看见楚寂尘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外面很快有了一丝动静,极轻。
    可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声响,却也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像是……有人轻轻弄破了窗纸的声音,随即,像是有人吹了一口气。
    沈清辞眼皮猛地一跳,虽然只听见声音,却也大概能够猜测到外面如今是何情形。
    应当是有人戳破了窗户纸,在用竹管,往里面吹东西,十有八九,是迷烟亦或者催情药之流。
    是谁?
    沈清辞屏息静气,没多一会儿,却就听见有人推开了窗户,从窗外翻身跳进了寝屋。
    片刻之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侯爷,已经迷晕了。”
    侯爷。
    沈清辞心头一跳,是霍云湛。
    霍云湛安排人来用迷药,将她迷晕了?他要做什么?
    “那就好。”
    紧接着,霍云湛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阴鸷。
    她听见霍云湛的脚步声渐近,似乎在外间床前停了下来:“沈清辞,你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本来是想要兼祧两房,将你纳入房中,让你与我一起,共享这荣华富贵的。”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
    “柳若兰和丞相府,大抵是指望不上了,他们恐怕是不会再真心实意地扶持我了。我想要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就必须……另寻他法,再觅靠山!”
    “谁让你长了这么张脸呢?这张脸太勾人了。”
    “谁让你偏偏出现在了陛下面前,让陛下瞧上了呢。”
    “说实话,我本是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只有将你迷晕,亲手将你送入宫,送到陛下的龙床上……”
    “陛下喜欢你这张脸,想必今夜……他定然会十分欢喜。他龙颜大悦,肯定就会狠狠的嘉奖我!到时候,我就不必倚仗丞相,也一样能够拿到我想要得到的权势与地位了!”
    “你放心,一旦我大权在握,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柳若兰,替你报仇雪恨的。她总是欺负你,还害得你我的孩子惨死,你不是恨她入骨吗?到时候,我定然将她千刀万剐,为你出这一口恶气气!”
    沈清辞听着他这无耻言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忍不住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楚寂尘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阵阵发白!
    她万万没有想到,霍云湛竟然会恶心卑劣到如此地步!
    竟然会打上将她迷晕送到那昏君床榻上的主意!
    怪不得!怪不得,霍云湛白日里敢有恃无恐地直接与柳若兰撕破脸,甚至还打了她,完全不顾柳若兰背后的柳丞相。
    原来,他竟是想要利用她,直接攀附上皇帝!
    好,好极了!
    她自以为自己因着白日里霍云湛对柳若兰的态度,已经看透了霍云湛的伪装!
    可没想到,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心千倍万倍!
    她是他的妻子啊!
    他为了权势富贵,处心积虑地假死,让她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自己却与他的嫂嫂柳若兰颠鸾倒凤,夜夜承欢,这些,她都可以忍!
    可如今……他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亲手将她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以此来换取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沈清辞浑身剧烈颤抖着。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出去与霍云湛那个畜生同归于尽之时,却突然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整个靠了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不断颤抖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之中。
    外面,霍云湛还在说着话:“我知道皇帝荒唐,且有些喜新厌旧,但你放心,即便是到时候皇帝厌弃了你,你也还有我,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最爱我了,应当不会恨我的对不对?”
    他说完,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精心策划的。你只会以为,这一切,都是陛下他……对你强取豪夺……”
    “毕竟,是陛下看上了你。”
    “白日里,我对你勾引了陛下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和厌恶。”
    “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陛下也已经答应了,替我顶下了这罪名的。左右,他只想要你的人。”
    外面安静了片刻,才又响起了霍云湛的声音:“用被子将她裹起来,抬走!”
 第57章 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外面终于没有了动静。
    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从窗外响起,楚寂尘这才终于松开了紧抱着沈清辞的手:“人走了。”
    沈清辞深吸了好几口气,胸腔中翻涌的恶心与愤怒依旧难以平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急切:“你的人,花锦……她被霍云湛当成是我,抬走要送进宫了,你快安排人去救她!”
    “别急。”楚寂尘轻抚着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背脊:“如今皇帝身边都是我的人,他若是直接将人送进了宫,事情倒是简单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声音也冷了三分:“我不会让霍云湛如愿的。”
    沈清辞转过头,愣愣看着楚寂尘,楚寂尘喉结滚动着,声音微微有些喑哑:“我说过的,你别怕,只要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护得住你。”
    楚寂尘顿了顿,看着她那双因悲愤而通红的眼眸,才又低声道:“别难过,这样的畜生,不值得你难过。”
    他实在是看不得,沈清辞这副悲痛又绝望的模样。
    一想到沈清辞此刻所承受的这一切痛苦与绝望,都是因为霍云湛,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中那汹涌的戾气与杀意,就恨不得直接叫人将霍云湛抓起来,关入他府中密牢中,而后亲手将他千刀万剐,看着他痛不欲生,却又怎么都死不了的绝望模样。
    但他不能,沈清辞还留着他有用。
    楚寂尘缓缓松开紧咬着的后槽牙,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温润,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我们不如来想想,应当要怎么做,才能让霍云湛得到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怎么做,才能给霍云湛一个教训?
    沈清辞还沉浸在方才那恶心崩溃的情绪中,眼神还有些怔愣,心思却已经随着楚寂尘的话,飞快转了起来。
    她很快有了主意:“霍云湛想要利用我,去讨好陛下,从陛下那里得到荣华富贵,那我就偏不要让他如愿!”
    “花锦不是精通易容术吗?”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不如让花锦被送到陛下床榻上之后,想办法拖延一些时间,然后让她将自己易容成一个面目狰狞奇丑无比的女人。”
    “然后……等陛下兴致勃勃来享用的时候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再让花锦告诉陛下,这一切,都是霍云湛的安排!”
    沈清辞的手轻颤着,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兴奋:“虽然陛下只需要细想一下,就知道霍云湛不可能会这么做,但……”
    楚寂尘轻轻握住沈清辞冰凉的手,接过了她未尽的话:“但是楚萧不会细想。”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抹恶劣的光芒,眸光暗沉:“他只会觉得,霍云湛是在故意嘲讽他羞辱他,蓄意与他作对!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霍云湛的!”
    沈清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是,至少,陛下在暴怒的情绪下,是来不及细想的。”
    楚寂尘见她眼中重新亮起了一抹亮光,不由地轻笑一声:“好,那就按清辞说的办!”
    沈清辞此刻已经彻底缓了过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竟然还一直坐在楚寂尘的腿上!而且姿势……还如此亲密!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轰”的一下就红透了,她慌忙从楚寂尘的腿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声音也有些结巴:“抱……抱歉,我方才一时情急,忘了……”
    她担忧地看向楚寂尘的腿,这已经是她第许多次坐楚寂尘的腿了,虽然楚寂尘说他的腿没有丝毫知觉,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有些担忧:“王爷你的腿……不疼吧?”
    “不疼。”楚寂尘低下头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摆,修长的手指拂过沈清辞刚刚坐过的地方,那里,尚留一丝属于她的淡淡余温,但却已经空了。
    楚寂尘压下心中骤然涌起的失落情绪,睫毛轻颤着,总有一日,他会让沈清辞名正言顺,且心甘情愿的坐到他的腿上……甚至……他的身上……
    “走吧,我们也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沈清辞心思微动,突然改变了主意。
    “王爷,我觉得……我似乎……不应该就这么离开了。”
    楚寂尘猛地抬起头来,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沈清辞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越想越觉得兴奋:“霍云湛以为,他连夜送进宫的,是我。”
    “等他明日一早回来,定然十分兴奋,觉得自己奸计得逞,荣华富贵彻彻底底的稳了。”
    “王爷觉得,如果明日一早,他回到府中,却瞧见了我这个本该在宫中承宠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楚寂尘捻着手指,微微扬了扬眉:“应该会惊讶,难以置信,而后是慌乱,惊恐……”
    沈清辞重重点了点头:“我实在是有些……想要亲眼看看,他那副精彩纷呈的表情。”
    楚寂尘看着沈清辞重新变得兴味盎然的模样,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头:“行,一切按照清辞你的意思办。”
    左右,方才沈清辞已经亲耳听到了霍云湛那些恶心至极的算盘,她应当,已经对他彻彻底底的死了心了吧?
    他承认,他在她这样恶心绝望伤心欲绝的情况下,心底深处竟然会不合时宜的闪过一抹窃喜,实在是有些卑劣。
    但如果卑劣一点,可以得到她,那他心甘情愿做一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好。那你自己小心。先让我的人仔细检查一下这屋中是不是还残留着那些迷药的痕迹,将一切都清理干净之后,我再离开。”
    楚寂尘迅速传唤了潜伏在暗处的侍卫进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屋中的所有情况,确认再无任何迷药残留,又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清辞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楚寂尘一行人离开的背影,随即缓缓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投向主院的方向,眼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第二天天还未全亮,沈清辞便将耳房中中了迷药的晚晴叫醒,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晚晴。
    晚晴听罢,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就冲到主院去,将霍云湛那个畜生碎尸万段!
    沈清辞安抚住愤怒不已的晚晴,便带着她,悄悄守在了从她们院子门口。
    晨光渐起,天地间笼罩着一层薄雾,稍远一些的景物,便如同隔了一层轻纱一般,有些看不真切了。
    不多时,就有几道脚步声隐隐约约响起。
    沈清辞循着脚步声看去,很快就看见了霍云湛从前院走了进来,他脚步匆匆,脸上却难掩兴奋,直接朝着主院走去。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快步上前,霍云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沈清辞眯了眯眼,骤然出声:“侯爷!”
 第58章 只有你能够救他了啊!
    沈清辞就瞧见霍云湛的骤然停下了脚步,愣愣抬起头来,满脸皆是难以置信。
    待看清楚站在不远处的的确是沈清辞时,霍云湛脸骤然变了颜色,满脸惊骇,仿佛看到了鬼一般:“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神情:“啊?侯爷这话好生奇怪,我不在这里,该在哪儿啊?”
    霍云湛紧咬着牙关,手紧紧握了起来,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阵阵发白。
    不对啊,这根本不对!沈清辞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他迷晕送入宫,送到陛下榻上了吗?
    如果沈清辞还好好的待在这侯府之中,那被他送进宫的人,是谁?
    沈清辞将霍云湛那精彩纷呈的神情变化尽数看在眼中,似笑非笑:“侯爷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出现在这里?”
    不等霍云湛回答,她便又急忙道:“我来找侯爷,是有急事!”
    “我院子里一个丫鬟,失踪了!”
    她紧蹙秀眉,满脸焦急与担忧:“那丫鬟平日里照顾我素来尽心尽力的,昨天晚上,她突然发起高热来,浑身起了疹子,脸上更长满了水疱,瞧着有些骇人。”
    “与她同住一屋的丫鬟害怕,怕她是什么会传染人的病,都不愿意与她同住一屋了。”
    “我见她可怜,就将她带到了我的寝屋,让她先躺我床上休息。我本是想要叫府医过来看看的,可实在是太晚了,府医应当早已歇下,不好惊扰。”
    “她同屋的丫鬟不愿意与她同住,且府医没有确诊,我也不确定她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我就索性让她在我床上睡了,我自己去偏房将就了一宿。”
    “可我今天早上起来去查看她情况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不见了!”
    沈清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该不会是她想不开,出什么事了吧?”
    霍云湛紧咬着后槽牙,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痛!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是说,昨天晚上睡在你床上的,是一个丫鬟?一个生了病,浑身起了疹子,脸上长满了水疱的丫鬟?”
    “是啊。”
    霍云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面色惨白如纸。明明是春日微微有些凉意的清晨,他额上却控制不住地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侯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霍云湛只觉五雷轰顶万念俱灰!他双目赤红地看向沈清辞,骤然发难,朝着沈清辞怒吼起来:“贱人!你莫名其妙将一个生了病的丫鬟弄到你床上做什么?你要害死我!害死整个永宁侯府了啊!”
    沈清辞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霍云湛却根本来不及多做什么,他此刻脑中完全一片空白,转身就往府外快步走去,走着走着,便直接小跑了起来。
    沈清辞还能听见他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自言自语声传来:“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我得赶紧入宫……”
    只是霍云湛人还没有跑出后院垂花门,门外却就突然冲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一副内侍打扮,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陛下有令,将永宁侯抓起来!带走!”
    后面跟着的管家一脸慌乱无措:“公公,我家侯爷犯什么事了?这是要做什么啊?”
    霍云湛已经惊声叫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啊!是沈清辞!我被沈清辞骗了啊!”
    他猛地转过头,指着不远处的沈清辞,歇斯底里嚎叫着:“沈清辞就在那里,快,你们去将沈清辞抓起来,将她带进宫啊!陛下要的人是她!”
    那些侍卫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言不发,直接钳制住霍云湛,拖着他往府外而去。
    晚晴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他这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啊?当着小姐你的面呢,竟然就叫那些宫人将小姐你抓起来带进宫!”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沈清辞眸色愈深,眼神却已经趋于平静,经历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如今她听见霍云湛这些话,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不装了也好。
    既然是他先撕破伪装的,那就别怪她了。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老侯夫人急匆匆派了人来,将沈清辞请了过去。
    “清辞,这是怎么回事啊?”老侯夫人一脸慌乱无助:“陛下怎么会突然将云……将云霆抓起来带入宫啊?”
    “我听管家说,云霆被抓起来的时候,提到了你。这件事情还与你有关?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清辞一副更加疑惑且茫然的模样:“儿媳……儿媳不知啊!”
    “儿媳昨天晚上,将自己的寝屋让给了生了重病还有可能会传染的丫鬟,今日一早起来,本是想要叫府医过去看看,可是却发现,原本睡在我床上的丫鬟莫名其妙失踪了。”
    “我担心她是想不开,着急忙慌去找侯爷,想要问侯爷能不能派人在府中找找那丫鬟。可谁知,侯爷见着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白着脸一个劲儿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本就住在侯府,我不在侯府,该在哪儿?”
    “我同侯爷解释了一遍,侯爷就连连叫着完了完了,说要进宫。可还没有出府,就被宫中来的人给带走了。”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侯爷莫名其妙就对那些宫人说,我在那里,叫那些人将我抓走带进宫……”
    老侯夫人微张着嘴愣愣看着沈清辞,她不是傻子,一切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她几乎很快的就将前因后果给猜了个透彻。
    她骤然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他……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他可真是……糊涂啊!”
    “母亲,侯爷是出了什么事啊?”
    沈清辞继续装着傻,老侯夫人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着急忙慌抓住了沈清辞的手:“清辞!你嫁入侯府这段时间,母亲自问,待你还算是不薄的吧?”
    沈清辞微微眯起那双清亮的眼睛:“母亲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除了之前费尽心机地替霍云湛隐瞒他假死归来的真相,替整个霍家隐瞒他们与沈家满门被抄斩一事脱不了干系的事实之外,其他时候,这位老侯夫人对她这个“儿媳妇”,倒也的确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关怀备至的。
    老侯夫人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带着一丝哀求与乞求:“那母亲今日求你了!求求你看在母亲对你的往日情份上,救救云……救救云霆啊!”
    “只有你,只有你能够救他了啊!”
    沈清辞心一点点坠了下去,脸上恭顺的笑容逐渐染上了几分讥诮:“我?母亲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我又要如何去救侯爷呢?我也不知道,侯爷究竟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会惹得龙颜大怒啊!”
    老侯夫人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沈清辞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清冷眼眸,只牢牢拽着沈清辞的手:“无论他犯了什么事,你都一定能够救他的!陛下……陛下不是看上你了吗?只要你肯入宫,你去求求陛下!陛下一定会放他回来的!”
    “清辞,算母亲求你了!”
 第59章 你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沈清辞微微仰起头来,低低笑了一声:“母亲口中的入宫求求陛下,是什么意思呢?母亲可知道,我入宫之后,会遭受些什么?”
    “当今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母亲当真不知道吗?”
    老侯夫人嘴唇轻颤着,只低低重复着:“清辞,母亲求你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没有另一个啊!”
    沈清辞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她一点一点的掰开了老侯夫人握着她手腕的手,声音平静无波:“母亲说笑了,如今出事的,是侯爷。母亲即便是要求,也不应该求我啊!”
    “侯爷,是大嫂的丈夫。大嫂,是当今丞相嫡女。母亲和侯爷不是一直以娶到了丞相嫡女为荣吗?大嫂肯定有办法的!”
    老侯夫人却连连摇着头:“不,不行的……只有你……只有你能救他啊!清辞,他……他其实不是……”
    沈清辞眸光骤然一冷,到了这个时候,老侯夫人倒是想起来,要告诉她霍云湛并没有死了吗?要告诉她,如今顶着永宁侯这个名号的,才是真正的霍云湛了吗?
    老侯夫人正要不顾一切将霍云湛的身份和盘托出,以求换取沈清辞出手相助,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管家匆忙跑了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老侯夫人只得停下未出口的话,转过头急急看向那快步走进来的侯府管家:“慌什么?如此没有规矩!我让你想办法找宫中人脉打探打探侯爷的消息,可打探到了?”
    管家面色有些难看,只点了点头:“回老夫人,打探到了!说侯爷被带入宫中,就被直接押到了陛下跟前。也不知道侯爷说了什么,陛下突然大发雷霆,站起身来就要踹侯爷……”
    “可就在这个时候,陛下突然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之色,随即就猛地往后倒了下去!竟是……竟是昏迷不醒了!”
    老侯夫人愕然瞪大了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胸口更是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管家见状也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了老侯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啊!”
    老侯夫人摆了摆手,强撑着一口气问着:“陛下……陛下如何了?侯爷呢?”
    管家看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的虚弱模样,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开口道:“太医说陛下是怒火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而侯爷……侯爷被匆匆赶到的摄政王以冲撞圣上、意图谋逆犯上的罪名,直接打入天牢了!”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以及霍云湛被他下令打入了天牢的消息,沈清辞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一颗自昨夜起就一直悬着的心,好似终于缓缓落回了原地。
    沈清辞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这不同寻常的反应,楚寂尘对于她而言,好像有了一些特殊的意义。
    好似她只是听到楚寂尘的名号,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涌起一股安全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只要有楚寂尘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可以处置妥当。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压下心中那股异常的情愫,只低下头看向面如死灰的老侯夫人:“母亲,你也听见了。陛下龙体违和昏迷不醒,而侯爷被关入天牢,儿媳如今就更帮不上任何忙了。”
    “天牢重地,戒备森严,侯爷的事,恐怕,还得求柳丞相。”
    老侯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着,闻言才又咬着牙看向了沈清辞。
    只是这一次,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半分哀求与祈求,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毒与恨意!
    “都怪你!都怪你啊!”
    老侯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沈清辞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尖叫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在自己床上好好躺着啊!你……你这是存心要害死我的儿子啊!”
    沈清辞心头一颤,只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似是第一次看清楚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妇人一般。
    怪她?
    怪她没有好好在床上躺着?没能乖乖被霍云湛送入宫?送到那荒淫无道的昏君的龙床上,任其凌辱?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先前老侯夫人问她,她平日里对她是不是极好的时候,她还认真想了想,觉得除了隐瞒的那些,老侯夫人对她的确算得上好的。
    却原来,那些所谓的好,都是假的。
    真正发生事情的时候,老侯夫人定是会第一个将她推出去的。
    也是……
    儿子和儿媳,到底还是不同的。
    她定定看向老侯夫人,声音冰冷刺骨:“我大抵猜到发生什么了。”
    “是因为昨天陛下多看了我两眼,询问了一下我的详细信息,侯爷就觉得,陛下看上了我,昨天白日里,还在这里义正严词道貌岸然的骂我是狐媚子,勾引了陛下。结果转过头,却就觉得,可以直接将我这个弟媳献给陛下,好换取他以及侯府的荣华富贵?”
    “于是,侯爷晚上就带了人来,准备将我弄晕,直接抬进宫?”
    “可是,侯爷没有想到,就是那么巧合的,昨天晚上在我床榻上睡着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生了病毁了容的丫鬟。”
    “陛下瞧见侯爷进献的人,勃然大怒,所以才叫人将侯爷抓了去?”
    沈清辞看着老侯夫人有些躲闪的眼神,面色森冷:“你们罔顾我的意愿,要将我送到别的男人床榻上,任人凌辱欺负,自己抓错了人,却还成了我的错了?”
    “凭什么啊?”
    “母亲不觉得,此事说起来,都实在是荒谬可笑吗?”
    老侯夫人额上青筋暴起,只深呼吸了好几次:“凭什么?”
    “就凭当初沈家满门获罪,按律当诛的时候,若不是我让云湛当机立断,先一步将你这个罪臣之女娶进了侯府,保全了你的性命!你沈清辞,早就已经跟着你那通敌叛国的爹娘一起,被押赴刑场,开刀问斩了!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
    “我们霍家,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嫁过来之后,我与云湛对你,也可以说是极好的了!沈家出事,你没了娘家做倚仗,按理说来,以你罪臣之女的身份,你顶多能够当个妾室!”
    “但我还是让云湛依照之前的婚约,以正妻之礼,将你明媒正娶地迎进了门!”
    “我们对你这样好,你难道不该报答我们吗!”
    老侯夫人恶狠狠地看着沈清辞,褪去了平日里那慈眉善目的模样,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云湛战死沙场,云……云霆想方设法的哄着那柳若兰,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如今云湛死了,云霆……云霆又已经那样了,你又屡次三番的与柳若兰做对,彻底将柳若兰得罪透了!你难道不应该为我们霍府做些什么,来弥补你之前犯下的错吗?”
    “将你送进宫伺候陛下又怎么了?你一个寡妇,还流过产!都是破鞋了!陛下能够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
    “你入了宫,就是嫔妃了!你往那儿一躺,只需要安分承宠就是了,又没有吃什么亏!反而还能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我们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权势与富贵!”
    “到时候,你也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反过来拉扯拉扯我们霍家了!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你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第60章 她要离开这侯府!
    沈清辞听着老侯夫人一声尖利过一声的责难和质问,垂下眼,唇角控制不住地溢出一抹悲凉的轻笑。
    她前世死的,可真是不冤。
    这侯府的人,一个比一个的会唱戏,一个比一个更会装。
    若非她重活一世,将他们的面具一点一点的给摘了下来,她恐怕都看不到他们此刻这般丑陋狰狞、令人作呕的真实嘴脸!
    可真是难看啊!恶心至极。
    沈清辞退后几步,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向老侯夫人:“原来,在母亲眼中,我竟这般不堪吗?”
    “在母亲眼里,死了丈夫成了寡妇的我,就彻底成了一个可以任由你们侯府随意摆布的棋子,一件可以用来换取荣华富贵的物品,是不是?”
    她垂下眼嗤笑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快意:“可惜了,我这颗棋子,恐怕是用不上了。”
    “霍云霆若只是送错了人也就罢了,你们大可以厚着脸皮,再想办法将我重新送进宫里去,向陛下请罪,或许还能将功赎罪,求得一线生机。”
    “但偏偏霍云霆将陛下气得怒火攻心,晕过去了!哈哈哈!”
    “万一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瞧着,不仅是霍云霆,恐怕整个侯府,也都完了!”
    沈清辞似笑非笑,眼神却染上了几分癫狂:“不过啊,这一切也都与我无关了!”
    “毕竟,我丈夫霍云湛战死沙场了!我现在,是个寡妇!”
    “原本我肚子里那个孩子,还同你们霍家尚有一丝血脉牵扯,可偏偏,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柳若兰害没了。”
    “如此一来,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离开这侯府!”
    “你们霍家是死是活,与我便再无丝毫关系!”
    沈清辞再不看老侯夫人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只猛地转过身,声音冰冷刺骨地吩咐着身旁的晚晴:“晚晴!走,我们回院子,收拾好东西!现在就离开这令人作呕的永宁侯府!”
    老侯夫人气急败坏,呲牙欲裂:“你敢!沈清辞,你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我有什么不敢的?”
    “之前我就曾数次提起过,想要离开霍府,你们想方设法找尽由头将我留下来,让我为霍云湛守孝百日。”
    “但……你们霍家在我这百日孝期内,却就要将我献给皇帝。看来,你们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守孝这件事嘛。”
    “你们都不在意,我为何要顾及这些?”
    “我留下来做什么?被你们算计,迷晕,当做物件一样送给别的男人吗?”
    沈清辞嗤笑了一声,眸光森冷一片:“做梦!”
    沈清辞转身就走:“从今以后,我与你们永宁侯府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干系!”
    “来人!”身后传来老侯夫人骤然拔高的声音:“将她……”
    沈清辞骤然转头,目光死死盯着老侯夫人:“母亲,我现在还只是离开,还愿意和平的处置这一切,你若非得要逼我,要与我彻底撕破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侯夫人浑身颤抖着,闻言只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你与我不客气?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能怎么与我不客气?来人!将她抓起来,关进柴房!”
    立马有家丁冲了出来,伸手就要抓沈清辞。
    只是还未碰到沈清辞,却就突然从暗处飞扑出数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便将沈清辞和晚晴团团围在了中间,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出鞘,剑尖直指那些冲上来的侯府家丁!
    老侯夫人瞪大了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些人……”
    沈清辞越过护着她的人与老侯夫人对上了目光,她勾起嘴角:“母亲,我爹爹,亦是历经三朝,带兵无数,打过无数胜仗的大将军!”
    “朝中不少的将领,也都曾在我爹爹麾下效命。”
    “沈家虽然没了,可母亲该不会真的以为,树倒猢狲散,我爹爹就真的一点旧部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曾留给我吗?”
    “侯爷和柳若兰对我百般欺辱,我不反击,你们就以为,我真的没有丝毫反击之力吗?”
    老侯夫人瞪大了眼,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沈氏旧部,根本就早已经被沈清辞安插在了侯府中,不知道隐匿了多久!
    她愈发气急败坏:“好啊!你对我们早有防备是不是?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些!你骗了我们!”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她若是针对他们早有防备,前世就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了。
    她就是太相信他们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才会被他们骗得那样惨!
    这些人,都是她重生之后,悄无声息地让晚晴联络上,一点一点安插到这侯府的。
    她已经死过一次,大仇未报,她怎敢再将自己置于险境?
    但不该背的锅,她是不会背的。
    “母亲只需要查一查,就知道这些人是我这一个来月才安插进侯府的。”
    “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负,失去了孩子,还险些丧命啊。”
    “我原本将他们安插进府,不过是为了自保。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需要用他们,来与母亲对峙,保护我离开这侯府。”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母亲了,希望母亲与侯爷,好自为之吧。”
    沈清辞深深地看了老侯夫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一眼,才在侍从的护送下离开了。
    老侯夫人眼睁睁看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控制不住地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口中不住地咒骂着:“贱人!贱人!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云湛娶她!就该让她去死的!”
    她怒吼完,却又跌坐在椅子上,满脸颓然:“现在可怎么办啊?我都和沈清辞彻底撕破脸了,皇帝却又昏迷不醒了,这下将沈清辞送入宫都于事无补了。”
    “侯爷被关进天牢了,沈清辞还又跑了!”
    她猛地跺了跺脚,眼中却又突然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陛下醒过来!我还可以找柳若兰,让柳若兰去求丞相!”
    老侯夫人颤颤巍巍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沈清辞说她丈夫死了,可以跑。柳若兰总跑不了了啊!她是霍家妇,是云霆的妻子!一旦霍家出事,她也活不了!她必须要帮我们想办法一同度过这难关……”
    ……
    沈清辞的东西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妥当了,拿上东西立刻就能走。
    她和晚晴带着东西从院子里出来,却就正好看见老侯夫人带着管家和心腹嬷嬷,急匆匆进了主院。
    这是去找柳若兰商议对策去了啊!
    沈清辞嘴角弯了弯,昨天霍云湛兴许是想着,可以将她送入宫求取荣华富贵,所以与柳若兰撕破脸,闹得十分难看。
    如今如今他自己深陷囹圄,生死未卜,老侯夫人再去求到柳若兰面前,不知道柳若兰又会是什么态度。
    不过,这一家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与她沈清辞,再无半分干系!
 第61章 好好唱一出大戏!
    晚晴也瞧见了老侯夫人朝着主院去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面色难看:“之前奴婢还觉得,老侯夫人对小姐还挺好的,几次小姐与柳若兰起冲突,她对小姐还挺维护的,却没有想到……”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两个儿媳之间,我表现得温顺大度知进退,她自然偏向我。”
    “可在我和她的亲儿子之间,她自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她儿子了。”
    晚晴咬了咬牙:“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的!幸好昨天晚上,王爷恰好在!不然……”
    晚晴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幸好,我们终于要离开了!终于要摆脱这一家子了!而且,霍云湛那个大渣男,还已经被断子绝孙且被关进天牢了!简直大快人心!”
    “奴婢已经让马车在府门口等着了,只要离开这里,就解脱了!”
    沈清辞却是摇了摇头:“不,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晚晴脚步一顿,有些茫然地看向沈清辞:“啊?不能就这么走了?”
    “嗯。”沈清辞低低嗯了一声,眸光暗沉沉一片:“若是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到时候万一霍家真的出了事没落了,外面的人不知情,恐怕还得说我是白眼狼,霍家当初娶了我救下了我,我却见霍家落难,就跑得飞快。”
    “我可不能够平白无故地,担了这罪名!”
    这倒也是。
    晚晴握着手中包袱:“小姐准备……怎么做?”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自然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啊!”
    “与其等着,被人污蔑,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一家子那样喜欢唱戏,那她就索性,直接在霍府门口,好好唱一出大戏!
    沈清辞朝着晚晴勾了勾手指,晚晴连忙附耳过来。
    沈清辞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晚晴的眼睛越来越亮:“小姐放心,这个奴婢在行,小姐只需要在一旁委委屈屈的站着就好,其他的,交给奴婢!”
    片刻之后,晚晴就急匆匆地扶着沈清辞略显狼狈地冲出了侯府,刚一冲出侯府,沈清辞脚步便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晚晴急忙弯腰去扶沈清辞,还未将沈清辞扶起,却似乎就觉得委屈难过至极,只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小姐啊!我苦命的小姐啊!这霍府,怎么能这样欺负你啊!”
    正值上午,街上人流如织的时候。
    晚晴这一嗓子,立马就将街上的人都给嚎了过来。
    不少人立马朝着这边张望,慢慢围了过来。
    “那不是霍家的二儿媳吗?霍将军的妻子?是沈清辞吧!”
    “好像是她……这是怎么了?”
    “这沈小姐也是个苦命的,之前沈家出事,她因为刚嫁了人,侥幸逃过一死,结果新婚不足一年,丈夫却就战死了。”
    “听说前段时间,她在普陀寺,还因为被永宁侯夫人推了一下,从台阶上滚落,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普陀寺的事情是真的,我当时就在场呢,她好惨的,流了好多血!”
    “啊,这是命苦,还是她命中带克啊?克亲克夫克子?”
    晚晴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才又继续痛哭哀嚎起来:“我家小姐命苦啊,沈家出事,她履行婚约嫁进了这侯府,将军却又战死!”
    “我家小姐与将军夫妻感情深厚,知晓将军战死的消息后,就数次寻死,却被救了回来。”
    “他们说,她身怀有孕,一切得要多为孩子考虑。我家小姐想要为将军生下孩子,才终于找到了活下来的意义。”
    “谁知,孩子却没了!若是自然流了也就算了,可偏偏那孩子是被人害了啊!”
    “孩子没了,我家小姐悲痛欲绝,本想直接请离,上山剃度当姑子为家人和孩子祈福。侯府的人又说,将军去世不足百日,小姐作为他的妻子,得守丧百日!”
    “我家小姐只得暂时按下去当姑子的心思,留在侯府守丧。”
    “谁曾想,那永宁侯,却竟然打上了我家小姐的主意!见我家小姐貌美,他竟然丧尽天良的觊觎起自己弟妹,还想要兼祧两房,将我家小姐收入房中!”
    天呐!
    围观人群闻言皆是瞪大了眼,这般劲爆的吗?
    勋贵世家的那些事总是十分吸引人,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皆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无数目光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这位新寡的将军夫人,虽然看起来略显苍白憔悴,却也难掩其绝色,倒也难怪……
    晚晴抹了一把眼泪,愈发激动:“将军新丧不足百日啊!且我家小姐肚子那时候还怀着将军的孩子啊!哪有这样的哥哥啊!”
    “我家小姐自是不肯,便拒绝了侯爷!谁曾想,却因此惹得侯夫人大怒,侯夫人对小姐屡次下手,先是推她下台阶,让她流产!又是推她落湖,险些丧命啊!”
    沈清辞只低着头,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副弱不经风摇摇欲坠的模样。
    “侯夫人还想以侯爷不愿意与她同房为由,污蔑我家小姐勾引侯爷!污蔑我家小姐与侯爷不洁,榨干了侯爷!却不曾想,我家小姐宁死也不愿意认罪,当场叫来了府医,诊断出侯爷因为之前与侯夫人纵欲过度,而导致……再也无法行房之事。”
    人群中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
    “什么?永宁侯不行了?永宁侯这一脉,是不是只有永宁侯和征西将军这两个嫡子?征西将军战死,永宁侯又不行了的话,那侯府岂不就彻底绝后了?”
    “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的!”
    晚晴又接着继续加码:“侯爷不行了,侯夫人不想将青春耗费在一个这样的人身上!眼见侯夫人这个靠山要跑,侯爷慌了。”
    “他竟然……竟然……”
    晚晴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吼着:“他竟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想要将我家小姐迷晕,偷偷送进宫,进献给陛下啊!”
    “幸好昨天夜里,我家小姐因为身边一个丫鬟生病了,她体恤下人,让丫鬟睡在了自己床上,侯爷抓错了人,错将那丫鬟当成了我家小姐,给送进宫了!”
    “结果陛下瞧见那丫鬟,勃然大怒,就将侯爷给传召入了宫,也不知道侯爷说了什么,陛下怒火攻心之下,昏了过去,侯爷也被打入了天牢!”
    “可没想到,老侯夫人竟然将这一切,都怪到了我家小姐的身上,怪我家小姐,将床让给了一个丫鬟躺,才让侯爷抓错了人!”
    晚晴呜呜哭着:“侯府简直欺人太甚!这侯府,没法待了!”
    “可怜我家小姐与将军一往情深,将军一死,他们却就这样践踏欺辱我家小姐啊!”
 第62章 我怕夜长梦多
    沈清辞轻轻拉了拉晚晴的衣袖,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接下来,自有人将这些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她们不能再在这里闹腾了,再闹下去,老侯夫人得了消息,定然会立刻安排人来处置。
    晚晴收到沈清辞的暗号,只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小姐,我们走!这侯府,我们不待了!”
    “哪怕是真的上山做姑子,也比留在这吃人的侯府强啊!”
    晚晴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沈清辞上了一旁的马车。
    等马车驶出了人群,晚晴才拿出绣帕擦干了眼泪:“小姐,奴婢这戏,唱得怎么样?”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好,极好!”
    她让晚晴说的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稍稍一打听,很容易就能够打听到的。
    她只是让晚晴隐去了,是皇帝先看上了她,永宁侯顺水推舟,想要将她送进宫讨好皇帝之事。
    虽然只是一点极小的变动,可是落入其他人的耳中,却是完全不同的。
    若说,皇帝先看上了她,别人不会说皇帝荒唐好色,只会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可若是永宁侯罔顾她的意愿,为了荣华富贵,意图迷晕了她将她送入宫,却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清辞冷笑着,但就这,也还远远不够!
    她得要让霍云湛,让整个霍府,全部陪葬!
    且,还得要让他们看着她,在离开霍府之后,平步青云,过得越来越好!好到,可以肆意将他们踩在脚下!
    马车驶入一条不起眼的巷子,直接驶进了院子,进了院子,又行了一会儿,才终于停下。
    沈清辞推开马车车门,却就看见楚寂尘坐着轮椅等在马车旁,抬头看着她。
    沈清辞一愣,心头微微有些悸动:“王爷……怎么来了?”
    不是说,楚寂尘入了宫,还亲自下令将霍云湛打入了天牢吗?
    楚寂尘与沈清辞目光相接,谁都不曾转开眼,他嘴角微勾:“清辞离开永宁侯府的好日子,我自然,不能错过。”
    “恭喜清辞,脱离苦海,从此以后,你有我,未来的人生定然平安喜乐,富贵锦绣!我再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楚寂尘说着,便朝着沈清辞伸出了手。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了楚寂尘朝着她伸出的手,手指微微颤了颤,她不过……从永宁侯府搬出来了而已,怎么……楚寂尘弄得倒好像……好像她要与他成亲了似的。
    思及此,沈清辞耳朵微微有些发烫,犹豫片刻,却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下了马车。
    “陛下情况如何了?”
    她毫不怀疑,永明帝昏迷不醒之事,是楚寂尘的手笔。
    永明帝突然昏迷不醒,简直是……神来之笔。
    但她不知道楚寂尘是何打算,永明帝若是一直昏迷不醒,朝中也定然会出乱子。但如果永明帝醒了过来,麻烦就依然存在。
    “陛下仍旧昏迷不醒着……”楚寂尘没有松开握着沈清辞的手,声音微微有些喑哑:“预计,至少会昏迷到,我与你成亲那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虽然昏庸且荒唐,但……着实也是一个极其好用的傀儡。”
    “一旦陛下出事,旁的人登基为帝,于我反而不利。”
    沈清辞眼睛晶亮,昏迷到她和楚寂尘成亲那日?那倒也正好。
    只要他与楚寂尘成了亲,永明帝对她的觊觎带来的威胁,就不复存在了。
    永明帝虽然荒唐,不排除能够做出强抢臣妻的事情来。
    但他绝不敢抢楚寂尘的摄政王妃。
    沈清辞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楚寂尘清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还有十八日。”
    楚寂尘紧蹙着眉头:“我们的婚事,已经定好了日子,且一切都按照这个进程进行着。”
    “但你如今已经离开了永宁侯府,且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离开侯府,皆因为永宁侯在你为亡夫守孝的期间,将你迷晕要将你送给皇帝。”
    “既然永宁侯府不在意守孝之事,你也不必恪守规矩。不如,我们将婚期提前?”
    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热切:“我怕……夜长梦多。”
    且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娶她了。
    娶她,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丈夫,与她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睡。
    让她彻彻底底的,成为他的人。
    一想到这个,楚寂尘的心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他垂下眼,怕眼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偏执和狂热吓坏了沈清辞。
    将婚期提前?
    不是……就还剩下十八日了吗?
    沈清辞思量片刻:“我觉得,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来吧。”
    “一则,成亲之事,筹备起来麻烦,贸然提前,许多东西都要重新准备,麻烦。”
    “二则,霍家虽然做事狠绝,但我不能够落人把柄。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可以攻讦我的由头。”
    沈清辞看向眉头微蹙的楚寂尘,眉眼弯弯,声音温软:“不过还有十八日了而已。”
    “反正现在陛下昏迷不醒,霍云湛被打入天牢,变数基本也就没了。且我如今从侯府搬了出来,许多事情,也就方便了许多。”
    “我可以与你一起筹备婚事,我们相见也不必再偷偷摸摸。”
    楚寂尘喉头滚动着,沈清辞分明也没有说什么,可莫名的,却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从他心尖尖上拂过,令他心头骤然而起一丝几乎无法按捺的酥麻痒意。
    楚寂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几乎要将两人的手给灼穿。
    没关系。
    十八日而已,他可以等的。
    “好。”只是一开口,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紧绷和喑哑。
    楚寂尘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下心中那无法见人的龌龊心思:“但你这院子,并不安全。”
    “你从侯府出来,闹得沸沸扬扬,无数人瞧见你的马车进了这院子,永宁侯府那边定然也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去向。”
    楚寂尘飞快道:“我将你这院子相邻的院子都买了下来,虽然相邻,但是那边院子的入口,却是在另一条巷子里的,而且从巷头到巷尾,我都一并买下来给打通了。”
    “你平日里,就从这个院子的大门进出,入了这个院子后,穿过这里,去隔壁的院子住。这个院子里,我会安排人易容成你,迷惑其他人的耳目。”
    楚寂尘握着沈清辞的手微微紧了几分:“婚期可不提前,但此事,你得听我的。”
 第63章 天牢起火了!
    楚寂尘考虑周全,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且他是她即将成亲的未来夫君,她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好,听王爷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又让楚寂尘控制不住地心头烧起了一把火。
    他从知道沈清辞离开了永宁侯府那一刻起,就几乎快要按不住心中那头几欲破笼而出的猛兽。
    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沈清辞是他的了。
    “我带你去隔壁瞧瞧。”楚寂尘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操控着轮椅往通往隔壁的暗门而去。
    隔壁比这边要大上许多,且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院子里所有所见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
    沈清辞低下头看向楚寂尘,微微眯了眯眼,她让晚晴安排人准备院子,也不过就是昨日的事情。
    可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准备好的。
    “这院子,和这些东西,王爷什么时候准备的?”
    楚寂尘没有丝毫隐瞒:“半月前。”
    半月前?
    那岂不差不多就是……她刚刚答应与他成亲不久?
    楚寂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的确是在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我猜,你应该也不可能从永宁侯府出嫁。所以我就先买了这么一个院子,原本是打算布置来,让你出嫁用的。”
    沈清辞睫毛微颤,控制不住地低声喃喃:“布置来,让我出嫁用的?”
    “嗯。”
    楚寂尘勾了勾嘴角:“不过,你提前住进来了也好,正好可以看看,有什么还需要添置的。需要添置的东西,你直接……同我讲也行,吩咐管家也行。”
    沈清辞垂下眼,笑了笑:“是我要嫁给王爷,怎么好,什么都让王爷准备呢?”
    “你我之间,无需计较这么多,本来也是我娶你,我说过的,你只需要带上你,嫁给我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楚寂尘带着沈清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晚晴打量着这主院的屋子,忍不住地啧了一声:“王爷对小姐,可真好啊。这些物件,可都是好东西啊。”
    沈清辞低低应了一声:“我的嫁妆,你让人抬出来,直接抬到隔壁,再从隔壁抬到这边来。”
    “反正我们临走的时候,都已经彻彻底底的和永宁侯府撕破了脸,也不在乎这么一趟了。”
    那些嫁妆可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才重新从柳若兰手里要回来,断然不可能留在侯府,白白便宜了他们。
    “是!”
    晚晴立马就去吩咐去了,到傍晚,那些嫁妆就都抬了进来。
    晚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去找管家要了院子里小库房的钥匙,准备将嫁妆都放到库房里。
    “小姐!小姐!”
    沈清辞正在屋中看书,就听见了晚晴的惊呼声:“奴婢刚刚一打开那小库房,就发现里面摆了足足一百二十抬的东西!所有的箱笼上,都贴着喜字,系着红绸花呢!”
    沈清辞一愣,也跟着去看了,一切……果然如同晚晴所言。
    沈清辞连忙唤了管家来,管家一拍脑袋,笑着道:“这里面的东西啊,都是王爷为小姐准备的聘礼呢!”
    “之前小姐住在侯府,不太方便。但王爷说了,该有的都得有。就先叫人将聘礼抬到了这里,到时候小姐就可以从这里将这些聘礼,和小姐的嫁妆一起,再抬回王府。”
    聘礼……吗?
    她与霍云湛成亲的时候,聘礼也不过四十八抬。
    她如今……是二嫁。
    如何……如何配得上这些东西?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同王爷说。”
    楚寂尘是摄政王,排面自然得要有。
    一百二十抬聘礼,倒也的确足够隆重。
    到时候她再带回摄政王府,但不入她私库,就当走个过场好了。
    ……
    骤然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沈清辞以为自己是无法入睡了的。
    却不曾想,大抵是屋中熏香有些熟悉的缘故,她睡得倒是极好。
    只除了,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得了一个极大的软枕,十分的舒服,那软枕竟然还长出了手来抱住了她,还在梦里亲了她的额头……
    第二天起来,沈清辞想起这个梦,也忍不住地觉得有些好笑。
    软枕怎么可能会长出手抱住她?还会亲她呢?
    怪不得是梦。
    沈清辞正发着呆,晚晴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瞧见沈清辞睁着眼,晚晴才啊了一声:“原来小姐醒了啊!”
    晚晴连忙上前,替沈清辞更衣:“奴婢昨天到了这边之后,就安排了人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
    “昨天咱们离开之后不久,柳若兰就坐着马车出了门,直奔丞相府去了!”
    晚晴撇了撇嘴:“霍云湛都已经那样对柳若兰了,都直接动上手了,柳若兰竟然还要让柳丞相帮他吗?”
    “她图啥啊?按理说来,柳若兰出身也不低,如今霍云湛也不行了,柳若兰就是和离再嫁,也应当还能嫁个好人家啊。何必非得要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啊?”
    沈清辞也觉得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中,柳若兰应当不是这么能忍的性子啊。
    如今霍云湛因冲撞圣上被打入天牢的机会,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柳若兰趁着这个机会,与霍云湛和离,岂不正好?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柳若兰倒是难免背上落井下石的罪名。
    沈清辞摩挲着衣袖,也兴许,让柳家救出霍云湛,是柳若兰与霍府的交换条件也说不定……
    沈清辞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起火了!”
    沈清辞和晚晴对视一眼,起火了?哪儿起火了?
    难不成是霍家的人追到了这里,放了一把火?
    沈清辞连忙站起身来,刚走到院子,却就瞧见管家快步走了过来。
    “管家,我方才听闻有人在说起火了?哪儿起火了?是隔壁院子吗?”
    沈清辞说着,却就看见远处有浓厚的黑烟冒了起来。
    那方向……不是她的人安排的院子啊。
    “不是我们的院子,起火的……是天牢!”
    沈清辞一愣:“天牢?”
    霍云湛如今,似乎就被关在天牢中的!
 第64章 他想再玩一出假死戏码
    “是。”管家点了点头:“老奴也是刚刚得到王爷那边传来的消息!”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清辞一眼:“天牢突然起火,实在是蹊跷,王爷说,小姐即便是到那边也无法打探到天牢里面的消息,只需要安心在这里等消息就是。”
    “等火一灭,他便立刻过来。”
    沈清辞按下心中诧异与疑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她转身回了屋,只是眉头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
    “天牢怎么会起火呢?那地方可是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晚晴低声念叨着:“奴婢可从未听闻过天牢起火!”
    晚晴骤然瞪大了眼,转过头看向沈清辞:“该不会……是摄政王吧?”
    晚晴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王爷知道了霍云湛假死之事,想起他与小姐你的婚事,又想起之前霍云湛对小姐做的那些事情,觉得霍云湛活着,总归是个隐患,所以索性直接……”
    “一把火给烧死?”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晚晴说的,倒的确也很有可能。
    但……
    她心里却莫名觉得,楚寂尘应当不会这么做。
    她在普陀寺假流产被楚寂尘带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将霍云湛假死之事尽数告诉了他。
    楚寂尘能够将暗桩安插到永宁侯府,能够经常来往永宁侯府,如入无人之境,他如果真的想要霍云湛的性命,那实在是太容易了,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但他并未直接对霍云湛下手,大抵还是顾忌着她。
    她曾经也同楚寂尘说过,她怀疑沈家的事,与霍家有关。
    她还是想要亲自调查这件事情,如果沈家出事,霍家果真参与其中,那她想要……亲自报仇。
    霍云霆已经没了,要是霍云湛再死了,她想要查,就不容易了。
    “应该不是王爷。”
    晚晴转过头,满脸疑惑地看向沈清辞:“不是王爷,那是谁?”
    沈清辞抿了抿唇:“只是天牢起火,我们还不知道火势如何,霍云湛情况如何。也还有一种可能,这火,恰恰好,就是霍家或者是柳丞相的人所放。”
    “为的,是制造混乱,而后趁机,救下霍云湛!”
    晚晴拧着眉:“这倒也有可能,但……霍云湛是戴罪之身啊!即便是将他救出来,也没用啊!他让陛下昏迷不醒的事情,不还摆在那里吗?”
    “火灭了,他不也还得要被重新关回天牢的吗?”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心头忍不住地涌起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冷冽:“不,霍云湛不是戴罪之身。”
    “做这一切,被打入天牢的,是永宁侯霍云霆!不是征西将军霍云湛!”
    “啊?”晚晴茫然了。
    “这不……如今都是一个人吗?”
    霍云霆,不就是霍云湛假扮的吗?
    那些事情,不就是假扮成霍云霆的霍云湛做的吗?
    有什么区别啊?
    沈清辞自然看见了晚晴眼中的疑惑,她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只是胡乱猜想而已,也未必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先静观其变,等待消息吧。”
    哈?
    晚晴一脸迷茫懵懂地看向沈清辞,什么猜想?
    但既然沈清辞说只是她的猜想,不一定真的是那样,晚晴也就没有多问。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楚寂尘来了。
    沈清辞立马迎了上去:“王爷,怎么样了?天牢怎么会起火?霍云湛如何了?”
    楚寂尘握紧了轮椅扶手,霍云湛……
    沈清辞还是这么关心霍云湛吗?
    楚寂尘垂下眼,眸光暗沉沉一片:“目前起火原因尚未查清楚,应是有人纵火,火势蔓延极快,火势凶猛,扑了近一个多时辰才扑灭,且天牢中有明显的桐油味道。”
    “霍云湛……”
    楚寂尘抿了抿唇:“天牢中的人几乎都被烧死了,但因为是被烧死的,尸体几乎都面目全非,我的人清点了尸首数量,数目与事发时候天牢中的人数是对得上的。”
    “且,关押霍云湛的牢房位置,也的确发现了一具男尸,身形那些,与霍云湛相符。”
    “霍云湛死了?”站在一旁的晚晴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楚寂尘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沈清辞的脸上,见沈清辞眉头轻蹙,眼神波动明显,他握住轮椅扶手的手愈发紧了几分:“已经传信到永宁侯府,让永宁侯府的人去认尸了。”
    沈清辞睫毛轻颤,只吩咐着晚晴:“你安排人,盯紧了永宁侯府那边,最近进进出出的人都安排人跟着。”
    晚晴应声离开,沈清辞才低声道:“我怀疑,这火就是霍云湛或者是柳家那边放的。”
    “霍云湛极有可能,是谋划了一出假死的戏码。”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如果他只是假死也就算了,我怕的是,他安排这个永宁侯假死之后,他便又偷偷摸摸跑到边关,重新谋划一出戏,假装霍云湛没有死,之前战死之事,只是敌军亦或者是其他人的阴谋。”
    “而后,他便又以霍云湛的身份,重新回来!”
    沈清辞越想越觉得,这事极有可能,眸光愈发冷厉了起来。
    “之前我给霍云湛下药,如今永宁侯不举,永宁侯府极有可能从此断子绝孙的事情,京城中几乎人尽皆知。”
    “加上永宁侯为了荣华富贵,想要将我送给陛下的事情,也被我闹得沸沸扬扬的。永宁侯的名声,几乎可以说是……彻底毁了。”
    “霍云湛假死,顶着永宁侯这个身份,为的,让柳若兰尽快生下他的孩子,借此攀附柳丞相,平步青云。”
    “但如今,这目标,他恐怕是无法实现了。永宁侯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就成了累赘。”
    “反倒是霍云湛本身的征西将军身份,成了功臣。假死的戏码,他能唱一次,就能再来第二次。”
    沈清辞皱了皱眉,心里只觉得霍云湛如今,实在是恶心透顶!
    “一旦让永宁侯这个身份死掉,再以霍云湛本身的身份回来,事情就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霍云湛毕竟明面上,还是她的丈夫。
    她只是守寡,不是和离。
    霍云湛如果没有死,那她这个寡,也就没法守了,她就还是霍云湛的妻子。
    她也就没有办法,再嫁给楚寂尘了!
    “决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第65章 楚寂尘喜欢她?
    窥见沈清辞眼中骤然闪过的戾色,楚寂尘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清辞说的对,绝不能够让霍云湛成功金蝉脱壳,又再变回霍云湛这个身份。”
    他垂下眼,掩下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清辞觉得,应当怎么做?”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还是直接……找到霍云湛,将他给彻彻底底的解决了。
    但……
    楚寂尘尾指颤了一下,但沈清辞恐怕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不能够操之过急了,还是得以沈清辞的想法为主。否则,霍云湛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沈清辞不知楚寂尘心中所想,只暗暗盘算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霍云霆这个身份,没有办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掉!”
    “揭穿他没有死,意图借着这把火金蝉脱壳之事。”
    “以霍家其他人为饵,逼迫他不得不现身,且只能够以霍云霆的身份现身。”
    楚寂尘垂下眼,点了点头:“可。”
    沈清辞眨了眨眼,看向了楚寂尘,可?
    “如果按照我说的,好办吗?如果不好办的话,倒是也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若是霍云湛真的顺利金蝉脱壳,那她便只能从边关下手了。
    霍云湛想要找由头,以他自己本身的身份再回来,一定得要在边关布置一番,给他之前假死之事找个替身。
    她爹爹给她留下的旧部不算多,但在军营中却是比在京城好安排的。
    她从边关大营中组阻止霍云湛,给霍云湛设绊子,比京城容易。
    沈清辞正想着,就瞧见楚寂尘嘴角弯了弯:“对别人而言,可能不那么好办。”
    “但我不同。”
    “我是楚寂尘。”
    沈清辞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也是,他是摄政王楚寂尘。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她:“清辞会答应我的求娶,难道不就因为我是楚寂尘吗?”
    “难道不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我的权势,足以与永宁侯府,与柳若兰的爹打擂台吗?”
    沈清辞一怔,抬眸对上了楚寂尘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目光。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楚寂尘却似乎并不在意沈清辞的利用:“我当然可以做到。”
    她若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倚仗可以利用的人,那他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只能选择他,且必须要选择他。
    永明帝那个废物虽然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可除了他是皇帝之外,其他处处不及他。
    若是沈清辞一定要皇帝,那他也不是不能够将那帝位给抢过来。
    “你只需要等着消息就是,我安排人去做,霍云湛这个身份,我是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回来的。”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又出了门。
    沈清辞看着楚寂尘离开的背影,心头微动。
    楚寂尘心知肚明,她选择嫁给他是为了他的权势,是在利用他,却还是这样一副任她利用的模样……
    他可是摄政王!
    以他的权势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可是他却甘愿被她利用……
    之前楚寂尘说,他娶她是因为爹爹曾经帮过他,教过他许多。且他怀疑,爹爹会被那昏君针对,是因为支持了他做摄政王,加上爹爹留下书信,求他帮忙照顾她。
    可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些,楚寂尘明明可以只做她的靠山,又或者,安排别人与她成亲,犯不着牺牲自己娶她,还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楚寂尘做到这种程度,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楚寂尘喜欢她。
    要么……还是她之前的猜测,她身上,有楚寂尘所图的东西。
    但不管楚寂尘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本来也是为了利用楚寂尘的权势才答应再嫁给他,既然楚寂尘甘愿为她利用,那她就更不用客气了!
    至于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那是之后再考虑的问题了。
    她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
    就看楚寂尘,想要什么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清辞心里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去了一些。
    楚寂尘让她等消息,她便安安心心等消息。
    两个多时辰后,晚晴才又匆匆进来了:“老侯夫人和柳若兰被请去天牢认尸,我们安插在侯府的丫鬟也跟着同去了。”
    “我们的人说,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刚被带到一处牢房,看见地上的尸体,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就直接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有人问他们,可确定这具尸体就是侯爷的,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一口咬定,那就是永宁侯的尸体。”
    “结果那尸体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的,那根本就不是关押永宁侯的牢房,真是笑死个人了。”
    沈清辞睫毛微微颤了颤,老侯夫人和柳若兰的反应,更能够说明问题了。
    她们一到天牢,就直接迫不及待地确认了霍云湛的死讯。
    她们根本没有打算详细辨认尸体,因为,她们心里都十分清楚,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霍云湛的尸体。
    他们只是需要,对其他人确定永宁侯死了。
    好让霍云湛金蝉脱壳,脱离永宁侯的身份,而后离开天牢,再以霍云湛的身份回来。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听说那根本不是关押永宁侯的牢房,柳若兰还对大理寺卿发火,说是狱卒将她们带到那里的!这天牢里面的犯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她怎么知道谁是谁?”
    “大理寺卿直接反问她,身为永宁侯的妻子,对永宁侯的特征一点也不清楚吗?”
    “说在她们之前,已经有好些人来认领了尸体了,都能够很快辨认出。”
    “将老侯夫人和柳若兰都给说沉默了。”
    “大理寺卿又说,之前有些尸体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就被带了出去,集中放到了一起,问她们永宁侯有什么比较好辨认的特点,他好让仵作确认尸体身份,给她们带过来,她们也都沉默不语。”
    沈清辞嘴角翘了翘,她们当然只能沉默不语了。
    她们是知道霍云湛有什么特点的,可偏偏,那些尸体里根本没有霍云湛。但她们不知道,那被选去替代霍云湛的尸体,究竟有什么特点。
    又怕说出来对不上,反倒引人怀疑。
 第66章 釜底抽薪
    晚晴嘿嘿笑了起来:“大理寺卿见她们问什么都都不知道的样子,果然生疑。”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大概也是察觉到大理寺卿对她们有所怀疑了,柳若兰立马为自己辩解道,起这么大火,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的,还哪里看得到什么特征?”
    “大理寺卿说虽然是大火烧伤,但也只是烧伤而已,并不是所有尸体都完全面目全非,彻底成了焦炭,有些身上还有皮肤那些完整的。”
    “即便是烧得从面貌辨不清楚,但每个人都有一些无法复制的特征,总归自己的亲娘和妻子不可能完全认不出来。”
    晚晴眉眼弯弯:“大理寺卿说完,就让人带着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去了集中放置尸体的地方,让她们从那些尸体中找出永宁侯的尸体来!”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面面相觑,都不敢认,两人立马就开始哭嚎起来,而后假装悲伤过度晕了过去,被带回了侯府。”
    “她们被带回侯府,大抵就觉得安全了,婆媳二人立马假装醒转,又凑到了一起。”
    沈清辞喝了口茶,点了点头,并不意外:“这是要商议对策了,应当是要先找人确定那替身的身体特征,好再去认领尸体!”
    这婆媳二人,倒的确是唱了一出好戏。
    光是听,她都觉得挺有趣的。
    但光是凭借老侯夫人和柳若兰认错了尸体,又不敢说出永宁侯的特征,不敢认尸,就断定永宁侯没有死,似乎……有些牵强了。
    晚晴颔首,连忙又道:“但没等两人再去认尸,大理寺那边,却就有了新的消息。”
    “说,有人在城中,见到了永宁侯!”
    沈清辞眼皮一颤,这应该,就是楚寂尘放出来的消息了。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面面相觑,连忙又匆忙赶了过去,说怎么可能,天牢起火的时候,霍云霆明明就是在天牢中的。”
    “可没想到……”
    晚晴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他们还在大理寺卿跟前呢,就突然有人来禀报,说有杀手劫持了永宁侯,此刻,就在京中最高的那状元楼的屋顶呢。”
    “那人说,十多年前,柳家杀了他全家,他偷偷潜伏在了丞相府,准备为家人报仇。”
    “丞相昨夜下令,买通了天牢狱卒,安排了人入天牢,将永宁侯救走。而后再找了个替死鬼放在关押永宁侯的地方,再放了一把火烧了天牢。”
    “说丞相的人救下永宁侯之后,恰恰好还让他护送永宁侯前往边关,假装霍云湛,皇城霍云湛并未战死,一切都是敌人的计谋,让永宁侯顺理成章的顶替霍云湛回城。”
    “但丞相和永宁侯府的人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他入丞相府是来寻仇的。”
    “所以,他杀了其他护送永宁侯的护卫,将永宁侯带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柳丞相和永宁侯打着的龌龊算盘!”
    沈清辞扬了扬眉,楚寂尘这一招,倒是真的……釜底抽薪了。
    虽然那所谓的杀手,大概也不是真的丞相府的仇家。
    那杀手手中挟持着的永宁侯,未必也是真的永宁侯,但……
    那状元楼,可是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方,这样闹一场,整个京城大概都知道此事了。
    哪怕是霍云湛真的在柳丞相的人的掩护下离开了京城,他也断然不敢,再真的以霍云湛的身份再回来。
    不然,也就坐实了那杀手说的话是真的。
    到时候,柳丞相便会被他拉下水。
    沈清辞嘴角弯弯:“然后呢?”
    不过其实,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后面发生的一切,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晚晴一脸的兴致勃勃:“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听闻禀报后,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可能。”
    “说永宁侯就被关在天牢中的,天牢起火,永宁侯肯定已经死了。”
    “据闻,大理寺卿当时看着她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蠢货。
    沈清辞在心里暗骂着,她们连尸体都还没认领呢,就一再先一口咬定永宁侯肯定死了。
    多稀奇啊。
    好像她们迫不及待让永宁侯死一样。
    “她们说完,大概也觉得不对劲了,只说当时不是说,在关押永宁侯的牢房发现了一具尸体吗?”
    “大理寺卿直接跟她们说,可是许多人都亲眼所见,那人挟持的就是永宁侯啊。”
    “让她们跟着一起去状元楼瞧瞧。”
    “等她们到了永宁侯,果然瞧见了屋顶被挟持的永宁侯。”
    沈清辞点了点头,倒也不稀奇,楚寂尘的下属,那易容手段,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能够易容成她,自然就能够将霍云湛易容得惟妙惟肖。
    “她们一过去,就对着那人叫嚣,说他劫持的根本就不是永宁侯!”
    “那杀手直接就将刀横在了那永宁侯的脖子上,说,既然她们觉得他劫持的不是永宁侯,那他不如直接,就将永宁侯给杀了?只要将人杀了,她们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沈清辞笑了,楚寂尘真是极其厉害的。
    将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当猴耍,将她们玩的团团转。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也根本不确定,那杀手挟持的,是不是真的永宁侯。
    毕竟,永宁侯的确还活着,也的确打着借这场大火金蝉脱壳前往边关,以霍云湛的身份再回来的主意。
    她们虽然口口声声说着,那不是永宁侯。
    但她们也断然不敢,真的让那杀手杀了他手中人质。
    她们不敢赌。
    尤其是老侯夫人。
    柳若兰倒也罢了,她如今恐怕已经和霍云湛撕破脸皮,霍云湛死了倒是也好。
    可老侯夫人就不一样了,她死了一个霍云霆了,如今只剩下霍云湛这根独苗苗。
    即便是霍云湛再没有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能力,但至少,霍云湛活着,不管用谁的身份活着,都足以支撑起这个侯府。
    一旦人没了,那永宁侯府,也就彻底完了。
    她思量着,就听见晚晴接着道:“老侯夫人当时就慌了,说让他将人给她们看看,确定是不是永宁侯。”
    “那人却根本不搭理,只说让柳丞相来,他得要向柳丞相讨债!”
    “柳若兰气急败坏,怒斥他做梦!那人说,柳丞相不来,那他就不会放永宁侯,随后就带着人质纵身一跃,跑了。”
 第67章 我觉得恶心
    “那杀手带着人质跑了之后,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就连忙又说,他都不敢将人给她们确定身份,一定是假的!”
    沈清辞嗤笑了一声:“无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假就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霍云湛不敢顶着这些流言蜚语的风头,以自己本身的身份出现,她就赢了。
    哪怕是以后霍云湛再玩这么一出,也都对她没什么影响了。
    到那时候,她就已经成了摄政王妃了。
    她可不知道,他没死。
    她可是按照规矩,给他守孝了百日的。
    只要霍云湛还是霍云霆的身份,就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加上现在,她已经离开永宁侯府了,一个前大伯哥而已,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沈清辞这么想,但霍家的人,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第二天一早,老侯夫人和柳若兰就找上了门。
    沈清辞得到消息,让管家将她们安排在了隔壁她置办的院子的前厅,随即才走了过去。
    沈清辞刚一到前厅,就看见了一脸愤怒的老侯夫人,以及正在打量着她这院子,满脸鄙夷的柳若兰。
    “老夫人与侯夫人怎么来了?”
    老侯夫人皱了皱眉:“一离开侯府,你竟连母亲都不肯叫了?”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嗤笑了一声:“老夫人贵人多忘事啊,之前永宁侯不顾我刚死了丈夫,还在守孝期,就直接罔顾我的意愿,迷晕了我,要将我送给陛下。老夫人不但不替我叫屈,反而责怪我为什么没有在自己床上睡,没能成功被永宁侯送进宫,还意图将我再送进宫。”
    “那时候,我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我与侯府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今日老夫人来,不知所为何事啊?我应该,也没有什么东西落在侯府的吧?”
    老侯夫人额上青筋暴起,似是气急败坏,但她还是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烦躁感:“昨天云霆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你叫人掳走了他,带到了状元楼的屋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那些话的?”
    她眯起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眸光冷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沈清辞当然知道老侯夫人在说什么,她心下暗暗冷笑,装傻充楞:“什么事?”
    老侯夫人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你别装傻!你敢说你一点也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啊……”沈清辞似乎恍然大悟:“老夫人说的是,昨天天牢起火,天牢中的人都被烧的面目全非,然后老夫人和侯夫人跑过去对着一具六十多岁的老者的尸体哭,死活说那是侯爷。”
    “结果没多久,侯爷被丞相府的人掳到了状元楼的楼顶,被揭穿,侯夫人和丞相府想要将他送到边关,顶替已经去世的云湛,再回来的事情?”
    老侯夫人被沈清辞这么一说,眸光愈发森冷。
    沈清辞却仍旧不紧不慢,一副茫然模样:“老夫人问是不是我做的?问的是什么?”
    “是火烧天牢?”
    “还是掳走了侯爷,带到状元楼屋顶,揭露他的阴谋?”
    “老夫人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份和本事,我能做得成哪一个?”
    老侯夫人睫毛轻颤着,沈清辞说的不无道理。
    如果沈家尚且鼎盛,兴许还能够做得了。
    但现在沈家都没了,顶多留给了她几个让她能够自保的护卫,哪一样,都不是她能够做成的。
    她嗤笑一声:“且若是侯爷落入我的手里,就凭着他意图将我迷晕,送到皇帝床上的事情,我就会直接,将他给杀了!”
    “我沈清辞虽然没有了娘家做倚仗,还死了丈夫,却也是沈家教出来的世家嫡女,该有的风骨和脾气,还是有的。”
    “我断然不可能,任由他那样羞辱我!”
    “即便他是霍云湛的大哥,也不行!”
    “你敢!”老侯夫人拍案而起。
    沈清辞瞥了她一眼:“我有什么不敢的?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老夫人这么着急跑到我这里来栽赃污蔑我,应该是因为,昨日那掳走侯爷的杀手说的,是真的吧?”
    她似笑非笑:“毕竟,侯爷与云湛是双生子,那容貌,的确是很难分辨。”
    “且如今,侯爷的名声已经彻底败坏,整个京城的人还都已经知道他不行,无法生儿育女为侯府开枝散叶之事了。”
    “这种情况下,假死,然后再顶替云湛的身份回来,的确是上上策。”
    “但……你们真以为,此计天衣无缝吗?首先,我作为霍云湛的妻子,就是万万不可能承认他的,我定然第一时间揭穿他的身份。”
    “毕竟,我觉得恶心。”
    “万一他顶替了云湛回来,假装自己是云湛,还要与我卿卿我我,甚至做尽夫妻间亲密的事情……多恶心啊……”
    “大嫂你不觉得恶心吗?侯爷是你的丈夫,万一他顶替云湛回来,同我翻云覆雨,你作为知情者,你能忍?你不觉得恶心?你这般大度的吗?”
    柳若兰眼皮骤然跳了跳,总觉得沈清辞在指桑骂槐。
    沈清辞却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等她的回答,只接着道:“可能大嫂大方吧,但如果是我,遇着这种事,不管我是处在大嫂的位置,还是我自己的位置,我都觉得恶心。”
    沈清辞说完,又扬起嘴角朝向脸色已经无比难看的老侯夫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倒是险些忘了,侯爷他……不行的。”
    “即便是假装云湛回来,能够换个身份,可也换不了芯儿啊。不行的,终究是不行的。”
    老侯夫人忍无可忍,气的跳脚:“沈清辞,你不要脸!”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我不要脸?不要脸的,究竟是谁啊?”
    “我都已经离开侯府了,且说的清清楚楚的了,和你们侯府,也彻底没了关系。我丈夫虽然是你儿子,但我丈夫死了。”
    “我与您,与侯府,只是因着我嫁给了你儿子,才有了关系。”
    “现在你儿子死了,那我自然,也就和你彻底没关系了。”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劝你……”
    她顿了顿,看向柳若兰,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也劝侯夫人,别再来惹我了。”
    “我虽然无权无势的,但毕竟也在侯府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我知道的,关于侯府的秘密,可能比你们想象中多一些。”
    “如果你们非要逼我,那我不要这体面,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你们恐怕就又要不乐意了!”
 第68章 不要将用烂了不要的东西推给我
    威胁她?
    老侯夫人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了沈清辞:“你威胁我?”
    “贱人!”她气急败坏,只连忙伸手扶住了身边嬷嬷的胳膊:“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云湛娶了你!就该让你跟着你的爹娘一起去死!”
    沈清辞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可惜了,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老夫人,这院子,可是我的地方。既然老夫人来,是为了跑来这里莫名其妙的质问我责难我,那我就不欢迎了。”
    “来人,将老侯夫人请出去!以后若是她再来,我一律不见。”
    老侯夫人愈发恼怒,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嘴里还在碎碎念着:“贱人,你等着,你等着!”
    “敢这样同我说话,你以为你离了我永宁侯府真的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既然已经离开永宁侯府了,行!你要和我们侯府断绝关系也可以!但我希望你能够做到,不要再管我们永宁侯府的任何事情!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仍旧坐在原地,不动如山,神情平静的柳若兰,微微挑了挑眉。
    柳若兰如今,倒似乎,沉稳了不少。
    她正想着,就见柳若兰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是你对吧?毕竟,你什么都知道,且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够猜到那些。”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一切,为的,是让他回不去。”
    “为什么不让他回去呢?你一个女人,有个倚仗,总比做个寡妇好吧?”
    柳若兰到底还是有所顾忌,说的含含糊糊。
    沈清辞却也听明白了。
    她笑了笑:“我不知道侯夫人在说什么呢。”
    “我还是那句话,侯夫人可真大度啊。”
    “毕竟我听闻,那日侯爷当着不少人的面,直接甩了你巴掌,还将你囚禁了起来。”
    “他那样对你,你竟然还要帮他。”
    “我可就做不到这一点了,再喜欢的男人,一旦他脏了,又或者,他做了一些,我不能够理解,且无法认可的事情,伤了我,欺辱了我,我便不会要了。”
    柳若兰目光定定地落在沈清辞的脸上,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你干净?”
    柳若兰咬了咬牙:“你以为,你做这一切,就能够阻止你不想要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你以为,你能够与丞相府做对?”
    “痴人说梦!”
    沈清辞丝毫不受她威胁:“还可以吧,毕竟我长得还挺漂亮的,我若是真的想,想攀附什么样的权贵,要什么样的靠山要不到呢。你知道的,连陛下,都只因为看了我一眼,就看上了我呢。”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侯爷不行了,给不了侯夫人你想要的东西,比如子嗣。侯夫人想要脱离侯府,想要摆脱他,我能理解。”
    她抬起眼来,眸光中锋芒毕露:“但我希望侯夫人不要扯上我,不要将你用烂了不要的东西,往我这里推。”
    “我也不要。”
    柳若兰被沈清辞说中了心思,控制不住地恼羞成怒了起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等人都走远了,晚晴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可憋死奴婢了!这两人可真气人啊,奴婢刚刚险些都要忍不住了!”
    晚晴紧蹙着眉头,想起刚才沈清辞的话:“小姐刚才对柳若兰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是永宁侯不行了,柳若兰不想要他了,所以才出主意,让他重新变回将军的身份回来,将人推给你?”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是啊,这不明显吗?”
    晚晴控制不住地跺了跺脚:“他们可真是……恶心透彻!”
    “可他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的啊?”
    沈清辞笑了笑:“老侯夫人大概是想要来试探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态度好一些,后悔离开永宁侯府,和永宁侯府断绝了关系。她还可以让我将功折罪,配合他们好好唱一出戏,以妻子的名义,替霍云湛认下了他征西将军的身份。”
    “若是我不愿意,非要和她们撕破脸皮,她便警告我一番,让我安分守己,不要插手霍云湛的事情。”
    “而柳若兰嘛……她心知肚明,我知道一切,不会对老侯夫人有多好的态度。她就是故意带老侯夫人来,挑拨离间,替我树敌,不让我以后好过的。”
    沈清辞回答着晚晴的问题,却惊异的发现,霍家那些人那些事,似乎真的已经彻底挑不起她除了恶心之外,更多的情绪了。
    霍家对她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情,她甚至都已经……不怎么会因此难过了。
    沈清辞想着,眼角余光却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悄悄离开了。
    沈清辞眸光一顿,那人……似乎是楚寂尘身边暗卫?
    楚寂尘人不在,倒是将耳目留在了这里。
    这是……去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禀报给楚寂尘了?
    她的思绪已经彻底的从方才发生的事情中抽了出来,脑中想起了另一桩事……
    自打,搬到楚寂尘为她准备的那院子里之后,连着两晚上,她都做了同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床上多出来了一个长长的软枕,且那软枕还能长出手来,抱住她。
    若只是一次也就罢了,可连续两个晚上。
    这就让她不得不怀疑,那兴许,并不只是梦了。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
    她实在是有些想要探一探这其中的秘密。
    “走吧。”沈清辞站起身来:“回隔壁院子去。”
    沈清辞出了前厅,管家连忙跟在了身后,沈清辞看了管家一眼:“王爷这两天应当很忙吧。”
    “是有些忙。”管家垂下眼笑着道:“沈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要找王爷吗?老奴可以派人去禀报王爷。”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到了晚上,沈清辞灭了灯躺到床榻上,闭上了眼,故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努力让自己呼吸变得平缓。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沈清辞才终于听见了细碎的动静,似是轮椅发出的声音……
 第69章 楚寂尘竟然是行的!
    那轮椅声很快在沈清辞的床前停下,有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听着这动静,似乎……是在脱衣裳。
    虽然白日里想起连着两晚上那离谱至极的梦的时候,心里就隐隐约约有所猜想,可真正听见动静的时候,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泛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若之前只是怀疑,那她现在已经无比确定了。
    楚寂尘,定然是喜欢她的。
    若非喜欢,楚寂尘又何必夜夜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与她同塌而眠?
    沈清辞暗暗调整着呼吸,不敢让楚寂尘发现她并未睡着。
    很快,沈清辞就感觉到楚寂尘从轮椅上挪动到了床榻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随即,又无比自然将她揽入了怀中。动作极轻,仿佛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光是将她揽入怀中,他似乎犹自觉得不够,甚至还在沈清辞的头顶轻轻蹭了蹭,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终于不动了。
    饶是沈清辞做足了准备,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地有一瞬间的僵硬。
    好在楚寂尘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很快,呼吸便变得平稳起来,似是已经睡熟。
    沈清辞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声,心头却抑制不住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并非是因为楚寂尘的这一系列操作,而是因为,她被楚寂尘抱在怀中,身子几乎跟他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硌着薄薄的里衣,她能够感觉到他身体动作和……反应。
    有滚烫的异物,硌着了她。
    沈清辞身子有些抑制不住地轻颤,怎么会!
    之前那媒婆不是说过吗?楚寂尘因为在战场上受伤,伤了下半身,腿站不起来的同时,也无法人道。
    不仅是那媒婆这样说过,坊间传闻,也都是这样传的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闻,楚寂尘身为摄政王,才一直到如今,都还未曾成亲。也无人敢往他身边塞任何女人!
    可此刻那么精神抖擞的直挺着的东西,分明就是……
    沈清辞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却也一动不敢动。
    若是她动了,楚寂尘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实在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之前之所以会答应楚寂尘的求娶,一是因为,楚寂尘是摄政王,权倾朝野,她可以利用摄政王妃的身份,将霍云湛和柳若兰踩在脚下!
    二则是因为,楚寂尘不行。
    因着霍云湛的背叛,她早已经无心再去经营一场费心耗神的婚姻,楚寂尘不行,她与他无法发生亲密关系,更不会生儿育女,事情便可简单许多。
    她对他就可以只是一场利用亦或者是交易,等一切了结,她才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抽身而去。
    但楚寂尘不行,根本就是假的!
    且他,还喜欢她。
    沈清辞睫毛微颤,如果是这样,那她以后想要脱身,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甚至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开始盘算,如果她现在反悔,告诉楚寂尘她不愿意嫁给他……
    但应当……也已经晚了。
    她现在,已经招惹上了楚寂尘了。
    她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了他,他这段时间也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如果她反悔不愿意嫁,恐怕到时候,她的仇人,就会再加上一个楚寂尘了。
    而且……楚寂尘对她,也的确是好的。
    沈清辞心头纠结又矛盾,想了许久,却也没有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且大抵是楚寂尘的心跳声实在是有些太过催眠,她竟然还……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睁开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身旁。
    楚寂尘已经离开。
    她伸手摸了摸楚寂尘躺着的那块地方,也已经冷了下来,大抵离开已经有段时间。
    “小姐醒了啊?”晚晴进来查看,瞧见沈清辞睁着眼,连忙走了过来:“奴婢给小姐更衣。”
    “王爷都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奴婢本来是想要将小姐叫醒的,可偏偏王爷说,让小姐多睡会儿不要打扰。”晚晴眉眼弯弯:“王爷对小姐可真好啊。”
    沈清辞一愣:“王爷来了?”
    应当不是来了,是根本就没走吧?
    “是啊。”晚晴看了沈清辞一眼:“说是昨天晚上在宫中处置政事处置到了清晨,出了宫早饭都没吃呢,直接就过来了。”
    她嘿嘿笑着,眼中满是揶揄:“奴婢本是觉得王爷一夜未眠,想要劝他先去休息的。结果王爷说啊……”
    “说他想要先见一见小姐,同小姐说几句话,再去休息。”
    沈清辞轻轻咬了下嘴唇,这人……谎话连篇!
    他昨天晚上哪里在宫中处理政事处理到早上了?
    他昨天晚上明明就在她的床榻上!
    且他怎么一夜未眠了?他倒是睡得极好,被他扰乱心神,纠结到大半夜才睡着的人,分明就是她好吗!
    一想到昨夜的事情,她甚至总觉得,那滚烫又硬邦邦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腿间。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起了身:“更衣吧。”
    这楚寂尘……未免有些太过恼人!
    沈清辞穿戴整齐,才去了前厅,楚寂尘正在逗弄廊下挂着的鸟笼中站着的鸟,听见动静,才朝着她看了过来,眉目间的冷冽立刻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化了开:“清辞起来了?睡得可好?”
    沈清辞脚步一顿,默不作声地睨了他一眼,却不敢暴露分毫,只点了点头笑着道:“挺好的。”
    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王爷用过早饭了吗?”
    “半夜在宫中处理政事,吃了几块点心,不是很饿,等着清辞一起用早饭呢。”
    一旁的管事连忙道:“老奴这就叫人送吃的来。”
    沈清辞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楚寂尘跟前挂着的鸟笼上:“这是……”
    “这是下面的人送的,会学舌,我觉得挺有趣的,就带过来送给你。”
    那鹦鹉似乎听懂了楚寂尘的话,突然开口道:“给王妃请安!”
    沈清辞笑了笑,的确是挺有趣的。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到了沈清辞面前:“我听闻昨天霍老夫人和柳若兰来了?”
    “嗯。”沈清辞点了点头:“来耍无赖的,不必理会。”
    她顿了顿,才又看向了楚寂尘:“对了,此前那杀手掳到状元楼的霍云湛,是假的吧?”
    楚寂尘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只点了点头:“是假的。”
    “真正的霍云湛,应当是被柳丞相的人带走了,不知道藏到哪儿了。”
 第70章 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楚寂尘摩挲着轮椅扶手,神情淡漠:“柳家,还是有些手段的。我安排了不少人找,也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沈清辞点了点头,柳丞相毕竟混迹朝堂多年,且能够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也还是有些手段的。
    但……
    “之前淑妃宫中不是发现了巫蛊娃娃吗?柳丞相……不是也被传召入宫问责了吗?我记得,柳家那时候,甚至打算先让柳若兰假意辞官的,霍云湛和柳若兰还因此吵了一场。”
    “后来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应接不暇的,我也没有再关注此事,这件事情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楚寂尘嗤笑了一声:“皇帝替淑妃,找了个替罪羊。”
    皇帝……替淑妃?
    淑妃宫中发现的巫蛊娃娃,不就是诅咒皇帝的吗?
    不是听闻皇帝因此勃然大怒吗?
    楚寂尘似乎知道沈清辞在想什么,只神情淡淡地低下了头:“皇帝的确因为那巫蛊娃娃上写着他的生辰八字而勃然大怒。”
    “但他更不想一直受制于我。”
    “我是摄政王,他如今已经及冠,但却一直没有还政于他,在许多政事的处理上,他都十分看不惯我的处理方式。”
    “朝堂上,唯一能够与我分庭抗争的,也就一个柳丞相了。”
    楚寂尘扯了扯嘴角:“他之前娶淑妃,就是为了拉拢柳丞相,意图借助柳丞相之势,夺回皇权。”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让柳丞相辞官。”
    沈清辞眯了眯眼,也是,皇帝最忌惮的,还是楚寂尘。
    柳丞相,是他为数不多的筹码。
    所以,之前柳家人说,如果实在不行,柳丞相会辞官。其实他们心里十分清楚,柳丞相一旦辞官,永明帝就定然会妥协。
    唯一不了解状况的,是霍云湛。
    “皇帝让后宫中另一个与淑妃时常作对的德妃的丫鬟出来顶了罪,那丫鬟被打杀,德妃也被打入了冷宫。”
    楚寂尘垂下眼整了整衣裳:“德妃的爹,之前是御史大夫,但在查一起贪腐案子的时候,出意外没了。”
    “他有两个儿子,但都年岁尚小,担不起大任。对皇帝而言,德妃的用处,远不及淑妃。自然,德妃也就成了牺牲品。”
    沈清辞心头微微颤了颤,她一直是知道皇权争斗有多残酷的。
    尤其对于,被卷入皇权争斗的这些女子。
    德妃父亲身死,家中没落,对皇帝没了用处,便成了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
    沈清辞目光落在楚寂尘的身上,沉默了。
    楚寂尘,也是皇室中人。
    虽然因为双腿残疾,无法夺取皇位。
    但他并非毫无野心。
    可她沈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对他的野心,没有丝毫的助力。
    他如今兴许是因为喜欢她,而一腔孤勇的娶了她这个嫁过人且怀过孩子的女人,但人心易变,她不知道这样的喜欢,能够维持多久。也不认为,能够维持很久。
    一旦不再喜欢,又对他没有助力,那她也就成了弃子。
    如同霍云湛对她一样。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她断然不能够重蹈覆辙,因为楚寂尘对她一时的好,就付出真心了……
    与霍云湛那样的事情,她经历一次就已经够了。
    楚寂尘说着,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沈清辞连忙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怎么了?”
    楚寂尘摇了摇头:“事实上,在巫蛊娃娃的事情发生后,柳丞相被传召入宫的第二日,他们便已经达成一致了。”
    “只是他们想要查明那巫蛊娃娃之事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谁,同时,找到合适的替罪羊,所以稍稍拖延了一段时日,秘而不宣。”
    “但柳丞相的家里人,应当都是清楚的。所以,他们一直都很镇定,不曾有过丝毫慌乱。”
    沈清辞颔首,这倒也是,柳若兰除了一开始,后来也都还挺嚣张的,并未因此收敛半分。
    沈清辞想到此处,却是浑身一震,看向了楚寂尘。
    是了,柳若兰作为柳丞相的家人,应当是知晓,巫蛊娃娃之事,波及不到柳丞相,更波及不到她的。
    且她表现的,也确实如此。
    可……
    霍云湛和老侯夫人,似乎是不知道的。
    霍云湛还因此担忧他那即将到手的太仆之位会飞了,还与柳若兰发生过一些争执。
    但即便是在争执中,柳若兰也并未对他们已经找到了替罪羊的事,绝口不提。
    甚至,霍云湛也就是因此,才会对柳家生出不信任来。从而,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意图将她送进宫。
    可柳若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那般迫不及待地和霍云湛亲密,意图怀上他的孩子吗?
    还是说,那个时候,柳若兰就已经对霍云湛生了罅隙,对他不够信任了呢?
    沈清辞在楚寂尘对面坐了下来,眉头轻蹙:“如今,霍云湛已经彻底不行了,柳家应当不会让柳若兰在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且霍云湛对柳家,也已经可以说是,彻底没用了,他们为什么……要救下霍云湛呢?”
    “这样费尽工夫,如今外面也都是对柳家的怀疑。”
    “为什么不直接,让那把火真的烧起来,就让霍云湛死呢?”
    楚寂尘倒是不曾想到沈清辞竟然这样敏锐,他转动了一圈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垂下眼笑了笑:“因为沈家。”
    沈清辞瞪大了眼:“沈家?哪个沈家?”
    楚寂尘却只看着沈清辞不说话了。
    沈清辞犹豫片刻,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我?我们沈家?”
    “可我们沈家,都已经被满门抄斩,就只剩下一个我了啊。”
    楚寂尘点了点头:“是。”
    “但在沈家出事之前,就一直有传闻。”
    “传闻沈家秘密训练了一支精锐队伍,人数虽然不多,不足一万,可却都是绝对的高手。”
    “传闻这支队伍,只听从沈将军调遣。沈将军之前数次打赢胜仗,都是因为手握这样的精锐之师。”
    “传闻,永明帝之前,其实并不想要直接杀了沈将军的。他曾在下旨之前,秘密审问了沈将军好几天,可沈将军都否认了那支精锐的存在。”
    “永明帝这才恼羞成怒,直接下了旨!”
    “后来霍云湛娶了你,而后又有了沈将军已经将调遣这支精锐之师的调兵令交给了你的传闻。”
 第71章 图她的身子?
    沈清辞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诧和茫然:“什么精锐之师?什么调兵令?”
    “交给了我?我如何不知道?”
    她紧蹙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她嫁给霍云湛之后,霍云湛倒的确是好几次问过她,她爹爹有没有交给她什么东西?
    她当时也是有些莫名,霍云湛解释说,他怕如果她爹爹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交给了她,会影响到她,乃至于整个霍家。
    她否认了之后,后来霍云湛都还试探过几次。
    且当时,将她的嫁妆交到柳若兰手里,由柳若兰打理,其实是霍云湛提出来的,他说她家逢巨变,恐怕也无心打理这些。而且,侯府是柳若兰在当家,她交给柳若兰打理,也可以表明,他们对侯府没有异心。
    她同意之后,还是霍云湛亲自检查和清点的她的嫁妆,然后才交到中公的。
    沈清辞紧蹙着眉头,联系到方才楚寂尘所说的传闻,她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几分猜想:“难道,霍云湛娶我,是为了这个?”
    “是因为他们没能从我爹爹那里拿到那所谓的调兵令,觉得如果将沈家满门抄斩,只留下我这么一个独女,我爹爹定是会将东西交给我?”
    “我如果与霍云湛成了亲,霍云湛便可十分方便的,查找我有没有那调兵令,想方设法地哄我,将调兵令交出来?”
    楚寂尘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玉扳指:“兴许吧。”
    沈清辞咬了咬唇:“所以,在我怀孕,却仍旧没有说出那调兵令所在之后,霍云湛便开始怀疑,那调兵令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觉得,我既然已经怀孕了,也就已经彻底被绑住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调兵令,等我生下孩子,要么会传给我孩子,要么会交给霍家。”
    “而沈家已经灭族,他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调兵令娶了我,但我对他没有什么帮助,他是亏了。”
    如果有这样的传闻存在,那一切似乎也就更为合理了。
    她之前一直的困惑,也就有了解释:为什么霍云湛那样有野心的人,却愿意在沈家已经快要出事的时候,娶了她?
    不是老侯夫人说的,她的功劳。
    也不是他霍家守信。
    而是霍云湛对她,有所图谋。
    沈清辞眸光颤了颤,所以,霍云湛是在被打入天牢之后,将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调兵令可能在她身上的事情,告诉了柳丞相?并且以此为由,让柳丞相想办法,帮他重新变回霍云湛的身份?
    沈清辞闭了闭眼,霍云湛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恐怕,只有利用吧。
    他对她所有的好,应当,都是装出来的吧?
    她却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看向了霍云湛,眉头轻蹙。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霍云湛却似乎对她心中所想一清二楚,他抬起眼来朝着沈清辞笑了笑:“清辞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霍云湛娶你是为了调兵令,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为了那东西?”
    沈清辞拢在袖中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没有作声。
    楚寂尘却操控着轮椅到了沈清辞跟前,伸手覆盖住了她的手,牢牢包裹住。
    “沈将军有没有暗中招揽兵马,训练精锐作为自己的私兵我不知道。”
    “但我有。”
    沈清辞愕然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向楚寂尘。
    楚寂尘此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楚寂尘嘴角勾了勾:“我有偷偷囤积兵马,暗中训练。”
    “且我暗中训练的兵马,比传闻中沈将军的那支精锐之师,数量多出了数倍。”
    沈清辞瞪大了眼,这是……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说的吗?
    楚寂尘看向她,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清辞若是感兴趣,等你我成了亲,我可以带你去瞧瞧,我的私兵。”
    “你是我的王妃,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清辞咬了咬唇,这人……
    她虽然已经答应嫁给他,可他们尚未真的成亲。
    他难道就不怕她,将这件事情当做筹码,说出去了吗?
    楚寂尘却并不觉得自己方才扔下了一个多炸裂的消息,只看向院子门口,管家带着丫鬟送早膳过来了。
    楚寂尘眉眼弯弯:“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汤包,你尝尝这个厨子做的味道如何。”
    沈清辞一愣,这人……怎么能如此顺畅的,将话茬从私兵,转移到汤包的?
    她还在震撼中呢。
    管家将布好早膳,便退了下去。
    楚寂尘自己拿了碟子,倒了一些醋,又夹了一个汤包放到碟子里,推到了沈清辞面前:“尝尝?”
    沈清辞依言尝了一口,身子却是一下子顿住了。
    这个汤包的味道,十分的熟悉,和她之前在沈府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好吃吗?”楚寂尘问着。
    沈清辞点了点头,却又想起刚才楚寂尘的话,他说,他让厨房做了她喜欢吃的汤包?
    他又是如何,知晓她喜欢吃汤包的?
    沈清辞心思微动:“好吃的,而且这个味道,和我在家时候吃的,几乎……一模一样。”
    楚寂尘笑了:“嗯,我用的,就是沈府之前的厨子。”
    “沈府出事之前,你爹娘遣散了府中下人,我前段时间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之前沈府用的厨子,昨天我刚让人将那厨子带过来。”
    “你喜欢就好。”
    沈清辞睫毛微微颤动,原来是用的沈家之前的厨子,怪不得……怪不得楚寂尘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可楚寂尘作为摄政王,却为了她,费心功夫。连厨子这么小的事情,他都亲自交代,想尽办法找到了沈家之前的厨子……
    她心中却控制不住地想着,如果楚寂尘娶她,并不是像霍云湛一样,为了那根本子虚乌有的调兵令。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喜欢她?
    她看着楚寂尘,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起,昨天晚上,那抵在她身后大半宿的玩意儿……
    既然不是图调兵令,那就是图人了。
    又或者说,图她的身子?
    显而易见的,他对她,是有渴望的。
    那她……嫁不嫁?若是嫁了,他要她,她又给不给?
 第72章 扑到了楚寂尘怀中
    沈清辞心思转了又转,等用过早膳,沈清辞才又看向了楚寂尘:“听晚晴说,王爷昨天晚上一直待在宫中处理政务,今日一早就又来了我这里,想必也已经累了,王爷要不,去休息会儿?”
    楚寂尘轻咳一声:“倒也的确是有些累了,但先前我的人来禀报,说你的嫁衣与我的喜服,都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就送过来,让我们先试穿试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我到时候跟着你一起试,方便一些,我就先不回摄政王府了。”
    楚寂尘说完,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辞。
    沈清辞扬了扬眉,轻咳一声:“那王爷……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楚寂尘眼中有明显的笑意晕开:“嗯,也可。”
    “只是,这院子此前只是布置来给你成亲前暂时住的,因此,只有你住的那主院好好收拾布置出来了。其他院子,都没有收拾。”
    沈清辞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这人,绕了这么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桩。
    她掀了掀眼皮,在心中暗暗哼笑:“那王爷,去我屋中休息?”
    楚寂尘等的就是她这么一句,却还假装为难:“清辞的闺房,我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妥当?”
    不太妥当?
    他半夜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抱着她,还用他……他那东西抵着她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妥?
    现在倒是还装起来了?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借我的床榻歇息一会儿罢了。”
    “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不是吗?离我们的婚期,也已经不到半月了,一切都在筹备中,我嫁给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楚寂尘眼中笑意更浓:“清辞说的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也不会再让它有什么变动了。”
    “既然清辞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清辞垂眸,这人,根本就是一头大尾巴狼,如今还想把尾巴藏起来装狗?
    他还不知道,他的尾巴,早就藏不住了。
    等着楚寂尘去了她的寝屋,沈清辞才索性搬了竹榻,在廊下看书发呆。
    如果,霍云湛是以那子虚乌有的调兵令作为借口,让柳丞相将他救了出来的,那霍云湛,迟早还会找上她。
    若是霍云湛找上她,她倒是可以,借着那调兵令,诈一诈霍云湛。
    如果真如楚寂尘所言那样,那沈家出事,定然与霍云湛有关系。
    皇帝和霍云湛,是从何得知,她爹爹训练了一支私兵的事?是霍云湛在与她的接触中,得到了什么线索,然后透露给皇帝的?
    又或者,是皇帝先得知,而后透露给霍云湛,让霍云湛来接近她,娶她,查探那调兵令所在的?
    但不管如何,霍云湛与永明帝,都定然早已经暗中勾结在一起。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她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沈家平反,为她的亲人们报仇雪恨!
    沈清辞正想着,晚晴欢欢喜喜招呼着几个丫鬟进了院子。
    “小姐,王府的人送了嫁衣和喜服过来,小姐要先试穿一下吗?”
    沈清辞目光落在装着喜服和嫁衣的箱子上:“王爷还在休息……”
    她停顿了一下:“必须要现在试穿吗?”
    跟在晚晴身后的一个绣娘模样的人连忙笑着道:“王爷和王妃的婚期比较紧,最好是现在试穿了,奴婢好瞧瞧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也好及时调整。”
    这倒也是。
    而且有绣娘在,才好看出问题。
    沈清辞站起身来:“那劳烦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王爷。”
    “是。”
    沈清辞走到寝屋门口,脚步微微顿了顿,还是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一片安静,楚寂尘的轮椅放在床边,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似是已经睡着。
    沈清辞扬了扬眉,这人昨夜明明睡得挺好啊,比她早睡着许久,怎么竟然大早上的,还能睡得着?
    她走到床榻边,目光落在床上楚寂尘的脸上,楚寂尘这张脸,长的是极好的,只是大抵是因为身居高位的缘故,平日里眉眼之间,总是暗藏锋芒,带着几分凌厉。
    如今睡着了,倒是显得安静平和了许多,更显俊朗。
    “王爷。”沈清辞轻轻唤了一声。
    但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
    沈清辞想了想,伸手戳了戳楚寂尘的胳膊,她刚刚碰到楚寂尘的胳膊,就被直接拽住了手,猛地一拉。
    沈清辞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拽得倒了下去,扑到了楚寂尘怀中。
    “唔……”沈清辞直直撞到了楚寂尘的胸膛上,忍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这人……这胸膛……未免也有些太硬了。
    楚寂尘这才似乎终于醒来,睁开了眼,只是眼中还有些迷蒙:“清辞?”
    沈清辞抬起眼来,眼泪汪汪地望向楚寂尘,就瞧见楚寂尘喉结滚动,眼中隐隐有火焰在跳跃。
    不好!
    这个眼神,沈清辞并不陌生。
    她连忙用手抵住楚寂尘的胸口,拔高了声音,急声道:“王爷,王府的人送喜服和嫁衣来了,让我们现在试穿一下,如果不合身,她们才好及时改。”
    楚寂尘仍旧定定盯着沈清辞,沈清辞甚至感觉到,楚寂尘那个地方隐隐有些复苏的迹象。
    沈清辞耳朵微微有些红,只连忙道:“王爷,你放开我吧。”
    这与昨天晚上的情况可不同。
    昨天晚上,至少她先是装睡,而后楚寂尘又是真的睡着了。
    可现在,他们都清醒着。
    万一他真的又……动了情。
    到时候尴尬的,是他们两人。
    楚寂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她:“抱歉,睡迷糊了,感觉有人碰我,下意识地反应。”
    沈清辞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听见楚寂尘这么说,她眉头一蹙,忍不住地低声道:“下意识地反应?有人在王爷睡着的时候碰触王爷,王爷下意识地……就要往怀里拉吗?”
    楚寂尘伸手抓住她的手,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自然不是。”
    “这个下意识地反应,只对你。”
 第73章 他说他是霍云湛!
    沈清辞承认自己这样问,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可楚寂尘这回答……未免有些太假。
    楚寂尘看向沈清辞:“自从我成了摄政王之后,想要要我性命的人不计其数,我惜命,所以身边守卫十分森严,一般不会有人能够近得了我的身。”
    “更何况是我睡觉的时候。”
    “正常情况下,我也不需要有人叫起。即便是有急事,需要叫起,也没有人会如你这般……”
    “且你身上的香味十分特别,即便是睡梦中,我也断然不会认错。”
    楚寂尘目光灼灼,倒让沈清辞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却这样认认真真的同她解释。
    沈清辞怕他继续说下去,会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招架的话来,只连忙道:“绣娘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我叫她们进来了?”
    楚寂尘眼中满是纵容:“不必进来,我去偏房换。你穿嫁衣的模样,我还是想要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再看。”
    他撑着身子起身挪到了轮椅上,操控着轮椅出了门,很快,晚晴就带着人进来了。
    几人一起服侍着沈清辞换上了嫁衣,晚晴忍不住地惊叹出声:“这嫁衣可真美啊,而且,这绣工,这凤凰展翅,从背后看,简直绝了。”
    沈清辞垂眸看向自己嫁衣上绣着的花纹,嘴角勾了勾,看得出来,的确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沈清辞正想着,门外却突然又响起了轮椅的声音。
    轮椅?楚寂尘?
    沈清辞转头看向门口,楚寂尘不是说,他要去隔壁偏房换吗?不是说,她穿嫁衣的模样,得要留到他们成亲的时候再看吗?
    轮椅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停下,沈清辞皱了皱眉:“王爷?”
    “嗯。”楚寂尘声音与先前完全不同,声音中是全然的冷冽。
    “宫中出了点事。”他微微一顿,接着道:“我收到宫中传信,说皇帝醒了,我需得要入宫一趟。”
    皇帝……醒了?
    沈清辞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殆尽,之前楚寂尘提起过永明帝昏迷之事,当时他说,永明帝不会死,但是至少要等他们成了亲,才会醒过来。
    可永明帝竟然在这个时候,就提前醒了过来。
    这说明,有些事情,可能脱离了楚寂尘的掌控。
    沈清辞连忙道:“好。”
    她蹙起眉头,如果有些事脱离了楚寂尘的掌控,那楚寂尘此番入宫,会不会有危险?
    “王爷一切小心。”
    楚寂尘应下:“放心。”
    随后,沈清辞就听见轮椅声渐远。
    沈清辞也没了再观赏自己嫁衣的心思,只低声询问着绣娘:“大小应当还算合适的吧?”
    “合适。”绣娘笑了笑:“王爷提供的尺寸正正好。”
    “奴婢这就将嫁衣带走,做最后的处理。”
    沈清辞应了一声,将嫁衣脱了下来交给了绣娘,等绣娘离开,沈清辞便坐在桌子旁发起了呆。
    晚晴也有些担忧:“陛下之前属意小姐,霍云湛想要将小姐送入宫,却阴差阳错之下,送了个替身进去。陛下昏迷不醒,对小姐而言,是件好事。”
    “如今陛下又醒了过来,会不会,又想起他昏迷前的那件事啊?”
    “万一……”
    沈清辞眉头紧蹙:“不会有万一,摄政王已经入宫了。”
    晚晴觑了觑沈清辞的脸色,连忙道:“对,是奴婢失言,有王爷在,不会有万一的。”
    沈清辞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一副对楚寂尘坚信不疑的模样,可她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皇帝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意味着什么。
    可她现在却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甚至没有办法打探到丝毫关于宫中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管家匆匆而来:“沈小姐,隔壁院子外有人找了过来,自称是霍将军!说他来寻你来了!”
    谁?自称霍云湛?
    沈清辞眸光森冷一片,却是忍不住地嗤笑了一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之前状元楼上的事情闹得那样沸沸扬扬,霍云湛却还竟然敢演这样的戏码。
    他是笃定,他本就是霍云湛,以霍云湛的身份来找她,断然不会露出丝毫破绽是吧?
    他是觉得,只要他霍云湛的身份得到了她这个曾经的妻子的认可,便可名正言顺了吧?
    呵……
    管家觑着沈清辞的脸色,低声道:“沈小姐,要老奴找个由头,打发了他吗?要不,找个王爷在的时候,再让他来吧?”
    “不必。”沈清辞豁然起身,满目讥诮:“我去会会他,看看他玩的是什么花样。”
    管事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多安排些护卫扮成那边院子里的下人,一旦有任何事,沈小姐你尽管叫人就是。”
    沈清辞应下,带着晚晴从暗门进了隔壁院子,直奔前院而去。
    霍云湛等在前院花厅门口,见沈清辞从垂花门出来,立马就伸出手迎了上去:“阿辞!”
    沈清辞却眉头一蹙,退后了两步,晚晴连忙上前拦住了霍云湛。
    霍云湛皱了皱眉:“阿辞,是我啊!我是霍云湛啊!我是你的夫君啊!”
    “晚晴你做什么?”
    沈清辞眯了眯眼:“我的夫君战死已经近三月,我亲自查验过他的尸骨的。”
    霍云湛对沈清辞的反应早有预料,只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是你夫君,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来验,我真的没有易容!也不是谁假扮的!”
    沈清辞嗤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你大抵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人,与你生着同一张脸,无需易容。”
    她满目寒凉:“侯爷,你就别装了。”
    “我虽然离开了侯府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院子里不曾出门,却也并非耳目闭塞。那日状元楼上的事情,我都听闻了。”
    “你名声尽毁,就想要让云湛起死回生。你骗得了其他人,却独独骗不了我。我是云湛的妻子,对他再了解不过。”
    霍云湛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沈清辞说的没错,他对霍云湛再了解不过,同样的,他对沈清辞也足够了解。
    他本就是霍云湛,想要让沈清辞认可他的身份再简单不过。
    他急忙道:“我真的是霍云湛,你我夫妻近一年,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知晓……你后腰有一处桃花形状的红色胎记!每次我们亲热的时候,我最喜欢亲吻你那处。”
    沈清辞眸光瞬间转厉,心中愤怒至极。
    她想过霍云湛会用一些只他们知晓的事情来博取她的信任,却不曾想,他竟会用床笫之事来!
    这院中,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的下人!
    沈清辞紧咬着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她死死盯着霍云湛,却骤然笑出了声来:“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我有办法,可以验证你究竟是霍云湛,还是霍云霆。”
    霍云湛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无妨,他本就是霍云湛,无论如何验证,他都不惧。
    沈清辞笑容中泛着阴狠:“很简单,霍云霆……他不举。此事,人尽皆知。”
    “你若是能够想办法,让你那东西站起来。那我就信你,不是霍云霆,而是霍云湛。”
 第74章 你亲自验身?
    霍云湛的脸色青了又黑,他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几乎将后槽牙咬碎,但想起自己此行的原因,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几个月不见,阿辞怎么……变得这般粗俗?”
    “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张口闭口,将那玩意儿挂在嘴边?”
    他压低了声音:“若是阿辞实在是想要……也得要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啊。”
    沈清辞却只冷冷地睇着他:“这话茬,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我不过是让你证明你是霍云湛,你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一张嘴,吐露的就是一些闺房私事。”
    “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就你能够在大家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断定,你不是霍云湛。”
    沈清辞悄悄掐了掐自己腰间软肉,疼得她立马泪眼汪汪。
    她转过头看向远处,声音中的颤抖却将她的情绪泄露了个彻底:“我的云湛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对我更是体贴关怀备至,他绝对不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将我置于此般无法自处的境地。”
    她哽咽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霍云湛,眼眶通红一片:“你可有想过,如果你先前说的那些话传了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们可会盯着我议论我?他们可会当真?”
    “你可以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和处境,置我的清白与名声于不顾,为何我那么说,你却就恼羞成怒了?”
    “你说的是无人知晓也无从查证的隐私,可我说的不过是京城中如今人尽皆知的事实罢了。”
    “这事实,也并非是我闹得人尽皆知的,你为何要发怒?”
    霍云湛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他先前的确是有些急了,他想着既然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自然得要说只有她和沈清辞才知道的事情了啊。
    他大概是这一个月与柳若兰厮混的太多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种床笫之间的秘密。
    霍云湛心里愈发抓心挠肝,只咬了咬牙:“清辞,我错了。”
    “我只是隔了几个月见到你,太想你了,太着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我真的是霍云湛啊!”霍云湛心思千回百转,只着急忙慌地将衣袖撸了起来,将自己胳膊上的一道疤印给沈清辞看:“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你十四岁的时候,与我一起出去狩猎,你去捡猎物的时候,被几条狼围攻,但是我们手中弓箭已经用完了。我为了保护你,被狼咬了一口,当时几乎被撕咬掉了一块肉。”
    “你急得都哭了,说你爹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再也不会让你跟着我一起出来玩的。”
    “于是我就撒了谎,对你爹爹说,是前一日和别人出去玩的时候被狗咬了。”
    沈清辞的目光从他那伤上扫过,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是他的双生哥哥,他身上的疤痕来历你知道并不奇怪,他可能与你说起过也不是不可能。”
    “我还是那句话,你绝对不可能是云湛,云湛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让我无法自处。”
    沈清辞转身就走:“我的云湛已经死了,战死的,他是我心中的英雄和功臣。但你不是……”
    霍云湛连忙冲过了晚晴的阻拦,拽住了沈清辞的手,压低了声音:“你之前说,我兄长不举的事情人尽皆知,我可以向你证明!”
    “但这里不太合适,且现在青天白日的,也不太合适。”
    “要不,你现在跟我回侯府,我晚上亲身向你证明?你亲自验身?”
    “或者,你说个时间?我来接你回侯府?”
    沈清辞眯起眼来,目光落在霍云湛的身上,若有所思,霍云湛……要怎么证明自己行?
    那药效应当是极好的,府医和不少的大夫也都给霍云湛诊断过了,他就是已经不能行房事了。
    他这般信誓旦旦,玩得什么花样?
    霍云湛将沈清辞的怀疑自动自发的理解成了迟疑,他心中蔓延开一抹喜色,沈清辞迟疑了,是不是说明,他有机会了?
    霍云湛急忙又道:“还有我大哥!”
    “我大哥根本就没有失踪,人还在呢。我回城之后,是先去见了他的!”
    “是他告诉了我,你搬出侯府,住到了这里的事情。”
    “方才我着急来寻你,离开之前,正好有人来禀报,说陛下醒过来了,大哥就急急忙忙跟着柳丞相一同入宫请罪了!”
    “你只需要去问一问,或者等大哥回府,我带你回侯府,亲自见一见,你就知道我是真的没有骗你了!”
    跟着柳丞相一同入宫了?
    沈清辞睫毛微颤,她不觉得,这种一问便知的事情,霍云湛会说谎。
    可霍云霆已死,这世上,怎么可能又多出一个霍云霆来?
    除非……
    沈清辞立马反应了过来,易容假扮!
    楚寂尘身边能够有易容术极好的能人异士,柳丞相那里未必没有。
    如果能够让人假扮成霍云霆,在霍云霆出现的同时,霍云湛也一起出现。
    自然就能够洗脱之前关于霍云霆名声尽毁,所以故意放火烧身,假死金蝉脱壳意图假扮霍云湛回京的传闻了。
    这一招,的确是高。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霍云湛究竟要如何证明自己行。
    沈清辞心思千回百转,只甩开了霍云湛的手,眯着眼看向他:“你说,侯爷跟着柳丞相入宫了?”
    “是!”霍云湛听她问起此事,心中更觉得有希望,只急忙道:“我亲眼所见,你可以安排人去问一问宫门口的人就是!或者直接让晚晴去宫门口守着去。”
    “阿辞,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承认我先前实在是太过鲁莽了,我该死!但我真的只是太想你了,太想和你相认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用这样冷漠且厌恶的眼神看我好吗?”
    沈清辞垂下眼,声音仍旧带着几分轻颤:“既然你说你是霍云湛,说你已经见过你兄长。那你可知道,柳若兰害我流产,推我落湖的事情?”
    “又知不知道,你那兄长,意欲迷晕了我,将我送入宫进献给陛下的事情?”
 第75章 你可千万不能再回去!
    似是想起了那些十分痛苦不愉快的经历,沈清辞哽咽了一声,才又接着道:“还有你娘,她在知晓你大哥送错了人,被陛下怪罪的消息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怪我,怪我为什么没有好好躺在床上,连累你大哥送错了人。”
    “她还竟然想让我主动入宫献身给陛下,好救出你大哥,顺便让我被陛下封为嫔妃,尽享荣华富贵的时候,拉扯拉扯你们霍府!”
    沈清辞眼中满是泪水,却忍不住讥诮地笑出了声来:“最近几个月,你们霍家还真是让我看尽了人情冷暖。”
    “你让我回霍府?你觉得我怎么回这样的霍府?”
    霍云湛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烦躁,沈清辞不是向来最体贴乖顺,最听话最懂事的吗?
    怎么现在这样无理取闹?
    他都说了,他是霍云湛了!
    霍云湛这几个月根本都不在,霍云霆和他娘做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沈清辞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
    她这小小的院子就这么多下人,还都是一些他不熟悉的下人,有什么事不能够私底下说吗?为何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他兄长和亲娘的不是?
    让他面子往哪儿放?
    霍云湛越想越觉得气闷,但他将沈清辞哄回去,还有用处。
    霍云霆的名声如今已经那样了,他绝对不能再以霍云霆的身份继续下去。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悦,只装作惊讶茫然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我这段时间是被敌军掳走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才跑回来,才找到你见到你,你真的要一直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吗?”
    他一脸深情地看向沈清辞,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委屈了,你乖一些,先跟我回去,回去之后,关于我大哥大嫂,还有母亲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会给她一个交代?怎么交代?
    沈清辞冷笑,霍云湛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但她的确是想要看看,霍云湛究竟想要做什么,又要如何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
    “想要让我回去再给我交代?再向我证明你的身份?”沈清辞嗤笑一声:“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先将我骗回去,然后将我囚禁起来?”
    “毕竟,你兄长这段时间性情大变,之前就将柳若兰给囚禁起来了。”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你要让我回去,可以啊。但你得先给我交代!”
    霍云湛心头愈发烦躁,沈清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你要我怎么给你交代?”
    沈清辞歪着脑袋想了想:“简单啊,让你的母亲,让你的大哥以及大嫂,亲自来迎我,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
    这怎么可能!
    沈清辞是疯了吧?
    沈清辞似乎洞察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让我如何相信,我回到霍家后,你能护得住我?”
    霍云湛连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有些快要撑不住:“清辞,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他们毕竟是我……”
    沈清辞却骤然变了脸色,一脸冷漠地看向了他:“过分?”
    “我已经提出要求了,你既然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做不到,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来人,送客!”
    霍云湛皱起眉头,还想要拽住沈清辞,却有护卫形如鬼魅一样挡在了霍云湛面前,捏住了他的手腕。
    霍云湛几乎下意识地就出手反击,可那护卫却也立马动了手,不过简简单单两个动作,霍云湛脸色就变了。
    沈清辞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人?武功竟然这样高!远在他之上!
    他想起昨日他母亲提起过,她之前本来是想要强行将沈清辞留下来的,可沈清辞竟然早早在霍府安插了人,将她给护住了。
    据说,那些人是沈家旧部?
    武功这么高的沈家旧部?
    沈清辞为何从未向他提起过?
    他想起沈靖轩暗中培养了一支精锐之师的传闻,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护卫,莫非就是沈靖轩那支私兵里面的人?
    沈清辞果然知晓那支私兵所在?她手里果然有能够调遣那支兵马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确是得要好好重新谋划一下了!
    他得要立刻入宫觐见,见陛下,见柳丞相!
    霍云湛被那护卫的掌风逼退好几步,只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沈清辞,做出一副受伤至深的模样:“清辞,你竟然让你的人对我下手?”
    他垂下头,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我知道了,我先走就是。”
    “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证明我的身份的!也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接回去的。”
    他说完,佯装深情地朝着沈清辞深深看了一眼,才踉跄着转身走了。
    等霍云湛走远了,晚晴才忍不住地“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装人装久了,忘了自己是畜生了吧?隔壁的大黄都比他像人!”
    晚晴骂完,才挽着沈清辞往回走:“他说永宁侯入宫了?怎么可能有两个永宁侯?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他会向小姐你证明,他是真正的霍云湛?怎么证明?难不成,他还能有那本事?”
    “小姐你为何要提出那样的条件啊?如果他真的让他们来给小姐你赔礼道歉了,小姐你还真的要回去不成?”
    晚晴的声音越来越急,最后才低声道:“那侯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
    “而且,小姐你可是要和摄政王成亲的!”
    沈清辞笑了一声:“我当然不可能回去。”
    她说完,眸光就又转冷了:“但是,霍云霆没有消失没有假死,他又弄出了一个霍云湛来!我们虽然心知肚明,这两人中总有一个是假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总有人会以为,霍云湛没有死。”
    “霍云湛没死,还出现了,我就不是寡妇了,霍云湛暂时肯定不会和我和离的,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这么快的再嫁了。”
    “所以,我得要想办法,揭穿他的真面目!”
    “而且,必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第76章 她在撒娇?
    沈清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她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道具,只是那东西,她认识的人中,她知道的,只有楚寂尘有。
    她得等楚寂尘出宫。
    沈清辞低声道:“你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人到宫门口等一等,如果见着摄政王,给摄政王带个信,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好。”晚晴立马应下,匆忙去了。
    但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楚寂尘也没有回来。
    因为楚寂尘一直没有回来,沈清辞的心一直高悬着,有些担心。
    皇帝比楚寂尘安排的早了十多日醒过来,这其中必定是出岔子了。
    会不会皇帝知道他昏迷之事,有楚寂尘的手笔,所以,对楚寂尘下手了?
    这样的猜想让沈清辞心中愈发难安,辗转反侧的,有些睡不着。
    若是明天一早醒来,楚寂尘却还没有回来,那她就必须要想办法了。
    即便是她如今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探宫中的消息……她还可以问问管家,又或者让管家派人回摄政王府问问。
    摄政王府中的人,应当能有法子。
    沈清辞正想着,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沈清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翻身下了床,随手扯过披风披上,就冲了出去。
    “怎么了?是王爷回来了?”沈清辞急忙问着。
    来人却并不是楚寂尘,而是管家。
    “不是王爷。”管家刚说完,沈清辞就隐隐约约听见了打斗声。
    她眸光一凛:“有刺客?”
    管家点了点头:“的确是有刺客,但是是夜探隔壁院子的。”
    沈清辞立马明白了过来,隔壁院子是她明面上住的地方,针对隔壁院子而来,也就是因她而来。
    “永宁侯府的人?”
    “现在还不知道,但十有八九吧。”管家顿了顿,才又道:“且这些刺客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一个小院子,他们安排了足足八处进攻点,且每处安排了十来人。”
    这么多人?
    “且他们沉迷于与我们的人交手,明明在交手的时候他们有机会闯进来的,但却没有人动。”
    沈清辞眯起眼来,心里有了一些猜想:“是在试探?”
    “老奴也是这么猜想的。”
    沈清辞手指捏紧了披风,面色森冷,她知道了,知道霍云湛意欲何为了。
    楚寂尘曾提起过,霍云湛和永明帝都十分肯定,她爹爹手中有一支私兵。
    之前她离府的时候,动用了她爹爹的旧部。白日里,楚寂尘安排的暗卫在霍云湛要拉拽她的时候,对霍云湛动了手。
    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两件事情,让霍云湛起了疑心。
    他应当是怀疑,那私兵的确存在,她知晓调遣那私兵的办法,且已经调用了一些来保护她了。
    因为起了疑,所以才会在晚上安排近百人对隔壁那么一个小小的院子动手。
    才会只和护卫交手,而不想办法攻破,侵入。
    她那院子周围如今的护卫,都是楚寂尘的人,人数不少,且个个都是武功高手。
    今夜霍云湛的人回去一禀报,霍云湛只怕会更加肯定,那支私兵就握在她手里了。
    倒是也好……
    如果让霍云湛以为这支私兵真的存在,他定会为了那所谓的调兵令,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并且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他要打探沈氏的消息,对她而言,倒也正好是个机会,一个调查沈氏出事的秘密的机会。
    且他想要打探消息,就得要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说不定,也就可以以此为由,说服老侯夫人以及柳若兰一同过来,向她道歉。
    到时候,她可以提前安排多一些人来看热闹。
    顺便,实施她的计划!
    沈清辞心思千回百转,只点了点头,交代着管家:“想办法将人逼退就是,他们不进院子,我们就不要大动干戈。”
    “是。”
    管家正要离开,却就有人匆忙跑了过来:“沈小姐,管家,那些刺客莫名其妙的撤了!”
    沈清辞心知肚明,应当是霍云湛的交代,他只是想要探一探她那院子里的护卫的实力,并不想真的做什么。
    如今大概探到了,自然也就不会多留。
    “穷寇莫追,让他们跑,我们不必追。”
    “是。”
    沈清辞交代好一切,才又回了屋。
    刚将披风解开,门外就又响起了一些响动,这次似乎……不是脚步声,是轮椅。
    沈清辞连忙转过头,果然瞧见楚寂尘操控着轮椅进了门。
    沈清辞立马迎了上去:“王爷!你总算回来了!你没事吧?陛下可有为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楚寂尘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有没有受伤?”
    楚寂尘眉眼微微动了动,摇了摇头,声音微哑:“没有,没被为难,没受伤。”
    他说完,才抬眸看向沈清辞:“今天白日里,我在宫中,见到了霍云霆和柳丞相。”
    “我去的时候他们就在了,皇帝说,他昏迷之事,与霍云霆无关,怪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关入了天牢,冤枉了好人,让我发一则布告,澄清霍云霆是被我误判的罪名。”
    沈清辞眯了眯眼,眸光森冷,之前皇帝明明就是因为霍云湛送错了人,而发了大怒,如今却又改了口。
    应当是,永明帝与柳丞相达成了什么交易。
    楚寂尘抿了抿唇:“当时我就觉得霍云霆有些奇怪,但我并未细究。”
    “却不曾想,一出宫,却竟得知,除了宫中的霍云霆之外,白日里竟然还突然来了一个霍云湛来找你!”
    他说完,只静静看着沈清辞,留意着她的反应。
    沈清辞应了一声,看着楚寂尘暗沉沉的眼眸,她心思千回百转,只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了楚寂尘的腿上坐了下来,而后抱住了楚寂尘,将头枕到了他的脖颈处。
    “先前你不在,你都不知道,霍云湛有多恶心人!”
    “简直将我气坏了!”
    声音娇娇软软,更像是在撒娇。
    楚寂尘原本充满着暴戾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抱住了沈清辞的腰:“你可以不见他的。”
    沈清辞撇了撇嘴:“我原本是想要去揭穿他的伪装,羞辱他的。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又额外弄出一个霍云霆来!”
    她仰起头来,眼神微微有些迷茫:“怎么办啊?现在霍云霆和霍云湛都出现了,那我岂不是……就不是寡妇了?”
    楚寂尘轻笑了一声,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杀意:“那就杀了,让你继续做寡妇。”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那我之前守了的快三个月寡,岂不是白守了?还得从头算起?”
    “霍云湛再死一次,我们成亲就得再往后推一百日。那可不行……”
    楚寂尘眼神一下子阴雨密布。
    所以,沈清辞突然对他这样亲密,又是撒娇又是说不想让他们成亲之日推迟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杀了霍云湛吗?
 第77章 吸引我的,还有王爷你
    是因为霍云湛安排了人假扮了霍云霆,自己又重新变回了霍云湛的身份,所以沈清辞犹豫了,迟疑了是吗?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楚寂尘几乎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暴戾,揽着她腰的手也一点点收紧。
    他控制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哦?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我?”
    “是想要嫁给我,还是不想霍云湛死?”
    嗯?
    沈清辞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不想让霍云湛死?楚寂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恨不得手刃了霍云湛!
    察觉到腰间越收越紧的手,沈清辞心中一下子跳出了一个猜测,楚寂尘该不会是……醋了吧?
    若非她清楚明白的知道楚寂尘在她睡着之后对她做的那些事,知道楚寂尘喜欢她,她兴许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沈清辞眯了眯眼:“王爷说错了,我想要嫁给王爷,但同时……”
    楚寂尘的手骤然收紧。
    有些疼。
    但沈清辞却只扬起脸朝着楚寂尘笑了起来:“但同时,我还想要借王爷之手,让霍云湛死。”
    她眸光中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恨意:“霍云湛此人,实在是太令我恶心了!”
    “甚至不止是恶心,还有恨。”
    “你且瞧着就是,等我给我爹爹洗清了冤屈,我定是要手刃霍云湛的。”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几分:“霍云湛因为我之前安插在霍府,护着我离开的人,以及你安排在隔壁院子的护卫,已经肯定了我爹有私兵这件事。”
    “他会想方设法地接近我,查探私兵一事。”
    “我白天提出了,想要让我回霍府,就得带霍老夫人,和他哥嫂来向我道歉。他为了查探私兵一事,肯定会同意。”
    “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我想要亲自揭穿他与霍云霆之间,至少有一人是易容假扮的。”
    “只有揭穿这个秘密,才能够让霍云湛这个身份继续死下去。”
    “我才能在十多日后顺利嫁给你。”
    她伸出手,轻轻抵住楚寂尘的胸膛:“我记得你身边有易容高手的,你可否给我弄一些,清洗易容的药物。”
    “越多越好。”
    楚寂尘定定看着沈清辞,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没有。
    楚寂尘眯了眯眼,却没有作声。
    沈清辞笑了一声,却是直接从楚寂尘的腿上站了起来:“王爷在怕什么?怕我重新回去找霍云湛吗?”
    “他多脏啊,我怎么可能再去找他?”
    “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查清沈家冤案,还我爹爹清白。”
    她歪了歪脑袋,毫不掩饰自己嫁给楚寂尘的目的:“王爷是不是不知道,你这个摄政王,对我来说,诱惑有多大?我若是嫁给了你,就是摄政王妃了,那我行事岂不是会便利许多?”
    楚寂尘喉头滚动着:“是,我可以帮你查。而且你是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即便是对上任何人,都不必怕,我都可以为你托底。”
    沈清辞眉眼弯弯:“是啊,这些只有王爷可以给我,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用目光将楚寂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当然,吸引我的,也不止摄政王妃这个位置。”
    “还有王爷……你这个人。”
    沈清辞嘴角翘了翘:“可有人说过,王爷你长得很好看?”
    楚寂尘眼皮一颤,沈清辞这是在做什么?勾引他?
    可偏偏,她其实什么都不必做,他也会自愿上钩。
    他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甚至,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控制不住地朝着某一处汇聚而去。
    楚寂尘默不作声地将手放在了膝盖上,利用宽袍大袖遮挡住了,上一次他暗夜前来,和她同塌而眠的时候,他知道,沈清辞没有睡着。
    他是故意将沈清辞抱入怀中,故意让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的。
    他只是想要看一看她的反应。
    他以为她会害怕,会觉得恶心,会抗拒。
    结果……并没有。
    但那一次,若是沈清辞要问起,他尚且可以用自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为由掩饰。
    可如今他清醒着,若是被沈清辞发现,他就不好解释了。
    他终究还是怕的,怕沈清辞不要他。
    “没有,你是第一个。”
    对上沈清辞有些诧异的目光,楚寂尘抿了抿唇:“一开始,我不受宠,不会有人在意我恭维我。”
    “后来,我残了。他们提到我,顶多也就是说,挺可惜的,年纪轻轻就残了。”
    “再后来,我成了摄政王,就更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我的容貌了。”
    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只深吸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王府了。”
    他说完,也没有管沈清辞什么反应,直接操控着轮椅掉头就走。
    沈清辞看着他坐在轮椅上都略显狼狈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勾,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楚寂尘先前遮遮掩掩的,应当是他那不同寻常的反应吧?
    可其实,她已经看见了。
    沈清辞转过身,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她装的,应该还算不错吧?
    她前世遭遇那一切,重生而来,又亲眼目睹曾经自称爱她如命的霍云湛恶心的一面,她如何可能轻易的,又再喜欢上一个人?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
    明明谈不上喜欢,却要装作喜欢的样子。
    可她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沈家没了,她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倚仗,可以与霍家,与柳丞相抗衡的筹码。
    她只能够想方设法地倚仗别人,依附别人。
    不是楚寂尘,也会是别人,只是楚寂尘出现的刚刚好。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觉得,如果是楚寂尘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哪怕,楚寂尘并不像媒婆一开始说的那样,不行……
    沈清辞转身上了床,却不知道,远处的阁楼之上,楚寂尘越过亭台楼阁,目光定定地落在沈清辞的寝屋窗户上映照的身影上。
    “元宝,先前你听见了吗?她说,吸引她的,不仅是摄政王这个位置,还有我这个人。”
    “她还说,我长得很好看。”
 第78章 道歉来了
    “……”元宝悄无声息在楚寂尘身后出现,一脸的一言难尽:“王爷,属下得再次提醒你,你之前专门交代过的,你和王妃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得要滚远点。”
    “所以,属下没听见!”
    楚寂尘睨了他一眼:“哦,那可惜了。”
    元宝暗暗咬牙切齿,他可惜什么?他一点也不可惜!
    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今天在宫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累的要死,并不想在这里吹夜风。
    “走吧,回王府。”
    “啊?”虽然他心里十分想要回去睡觉,但突然听楚寂尘这样干脆,且要回摄政王府,还是有些惊讶。
    “王爷今夜不留下?”
    毕竟之前不在这里,都要半夜偷偷摸摸溜过来。
    今天都已经过来了,还要走?
    “嗯。”楚寂尘低下头,神情淡淡。
    他其实一清二楚的,沈清辞嘴里说着极好听的话,可眼里看向他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爱意。
    他是见过她爱一个人的时候的。
    因为见过,所以清楚。
    毕竟,爱与不爱真的还挺明显的。
    沈清辞眼里没有丝毫爱意,却还不得不为了查探沈家的事情,而勾引他,他怎么忍心看她那么为难呢?
    “元宝。”楚寂尘再次开口:“安排我们在隔壁院子的人,派遣两个出去,往边关去。”
    “是。”元宝连忙正了正脸色,应了下来:“去边关做什么?是要查探霍云湛假死的真相吗?”
    “不,什么都不做,去边关军营里面待几日。”
    “隔壁院子周围,霍云湛定然派遣了人紧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
    元宝立马反应过来:“要格外小心,决不能让霍云湛发现对不对?”
    “不,一定要让霍云湛的人发现,唱给他看的戏,当然得要让他看见。”
    元宝自闭了:“……是。”
    沈清辞想要让霍云湛怀疑她手里有沈将军培养的私兵,惹霍云湛狗急跳墙,那做戏做全,当然得要做的就像是真的一样啊。
    正好,他怀疑,霍云湛当初对沈将军下手,是因为有所图谋。
    沈将军一介武将,霍云湛亦然,那霍云湛的图谋,十有八九,与兵马,与兵权那些有关。
    霍云湛是在沈家出事,他迎娶了沈清辞之后,才被永明帝封为将军的。
    被封为将军之后不久,霍云湛就又奉皇帝之命,领兵出征,出征的地方,刚好是沈靖轩镇守多年的边关。
    他并不觉得,这其中是完全没有关联的。
    他想要借着霍云湛怀疑沈清辞手中有沈家精锐之师的机会,假意安排人前往边关。
    如此一来,霍云湛那样多疑的性子,肯定就会怀疑,怀疑沈清辞是不是从沈家旧部那里知道了什么,怀疑了什么。
    他一定会着急跳脚。
    同时,他也多半会想办法,先他的人一步,赶到边关,将一些边关他觉得可能留下的,会引起沈清辞怀疑的蛛丝马迹抹掉。
    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盯紧霍云湛的人,看看他在意的,他抹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
    “我们的人从隔壁院子离开前往边关之后,再盯紧了霍云湛那边。一旦霍云湛派出了人,第一时间盯紧,如果他传递了书信出去,第一时间拦截。”
    “是。”
    ……
    沈清辞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这一切,隔了一日之后,她就突然得到了从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侯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让小姐准备好,等会儿霍将军就会带着家人上门,向小姐赔礼道歉,以及……接小姐回霍府。”
    沈清辞嗤笑了一声,觉得霍云湛实在是有些意思:“他们向我赔礼道歉,我需要准备什么?”
    她扬了扬眉,想起霍家那几人的一贯作风,笑了:“我猜他们的意思是觉得,我应该准备好上好的酒菜招待着,请他们上座,然后跪在下面听他们给我道歉。”
    晚晴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以那一家子的恶心程度,兴许他们还真是那么觉得的。觉得他们只是来道歉的,并不是来低头的。”
    “他们愿意向小姐你道歉,小姐应该感恩戴德。”
    “觉得他们还愿意接小姐回府,就已经是对小姐极大的恩德了。”
    晚晴咬了咬牙:“有一说一,之前这家子装得是真好啊,要不是……要不是小姐发现了霍云湛假死的事情,恐怕我们都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沈清辞点了点头,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但她心里也还有些疑惑,既然霍云湛怀疑她手里握着她爹暗中培养的私兵,为何还会直接杀了她?
    是因为他后面已经知道,这私兵并不存在,是子虚乌有的?
    加上柳若兰怀了他的孩子,容不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霍云湛没法利用沈家的所谓精锐之师得到荣华富贵,便只能倚仗柳丞相,所以她便成了最大的阻碍。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这一次,得要让那私兵存在。
    至少,得要让霍云湛以为,那私兵存在。
    他如今不举,想要让柳若兰怀孕,以此彻底拿捏柳若兰,倚仗柳丞相的希望,是彻底落空了。
    她得要制造一些希望给他啊!得要亲手造一些饵。
    “我们也的确得要好好布置布置!”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安排人去街上茶楼酒肆地转一圈,就说,霍家要来同我道歉,我的院子门口,有好戏看。”
    “再准备好……”
    沈清辞勾了勾手指,让晚晴附耳过来,在她耳畔仔细叮嘱了几句。
    晚晴眼睛晶亮,只连忙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现在就去做。”
    沈清辞吩咐好了一切,就又去了隔壁小院子,做好了准备。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院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开门!”
    是霍云湛的声音。
    沈清辞对着一旁准备好的晚晴使了个眼色,不等第二声敲门声响起,门就被打了开。
    门外的霍云湛似乎没有预料到,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这么快?清辞你是专程在等我吗?”
    护卫从沈清辞两侧鱼贯而出,站在了沈清辞两边。
    霍云湛眉头轻轻蹙了蹙,目光从那些明显武功都不弱的护卫身上扫过,脸上带着笑:“你之前说,只要我带我娘亲,还有兄嫂过来同你就之前的事情道歉,你就既往不咎,同我回霍府……”
    “我带着他们来了,你快请我们进去啊。”
 第79章 变故陡生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进去?进去做什么?”
    “不能就在这里道歉吗?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你们同我道了歉,我便直接跟你一起回霍府。”
    “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又何必再进去一趟?麻烦。”
    霍云湛听沈清辞这么说,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得意。
    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给她一个台阶下,然后好名正言顺地跟他回去是吗?
    他就知道……
    沈清辞爱他爱到了骨子里,之前以为他死了,即便是怀着孕,都数次寻死想要去陪他。
    虽然……虽然后来因为她流产,他不得已将月娘拉了出来。
    沈清辞心里兴许有些难受,甚至直接气急败坏对月娘肚子里的孩子下了手,但那也是因为沈清辞太爱他了。
    他只需要道个歉,哄一哄,再推说,他与月娘之事是逼不得已,是他喝醉了酒被人算计了。
    她肯定就会原谅他了。
    毕竟,除了月娘的事情,他将其他,都藏的很好。
    沈清辞都以为那些事,是霍云霆做的。
    霍云霆做的,与他霍云湛有何关系?
    思及此,霍云湛软了软声音:“可是这外面人太多了,我都已经说服我娘和大哥大嫂向你低头了,你好歹,给他们留些面子好不好?”
    “不好。”沈清辞抿了抿唇:“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完了,如今这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法招待他们,因为收拾东西,院子里被翻得有些乱,进去做什么?”
    “你快些让他们道歉就好了啊,有在这里纠缠的时间,都已经道完歉了。”
    霍云湛蹙了蹙眉,因着沈清辞的语气,心里忍不住地生出了几分不满。
    但……
    想起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霍云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满,转过头看向了霍老夫人和柳若兰,又忍不住地看了眼巷子里越来越多的人。
    这地方明明有些偏僻的啊,为什么会突然钻出这么多人?
    的确得要速战速决了。
    他可不希望,被太多人看了笑话。
    “好吧。”
    霍云湛转身,飞快道:“娘,大哥大嫂,你们就在这里,直接向清辞道歉吧?”
    “在这里?”霍老夫人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向她道歉?”
    柳若兰虽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沈清辞的眼神中,却满是杀意。
    沈清辞扬了扬眉,嗤笑一声:“看来,老侯夫人和侯夫人,都不太愿意啊。”
    霍云湛心头愈发烦躁:“娘,大哥大嫂,之前本来就是你们做错了事!你们快些向清辞道歉吧!来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只要你们道了歉,这一切,便可揭过了。”
    霍老夫人紧咬着牙关:“那怎么了?我是她婆母!她还得唤我一声母亲!哪有儿媳妇高高在上的那么站着,让自己婆母道歉的?”
    “这是不孝!”
    她倒是不在意巷子里外汇聚起来的越来越多的人。
    人越多越好。
    上一次沈清辞在永宁侯府门口闹事,污蔑他们永宁侯府的名声的时候,她是着急去找柳若兰议事去了,错过了。
    要是上次她在,绝对不会让沈清辞有机会!
    她做错事怎么了?哪有儿媳妇强迫自己的婆母道歉的?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今天是个好机会,她就要狠狠在沈清辞的头上安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是啊,婆母。”
    她伸出手挨个指了过去:“霍家可真是好人家啊,一个嫉妒我怀孕,嫉妒我可能会比她先一步生出霍家长孙,就将我从台阶上推下去摔流产的大嫂。”
    “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要将自己新寡的弟妹送进宫,送到陛下床上的大伯哥。”
    “一个知道自己儿子送错了人惹怒了陛下,就骂自己儿媳不该让丫鬟躺到自己床上,让大伯哥抓错了人,还想让自己儿媳入宫去讨好陛下,让陛下放了自己儿子的婆母。”
    她眼泪一下子就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梨花带雨,好不委屈:“你们对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要了我孩子的命,还险些要了我的命,又要污我清白,我不过是让你们给我道个歉!”
    “只要你们好好道歉,我就愿意放下过往所有恩怨,既往不咎,回去侯府,孝顺婆母,敬重兄嫂,爱戴丈夫,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我都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了,为何你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非要将不孝的罪名往我身上安。”
    “我不过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又不是想要其他什么!”
    围观人群立马窃窃私语起来:“是啊,之前侯府对沈小姐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简直是……过分至极啊!”
    “沈小姐也没有要其他,就想要他们道个歉,他们却也不愿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尚且这样,那沈小姐这样回去,还不被他们欺负死啊?”
    霍云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目光染上了几分狠厉,只紧咬着牙关:“娘!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
    “你别让儿子为难行不行?清辞是我的妻子啊!”
    “你道个歉,清辞就跟我们回去了。其他事情,回到侯府,我们关上门来再好好说不行吗?”
    沈清辞闻言,忍不住地暗暗冷笑。
    关起门来好好说?
    是关起门来,好好拿捏她吧?
    只要回了侯府,大门一关,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的人也就不知道了。
    无论他们如何打骂,欺负她,就都是家务事了。
    老侯夫人和柳若兰若有所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老侯夫人面色稍稍好些:“行吧,我也不想和你计较太多。之前那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当时也只是太担心云霆了而已,所以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打了不该打的主意,我向你道歉。”
    道一句歉,得解释十句。
    但沈清辞也并没有计较,只抬眸看向了柳若兰和站在她身侧的“霍云霆”。
    沈清辞眯了眯眼,这易容术,就实在是不如楚寂尘的人了。
    虽然也挺像,但终究还是有一些不那么显眼的破绽。
    “大哥大嫂呢?”
    “霍云霆”和柳若兰倒是没有多挣扎:“我们错了,抱歉。”
    “清辞。”霍云湛不欲多等,听他们道了歉就连忙道:“清辞,你瞧,他们都道歉了,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第80章 怎么还蜕皮了?
    “哗”地一声,一盆水直接泼到了霍云湛,以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霍云霆”脸上!
    霍云湛愣住,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满脸怒色地看向还端着水盆的晚晴,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晚晴!你这是做什么?”
    晚晴也不甘示弱,只微微仰着头,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我做什么?当然是泼你们啊!”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来道歉的,可你们看你们这态度,是道歉的态度?你们的下巴扬得比谁都高,道歉的声音比那蚊子都还低,你们真觉得自己错了?”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我家小姐敬重你们是哥嫂,是婆母,所以即便是在霍家受尽委屈,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你们之前做的那些龌龊事,就是打你们骂你们杀了你们都不为过!我家小姐不过让你们道个歉,你们也不情不愿!真是不要脸极了!”
    “我家小姐心善,她不想与你们计较,但我不一样,我就是个丫鬟,且我的卖身契在小姐手里,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小姐不敢做的事情我来做,小姐不敢骂的话,我来骂!”
    霍云湛浑身湿淋淋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见晚晴这副模样,他气得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只转头看向了沈清辞:“清辞,你就纵容你的丫鬟这么嚣张跋扈?她这是以下犯上!来人!把她给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
    沈清辞眯起眼来,眸光暗沉沉一片,却是落在霍云湛身后的……
    “清辞!我与你说话呢!”霍云湛愈发不满!
    怎么回事?
    沈清辞不是爱他的吗?
    他与她说话,她往哪儿看呢?
    “霍将军,你还是转过头,看看你身后的侯爷吧。”
    什么?
    看谁?
    霍云湛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尚未转身,却已经先一步地听到了巷子里议论的声音:“天呐,快看永宁侯的脸!他的脸上怎么了?”
    “是蜕皮了?永宁侯是蛇吗?怎么还会蜕皮啊?”
    “你们这就没见识了吧?我之前看那些江湖武侠话本儿,这啊,叫做易容术!他戴的,是人皮面具!”
    “他为什么要戴人皮面具啊?他蜕皮之后,那张脸,好像……”
    “根本就不是永宁侯啊!”
    蜕皮?
    霍云湛瞪大了眼,急忙转过身,就瞧见站在他身后的那假的永宁侯,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竟然裂了开,一点一点的脱落了下来,露出了那人皮面具下,与霍云霆截然不同的脸!
    霍云湛只觉得浑身发麻,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皮面具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人岂不是都看见了?
    身后沈清辞突然拔高了声音:“你根本就不是霍云湛?你是永宁侯霍云霆吧。”
    “我此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的夫君征西将军霍云湛,已经死了。”
    “我亲自查验过尸骨的,那棺材里面的尸骨,是我夫君没有错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将近三个月过去了,我原本都已经逐渐接受了我夫君已经去世的事实了,可你却突然出现。”
    “我本来是有过怀疑的,毕竟京城人尽皆知,之前在那状元楼的楼顶发生了什么事。”
    “可你告诉我,你就是霍云湛,还想尽千方百计地证明。”
    “我得知,霍云霆并未失踪,也并未假死,我才相信了你的话。”
    “可谁知,这一切,竟然还是你们霍府针对我的一出骗局!”
    她泪流满面,退后了两步,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欺负我?”
    “我自问,我自从嫁入永宁侯府,嫁给霍云湛之后,敬婆母,重夫君,对侯府中所有人都极尽宽厚仁慈。”
    “我与夫君成亲半年,就有了身孕,也在努力为侯府开枝散叶。”
    “我夫君尚在的时候,你们待我倒还算好,所以我常常同别人说,我福气好,嫁给了这么好的人家。可哪曾想,我夫君一走,你们就彻彻底底暴露本来面目了?”
    “你们让我绝望,又重新给我希望,给了我希望,却又再次令我绝望!”
    “我没有心吗?你们这样肆意伤害我,有考虑过我吗?我想过,我是你们的儿媳,你们的弟媳吗?”
    她闭了闭眼,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在了门槛石上。
    “你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将我骗回永宁侯府吗?”
    “把我骗回去之后,你们又打算做什么?”
    “是让永宁侯顶着我夫君的名义,与我亲密,而后将我收房,兼祧两房吗?”
    “是要将我骗回去囚禁起来,而后将我绑起来亦或者迷晕过去,再送入宫?还是送给其他什么人吗?”
    她几乎哽咽失声:“我都说过了,我与你们侯府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你们为何还要这样骗我辱我,这样欺负我啊!”
    “你们怎么敢的啊?怎么敢这么做的啊?”
    围观的人不停地在指指点点,霍云湛面色变了又变,铁青着脸不说话。
    沈清辞却突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面跑:“对了,你说过的,在你在我这里出现的时候,霍云霆入宫去向陛下请罪去了的。”
    “他根本不是霍云霆,却谎称霍云霆,这是欺君之罪!”
    “我要告,我要告到陛下跟前!”
    霍云湛脸色这才终于彻底变了,他急忙拽住了沈清辞的手,将她往回一甩。
    沈清辞立刻借力就佯装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小姐!”晚晴将手中的水盆一扔,急忙冲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晚晴将沈清辞扶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霍云湛:“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竟然就因为被小姐拆穿,恼羞成怒地要对小姐动手吗?”
    霍云湛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明明……没用力啊。
    他只是拉了她一下而已。
    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愈发大了。
    霍云湛心头有些烦躁:“我没有,别胡说八道!”
    “这不过是我们的家事,先进屋,关上门再说!”
    沈清辞刚要反驳,却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个讥讽的声音……
 第81章 我都是为了她好啊
    “所以,之前入宫向陛下请罪的永宁侯,竟然是易容的吗?”
    是楚寂尘。
    霍云湛浑身颤抖了一下,转头朝着人群中看了过去,触及楚寂尘那双冰冷的眼,霍云湛脸色愈发难看。
    楚寂尘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之前沈清辞在普陀寺出事的时候楚寂尘就在,今日……他竟然又在!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欺君,可不是什么家事。”
    “来人!”
    霍云湛紧咬着牙关,连忙道:“王爷,您实在是误会了啊!”
    “我没有欺君!那日跟着柳丞相入宫请罪的,的确是我!来这里,和沈清辞交涉的,才是他易容假扮的。”
    楚寂尘歪了歪脑袋,眸光冷厉:“是吗?那你……是谁?”
    霍云湛一下子愣住,他似乎是落入楚寂尘的圈套中了。
    他今日前来,是要以霍云湛的身份接沈清辞回侯府的,所以他今日的身份,是霍云湛。
    可他若是说他是霍云湛,楚寂尘就肯定要将这欺君的帽子扣到他身上的。
    可如果他说他是永宁侯霍云霆,那他这段时间筹谋的一切,岂不……都落了空?
    沈清辞岂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他一起回侯府了?
    霍云湛握紧了拳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永宁侯霍云霆!”
    欺君之罪,他绝不能认!
    眼下情形,他别无选择。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旁议论的声音就愈发大了起来:“天啊,他竟然真的是霍云霆啊!他竟然假扮成自己的亲弟弟,来这里要接自己弟媳回府?”
    “他想要做什么啊?沈小姐之前不是说,他提出过想要将她收房,兼祧两房吗?后来又想要把她迷晕,进献给陛下。如今竟然又谎称是自己的亲弟弟,要接自己弟媳回府,仔细想想,还真的挺吓人的啊!”
    “永宁侯不是不行了吗?”
    “是不行了,但是想要的话……也不一定非得要那玩意儿行啊。有些太监还能和宫女对食呢。太监都彻底没有了,不也还是要搞女人吗?”
    “他只是那东西站不起来了,但还是在的,还是有的啊。不还可以……借助工具吗?”
    “咦……真恶心。”
    霍云霆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可偏偏,一旁沈清辞却又骤然拔高了声音:“我果然猜对了!你根本就是霍云霆!”
    “我就说,霍云湛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
    沈清辞哀嚎起来:“你们霍家,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我已经死了丈夫了,我只是不想与霍云霆在一起啊!我只是不想被他莫名妙的迷晕,然后不知道送到谁的床上啊!”
    “我都已经离开霍府,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啊!你们是要逼死我吗?”
    一旁楚寂尘又适时开了口:“沈小姐可是陛下亲封的三品诰命。”
    “你们可真是,视皇权于无物啊!”
    霍云霆嘴角微微颤了颤,只讪讪笑了笑:“王爷这话说的……”
    “我们也只是……只是不想让弟妹离开侯府罢了。”
    “沈家没了,云湛又去世了,她一个女人家,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危险啊。你瞧她住这么个破破旧旧的小院子,哪有在侯府好?”
    “我们不也都是为了她好吗?”
    楚寂尘垂下眼摩挲着玉扳指没有作声,推着他轮椅的元宝嗤笑了一声:“为了沈小姐好?为了她好,是纵容自己的妻子将她推下台阶,让她流产?”
    “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收房?你弟弟尸骨未寒呢,你就等不及了。幸好你不行了,不然……”
    “不对,我说错了,你即便是不行了,也还不老实啊,你还想要将她迷晕,将她送进宫呢。你这些都是为了她好?”
    霍云湛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忍不住地开始后悔,他今天就不应该来的!
    不,他应该自己来,将那假的霍云霆留在府里,就找借口说他事多太忙来不了。
    他哪里能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幅样子?
    是从哪儿开始脱离他掌控的呢?
    霍云湛咬了咬牙,对了,是晚晴泼的那水!假的霍云霆的易容,是柳丞相找来的人,那易容他检查过的,十分牢固。怎么会突然就裂开,还掉下来了呢?
    那盆水,肯定有问题!
    是沈清辞!
    霍云湛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眼前楚寂尘的侍从的质问。
    “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啊。”
    “弟妹对云湛情深义重,因为云湛的死,数次要寻死。”
    “我们也不过是想要让她转移转移注意力,想着,她有了新欢之后,应当就不至于寻死了。”
    “我与云湛长得一模一样,我自愿让她将我当做替身,将我当做云湛,这还不好吗?”
    “她拒绝了我,我也就没有再一直纠缠了啊。我想让她入宫,也是为她好啊。”
    “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云湛去世了,她守了寡,孩子又没了,肯定迟早也是要再嫁的啊。”
    霍云湛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沈家没了,她一个嫁过人怀过孕流过产的寡妇,想要嫁个好人家可不容易。”
    “陛下看上了她,是她的福分,她若是能入宫,能嫁给陛下,即便是嫔妃,是妾,也比嫁给其他人好啊。”
    “这恐怕已经是她能够嫁的最好的人选了,她沉浸在云湛去世的痛苦中,暂时不想入宫,等她清醒过来之后,肯定是会后悔的啊。”
    “我那么做,也是为了防止她后悔的时候已经年华逝去容颜不再,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啊。”
    “我可是想尽了办法,才向陛下为她求得的妃位啊!那可是宫妃啊!”
    人群中竟然有人觉得霍云湛说的挺有道理:“永宁侯的考量,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如今这样,想再嫁的话,入宫也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永宁侯也的确是在为她考虑,为她好啊!”
    沈清辞被气笑了,霍云湛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厉害至极,她叹为观止!
 第82章 他与沈清辞私下有什么龌龊?
    “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其他的,侯爷心里最清楚了!”沈清辞声音森冷一片,浑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更何况,我不愿意啊!”
    “不管那亲事如何的好,我不愿意,你将我迷晕,强行送到别人床榻上,是不是,也违背了大周朝的法规呢?”
    霍云湛听见那些议论声变了风向,立马挺直了背脊:“我将你迷晕送进宫,也是为了你好啊!”
    “一则,你还沉浸在云湛去世的伤痛中,自然没有办法去分辨好坏。我作为你的大伯哥,自然得要多从你的处境出发,为你着想!”
    “二则,那可是陛下啊!”
    霍云湛舔了舔嘴唇,眸光沉沉:“陛下看上了你,你愿不愿意重要吗?”
    “若是他非要你不可,他一纸圣旨下来,你还能够抗旨不尊不成?你抗旨,那可就是死罪!”
    “我主动将你送进宫,不过是为了想要让你在陛下面前,谋取一个好印象罢了。”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主动一些,还能够博个好的位分,以后陛下对你也能好些。”
    “你若是硬要反抗,陛下并不会因此怜惜你,反而可能让他直接强取豪夺,将你睡了之后,就将你当做破布一扬扔了!”
    “甚至于,你今日在这里说了这些不愿意的话,说不定很快也就传进了宫中,传进了陛下耳朵里。到时候,你就等着吧!”
    “我假扮云湛,想要说服你回侯府,也就是因为这个!侯府至少还能稍稍护住你一些,我也是看在你是云湛的妻子的份上,才将事情做到这种份上。”
    霍云湛微微扬起下巴:“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们回侯府!”
    真是无耻至极!
    沈清辞从未见过这样无耻之辈,她几乎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不劳侯爷费心,我留在侯府,孩子没了,还险些连清白都没了,就因为侯爷一句冠冕堂皇的为了我好。”
    “我可不敢。”
    “怎么?在你心里,在大家心里,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的欺骗,就不叫欺骗了吗?”
    “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就可以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就可以将我迷晕送到陌生男子的床榻上任意欺辱了吗?就可以假扮我的亡夫骗我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请侯爷莫要为我好了!”
    “我是绝对不会回侯府的,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和侯府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就是死,我也死在外面,可不敢连累你们侯府。”
    立马又有人道:“这倒也是,永宁侯府对沈小姐做的那些事,可不是一句为了她好,就能够抵消的。”
    “那些事,哪是为了她好啊?简直是要命啊!”
    霍云湛见他今日的阴谋已经败露,如今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名声稍稍扭转一些,再闹下去,他恐怕也讨不着好,立马见好就收:“随你吧,反正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转过头,朝着霍家其他人递了个眼色,匆匆忙忙就要走。
    只是还没有走出人群,却就被人拦了下来。
    霍云湛脚步一顿,看向那将他拦下来的人。
    有些眼熟。
    霍云湛立马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似乎是摄政王楚寂尘的人,虽然不是方才出言质问他的那个,但他也曾在霍云湛的身边见过的。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霍云湛直接看向了楚寂尘。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眸光有些冷。
    却是那拦住他的人开了口:“侯爷该不会以为,说前两日跟着柳丞相入宫的,是你自己。而来这边假装征西将军,欺骗将军夫人的人是其他人假扮,就可以摆脱这欺君的罪名了吧?”
    “这两日,因为侯爷的这一系列兴味,如今整个京城,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征西将军复活了,且回了京城的消息。”
    “征西将军,是朝中官员,是战死的功勋之臣,冒充朝廷官员,也同样,是重罪啊!”
    霍云湛头皮发麻,他方才急于反驳那欺君之罪,却也忘了这一茬。
    他咬了咬牙,绞尽脑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只急急忙忙指向了那个易容成永宁侯的男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假冒云湛的,是他啊!”
    “你要抓,你抓他去啊!”
    那男子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侯……侯爷!”
    楚寂尘嗤笑了一声,极轻,可是这嗤笑声落在霍云湛的耳朵里,却让霍云湛一下子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烧了起来。
    楚寂尘是什么意思?
    自己和他在朝堂上应该也没有多少交集吧?他也没有得罪过他楚寂尘吧?
    他为什么却非要和他过不去,对他这样咄咄逼人。
    楚寂尘那侍卫又开了口:“是,之前假扮征西将军的是他,可侯爷敢说,此事不是你授意的?”
    “且……侯爷可是忘了,先前你带着永宁侯府的这么些人来沈小姐门口的时候,可是自称,征西将军霍云湛的!”
    “这么多人,可都是看见了,听见了的,可都是证人。”
    霍云湛骤然瞪大了眼,控制不住地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他倒是忘了这一出了。
    他恶狠狠地看向沈清辞,心中无比恼怒,都怪这个贱人!
    若不是她非要在门口说话,被这么多人围观,他又何至于此……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意图狡辩:“我……我假扮我弟弟怎么了?我又没有假扮我弟弟去上朝,也没有假扮我弟弟去见陛下。”
    “我假扮我弟弟,也只是为了说服我弟妹回府,这是我们的家事。王爷应当不会管我们的家事吧?”
    楚寂尘一脸的漫不经心,只点了点头:“是,本王不会管你们的家事。”
    “但……侯爷可知道,本王为什么会来这里?”
    霍云湛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楚寂尘为什么会来这里?
    说起来,此事也的确有些奇怪,这里只是一个巷子,以楚寂尘的身份,也不可能是为了来看戏的。
    他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他是为了沈清辞?他与沈清辞,私底下有什么龌龊?
    霍云湛根本不是能够藏得住事的人,楚寂尘几乎立刻地,就将他心中所想猜得八九不离十……
 第35章 一个毒,一个瞎
    沈清辞苍白着一张脸,笑出了泪来:“我怎么知道?”
    她刚一说完,就忍不住地咳了起来,几乎咳红了脸。
    “自然是因为,我猜到了啊!”她闭了闭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现在,我说什么,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虽然闭着眼,可是却仍旧有眼泪从她眼角滚落下来。
    “怪我命不好吧,霍云湛死了。”
    大抵因为刚呛了水,咳嗽了太多的缘故,她声音无比沙哑:“虽然霍云湛对不起我,可到底也是我丈夫。”
    “他死了,我便像是无根的浮萍,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反正我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信了,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你是她柳若兰的丈夫,而不是我的。你相信她,维护她,是正常的。”
    沈清辞说完,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晚晴紧握着手,无比气愤,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侯夫人她根本就是在说谎!明明就是她推的我家小姐!”
    沈清辞连忙厉声怒喝着:“晚晴。”
    晚晴满脸愤懑,却还是乖乖巧巧闭上了嘴。
    霍云湛紧蹙着眉头:“怎么可能?若兰她来了葵水,是不能够碰冷水的!她怎么可能推你?”
    晚晴便又瞪大了眼,梗着脖子道:“我家小姐还刚刚小产呢?她还不会凫水呢!”
    晚晴说着,便又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且因为侯爷你只顾着救侯夫人,将我家小姐就那么扔在了湖里,我家小姐险些就没了命!”
    “本就是侯夫人推的我家小姐!根本就是因为,前两日,小姐与侯爷一同回来,小姐扭了脚,侯爷抱着我家小姐回了院子,恰好被侯夫人瞧见了。”
    “今日便有了这么一出!”
    “先前本来是我家小姐一人在湖边喂鱼,是侯夫人自己跑了过来。”
    “先是指责我家小姐勾引侯爷你!后来听见她的丫鬟说侯爷你回来了,她便突然动手,将小姐推了下去!”
    “将小姐推下去之后,她就自己跳进了水里。”
    “她根本就是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栽赃嫁祸我家小姐!”
    沈清辞似是怒极,只急忙又唤了一声:“晚晴!别说了!”
    晚晴咬了咬唇,扭开了脸,只是却仍旧十分气闷的模样。
    沈清辞见霍云湛紧蹙着眉头,闷声不吭的模样。
    只又轻咳两声,低声道:“我知道的,云湛死了,我一直留在侯府,也实在不是个事儿。”
    “大嫂是因为太爱侯爷,所以才会误会。”
    她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可我实在是什么都没做啊。”
    “我觉得,云湛死后,我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平日里几乎都只待在这院子里……”
    “若是这样都还不够的话……”沈清辞低下头,睫毛轻颤:“等我身子稍稍好些了,我便离府吧。”
    她紧咬着唇:“沈府被封,我不能够回去。但我方才也已经想好了去处,我准备上山,找个尼姑庵清修。”
    “当个姑子也挺好,至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至少清净,不用提心吊胆,害怕随时有性命之忧。”
    她哽咽了一声,才又接着道:“云湛去世后,我两次寻死不成。如今我不想死了,却又总是遭遇危险。”
    “先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如今……又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累了。”
    “不行。”霍云湛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了。
    沈清辞怎么能出家?怎么能当姑子?
    他绝不允许!
    沈清辞眼中盈满泪水,听他这毫不犹豫的拒绝,忍不住地苦笑了一声:“难道,侯爷是想要让我死在这里吗?”
    霍云湛蹙了蹙眉:“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假意把脉,实则竖着耳朵听得无比认真的李太医,正了正脸色,厉声道:“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
    “侯府里,怎么会有人害你呢?”
    沈清辞笑了一声,那一声笑,却是无比的讽刺。
    一旁李太医开了口:“侯爷贵人多忘事啊,这也没过去多久啊!”
    “上一次,将军夫人被侯夫人撞下台阶流产,还是老夫给看的呢。”
    “今日,将军夫人坠湖,导致她呛入了大量的水,肺脏受损。且看起来将军夫人应当是完全不会凫水的,若是被救得稍稍迟一些,恐怕小命都难保了。”
    霍云湛眉头紧蹙着:“这两次,也不都是侯府的人要害你吧?上一次,分明就是那月娘。”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知道,是柳若兰。
    “但今天……”
    沈清辞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是,今天是我,是我好好在那里喂鱼,强迫大嫂过来与我搭话的。”
    “是我突然发疯,将她推进河里的。”
    沈清辞仰起头来,擦掉眼角的泪水:“我一个丧夫的寡妇,在明明知道侯夫人才是这侯府真正的女主人的情况下,我得了失心疯,要去害她要去得罪她!”
    “我就是故意让自己在这侯府再也待不下去,再也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沈清辞眼眶通红,却仍旧倔强地看向了霍云湛:“我这样说,侯爷满意了吗?”
    “所以,为了侯夫人的安危,侯爷更应该直接将我驱逐出府了啊!”
    霍云湛眉头拧得死紧,是了。
    虽然柳若兰一口咬定是沈清辞推的她。
    可沈清辞,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和理由啊。
    沈清辞如今的身份,是寡妇。
    霍云湛一死,她原本还能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顺理成章的留在侯府。
    但孩子流产后,她在侯府的身份,其实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而柳若兰是永宁侯夫人,是这侯府的女主人。
    沈清辞的确没有必要,去针对柳若兰。
    这样做,除了让她在这侯府处境更为艰难,没有丝毫的好处。
    而柳若兰,却是有动机的。
    柳若兰,察觉到了他对沈清辞有一些想法。
    沈清辞的容色,是远在她之上的。
    她有足够的理由,对沈清辞生出妒忌。
    且晚晴说,柳若兰前两天看见了他抱了沈清辞。
    霍云湛心思转了好几转,却又落到了所有事情的根源上。
    他……还需要倚仗丞相府!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本侯会好好细查的,你就待在府中,安心养伤吧!”
    霍云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李太医看了半天戏,忍不住地啧了一声:“这永宁侯和那位侯夫人,一个毒,一个瞎,这你也待的下去?”
 第34章 他一定会先救我的
    沈清辞被重重推入了水中。
    连同她一起坠入湖水中的,还有柳若兰。
    沈清辞瞧见柳若兰同她一起坠入水中的时候,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柳若兰要做什么了。
    柳若兰是想要污蔑她!
    沈清辞不会水,但她几乎是立刻地,就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将头探出了湖面,大声朝着满脸惊恐,飞快朝着她们飞奔而来的霍云湛高声大喊着:“大嫂!我……我不会水啊!你为什么要推我?救……”
    她话还没有喊完,却就整个人被柳若兰往下拽了一截。
    柳若兰看着她脑袋被浸入水中,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等着沈清辞重新浮起来,柳若兰才勾了勾嘴角:“你以为,你这样喊,就能够让他先来救你了?”
    “沈清辞,我告诉你,即便是他听到了你方才的喊叫声,即便是他知道我会水,而你不会,他也定然会先救我的。”
    “不信,你可以试试。”
    柳若兰说完,便又朝着猛地朝着沈清辞一踹,借着这一踹的力量,往更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霍云湛已经飞快跳下了水。
    沈清辞实在是不会水,已经完全撑不住了,她拼命挣扎着,可是人却还在以更快的速度往湖中下沉。
    她隐隐约约瞧见,霍云湛朝着她游了过来。
    她被水呛得不停咳嗽着,再也顾不得其他:“霍云湛,咳咳咳……救我!”
    她下意识地叫喊出声,察觉到霍云湛身子一僵,才发现自己叫错了。
    但她也没有纠正,只定定地看着霍云湛:“我……咳咳咳,我不会水。”
    迷蒙的水雾中她瞧着霍云湛正朝着她游过来,却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柳若兰的声音:“夫君!夫君,救我!我的腿抽筋了,好疼啊。”
    霍云湛几乎是立刻地,就略过了她,朝着柳若兰游了过去。
    沈清辞在湖中沉浮间,看着他游过去,抱住了柳若兰,又飞快往回游着。她也看见了,看见了柳若兰对她扬起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来。
    沈清辞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湖底,湖水那刺骨的寒冷朝着她尽数涌来……
    沈清辞最后是被丫鬟给拉上岸的。
    她被拉上岸的时候,霍云湛已经抱着据说因为呛水而昏过去的柳若兰回房,匆忙传召府医去了。
    沈清辞浑身瘫软着被晚晴哭着扶在怀中的时候,心中麻木得只剩下一个念头。
    果然啊,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她必须要自己学会浮水才行。
    等着沈清辞咳出来了一滩水,稍稍缓过神来一些,晚晴才扶着她回了院子。
    “小姐你等着,奴婢去找大夫。”
    晚晴转身就跑,沈清辞想要叫都没能叫住。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晚晴便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府医被主院那边传唤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奴婢去府外找大夫去!小姐你等等!”
    沈清辞想说,她现在其实除了胸口被咳得有些疼,除了心头有些闷闷的之外,其实已经没什么其他不适了,应该也不用叫大夫了。
    只是刚一张嘴,却就又溢出一连串的咳嗽来,咳得她几乎脸都红了。
    晚晴眼中满是愤怒之色,跑得更快了。
    这一次,晚晴倒是十分顺利的请来了大夫。
    只是这个大夫……
    沈清辞一愣,觉得这个大夫实在是眼熟,更像是她之前被楚寂尘带到摄政王府的时候,楚寂尘请来给她诊脉的那位李太医……
    “李太医?”
    李太医同沈清辞点了点头,才低声道:“夫人伸出手来,我给夫人诊个脉。”
    沈清辞心中闪过无数疑问,李太医怎么会在这里?
    是楚寂尘让他来的?
    那么,楚寂尘已经知道她落水之事了?
    似是察觉到了沈清辞心中疑问,李太医轻轻颔首:“的确是王爷将我带过来的,他那侍卫直接提起我就飞了起来,将我扔到了你们府门口。”
    “险些将我这把老骨头,都给抖散了。”
    “……”沈清辞忍不住地扶额,这位摄政王,行事怎么这么不走寻常路呢?
    “抱歉……”
    李太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沈清辞:“我也不怪王爷,他也只是……太担心你了。”
    他将手搭在了沈清辞的手腕上:“老夫还从没有见过,王爷对一个人这般上心呢。”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
    楚寂尘,是因为受她爹爹所托,且怀疑他爹爹是因为支持他为摄政王,所以才招致了皇帝的忌惮与不喜,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是对她爹爹有愧,所以才会这样照顾她的吧?
    绝不是因为喜欢。
    他与她,根本就不认识不了解,何来喜欢?
    思及此,沈清辞心中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却又很快涌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来。
    “夫人因为落水,使水气呛入了肺部,水湿寒邪侵入肺脏。”
    “这个对老夫而言,倒也并非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匆匆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几乎是立刻的,李太医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疑难杂症!”
    “夫人刚刚落胎,身上本就尚未干净,且身体还虚弱着,如今再一落水,且因为不会凫水,导致呛入了许多的水,水湿寒邪侵入五脏六腑,情况……不是太好啊!”
    沈清辞皱了皱眉,李太医这话怎么和之前不太一样啊。
    她正想着,就瞧见李太医疯狂朝着她眨眼。
    随即,霍云湛脚步匆匆地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清辞,你没事吧?”
    “刚才大夫怎么说,你情况不太好?”
    他很快也看见了李太医,霍云湛眉头轻蹙:“李太医?李太医怎么在这儿?”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晚晴这会儿倒似乎开了窍,立马抹着眼泪开口道:“小姐被救上来的时候,呛入了太多水,几乎咳出了血。”
    “奴婢着急忙慌跑去找府医,却发现……”
    晚晴抽噎了一下:“却发现府医都被侯爷传召去了主院,给侯夫人诊治。”
    “奴婢见小姐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好,也没有了办法,只连忙出了府,想去找个大夫回来为小姐诊治。”
    “结果就碰上了李太医!”
    “奴婢之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见过李太医,认出了他,就连忙死乞白赖地将他给拉回了府。”
    霍云湛这才想起,他似乎的确,将府医都传召到了主院。
    可那是因为当时……柳若兰的情况看着,实在是不太好。
    虽然府医诊治,柳若兰其实并无大碍。
    可……
    霍云湛心头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感来,只低声道:“可你大嫂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沈清辞便抬起了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大嫂应该是说,是我将她推下去的吧?她是不是还说,她情急之下,才将我一并给拽了下去?”
    霍云湛一愣:“你怎么知道?”
 第33章 她坐不住了
    沈清辞忍受着心中恶心和抵触,由着霍云湛抱着她进了她的院子,便立马挣扎着让霍云湛放她下来。
    “怎么了?就几步路了。”霍云湛有些不解。
    沈清辞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好像没有刚刚崴脚时候那么疼了,我应该可以走了。”
    “最为要紧的是……”
    沈清辞咬着唇,睫毛轻颤:“侯爷与云湛,实在是有些太像了。”
    “我甚至觉得,侯爷与云湛身上的气息都相差无几。”
    “我一靠近侯爷,就会忍不住地想起云湛。”
    “我又想他,却又恨他。这样复杂的情感,让我受尽煎熬,实在是太痛苦了。”
    “所以侯爷,实在是抱歉。”
    霍云湛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就是霍云湛,自然是都一样的。
    以前,他觉得,他与霍云霆完全一样的容貌是优势,说不定可以让沈清辞可以很轻易的将对霍云湛的感情,转移到换了身份的他身上。
    可如今沈清辞因为月娘的事情恨上了他,他们完全一样的容貌,倒成了劣势了。
    霍云湛的手在袖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原本是不打算揭露月娘的事情的,都怪柳若兰……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先等一等了,他不能操之过急。
    没关系,只要沈清辞不再嫁,他有的是机会。
    “好吧,那我看着丫鬟扶着你进去,我就走。”
    晚晴连忙上前,扶住了沈清辞,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进了屋,沈清辞刚一坐下,站在门口的晚晴便连忙同她禀报着:“走了,侯爷走了。”
    晚晴火速从架子上拿出了药:“小姐伤的,是这只脚吧?奴婢给你上药?”
    沈清辞摇了摇头:“我没受伤,都是装的。”
    “装的?”
    沈清辞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我要是不装,不打断他的话,他恐怕就要提出兼祧两房的事情了。”
    “真让人恶心啊。”
    沈清辞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裳脱了下来:“我换件衣裳,这衣裳他刚刚碰过了,脏了。”
    晚晴连忙给沈清辞重新拿了一件衣裳过来,给沈清辞穿上,沈清辞才又接着道:“若是真让他说了,我还得想方设法找借口拒绝。”
    “不如直接别让他说,再以觉得他和霍云湛太像了为由,表达一下对他的抗拒。”
    “而且,最重要的是……”沈清辞嘴角微微勾了勾,眸光泛着冷:“方才我瞧见柳若兰了。”
    “就在我假装崴了脚的时候,我看见她在主院那边朝着这边看。”
    “她应该是看见了。”
    “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以为她会直接冲过来,给我一巴掌,再大骂我不要脸,勾引自己大伯的。”
    “没想到,她竟然忍住了,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
    晚晴瞪大了眼,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她家小姐身上,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柳若兰在看他们。
    “难道是因为,柳家出了事,她害怕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岔子来,没人给她收拾残局?”
    沈清辞沉吟片刻:“也许吧。”
    她嘴里说着也许吧,但心里却觉得,柳若兰那样性子骄纵的人,不太可能收敛得住。
    毕竟柳丞相此番也不过是配合调查而已,他们都已经想要退路了不是吗?
    虽然这退路是柳丞相主动辞官。
    但柳丞相在朝中根深蒂固,即便是辞官,也影响不了多少。
    他依然可以掌握着朝中的一举一动,且,因为他不在朝中,反而还可以更为隐蔽一些。
    沈清辞思虑许久,也不知道今日柳若兰这般隐忍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她几乎可以确定,前世杀死她和她腹中孩子之事,定是柳若兰主谋,霍云湛因为还要倚仗柳若兰,而从犯。
    他们两个,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柳若兰,定然是突破口。
    柳若兰性子比较暴躁一些,只需要稍稍刺激刺激,就容易气急败坏,狗急跳墙。
    若是今日这样的刺激不够,那她可以再等一等。
    柳若兰如今在葵水期间,尚且感受不到霍云湛不行了这件事。
    等葵水过去。
    到时候,霍云湛依然对她没有丝毫的欲望,她定会产生怀疑。
    她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定然……会坐不住的。
    沈清辞猜到了柳若兰会坐不住,但没有想到,柳若兰甚至没有等到自己葵水结束,没有等到发现霍云湛对她再无欲望之时。
    沈清辞假装崴脚让霍云湛抱了她回院子的两日后,沈清辞正在后院的湖边喂鱼,却就听见身后传来晚晴请安的声音:“给侯夫人请安。”
    沈清辞转过头,看向明显是朝着她走过来的柳若兰:“大嫂。”
    柳若兰一步一步走到了沈清辞面前:“鱼食还有吗?”
    沈清辞点了点头,从手里分了一些给柳若兰。
    柳若兰慢条斯理地捻着那鱼食,一颗一颗往湖里面扔着。
    “那日的事情,我都看见了。”柳若兰突然开口。
    沈清辞一副茫然模样:“什么?”
    柳若兰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沈清辞,眼中尽是戾色:“别装了,那日你假装崴脚,让侯爷抱你回院子的事情。”
    “你根本,就是在蓄意勾引侯爷的吧?”
    沈清辞瞪大了眼,满脸诧异:“我没有啊。”
    “我当时真的……只是崴了脚而已。”
    “我也没有想到,侯爷会突然将我抱起来,我也吓了一跳呢。”
    柳若兰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还在我面前唱戏呢?沈清辞,你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我心里一清二楚!”
    “我听说,兵部侍郎家的王夫人来同你说亲,你拒绝了?”
    “你是根本不想离开侯府,你根本就是在打着侯爷的主意吧?”
    沈清辞蹙了蹙眉:“我说过了,我没有。”
    柳若兰不耐烦了:“你有没有,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让你认清现实,我永远都不可能让你打侯爷的主意的!”
    “我才是永宁侯府唯一的侯夫人,没有我的允许,他连个妾室通房,都别想有。”
    “我可不像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到他死了,才发现他有外室!”
    柳若兰说着,一旁才传来了她丫鬟的声音:“侯爷来了!”
    沈清辞没有意会到丫鬟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她下意识地抬头朝着远处看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骤然有一股大力朝着扑向了她,让她直直朝着湖面坠去……
 第32章 根本就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听见沈清辞的回答,霍云湛一直因为愤怒而紧握着的手才稍稍松开了一些,他几乎是立马地,就转头看向了那王夫人:“听见了吗?她不想嫁!你还不快滚?”
    那王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不想嫁就不想嫁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那死了的丈夫诈尸了呢?”
    “只是大伯,倒是对自己弟媳妇的婚事挺有掌控欲的啊?”
    “我看,根本就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虽然只是碎碎念,可那声音大得,屋中几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非时间和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给这位王夫人鼓个掌。
    这位王夫人,这张嘴,简直厉害极了啊。
    霍云湛自然也听见了那王夫人的话,他急忙转过头朝着沈清辞看了一眼,见沈清辞一脸愕然的模样,他心中那被戳中自己龌龊心思的气愤感愈发明显。
    他气急败坏:“吩咐下去,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许放进来!”
    沈清辞低垂着眼,努力遏制住自己这控制不住有些上扬的嘴角。
    等着那王夫人彻底走出了院子,霍云湛才转过了头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王夫人简直胡言乱语!”
    沈清辞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开了口:“我知道的,我嫁入侯府也已经快一年了,外面的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侯爷对大嫂可谓是情深义重,十分体贴的。”
    “侯爷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侯爷对我,不过是大伯出于对已故弟弟的兄弟情谊,对寡居的弟媳妇的照顾而已。”
    “大伯对弟媳妇,怎么可能有什么想法呢?那不是……有违人伦吗?”
    “我绝对不会多想的,侯爷放心。”
    “……”霍云湛喉结微微滚动着,其实也不全是,她也可以多想一些的。
    且,兼祧两房之事,古来就有。
    也不算……有违人伦吧?
    但沈清辞却并未给霍云湛开口的机会:“侯爷和母亲放心,我暂时不会再嫁的。”
    “毕竟……”
    沈清辞睫毛轻颤着,似乎伤心至极:“毕竟我之前怀揣着对幸福的期望,嫁到了侯府,我原本以为,霍云湛足够爱我。却在他死后才发现,他竟与妓子有所勾搭……”
    “我如今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无数成了亲的女子都说,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没有例外。”
    “但我却是有心的,是会伤心的。”
    “即便是再成亲,恐怕也一样。”
    她抬起头来,泪盈于睫:“还是算了,我不想再嫁了。”
    霍云湛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那月娘的事情,他本是不想捅到沈清辞面前的,毕竟名义上的霍云湛都已经死了,他也想要给沈清辞留下完美无瑕的印象。
    可偏偏,柳若兰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为了保全柳若兰,只能将月娘推出来。
    他原本盘算的很好的,沈清辞因为月娘的存在,而对霍云湛失望,那么他这个如今的永宁侯霍云霆,便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啊。
    可他怎么会想到,沈清辞竟然会因为月娘之事,对天下所有男人都失去了信心啊?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也还好。
    只要沈清辞不再嫁给别人,还在这永宁侯府,他就还有足够多的机会。
    思及此,霍云湛才稍稍松了口气:“既然你不想再嫁,那以后这样的人,就交给我来应付就好了。”
    “娘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同清辞说的话,我就先送清辞回去了?”
    霍老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她默默瞥了霍云湛一眼:“行,你送清辞回去吧。”
    沈清辞垂下眼,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却也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有劳侯爷了。”
    但出乎预料的,霍云湛一路都很安静,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到了两个院子的分叉口,霍云湛才开了口:“其实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的。”
    沈清辞几乎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云湛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的嘲讽。
    是,的确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霍云湛那样。
    可他却是唯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毕竟他就是霍云湛啊。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靠着假死换了个身份,就真的能够变成霍云霆了?
    之前他以霍云湛的身份做的那些事情,就当无事发生了?
    他就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霍云霆了?
    沈清辞暗暗掩饰下心中嘲讽,只点了点头:“是,我知道的。大哥大嫂感情甚笃,对大嫂百般维护,大哥是一个好男人。”
    霍云湛抿了抿唇,他想说自己对柳若兰的维护只是因为想要借助柳家势力。
    想说,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想说,她不应该对天下男人死心,还可以看看他。
    想说,她也不用改嫁,她还是可以名义上做霍云湛的妻子,是他的弟妹,而不是他的妾。只是他兼祧两房,关上门来,他们便可以如同寻常夫妻一样。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云湛已经去世两个月了,如今又闹出了月娘的那件事情,你也被他伤了心,我觉得,你也的确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以后了。”
    “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再嫁。”
    “不再嫁也是可以的,你可以继续留在侯府,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就瞧见沈清辞身子突然歪了一下,随即“哎呦”了一声,面露痛楚。
    霍云湛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断了,他蹙了蹙眉,连忙关切地看向了沈清辞:“怎么了?”
    沈清辞咬了咬牙:“好像崴了一下脚。”
    “要紧吗?”
    沈清辞本意只是不想要听霍云湛说出兼祧两房的话,故意唱戏,她正要说不要紧,她让晚晴扶着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却就瞧见了霍云湛身后不远处的主院门口,露出了柳若兰满是愤恨的脸。
    沈清辞立马改了主意:“好像……走不了了。”
    霍云湛连忙下意识地弯下了腰:“我抱你回去吧?”
    不等沈清辞应下,他却就直接将沈清辞给抱了起来……
 第31章 说亲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顿了顿,才抬起眼来:“昨天那月娘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才听闻。”
    “但我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没有教好我儿子!”
    老夫人眼中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你爹爹将你嫁到我们霍家,我原本一直以为,我们霍家对你,也算得上是不错的。”
    “尤其是云湛……”
    “我之前看他对你那般体贴,还笑着同嬷嬷打趣,说咱们霍家也是出了个情种。看你们夫妻感情和睦,我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啊。”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云湛战死,我知道你十分悲痛,也曾为你对云湛的感情动容。”
    “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云湛他竟然……竟然在外面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那妓子还怀孕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那妓子心思毒辣,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名正言顺地进霍家,就竟然敢那样害你!你给她灌堕胎药是对的!一点错都没有!”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霍府又在搞什么鬼?玩什么花样?
    若是之前不曾听到老夫人和霍云湛的对话,不曾知道霍云湛假死之事,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不曾听见老夫人提起沈府的事,她兴许会……
    会因为她这样义无反顾地支持她,不责怪她,而觉得感动。
    可现在她心里却只剩下揣测。
    其他人唱红脸,让老夫人来唱白脸是吧?
    她垂下眼,想象着,老夫人期盼她做出的反应:“我还以为,母亲会责怪我。”
    “怎么会?”老夫人伸手紧紧握住了沈清辞放在膝盖上的手:“你虽然嫁到我们霍府的时间不长,但你性子好,温柔大方,我一直拿你当女儿来看的。”
    “你放心,母亲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以后安安心心待在侯府,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沈清辞睫毛微微动了动,老夫人为何……会这么说。
    难不成,是为了让霍云湛顶着霍云霆的身份兼祧两房,所以她特意来做做铺垫?
    沈清辞的第六感素来是挺准的,她正这样想着,却就听见老夫人踟蹰着开了口:“云湛负了你,你觉得云霆这个人怎么样?”
    沈清辞咬了咬后槽牙,这一家子,是真真将她当傻子玩弄啊?
    沈清辞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匆匆脚步声:“老夫人,兵部侍郎王大人的夫人求见老夫人。”
    老夫人拧眉:“她怎么来了?”
    且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候来了。
    “请进来吧。”
    嬷嬷很快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那中年妇人脸上堆着笑:“老侯夫人,可是好久不见了,我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那王夫人眼珠子一转,便就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将军夫人也在啊。”
    老侯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哪是专程来给我请安的啊?你素来无事不登门的,说吧,今儿个是为了什么?”
    王夫人嘿嘿笑了一声,目光在沈清辞身上转了一圈,才又笑着道:“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
    “且正好将军夫人也在,我也就正好了。”
    王夫人嘴角弯了弯:“征西将军战死殉国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吧?我啊,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问问的,问问清辞,准不准备再嫁?若是再嫁,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儿子?”
    老侯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你说什么?”
    王夫人讪讪笑了笑:“虽然征西将军刚去世不久,提这件事情也不是太好。但……征西将军已经死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之前清辞肚子里还怀着云湛的遗腹子,我也不好打这个心思。但现在,孩子也没了,侯府总也不能够就这样将清辞拖着一直留在侯府不是?”
    “清辞才十七呢,还年轻着呢,总是要再嫁的。”
    “既然迟早都是要再嫁的,我自己也就是想抢个先了。老侯夫人你是不知道啊,城中如今有多少人家在打清辞的主意呢。”
    沈清辞扬了扬眉,她怎么记得,之前她想要再嫁,一直都没人敢娶。
    后来,楚寂尘才叫人递了消息过来。
    怎么如今,又有许多人家在打她的主意了?
    就因为她如今肚子里没了孩子吗?
    “我那儿子,长得也还算是端正,虽然之前吧,也娶过妻,但是我那儿媳妇也是个福薄的,之前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孩子也没能留下。”
    “清辞过去,也是正妻……”
    王夫人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骤然响起了一声怒吼声:“滚!”
    屋中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就瞧见霍云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霍云湛立在门外,怒气冲冲,脸色极其的难看。
    “哟,侯爷回来了。”王夫人站起身来,因着被霍云湛那一嗓子给吓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侯爷来得正好,我来,是为了你弟妹清辞再嫁的事情的。”
    霍云湛大步跨了进来,站到了那王夫人面前,眸色沉沉地盯着那王夫人,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我让你滚,你听见了吗?”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人在打沈清辞的主意,我希望你今日出侯府,就去告诉任何人,让他们都死了这个心!”
    “沈清辞,绝不会再嫁!”
    王夫人这才确定了,原来刚刚永宁侯这个滚,的确是冲着她来的。
    王夫人脸色也沉了下来:“侯爷,我来,是问清辞的意见的,你虽然是清辞的大伯哥,可也不能够左右自己弟媳是不是要再嫁吧?”
    “霍云湛都死了两个多月了,你们却还不让清辞再嫁,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了吧?”
    “要不,还是问问清辞的想法吧?”
    王夫人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
    沈清辞忍不住地笑了。
    总算是有人想起来,她才是这件事情中的主人翁了吗?
    “清辞,你愿意再嫁吗?再嫁可以考虑考虑我儿子吗?”
    沈清辞垂下眼,睫毛轻颤着:“多谢王夫人好意,我暂时……没有再嫁的想法。”
 第30章 对她失去了兴致?
    柳若兰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霍云湛,她姿势都已经摆好了,就给她说这个?
    她紧蹙着眉头,瞥了一眼霍云湛那毫无动静的地方,心头情绪翻涌。
    霍云湛该不会……不行吧?
    可是很快,她便又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前段时日,霍云湛可是厉害得很,夜夜都得要她好几回。
    柳若兰咬了咬唇,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她姐姐那巫蛊之事,以及她爹的事情,让霍云湛觉得,他那太仆之位无望,所以对她失去了兴致?
    又或者是因为她揭穿了他对沈清辞有意?
    柳若兰看着霍云湛果真重新穿上了里裤,心里愈发心慌意乱。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对霍云湛说了那些话。
    若是霍云湛真的就因此心生芥蒂,不碰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的确是,很需要有个孩子!
    只有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才能够彻彻底底的坐稳这个侯夫人之位。
    到了那时候,不管她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都不重要了。
    至于沈清辞,她有的是手段来对付她。
    可若是霍云湛不与她亲热了,她还怎么怀孕?
    柳若兰心思千回百转,只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同霍云湛好好聊一聊。
    只是一抬头,却就看见霍云湛闭上了眼,好似已经睡了。
    柳若兰咬牙,刚才都还醒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这分明是不想与她说话,不想与她聊了!
    柳若兰深吸一口气,却也还是叫了两声:“云霆?”
    “侯爷?”
    “夫君!”
    可霍云湛却是一动不动,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似乎是在努力做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柳若兰咬了咬牙,在心里愈发气急败坏。
    都怪沈清辞那个贱人!
    若不是她,哪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她却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她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的人,就在她这屋后。
    听着屋中彻底没了动静,沈清辞才与晚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正院,躲开府中巡逻的家丁,回了院子。
    一进屋,晚晴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死,柳若兰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霍云湛却不行了。”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可以想象,霍云湛当时肯定很慌的吧?”
    “但是他还不敢说实话,只能随便找借口,说自己累了。”
    沈清辞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还想亲眼所见不成?”
    “不了不了。”晚晴连连摆手,满脸惊恐:“奴婢不想,奴婢一点也不想亲眼所见,有伤风化。”
    沈清辞扯了扯嘴角:“的确挺招笑,我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她拿了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今日是第一次,他兴许还能够用累了这样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
    “但连着来这么几天,柳若兰定然也就不会相信所谓的累了了。”
    “到了那时候,不知道霍云湛该怎么办。”
    晚晴嘿嘿笑了起来:“柳若兰迫切的想要怀孕,如果霍云湛拒绝的次数多了,柳若兰肯定会怀疑,是不是霍云湛故意这么做,不想要和她生孩子了。”
    “柳若兰未出阁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骄纵。”
    “若是柳若兰怀疑上霍云湛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霍云湛就没有安宁之日了。”
    “这侯府,恐怕也没有什么安宁之日了。”
    “奴婢可得要留意着打探主院那边的消息了,这可太有意思了。”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由着她去了,只是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她是曾经真正喜欢过霍云湛的,霍云湛此前,也曾真心诚意地对她好过,她嫁给霍云湛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她与他之间,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虽然霍云湛那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临阵脱逃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可一忆及那个人……是曾经与她亲密无比的霍云湛,她心里却依然有些堵得厉害。
    沈清辞垂下眼:“时候不早了,我也困了,睡吧。”
    名义上霍云湛已经战死,她一个新寡的寡妇,又刚刚遭遇小产,也不必日日去向老夫人请安,沈清辞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
    她一睁眼,却就对上了晚晴微微撅起的嘴。
    “怎么了?”沈清辞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副表情?”
    晚晴撇了撇嘴:“笑话恐怕是暂时看不成了。”
    “嗯?”沈清辞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晚晴口中的笑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为什么看不成了?”
    晚晴哼哼唧唧:“奴婢先前去洗衣房送脏衣服,遇见了主院那边柳若兰的丫鬟,她送来的衣裳上,有血迹。”
    “她还同洗衣房的管事交代呢,说侯夫人来了葵水,弄脏了衣裳,让洗干净些。”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那的确是看不成好戏了。”
    不过……
    柳若兰来了葵水的话,那证明她之前算的是没错的。
    柳若兰这个月并未有孕,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来算,柳若兰前世是下个月怀上孩子的。
    但她提前给霍云湛下了药,让霍云湛从此不举,柳若兰这孩子……
    应当是怀不上了。
    也好。
    沈清辞刚起身没多久,却就来了人。
    来的,是老夫人那边的丫鬟:“二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坐坐。”
    沈清辞睫毛微微颤了颤,老夫人请她?
    为了什么?是因为昨天她给那月娘灌下堕胎药的事情吗?
    沈清辞应了一声,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手里捻着佛珠,身上带着浓浓的檀香味道。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老夫人整日吃斋念佛的,不知道是为了替谁赎罪,亦或者是为谁祈福。
    “清辞来了?坐吧。”
    等沈清辞坐下,老夫人才斟酌着开了口:“你身子如何了?”
    沈清辞垂下眼:“还有些血虚,毕竟那日流了太多的血了,站久了坐久了都觉得头晕,其他倒是已经无碍了。”
    她说完,便直接开了口:“母亲叫我来,是因为那月娘的事情吧?”
    “是我亲自给那月娘灌下堕胎药的,母亲要怪,就怪我吧。”
 第29章 他不行了
    霍云湛不解:“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我若是能够拿到这太仆之位,到时候,你出去也面上有光啊。”
    “你已经嫁人了,如今别人叫你,也都是叫的永宁侯夫人,而不是丞相府小姐。”
    “你爹爹的一切,已经同你没有了多少关系。即便是现在丞相府真的因此受到牵连,你是出嫁女,也影响不到你。”
    “我与你,夫妻一体,才是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柳若兰沉默良久,才又嗤笑了一声:“我与你现在是夫妻不假,可我如何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变数呢?”
    “万一你成了那太仆之后,就变了心呢?”
    她眸光森冷:“毕竟,你现在,不就已经对沈清辞动心了吗?你应当是打算,等沈清辞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就将她也纳入你房中的吧?”
    霍云湛心中大骇,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柳若兰怎么就知道了?
    霍云湛按下心中惊涛骇浪,只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我……我不过是看她丧夫,有些可怜。”
    “且他是我弟妹,云湛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我身为云湛的长兄,替他照顾照顾妻子,有什么问题?”
    他这样说着,可心里却心虚的厉害,只急忙道:“以后的事情,我也无法向你保证什么,毕竟世事无常。”
    “但我唯一可以承诺的是,只要……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变故,你的侯夫人的位置,便会十分稳固。”
    “且我的嫡长子,只能是你所出。”
    “你若是实在是担忧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办法,早些有孕。只要你能够尽快生下孩子,你就不会再乱想了。”
    柳若兰咬了咬牙,并未拆穿霍云湛的话。
    她不能够直接拆穿霍云湛的身份,若是她假装不知道霍云湛的身份,霍云湛和沈清辞之间,就还隔着这么一层大伯与弟妹的关系。
    可若是她拆穿了……恐怕就不一定了。
    且霍云湛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现在沈清辞和那月娘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了,如果她能够早些怀孕,生下霍云湛的长子,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
    “怀孕不怀孕,是我说了算吗?是我不想怀孕吗?”
    “可我与你成亲一年多了,一直没能怀上啊!”
    霍云湛抿了抿唇:“反正我没有问题,孩子迟早都会有的。”
    毕竟,沈清辞和那月娘都怀过他的孩子,那他定然是没问题,是能够让人有孕的。
    他最近十分勤奋,与柳若兰的房事频繁,若还是怀不上,那恐怕就得要找人瞧瞧柳若兰的身子了。
    柳若兰与他想的,恰恰好,是同一件事。
    柳若兰睫毛颤了颤,如今霍云湛暂时是她一个人的。
    虽然霍云湛所图,十有八九是她爹的权势。
    但只要她爹暂时无碍,霍云湛就不敢真的背叛她。
    只是如今局势太过危险了,她的确得要早做打算。
    思及此,柳若兰便立马伸手挽住了霍云湛的胳膊:“那等什么?既然我们都想要早早有个孩子,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那还不赶紧回去,造孩子去?”
    晚晴忍不住地轻轻跺了跺脚,这两个渣男贱女,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他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吵着吵着,竟然就还直接准备回去翻云覆雨去了?
    晚晴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沈清辞的神色,却发现沈清辞神情竟无比的平静。
    “小姐……”
    晚晴回头看了一眼那挽着手渐行渐远的两人,确定他们应当是听不见了,才压低了声音:“我们回吧?”
    沈清辞却是摇了摇头:“不,不回去。”
    她眸光亮的吓人:“你方才没听见,他们准备回去做什么吗?”
    晚晴一愣,喉头微微有些喑哑:“听……听见了,准备回去造小人。”
    沈清辞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日里,我将那会让霍云湛再也起不来的药下了,霍云湛喝了。”
    “如今不是正好是……检验那药效的时候吗?”
    “我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了。”
    “我得跟上去,再绕到他们屋后去听一听啊。”
    晚晴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可……她实在是担忧,沈清辞会触景生情。
    毕竟,之前沈清辞也就是在霍云湛护送棺材回来的那天晚上,去主院听了墙角,听见霍云湛与柳若兰恬不知耻的做尽那颠鸾倒凤的事情,才心生绝望,喝下那堕胎药的。
    沈清辞似乎知道晚晴在想什么:“放心,这一次,与上一次可不一样。”
    “我这是,是去检验我复仇的成果的。”
    “我只会觉得痛快,又如何可能伤心?”
    “且我对霍云湛,本就早已经死心。”
    “走吧,我得看看,那药效如何。”
    打定主意,沈清辞就又带着晚晴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主院屋后。
    屋中,柳若兰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来啊,我都已经脱了。”
    “你进来啊。”
    “等等,先将那玉枕拿过来,垫在我身下,等会儿结束后,我就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晚些再沐浴。”
    “他们说,这样做,可以让有孕的可能高一些。”
    听着柳若兰着孟浪的话,晚晴忍不住地又看了沈清辞一眼,就见沈清辞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中安静了片刻,突然响起柳若兰不满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
    沈清辞低下头,和晚晴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弄到手给霍云湛下的药,大抵是起效了。
    霍云湛迟迟没能去与柳若兰翻云覆雨,就有可能是他……根本起不来,他不行了。
    果然,屋中很快响起了霍云湛略显慌乱的声音:“要不,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
    “我……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今天晚上实在是有些累了。”
    柳若兰立马不满起来:“什么累了?不是你说,我们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有个孩子吗?”
    “我这般配合,你却累了?”
    大抵是因为心虚,霍云湛有些中气不足:“也……也不急着非要在今晚上嘛。”
    “我实在是太疲惫了,若是勉强行事,恐怕也很难让你心满意足。”
    “且,怀孕这件事情,最讲究水到渠成,不能刻意为之。”
    “你我二人感情深厚,情之所至,是最容易有孕的。太刻意,反而艰难。”
    “今晚上就先算了吧,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先睡了吧?”
 第28章 我已经准备好迎你进门
    柳若兰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霍云湛,她姿势都已经摆好了,就给她说这个?
    她紧蹙着眉头,瞥了一眼霍云湛那毫无动静的地方,心头情绪翻涌。
    霍云湛该不会……不行吧?
    可是很快,她便又否定了自己这想法,前段时日,霍云湛可是厉害得很,夜夜都得要她好几回。
    柳若兰咬了咬唇,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她姐姐那巫蛊之事,以及她爹的事情,让霍云湛觉得,他那太仆之位无望,所以对她失去了兴致?
    又或者是因为她揭穿了他对沈清辞有意?
    柳若兰看着霍云湛果真重新穿上了里裤,心里愈发心慌意乱。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对霍云湛说了那些话。
    若是霍云湛真的就因此心生芥蒂,不碰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的确是,很需要有个孩子!
    只有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才能够彻彻底底的坐稳这个侯夫人之位。
    到了那时候,不管她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都不重要了。
    至于沈清辞,她有的是手段来对付她。
    可若是霍云湛不与她亲热了,她还怎么怀孕?
    柳若兰心思千回百转,只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同霍云湛好好聊一聊。
    只是一抬头,却就看见霍云湛闭上了眼,好似已经睡了。
    柳若兰咬牙,刚才都还醒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这分明是不想与她说话,不想与她聊了!
    柳若兰深吸一口气,却也还是叫了两声:“云霆?”
    “侯爷?”
    “夫君!”
    可霍云湛却是一动不动,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似乎是在努力做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柳若兰咬了咬牙,在心里愈发气急败坏。
    都怪沈清辞那个贱人!
    若不是她,哪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她却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她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的人,就在她这屋后。
    听着屋中彻底没了动静,沈清辞才与晚晴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正院,躲开府中巡逻的家丁,回了院子。
    一进屋,晚晴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死,柳若兰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霍云湛却不行了。”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可以想象,霍云湛当时肯定很慌的吧?”
    “但是他还不敢说实话,只能随便找借口,说自己累了。”
    沈清辞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还想亲眼所见不成?”
    “不了不了。”晚晴连连摆手,满脸惊恐:“奴婢不想,奴婢一点也不想亲眼所见,有伤风化。”
    沈清辞扯了扯嘴角:“的确挺招笑,我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她拿了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今日是第一次,他兴许还能够用累了这样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
    “但连着来这么几天,柳若兰定然也就不会相信所谓的累了了。”
    “到了那时候,不知道霍云湛该怎么办。”
    晚晴嘿嘿笑了起来:“柳若兰迫切的想要怀孕,如果霍云湛拒绝的次数多了,柳若兰肯定会怀疑,是不是霍云湛故意这么做,不想要和她生孩子了。”
    “柳若兰未出阁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骄纵。”
    “若是柳若兰怀疑上霍云湛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霍云湛就没有安宁之日了。”
    “这侯府,恐怕也没有什么安宁之日了。”
    “奴婢可得要留意着打探主院那边的消息了,这可太有意思了。”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由着她去了,只是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她是曾经真正喜欢过霍云湛的,霍云湛此前,也曾真心诚意地对她好过,她嫁给霍云湛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她与他之间,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虽然霍云湛那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临阵脱逃的模样实在是好笑,可一忆及那个人……是曾经与她亲密无比的霍云湛,她心里却依然有些堵得厉害。
    沈清辞垂下眼:“时候不早了,我也困了,睡吧。”
    名义上霍云湛已经战死,她一个新寡的寡妇,又刚刚遭遇小产,也不必日日去向老夫人请安,沈清辞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
    她一睁眼,却就对上了晚晴微微撅起的嘴。
    “怎么了?”沈清辞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副表情?”
    晚晴撇了撇嘴:“笑话恐怕是暂时看不成了。”
    “嗯?”沈清辞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晚晴口中的笑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为什么看不成了?”
    晚晴哼哼唧唧:“奴婢先前去洗衣房送脏衣服,遇见了主院那边柳若兰的丫鬟,她送来的衣裳上,有血迹。”
    “她还同洗衣房的管事交代呢,说侯夫人来了葵水,弄脏了衣裳,让洗干净些。”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那的确是看不成好戏了。”
    不过……
    柳若兰来了葵水的话,那证明她之前算的是没错的。
    柳若兰这个月并未有孕,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来算,柳若兰前世是下个月怀上孩子的。
    但她提前给霍云湛下了药,让霍云湛从此不举,柳若兰这孩子……
    应当是怀不上了。
    也好。
    沈清辞刚起身没多久,却就来了人。
    来的,是老夫人那边的丫鬟:“二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坐坐。”
    沈清辞睫毛微微颤了颤,老夫人请她?
    为了什么?是因为昨天她给那月娘灌下堕胎药的事情吗?
    沈清辞应了一声,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手里捻着佛珠,身上带着浓浓的檀香味道。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老夫人整日吃斋念佛的,不知道是为了替谁赎罪,亦或者是为谁祈福。
    “清辞来了?坐吧。”
    等沈清辞坐下,老夫人才斟酌着开了口:“你身子如何了?”
    沈清辞垂下眼:“还有些血虚,毕竟那日流了太多的血了,站久了坐久了都觉得头晕,其他倒是已经无碍了。”
    她说完,便直接开了口:“母亲叫我来,是因为那月娘的事情吧?”
    “是我亲自给那月娘灌下堕胎药的,母亲要怪,就怪我吧。”
 第27章 我娶你,是有目的的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顿了顿,才抬起眼来:“昨天那月娘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才听闻。”
    “但我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没有教好我儿子!”
    老夫人眼中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你爹爹将你嫁到我们霍家,我原本一直以为,我们霍家对你,也算得上是不错的。”
    “尤其是云湛……”
    “我之前看他对你那般体贴,还笑着同嬷嬷打趣,说咱们霍家也是出了个情种。看你们夫妻感情和睦,我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啊。”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云湛战死,我知道你十分悲痛,也曾为你对云湛的感情动容。”
    “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云湛他竟然……竟然在外面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那妓子还怀孕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那妓子心思毒辣,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名正言顺地进霍家,就竟然敢那样害你!你给她灌堕胎药是对的!一点错都没有!”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霍府又在搞什么鬼?玩什么花样?
    若是之前不曾听到老夫人和霍云湛的对话,不曾知道霍云湛假死之事,老夫人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不曾听见老夫人提起沈府的事,她兴许会……
    会因为她这样义无反顾地支持她,不责怪她,而觉得感动。
    可现在她心里却只剩下揣测。
    其他人唱红脸,让老夫人来唱白脸是吧?
    她垂下眼,想象着,老夫人期盼她做出的反应:“我还以为,母亲会责怪我。”
    “怎么会?”老夫人伸手紧紧握住了沈清辞放在膝盖上的手:“你虽然嫁到我们霍府的时间不长,但你性子好,温柔大方,我一直拿你当女儿来看的。”
    “你放心,母亲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以后安安心心待在侯府,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沈清辞睫毛微微动了动,老夫人为何……会这么说。
    难不成,是为了让霍云湛顶着霍云霆的身份兼祧两房,所以她特意来做做铺垫?
    沈清辞的第六感素来是挺准的,她正这样想着,却就听见老夫人踟蹰着开了口:“云湛负了你,你觉得云霆这个人怎么样?”
    沈清辞咬了咬后槽牙,这一家子,是真真将她当傻子玩弄啊?
    沈清辞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匆匆脚步声:“老夫人,兵部侍郎王大人的夫人求见老夫人。”
    老夫人拧眉:“她怎么来了?”
    且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候来了。
    “请进来吧。”
    嬷嬷很快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那中年妇人脸上堆着笑:“老侯夫人,可是好久不见了,我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那王夫人眼珠子一转,便就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将军夫人也在啊。”
    老侯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哪是专程来给我请安的啊?你素来无事不登门的,说吧,今儿个是为了什么?”
    王夫人嘿嘿笑了一声,目光在沈清辞身上转了一圈,才又笑着道:“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
    “且正好将军夫人也在,我也就正好了。”
    王夫人嘴角弯了弯:“征西将军战死殉国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吧?我啊,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问问的,问问清辞,准不准备再嫁?若是再嫁,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儿子?”
    老侯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你说什么?”
    王夫人讪讪笑了笑:“虽然征西将军刚去世不久,提这件事情也不是太好。但……征西将军已经死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之前清辞肚子里还怀着云湛的遗腹子,我也不好打这个心思。但现在,孩子也没了,侯府总也不能够就这样将清辞拖着一直留在侯府不是?”
    “清辞才十七呢,还年轻着呢,总是要再嫁的。”
    “既然迟早都是要再嫁的,我自己也就是想抢个先了。老侯夫人你是不知道啊,城中如今有多少人家在打清辞的主意呢。”
    沈清辞扬了扬眉,她怎么记得,之前她想要再嫁,一直都没人敢娶。
    后来,楚寂尘才叫人递了消息过来。
    怎么如今,又有许多人家在打她的主意了?
    就因为她如今肚子里没了孩子吗?
    “我那儿子,长得也还算是端正,虽然之前吧,也娶过妻,但是我那儿媳妇也是个福薄的,之前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孩子也没能留下。”
    “清辞过去,也是正妻……”
    王夫人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骤然响起了一声怒吼声:“滚!”
    屋中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就瞧见霍云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霍云湛立在门外,怒气冲冲,脸色极其的难看。
    “哟,侯爷回来了。”王夫人站起身来,因着被霍云湛那一嗓子给吓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侯爷来得正好,我来,是为了你弟妹清辞再嫁的事情的。”
    霍云湛大步跨了进来,站到了那王夫人面前,眸色沉沉地盯着那王夫人,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我让你滚,你听见了吗?”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人在打沈清辞的主意,我希望你今日出侯府,就去告诉任何人,让他们都死了这个心!”
    “沈清辞,绝不会再嫁!”
    王夫人这才确定了,原来刚刚永宁侯这个滚,的确是冲着她来的。
    王夫人脸色也沉了下来:“侯爷,我来,是问清辞的意见的,你虽然是清辞的大伯哥,可也不能够左右自己弟媳是不是要再嫁吧?”
    “霍云湛都死了两个多月了,你们却还不让清辞再嫁,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了吧?”
    “要不,还是问问清辞的想法吧?”
    王夫人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
    沈清辞忍不住地笑了。
    总算是有人想起来,她才是这件事情中的主人翁了吗?
    “清辞,你愿意再嫁吗?再嫁可以考虑考虑我儿子吗?”
    沈清辞垂下眼,睫毛轻颤着:“多谢王夫人好意,我暂时……没有再嫁的想法。”
 第26章 他图她什么?
    听见沈清辞的回答,霍云湛一直因为愤怒而紧握着的手才稍稍松开了一些,他几乎是立马地,就转头看向了那王夫人:“听见了吗?她不想嫁!你还不快滚?”
    那王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着:“不想嫁就不想嫁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那死了的丈夫诈尸了呢?”
    “只是大伯,倒是对自己弟媳妇的婚事挺有掌控欲的啊?”
    “我看,根本就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虽然只是碎碎念,可那声音大得,屋中几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非时间和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给这位王夫人鼓个掌。
    这位王夫人,这张嘴,简直厉害极了啊。
    霍云湛自然也听见了那王夫人的话,他急忙转过头朝着沈清辞看了一眼,见沈清辞一脸愕然的模样,他心中那被戳中自己龌龊心思的气愤感愈发明显。
    他气急败坏:“吩咐下去,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许放进来!”
    沈清辞低垂着眼,努力遏制住自己这控制不住有些上扬的嘴角。
    等着那王夫人彻底走出了院子,霍云湛才转过了头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王夫人简直胡言乱语!”
    沈清辞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开了口:“我知道的,我嫁入侯府也已经快一年了,外面的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侯爷对大嫂可谓是情深义重,十分体贴的。”
    “侯爷怎么可能会看上我?侯爷对我,不过是大伯出于对已故弟弟的兄弟情谊,对寡居的弟媳妇的照顾而已。”
    “大伯对弟媳妇,怎么可能有什么想法呢?那不是……有违人伦吗?”
    “我绝对不会多想的,侯爷放心。”
    “……”霍云湛喉结微微滚动着,其实也不全是,她也可以多想一些的。
    且,兼祧两房之事,古来就有。
    也不算……有违人伦吧?
    但沈清辞却并未给霍云湛开口的机会:“侯爷和母亲放心,我暂时不会再嫁的。”
    “毕竟……”
    沈清辞睫毛轻颤着,似乎伤心至极:“毕竟我之前怀揣着对幸福的期望,嫁到了侯府,我原本以为,霍云湛足够爱我。却在他死后才发现,他竟与妓子有所勾搭……”
    “我如今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无数成了亲的女子都说,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没有例外。”
    “但我却是有心的,是会伤心的。”
    “即便是再成亲,恐怕也一样。”
    她抬起头来,泪盈于睫:“还是算了,我不想再嫁了。”
    霍云湛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那月娘的事情,他本是不想捅到沈清辞面前的,毕竟名义上的霍云湛都已经死了,他也想要给沈清辞留下完美无瑕的印象。
    可偏偏,柳若兰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为了保全柳若兰,只能将月娘推出来。
    他原本盘算的很好的,沈清辞因为月娘的存在,而对霍云湛失望,那么他这个如今的永宁侯霍云霆,便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啊。
    可他怎么会想到,沈清辞竟然会因为月娘之事,对天下所有男人都失去了信心啊?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也还好。
    只要沈清辞不再嫁给别人,还在这永宁侯府,他就还有足够多的机会。
    思及此,霍云湛才稍稍松了口气:“既然你不想再嫁,那以后这样的人,就交给我来应付就好了。”
    “娘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同清辞说的话,我就先送清辞回去了?”
    霍老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她默默瞥了霍云湛一眼:“行,你送清辞回去吧。”
    沈清辞垂下眼,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却也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有劳侯爷了。”
    但出乎预料的,霍云湛一路都很安静,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到了两个院子的分叉口,霍云湛才开了口:“其实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的。”
    沈清辞几乎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云湛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的嘲讽。
    是,的确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霍云湛那样。
    可他却是唯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毕竟他就是霍云湛啊。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靠着假死换了个身份,就真的能够变成霍云霆了?
    之前他以霍云湛的身份做的那些事情,就当无事发生了?
    他就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霍云霆了?
    沈清辞暗暗掩饰下心中嘲讽,只点了点头:“是,我知道的。大哥大嫂感情甚笃,对大嫂百般维护,大哥是一个好男人。”
    霍云湛抿了抿唇,他想说自己对柳若兰的维护只是因为想要借助柳家势力。
    想说,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想说,她不应该对天下男人死心,还可以看看他。
    想说,她也不用改嫁,她还是可以名义上做霍云湛的妻子,是他的弟妹,而不是他的妾。只是他兼祧两房,关上门来,他们便可以如同寻常夫妻一样。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云湛已经去世两个月了,如今又闹出了月娘的那件事情,你也被他伤了心,我觉得,你也的确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以后了。”
    “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再嫁。”
    “不再嫁也是可以的,你可以继续留在侯府,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就瞧见沈清辞身子突然歪了一下,随即“哎呦”了一声,面露痛楚。
    霍云湛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断了,他蹙了蹙眉,连忙关切地看向了沈清辞:“怎么了?”
    沈清辞咬了咬牙:“好像崴了一下脚。”
    “要紧吗?”
    沈清辞本意只是不想要听霍云湛说出兼祧两房的话,故意唱戏,她正要说不要紧,她让晚晴扶着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却就瞧见了霍云湛身后不远处的主院门口,露出了柳若兰满是愤恨的脸。
    沈清辞立马改了主意:“好像……走不了了。”
    霍云湛连忙下意识地弯下了腰:“我抱你回去吧?”
    不等沈清辞应下,他却就直接将沈清辞给抱了起来……
 第83章 根本就是祸世灾星!
    楚寂尘眸光愈发冷厉:“本王……是为了你……而来。”
    他说完,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也不对,本王为的,是征西将军而来!”
    他伸出手,身后的侍卫立刻递给他一卷明黄色圣旨。
    楚寂尘垂下眼:“征西将军此前虽然战死,却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陛下听闻征西将军并未死,立马便御笔写下了封赏圣旨。”
    “本王先前正好在宫中,就说顺便来给征西将军送趟圣旨。”
    “可谁能想到呢,这征西将军,竟然是侯爷以及你的人假扮的。”
    “永宁侯!你假扮朝廷命官,欺瞒圣上,该当何罪啊?”
    霍云湛瞪大了眼,目光落在那圣旨上,有些难以置信:“不,不可能的。”
    之前假扮他的人入宫回来,倒是的确同他提起过,陛下就有意封赏真正的霍云湛。
    可是,当时不是被柳丞相找了借口和由头给拒了吗?
    怎么会,还有封赏圣旨?
    楚寂尘将圣旨递给了身后侍从,侍从连忙快步上前,又将那圣旨给了霍云湛:“侯爷,圣旨。”
    侍从垂下眼:“侯爷与我们走一趟吧。”
    霍老夫人连忙抓住了霍云湛:“圣旨是给云湛的,是不是你承认……”
    “闭嘴!”霍云湛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当然知道霍老夫人想要说什么,她是觉得,这封赏圣旨是给霍云湛的,是不是他承认自己是霍云湛,就可以了?
    “娘,你别犯浑!我是霍云霆!”
    他决不能够承认他是霍云湛的,不然,从他趁霍云湛身死,以霍云霆的身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欺君大罪了!
    他假死金蝉脱壳失败,现在,他就只能是霍云霆。
    且他如果是霍云霆,柳丞相还有可能出手相救。
    但如果他是霍云湛了,柳丞相断然不会管他。
    加上……他如今手里,也还有一些筹码。
    霍云湛思及此,面色稍稍从容了许多:“行,我与王爷走一趟。”
    “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出此下策,不过只是想要哄我弟妹回府,没有其他的意思。”
    “王爷带我去见陛下吧,我直接同陛下解释。”
    哄?哄她回府?
    沈清辞几乎要被霍云湛的厚颜无耻给逗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在颠倒是非黑白,将骗说成哄。
    楚寂尘看了霍云湛一眼,眼神中侵染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只抬了下手,让侍从推着他离开。
    眼见霍云湛跟着楚寂尘走远了,霍老夫人才忍不住地恼怒了起来:“沈清辞!你个丧门星!都怪你!”
    “你就是个祸害,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和你关系比较亲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云霆就是为了哄你回去,才会这样!要是云霆因此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颤,只沉默了片刻,才骤然笑了起来:“是啊,我是个祸害,我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所以,我在云湛出事后,就自请离府了啊。”
    “我这不是……就是为了不祸害你们吗?”
    “我都已经走了,你们不应该高兴吗?不应该庆幸吗?为什么竟然还要想方设法地骗我回去了?”
    她歪了歪脑袋,一双眼睛锐利无比:“该不会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吧?”
    “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你们费尽周折都要骗我回霍府的原因。”
    霍老夫人心头一颤,这贱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突然这么想?
    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沈清辞自然没有错过霍老夫人那突然心虚,且开始到处瞟的眼神。
    沈清辞眉眼弯了弯:“老夫人为何这么心虚?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那我再来猜一猜,我一介孤女,你们处心积虑地骗我回霍府,总也不可能是为了我手里那么点儿嫁妆吧?”
    “虽然之前侯爷曾经提起过想要兼祧两房,但我毕竟嫁过人也怀过孕流过产,哪怕是我长得还算漂亮,但也没有到让侯爷用前程来赌的程度不是?”
    “那还能为了什么呢?”
    她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我猜,是与我们沈家有关,老夫人说,我猜得对吗?”
    霍老夫人心中巨震,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她动了动拐杖,咬着牙,她绝不能够暴露出什么异常,沈清辞也说了,她是猜的。
    既然是猜的,只要她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沈清辞就断然没法肯定。
    “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和沈家有关?你们那一家子死人,能干什么?”
    “你简直疯了,不可理喻,我懒得与你说了,走!回府!”
    霍老夫人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柳若兰,抬起眼来深深地看了沈清辞一眼,才抬脚离开了。
    见没有好戏看了,围观人群也逐渐散了去。
    沈清辞也转身带着晚晴回了院子,等院子门一关,晚晴才跺了跺脚:“这一家子,真是恶心透彻了!”
    “简直是颠倒是非黑白!不要脸!”
    “幸好王爷在,否则那霍云湛也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样恶心人的话来。”
    沈清辞点了点头没有作声,晚晴还在嘀咕着:“不过幸好,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大半。”
    “至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了那假侯爷的易容,让霍云湛没有办法再恢复自己的身份。”
    “奴婢觉得,霍云湛肯定是想要先让人易容成霍云霆,他与霍云霆同时出现,破除之前那些传闻。”
    “然后等大家不再怀疑他之后,他就立刻让那假的霍云霆死或者彻底失踪。”
    “到那时候,反正他们这一对双生子都已经出现过了,也就不存在说,他是因为名声尽毁,且人尽皆知他不能够开枝散叶的事情,才与霍云湛调换身份,顶替霍云湛出现了。”
    “一定是这样!”
    晚晴碎碎念了半晌,才发现沈清辞有些过分的安静,从刚才回院子到现在,就一直一言不发。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沈清辞的模样,就瞧见沈清辞紧蹙着眉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姐……”晚晴连忙低声询问着:“你怎么了?”
    沈清辞脚步一顿,眼神有些茫然,半晌她才终于开了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不祥之人?爹娘大哥……是不是真的是被我克死的啊?”
    “是不是真的,我亲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啊?”
 第84章 我有证据
    晚晴瞪大了眼,有些着急了:“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可千万不要被那老虔婆给影响了!”
    “她根本就是故意那样说的,事实上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
    见沈清辞睫毛轻颤着,却并不开口,晚晴又接着道:“什么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后面两个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霍云湛就没死!那孩子也是小姐你看穿了霍云湛的把戏之后,不想要的!”
    “至于老爷和夫人,他们通敌叛国之事本就是被冤枉的,是有人害了他们!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掉进了他们的陷阱!”
    “沈家的事,可不是小姐你导致的!而是因为那昏君错信奸佞,残害忠良!是因为朝中奸佞为了权势,而栽赃嫁祸!”
    “小姐你要做的,是想办法找到那些凶手,为老爷夫人申冤报仇!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将军、夫人还有小将军,都是清清白白的忠良之臣。”
    “要是你真的因为他们的胡言乱语,就以为是自己克死了他们,而不给他们报仇了,那还了得?”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这些,她当然知道。
    “仇,我肯定是会报的。”
    只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去想,会怀疑,是不是她八字不好……
    若是这样,那她就不应该……再嫁,不应该和楚寂尘在一起了。
    沈清辞心事重重,又想起之前霍云湛被她试探,暗夜前往沈家查探之事。
    从霍云湛的表现来看,她爹娘又或者是大哥手里,应当是有一些证据的,证据恐怕,和霍云湛,又或者是和霍家有关。
    她还得想办法找机会,回去好好找找。
    如今霍云湛被楚寂尘带走,应该至少一天两天是没法出来的。
    她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
    至少,这样一来,就不必太担心霍云湛会突然出现了。
    沈清辞这样想着,晚上,就直接从楚寂尘给她安排的这一边出去,在楚寂尘的暗卫的保护下,去了沈府。
    夜色中,早已经没有了人的沈府寂静且荒凉。
    沈清辞与晚晴一同,直奔她爹娘住的主院。
    主院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且沈家出事后,应当有人,且不止一拨人来沈府翻找过,尤其是主院,主院各处,都有翻找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沈清辞紧蹙着眉头:“再去大哥的院子里瞧瞧。”
    她虽然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不抱希望。
    按照这些人对主院这边的翻找程度,她大哥院子里应当……也不能幸免。
    沈清辞赶到她大哥的院子外,却就从院门的缝隙中,瞧见了一丝火光。
    火光!
    沈清辞眸光一顿,脸色森然。
    沈府被封已经有近一年时间,怎么会有火光?
    她正想着,却就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呜咽声。
    晚晴只觉得寒毛直竖,连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沈清辞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小姐,这是什么声音啊?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沈清辞嗤笑一声:“闹鬼?那该闹的,也是我大哥那个男鬼,怎么还能闹起女鬼来呢?”
    她朝着晚晴使了个眼色:“走,进去瞧瞧。”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借着夜色的掩饰,躲在花草树木之后,一点一点朝着那火光的方向挪了过去。
    是有人在院中烧纸。
    还是个女子。
    借着那火光照耀,沈清辞倒是已经认出来那女子的身份了。
    是盛凌雪,大哥曾经的未婚妻子。
    盛凌雪是大哥心悦的人,与大哥也已经定了亲,本是已经在筹备婚事了,可沈家却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爹娘大哥在知晓沈家极有可能会出事的时候,就告诉了大哥,大哥立马决定,与盛家解除婚约。
    她不知道后来盛凌雪如何了,可是沈家的事已经近一年了,她却也没有听闻盛凌雪嫁人。
    但她有些不明白,今日并非什么祭日,为何盛凌雪会来,且还在这里给她大哥烧纸。
    沈清辞思量片刻,直接走了出去:“盛小姐。”
    盛凌雪身形微颤,只抬起眼来看向了沈清辞:“沈妹妹。”
    沈清辞心头一颤,盛凌雪对她的突然出现,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亦或者是诧异。
    平静得让她觉得有些不正常。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盛小姐为何今日在这里给我大哥烧纸?”
    盛凌雪已经将手中的纸钱烧完,这才站起了身来:“不是什么日子,我是来等你的。”
    “等我?”
    沈清辞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
    她今夜暗夜前来,全然是临时起意。盛凌雪为什么会专门等在这里?
    盛凌雪抿了抿唇:“白日里的事情,我已经听闻了。”
    “你与霍家,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因为霍云湛的死伤心绝望吗?你还会回霍家吗?”
    “你今夜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盛凌雪一连扔出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清辞愈发奇怪了。
    但她只觉觉得,盛凌雪应当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问这些问题也是有缘由的。
    且盛凌雪之前与她大哥感情极好,她也见过盛凌雪无数次,其实在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大嫂的。
    沈清辞心思转了好几转,才一一回答道:“我与霍家,已经彻底的断绝了关系,我是绝不可能再回霍家的。”
    “至于我今夜为什么会回家,则是因为……”
    她抬起头来,有意试探:“因为我怀疑,当初我们沈家出事,与霍家脱不了干系!”
    “但我实在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就想着,回家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端倪。”
    她说完,便察觉到与她面对面站着的盛凌雪,似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有。”盛凌雪定定地看着沈清辞,声若蚊蚋。
    沈清辞一愣,一时间竟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盛凌雪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沈清辞下意识地追问,问完之后,她心里便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一个令她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想:“盛小姐说,你有……你有什么?”
    她话说到最后,竟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盛凌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轻,却是无比坚定:“我有证据!”
 第85章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清辞愕然瞪大了眼,急忙伸出手,死死拽住了盛凌雪的胳膊:“什么证据?”
    但她也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眼中带着几分警惕:“你……为什么会有证据?”
    盛凌雪垂下眼帘,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水雾,声音亦是有些哽咽:“我此前因着和你大哥的关系,会时常来你们府上游玩。”
    “有一次,我来寻清风,却在后花园中,恰好就遇见了霍云湛。”
    “他走在我前面不远,应当是没有发现我。我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那时候你与霍云湛也已经定亲,他来沈府,再正常不过。甚至,连沈府中的下人也都习以为常,没有人特意带着他跟着他,任由他自己熟门熟路的进了府。”
    “但走着走着,我却就发现了一些端倪。霍云湛似乎并不是朝着你那边去的,而是径直朝着主院那边去了。”
    沈清辞眉头一蹙,她与霍云湛定亲之后,霍云湛的确经常来沈府找她。
    也的确很多时候,都是自己进来,自己来她院子里的。
    可……
    “他没有去我那里,去主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沈清辞想了想:“他也时常跟我爹爹探讨兵法,切磋用兵之术。”
    盛凌雪颔首,眸光却暗沉如渊:“若是寻常,我倒也并不会觉得奇怪,可那日,你爹娘都不在府上。”
    “你爹的行程向来是十分固定的,每月除了十五休沐外,他每日下朝后,都会去营中待上一段时间,至少得要下午申时左右才会回府。”
    “连我这个……闺阁女子,都因为与你大哥关系亲密,而对此事十分了解。霍云湛既是你未成亲的夫君,又同样是武将,他不可能不知道你爹爹的行踪。”
    “我觉得奇怪,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我就瞧见他鬼鬼祟祟进了你爹的书房……”
    “我……我当时害怕极了,便悄悄藏在书房外的窗户底下,小心翼翼地从窗棂的缝隙之中往里看,就瞧见他在翻找什么,似乎有些着急。”
    沈清辞闻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她猛地握紧了双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阵阵发白!她爹爹的书房?
    怪不得之前霍云湛听闻她故意设下的陷阱之后,晚上一来,就直奔她爹的书房。
    原来竟是惯犯。
    “他也的确找到了东西,我瞧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几封信件藏在身上,就飞快离开了。”
    “我也连忙去找了你大哥,将我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你大哥。”
    提起沈清辞的大哥沈清风,盛凌雪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几分,她勾了勾嘴角,似是在回忆什么。
    “你大哥性子沉稳,听我这么说,便告诉我,不要声张。他会等沈将军回府之后,告诉沈将军,好好查一查究竟少了什么。”
    盛凌雪垂下眼,眸光暗沉:“可过了小半个月,我就又在沈府看见你和霍云湛亲亲热热的在一块说笑。”
    “我连忙去问了清风,结果清风他……”
    盛凌雪闭了闭眼:“他说,霍云湛的确有问题,他偷走的,是沈将军与边关将领之间来往的一些私密信件!他估摸着,是想要模仿沈将军的笔迹,伪造书信,然后以此来嫁祸沈家,构陷沈将军通敌叛国。”
    “且,那日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就立刻和沈将军一起传信到了边关,让沈将军心腹之人留意霍云湛留在边关的人,也的确拦截到了一些证据,但那些证据,还不足以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还需要继续搜集,等搜集完之后,再一并安排人送回京城。”
    盛凌雪声音逐渐沙哑:“我当时就问他,既如此,为什么不揭穿霍云湛的狼子野心,反而还让霍云湛与你走在一起?我问他,你与霍云湛的亲事,又如何说?”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地惨然一笑,哽咽了一声:“他说啊,虽然是霍云湛偷走的那些信件,但此事真正的主使并不是霍云湛,而是当今陛下,陛下容不下他们,容不下沈家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盛凌雪转过头,胡乱地擦了擦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声音嘶哑道:“他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越是不能够揭穿霍云湛的阴谋。”
    “他们不知道陛下会什么时候对沈家下手,若是沈家当真保不住了,只有先将你嫁出去。”
    “至少,保全你的性命。”
    “霍云湛虽然不是什么良人,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为你另寻佳婿了。”
    “霍云湛在这中间动了手脚,他们反而可以利用这一点,作为拿捏霍云湛的把柄,想方设法地,让他对你好一些。”
    “再顺便给你留一些东西,让霍云湛不敢轻易动你。”
    盛凌雪嘴唇颤抖着,只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天上那几颗稀疏的星星,沉默了良久良久,才又接着说道:“之后的事情,其实基本你都知道了。”
    “你大哥为了不连累我,不连累盛家,便主动上门,同我退了亲。陛下也并未给他们充分准备的时间,他们没办法,只能先将你匆匆嫁给了霍云湛。”
    “沈家出事前夕,你大哥专程来找到了我,将那些从边关快马加鞭送回来的证据,交给了我。他叮嘱我,让我保管好那些证据。”
    “又交代我,如果你在霍家日子过得还不错,霍家对你是好的,那我就当这些证据不存在,不要打扰你的生活。”
    “……但如果霍云湛那个畜生待你不好,欺辱了你,就让我……就让我将这些证据,全都原封不动地交到你的手上!”
    盛凌雪紧咬着牙关,可牙齿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我数次打探过你在霍家的情况,得到的答案都是,你看起来过得很好,与霍云湛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我心里十分煎熬,霍云湛明明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我却只能看着你和仇人幸福美满。可你过得幸福美满,却又恰恰是你父兄他们……最大的愿望……”
    沈清辞转开了眼,眼泪控制不住地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
    她一点也不知道!
    爹爹和大哥……瞒她瞒得好苦啊!
    “三个月前,我突然收到了霍云湛战死的消息。”
    盛凌雪看向沈清辞:“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是畅快极了!甚至还觉得,霍云湛那个畜生,能够带着赫赫战功风光大葬,实在是……有些太便宜他了!”
    “他就应该在你揭穿一切之后,死在你手里。”
    “但我其实也有些担心你,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你的角度,你失去的是……一个深爱你的丈夫。”
    沈清辞几乎将牙齿咬碎:“不,还是有机会的。”
    还是有机会,能够让她亲手,将霍云湛那个畜生,送下地狱的!
    也不对!不只是有机会!
    她沈清辞在此立誓!她一定会做到!
    她一定会亲手杀了霍云湛那个畜生,让他为她枉死的父母兄长,为她沈家枉死的上百口人命,殉葬!
    不止是霍云湛!还有霍家满门!
    还有柳丞相一家!
    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昏君永明帝!
    她一个……都绝对不会放过!
    对上盛凌雪满是疑惑的目光,沈清辞却并未多言,只牢牢抓着盛凌雪的手:“盛小姐,求求你,将证据交给我吧!”
    “我一定会还我爹爹和大哥清白,还沈府所有人清白,并且,手刃仇人!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86章 好缜密的心思啊!
    盛凌雪泪光盈盈,重重点了点头:“我说过的,我今夜来,就是为了等你,等你,就是为了将证据都交给你。我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想着,如果你今夜不来,那我就明夜再来,后夜再来,直到等到你出现为止。”
    “好在,你没让我多等。”
    “走吧,我带你去拿证据。”
    她目光落在那堆已经彻底熄灭、化为灰烬的纸钱堆上,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凄美而释然的笑。她被这桩沉甸甸的秘密,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整整一年了!如今,她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沈清辞跟着盛凌雪偷偷潜入盛府,直奔她的院子。
    盛凌雪进了屋,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从一个极为隐蔽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将其递给了沈清辞:“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如今总算是交给你了。”
    沈清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一把撕开了那油纸包,打开了其中一个早已泛黄的信封!
    上面,是霍云湛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信中,他正详细地交代着,要如何想方设法,弄到一些带有敌国皇帝亦或者敌国大将军亲笔字迹的东西,然后……再悄无声息地送回京城!
    盛凌雪看着沈清辞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目光暗沉沉一片,她低声喃喃着:“清辞……你一定……要为你爹娘,你大哥,为沈家上百条无辜的冤魂报仇啊。”
    沈清辞飞快地扫过信中的内容,确认了其真实性之后,也对盛凌雪所说的一切,彻底地相信了!
    她面色苍白无比,只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眼神无比坚定:“盛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的!”
    她心思转了好几转,还是决定坦白:“我如今对霍云湛,以及霍家一家,再没了任何情意,只剩仇恨。”
    她嘴唇微颤:“霍云湛……根本没有死!死的是霍云霆!”
    “是霍云湛顶替了霍云霆的身份,回到了京城。”
    “这一个来月,他一直都以霍云霆的身份,与柳若兰那个贱人,在我面前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他还纵容柳若兰那个毒妇,处处欺辱我!甚至……甚至还丧心病狂到,想要将我迷晕了,送到那个昏君的龙床上去!”
    盛凌雪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骤然出现了愕然神色:“什么?”
    沈清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霍云湛和霍家这样待我,所以,我对霍家,绝不会手软!”
    盛凌雪皱了皱眉,有些担忧。
    沈清辞连忙道:“不过盛姐姐放心,霍云湛既然要假死,那我就让他真的彻彻底底的死一次!”
    “再过十来日,等他丧期一过,我就会立刻嫁给摄政王楚寂尘。”
    盛凌雪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着:“摄政王楚寂尘?”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知道霍云湛假死归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对他死了心,就已经在为自己谋划后路,寻找合适的再嫁人选了。”
    “我与楚寂尘的婚事,已经在筹备了。”
    “我的敌人,不只是霍云湛以及霍家,还有那个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柳丞相!还有那昏君!”
    “我嫁给楚寂尘,有楚寂尘作为倚仗,我想要报仇,就能简单许多。”
    盛凌雪若有所思:“是,但是摄政王……他知道你……”
    她话说到一半就沉默了下来,但沈清辞却还是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放心,楚寂尘什么都知道。”
    “当年先皇驾崩,爹爹曾在朝堂上公开支持楚寂尘摄政,辅佐新君。楚寂尘觉得,昏君会对付沈家,有极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一次爹爹的公然站队。”
    “所以,他对我们沈家,一直心存愧疚之情。他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帮我调查当年沈家满门被抄斩的真相。”
    “我便正好,利用他这愧疚之心,借助他的力量。”
    盛凌雪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神情却依旧有些恍惚:“我本来还想说,实在是无法,我……我便豁出去,去求我爹爹,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你一些忙的。。”
    “但如果你有了摄政王作为倚仗,那……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今朝堂上,能够与皇帝与丞相与永宁侯府抗衡的,也就是摄政王了。”
    沈清辞吐出一口气:“是。”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信件:“那我就先回去了,多谢盛姐姐了。”
    盛凌雪摇了摇头,眼神依然有些飘忽:“将这些东西交给了你,又知道你即将与摄政王成亲,我也放心了。我也总算是能够……与你大哥有个交代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极轻,一出口,似乎就已经飘散在了夜风里。
    沈清辞甚至没有听见,只朝着盛凌雪挥了挥手:“那我走了,盛姐姐再见。”
    盛凌雪看着沈清辞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恍恍惚惚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凄美而释然的笑容,轻声呢喃道:“再见。”
    ……
    沈清辞一回到院子,就直接去了书房。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将那些从盛凌雪那里得来的书信,全都拿了出来,借着昏黄的烛光,一封一封地仔细看了起来。
    那些书信几乎都是霍云湛与两个边关守将的来往书信。
    那两个边关守将明显都被霍云湛买通,霍云湛在信中不停地让他们去爹爹和兄长在边关营帐中,将一些与京城这边的往来书信和此前制定的战略手记都一一偷了出来,寄给了霍云湛。
    沈清辞闭了闭眼,她爹爹与兄长,皆是当世难得的将才,用兵如神,爱兵如子,在军中素有威望。
    那两个边关守将不止一次在心中说,他们只能够找到一些战略分析和研究两边兵马布阵的手记,再无其他任何可疑之物。
    可霍云湛却以,他是沈将军未来的女婿,同样也是武将,以后定然也是会带兵出征的,所以想要拿他岳丈和大舅哥的战略分析和手记来好好学习学习为由,将东西骗了个干净。
    沈清辞喉头微微有些紧,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怪不得她爹爹和兄长说,这些信件不足以作为证据,不足以救下他们以及沈府。
    霍云湛在信中冠冕堂皇,名正言顺,且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只他们知道,霍云湛拿了这些书信,去模仿了她爹爹和大哥的笔迹,给他们安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光是拿这些来往书信出来,是不够定下霍云湛的罪的。
    沈清辞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霍云湛……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啊!
    甚至,若不是盛凌雪亲眼所见霍云湛潜入爹爹书房窃取东西,他们即便是拿到了这些来往信件,恐怕都不会多想。
    她心中恨意翻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就在这时,她却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地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之中。
    沈清辞愣了一下,才转过了头:“王爷。”
    来人正是楚寂尘,楚寂尘已经从暗卫嘴里得知今天晚上沈清辞夜探沈府,以及与盛凌雪见面的所有事情。
    他只低低应了一声,将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沈清辞,紧紧地拥入了怀中,声音低沉而温柔:“放心,这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他捂住沈清辞控制不住落泪的眼,声音中满是心疼与怜惜:“好了,我们不看了啊……先不看了。”
    “回屋去,好好休息一下。”
    “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太累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辞明明刚才都还沉浸在极致的愤怒与悲痛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只因为楚寂尘几句话,却竟然就生出了几分困意和疲惫。
    她点了点头,由着楚寂尘牵着她的手回了屋,她躺上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满脸慌乱的晚晴给叫醒的:“小姐,不好了!”
 第87章 怎么就没了呢?
    沈清辞尚且有些茫然,只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晚晴的眼泪却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盛小姐!是盛小姐出事了!她自缢了!没了!”
    沈清辞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晚晴紧咬着牙关:“盛小姐自缢没了啊!”
    “听闻今天早上,盛小姐的贴身丫鬟如常去她屋中叫醒,一进屋却就瞧见盛小姐挂在横梁上,人都已经凉了!”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血脉逆流,脑中轰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骤然起身:“替我更衣,去盛府!”
    她出了院子,上了马车,神情尚且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她不是还和盛凌雪说话了吗?怎么突然……人就没了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盛凌雪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后悔来。
    盛凌雪将那些的证据交给她之后,神情就有些恍惚,还一直在说,将东西交给了她,她就安心了。
    可她当时沉浸在拿到了那些证据的激动中,根本没有留意到盛凌雪这不同寻常的表现。
    盛凌雪最开始应当也没有想死的,甚至还担忧她无法与霍家,与柳丞相,与那昏君对抗,想要替她去求求盛大人。
    后来,是因为知道了她找到了楚寂尘,即将与楚寂尘成亲,可以利用楚寂尘的权势去报仇之后……
    她才全然放下心来的。
    是因为她……
    她如果不告诉盛凌雪,她要嫁给楚寂尘,盛凌雪应当就不会死……
    马车很快在盛府停下,沈清辞急急忙忙下了马车,却瞧见盛府门口并未挂白。
    她心里尚且存着一线希望,通报之后,便被下人带到了昨夜她来过的那院子。
    可尚未走到院子门口,沈清辞就看见院子门口挂上的白花。
    沈清辞只觉得胸中像是骤然堵上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却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妇人略带恼怒的声音:“她根本就是故意的!那沈清风都已经死了快一年了!她都已经十七了!都是老姑娘了!我给她另外安排亲事怎么了?”
    “刚刚相看好,就要定下来,她却就还寻死了?”
    “我给她寻的亲事有什么不好?她要这样来报复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就可以去找那沈清风了?做梦!”
    她声音愈发尖利:“死了我也得给她配一门婚事!得让她知道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沈清辞脸上尽是愕然,只加快脚步,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沈清辞就看见了站在正屋门口跳脚的妇人,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盛凌雪的继母。
    盛凌雪的亲生母亲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后来盛凌雪的爹很快便续了弦。
    此前盛凌雪在她和大哥面前素来是明媚大方的,她从来不知,盛凌雪的继母竟然这般恶毒。
    “盛伯母说,你替盛姐姐说了亲?不知是哪家男儿?”
    盛夫人紧蹙着眉头转过头来,看见沈清辞,脸色一下子变得讥诮无比:“关你什么事?”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哦,不对,沈家都没了,你自然也不能算是沈家大小姐了。”
    “那是征西将军夫人?”她嗤笑一声:“哦,我忘了,征西将军也没了。”
    她眯着眼打量着沈清辞:“且我听闻,你已经被永宁侯府给赶出去了?一个死了丈夫还在孝期还被赶出了府的寡妇,跑到我府上来做什么?晦气!滚出去!”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拢在袖中的手牢牢握了起来:“我来看看盛姐姐。”
    盛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心思活泛:“行啊,你看呗。”
    她让了开,沈清辞也懒得深究,只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大抵是因为事发突然,盛府都还没来得及准备棺木的缘故,盛凌雪已经被放了下来,暂时安置在了床上。
    沈清辞进了门,脚步却控制不住地有些犹豫。
    她抬眸朝着床榻上看过去,盛凌雪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青白一片,早已经没了血色。
    沈清辞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不过就隔了几个时辰,那样鲜活的人,怎么就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盛姐姐。”
    沈清辞扑了过去,握住了盛凌雪的手,泣不成声。
    门口传来盛夫人讥诮的声音:“你与她关系还怪好的呢,哭这么伤心呢?”
    “之前你做将军夫人的时候,怎么也不见经常来走动走动啊?现在你寡了,倒是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了。”
    “你就看吧,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她活着,我想给她说门亲,她都不愿意,整天威胁我,要是让她嫁人她就去死!她现在死了,总管不了了吧?”
    “死了也得给我嫁!”
    沈清辞紧咬着牙关:“你要给她配阴……婚?”
    “是啊。”盛夫人眉眼弯弯:“我们盛府养了她这么些年,总不能够什么回报都没有,就让她死了吧?”
    沈清辞胸中满是愤怒之色,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问问满京城,哪有世家女子这样做的?”
    盛夫人嗤笑一声:“别人家那我不管,我是打算这么做的。谁让她……总是忤逆我呢?”
    “我给她说的亲事多好,她却给我摆那死人脸,呵……”
    “我倒也不差那三瓜两枣的,我只是想要膈应膈应她,让她死都不安生罢了。”
    她说着,掀起眼皮看了沈清辞一眼:“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盛凌雪,名义上是我女儿。”
    “我想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管吧?”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只伸手握住了盛凌雪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在心中暗暗道:“盛姐姐,你且放心。”
    “沈家的仇,我会报的。”
    “我也绝不会让你的继母,动你分毫。”
    “既然她不让你入盛府祖坟,那就入我沈家祖坟。从今以后,你就是沈家人,是我的大嫂!”
    盛夫人却有些不耐烦了:“尸体也看了,你该走了吧?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戴孝之身,哪有往别人家走的道理?”
    “出去出去!”
 第88章 那我们绝配
    等出了盛府,晚晴才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这盛夫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她怎么能……怎么能……”
    沈清辞眸光亦是暗沉沉一片,只抬起头来看了眼依旧没有挂白的盛府,眼中满是讥诮:“她当然能,她是如今盛府的主母。”
    “且看她对盛姐姐的模样,盛大人恐怕对盛姐姐也不怎么重视!”
    晚晴咬了咬牙:“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盛小姐的尸首被她拿去凌辱吗?”
    “自然不可能。”
    沈清辞睫毛轻颤:“但明着来肯定不行,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我只能暗着来了。”
    晚晴转过头来看向沈清辞,眼中满是好奇:“暗着来?怎么暗着来?”
    沈清辞早有了主意:“简单,抢!”
    “她不是想要给盛姐姐配阴……婚吗?”
    “你先打探打探,她找到的是哪户人家。”
    “然后暗中买通那户人家,将盛姐姐的棺木拿到手之后,立刻转交给我们。”
    “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只能够,真抢了。”
    “只能够趁着盛姐姐还停灵在盛府的时候,安排一具假尸体,替换了盛姐姐,将盛姐姐偷偷带出来。”
    “盛家对盛姐姐这样的态度,也断然不可能安排什么人为盛姐姐守夜,我们有机会的。”
    晚晴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只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之,决不能让盛小姐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奴婢这就去安排!”
    沈清辞回到院班子的时候,神情尚且有些恍惚。
    瞧见院子里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文书,正朝着她望过来的楚寂尘,沈清辞心中的难过与愧疚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她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过去,扑进了楚寂尘怀中。
    楚寂尘睫毛一颤,手中的文书落在了地上,他并未理会,只伸手抱住了沈清辞,手轻轻在她背脊上拍着。
    沈清辞声音中染上了哭腔:“是我害死了盛姐姐!”
    “若不是昨天晚上我去了沈家,遇见了她,又同她说了那些话,她断然是不会自缢的!”
    此前老侯夫人那些务无比恶毒的话,在这个时候却就钻了出来。
    “我果然是灾星,沈府出事,是因为我引狼入室,将霍云湛引到了沈府,让他有机会从沈府中找东西,对沈府下手。”
    “关系稍稍与我亲密一些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本来没有打算告诉她,我与你的亲事的。我本来是还有些怀疑她的,她将那些信件拿出来之后,我才彻底信了她。”
    “我见她那样担心我,担心我没有办法为父兄报仇,我才告诉她的。”
    “我没想到,就因为我说了那些,她却竟然就彻底的失去了生志,就那么自缢了啊!”
    楚寂尘由着她将心中情绪发泄了个干净,才低声道:“你信我,还是信霍家那些人的话?”
    沈清辞不知楚寂尘为何这样问,只抬起脸来望向楚寂尘,睫毛微湿,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霍家那些人因为你离府之事,觉得你脱离了他们掌控,为了刺激你气你,自然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他们说的话,自然没有一句是真的。”
    “可……”昨天那霍老夫人刚那样说了,今日盛凌雪就因她而死……
    楚寂尘声音低沉:“盛凌雪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将这件事情揽到你身上。”
    怎么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呢?
    “她根本就是被她的继母和父亲逼死的!”
    “她幼年丧母,在盛府的日子本就不怎么好过。之前与你大哥两情相悦,所以定了亲,盛大人因着你父亲战功赫赫,且你大哥也早早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才同意将她许给你大哥。”
    “后来沈家出事,你大哥与她退了亲。她继母与父亲就一直在给她物色新的夫君人选。”
    “但你知道,她继母给她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楚寂尘抬起手来,擦掉沈清辞眼中泪水。
    “有三十多死了发妻还带着孩子的鳏夫,有虽然年岁适合,但是府中妾室十多个的浪子,也有不学无术,整日流连青楼赌坊的纨绔……”
    “左右,她继母给她相看了十多个人,却是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盛凌雪此前喜欢的人可是你大哥,你大哥年少成名惊艳才绝,放眼整个京城,恐怕都没有几个人及得上。”
    “更何况,她继母给她说的,本就是些歪瓜裂枣。她看不上,也实属正常。”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这些,她倒是从来不知道。
    唯一可以窥得一二的,便是先前她听见那盛夫人对盛凌雪的谩骂。
    “可她继母是个强势的,盛大人又无能,也不怎么管盛凌雪,盛凌雪恐怕早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只是因为你大哥将那些证据交给了她,又让她找合适的机会交给你。”
    “但她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才苦苦煎熬着。”
    “她虽然活着,但是过得并不好。或许,这样的选择,对她而言是最好的。”
    “兴许,你大哥也一直在等她。如今,他们说不定已经团聚了呢?”
    沈清辞迟疑着:“真的?”
    楚寂尘点了点头,眸光中带着的让人安定的力量:“真的,你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的确没有。
    沈清辞垂着眼不说话了,只睫毛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楚寂尘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沈清辞的背脊,似是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辞才又抬起了头来:“万一我真的是灾星,那你……”
    楚寂尘嘴角勾了勾:“那倒是巧了。”
    “我出生之初,就被国师预言过,说我是天煞孤星。”
    “若你是灾星,我是孤星,那我们岂不是绝配?”
    沈清辞哪里听不出他是在安慰她,只瞪了他一眼:“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楚寂尘漫不经心地替沈清辞整理了一下鬓角碎发:“不信你可以去问,此事,当年不少人都知道呢。”
    “我们就应该在一起,看看是你这个灾星厉害,还是我这个孤星厉害。”
 第89章 难道他家王爷就好这一口
    沈清辞原本十分难过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许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那位盛夫人,实在是有些恶心。先前我去见盛姐姐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还说,要准备给盛姐姐配婚。”
    “盛姐姐都已经死了,她还不愿意放过她。”
    楚寂尘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了沈清辞,以他对沈清辞的了解,沈清辞断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暗抢。”
    “要么留意着盛家那边,等他们找好人家,然后买通那户人家,等尸体到手了,就带走。”
    “要么,直接趁着还停灵在盛府的时候,直接来个偷梁换柱。”
    她深吸了一口气:“盛家既然容不下盛姐姐,我想将她安葬在沈家祖坟。”
    楚寂尘摩挲着她的一缕头发,他其实觉得,盛凌雪都已经死了,不管是她的继母想要给她配冥婚,还是沈清辞想要将她的尸体带出来安葬在沈清风旁边,都没有什么意义。
    但没关系,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都愿意帮她。
    且……
    沈清辞方才去了盛府,进院门的时候都还强忍着悲痛,一见到他,却就径直朝着他扑了过来,控制不住地终于哭出了声。
    她将自己最柔弱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都展现给了他。
    这通常……是只有对自己亲密信任的人,才有的反应。
    沈清辞不会知道,刚才瞧见她这样的反应,他心里竟然控制不住地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来。
    她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沈清辞是不是有一点依赖他了呢?
    哪怕只是依赖,并不是爱,他也甘之若饴,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她,自然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可以。”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但我若是你,你说的这两种办法我都不会用。。”
    “就怕,这一切都是那位盛夫人给你设的局。她故意告诉你,她要给盛凌雪配冥婚,就是为了引你上钩。”
    “你若是去找她配阴婚的人家,就容易暴露自己。”
    “你若是偷走尸体,埋到你大哥旁边,盛家人正好抓个正着。”
    “到时候,若是她直接说你抢夺她继女的尸身,对你,对你大哥,对沈家的名声都不利。”
    楚寂尘太过强大且理智,让沈清辞也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她刚才光顾着难过,光顾着气愤,倒的确忘了这一茬。
    若是这一切真的都是盛夫人给她设下的局,她将盛凌雪的尸身偷走安葬在沈家祖坟,倒的确容易被人拿捏把柄。
    楚寂尘接着道:“据我所知,这位盛夫人,与霍老夫人年轻时候,关系倒是挺好的。”
    沈清辞愕然抬起头来,她倒是的确不知这一茬。
    她虽然与霍云湛成亲近一年,但是因为沈家出事,她与霍云湛刚成亲不久,就进了孝期,她便几乎没有去参加过任何的宴会。
    加上霍云湛是侯府二儿子,上面还有一个身为侯夫人的柳若兰,侯府诸事,几乎都是柳若兰在打点,她其实对霍家的一切,都不怎么了解。
    沈清辞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那位盛夫人极有可能是知道我登门了,故意那么说的。”
    也是。
    她去了盛府,门房及下人,理应立刻就禀报给身为女主人的盛夫人的。
    按理说来,那位盛夫人应当是知道她到了的。
    那么,她就不应该再说出那些话,让她听见了才是。
    除非,她就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沈清辞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就通透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楚寂尘:“王爷说的对,这些细节的确都是我忽视了的。”
    “多亏了王爷提醒!才让我不至于落入她们的圈套!王爷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嘴里说着好听话,眼神却十分的清醒,甚至,隐隐约约有戒备闪烁。
    楚寂尘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身为摄政王,却耐心的倾听她的琐碎事情,帮她找出这其中漏洞和可疑的地方,还为她出谋划策。
    好得,让她愈发怀疑他目的不纯了。
    沈清辞站起身来:“我这就让晚晴将安排的人撤回来,重新再想法子。”
    她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元宝立马出现在了楚寂尘的身后:“王爷,陛下要见永宁侯。”
    楚寂尘面色一下子变得森冷:“行啊,给他见。”
    元宝有些诧异,难道因为沈清辞刚刚主动扑到了楚寂尘怀里哭的缘故,楚寂尘连性子都变得温柔了?
    一想到方才楚寂尘在沈清辞面前的模样,元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他从未见过那么温柔,会说那么多话的楚寂尘。
    温柔得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
    只是元宝刚刚应下,却就又听见了楚寂尘冷声道:“永宁侯现在情况如何?”
    元宝立马来了精神:“属下们将密牢里面让人痛苦不堪却又不至于要命的刑具全都给他用了个遍,永宁侯昏死过去好几次。”
    楚寂尘眯了眯眼:“现在呢?清醒着还是昏迷着。”
    “清醒着。”
    楚寂尘冷笑一声:“用刑,想办法让他昏过去,然后再让皇帝见。”
    元宝抖了一抖,这才是他熟悉的摄政王啊。
    刚才和沈清辞在一起的王爷,仿佛鬼上了身。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王爷为什么对沈清辞那么好。
    沈清辞似乎……除了长得漂亮一些,并无什么特别的啊。
    哦,也不是,还成过亲,怀过孕,流过产。
    他不止一次的怀疑,难道他家王爷就好这一口?
    元宝素来心思写在脸上,正想着,楚寂尘冷冰冰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元宝心下一紧,赶在楚寂尘发难前,跑得飞快:“遵命,属下这就去。”
    看着元宝留下的残影,楚寂尘冷哼了一声。
    沈清辞和元宝当然不会知道,他会这样对沈清辞,都是有原因的。
    他神情有些恍惚,脑中却突然浮现起,他第一次见她的情形。
    彼时他因为少时成名,太过出众,被他的皇兄忌惮,不得不自断双腿,但他不甘心就这么彻底废了前程,便戴上了人皮面具,化名阿土,偷偷藏身在了沈靖轩的营中。
    作为一个普通的新兵,因为腿脚不便,他在操练中被教官狠狠斥责,他摔倒在地,手肘被粗粝的砂石磨得鲜血淋漓,周围是其他士兵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他默不作声,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一双绣着精致桃花的粉色软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90章 亲了一下
    他抬起头,便撞进了一双明亮清澈、带着一丝不忍与关切的杏眼之中。
    少女时代的沈清辞,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明媚张扬,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她皱着秀眉,将一瓶金疮药递到他面前,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威严:
    “你!起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一点小伤算什么?!”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却又亲自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手臂,笨拙却认真地替他清理伤口,撒上药粉。
    “我爹爹说,军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孬种!你腿脚不好,就更该比别人努力百倍!让他们都闭嘴!”
    阳光下,她微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一刻,楚寂尘的世界里,所有的阴霾与算计都暂时退去,只剩下眼前这一抹温暖明亮的阳光。
    他看着她,看得有些痴了。
    这是他堕入黑暗之后,见到的第一缕光。
    楚寂尘嘴角微微翘了翘,后来啊……
    后来他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追随她,越来越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
    他记得,让他下定决心要娶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晚上。
    那时,他依然是阿土的模样,正借着月光,独自一人在沙盘前反复推演着一场战局。
    他全神贯注,手指在沙盘上移动,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清辞披着一件披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她将姜汤放到一旁,“我爹爹又在夸你,说你虽然腿脚不便,但悟性极高,是个天生的将才。”
    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将军谬赞了,我只是……勤能补拙。”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走到沙盘前,指着其中一处,眼神亮晶晶地说道:
    “不,你不是勤能补拙。你看这里,你布下的这个奇兵,与我爹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你更大胆,你竟然想到了从这里……佯攻,声东击西!好一招险棋!”
    她眼中闪烁着的全是欣赏与钦佩,没有半分因为他的残疾或普通而看轻。
    两人就着月光,对着沙盘彻夜长谈。
    她谈她的理想,他谈他的谋略。
    那一夜,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展露了自己被层层伪装掩盖住的锋芒与才华。
    他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那份爱慕,早已不可抑制地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想,等一切平息,等他能恢复身份的那一日,他一定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她……
    可人算不如天算。
    两年后,他皇兄驾崩,将皇位传给了永明帝。
    因为他断了腿,加上那几年蓄意的隐藏锋芒,皇兄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心,封他为摄政王,让他辅佐永明帝。
    他恢复了身份,没多久,却就被暗中联合了丞相的永明帝以平乱为由,调遣离了京城。
    他想要看一看,究竟有哪些人,站在了永明帝那一边,他想借机将他们彻底引出来,一一拔除,便留了一些暗桩在京城,前往了边关。
    谁知……
    永明帝竟和柳丞相一起合谋,玩了一出调虎离山。
    而后趁他不在,对沈家下了手。
    他被困在那场该死的战事之中,而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却已成了别人的妻。
    他忍了又忍,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事,匆匆赶回京城,本是想要直接将她抢过来,想要将她绑在身边的……
    却就看见了她依偎在霍云湛身边那幸福的笑颜。
    他日日夜夜,几乎发了狂,只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想要对她强取豪夺的心思。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了解,他在听见霍云湛战死的时候,心里那卑劣的窃喜。
    他那时仍旧远在边关,却立刻就下了令,星夜回京。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立刻!马上!回到她的身边!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如今他好不容易求得沈清辞在他身边,他当然,得要将自己残忍暴戾,对她的占有欲强得几乎恨不得将她日日夜夜锁在身边的卑劣一面,藏好了。
    他嘴角勾了勾,她可以利用他,假意勾引他,但不能怕他。
    他正想着,沈清辞便又从屋中走了出来:“我想到办法了。”
    沈清辞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我可以利用流言蜚语。”
    “那位盛夫人虽然是盛姐姐的继母,但是毕竟也是京城中的名门世家夫人,她可以在暗地里欺负盛姐姐,给盛姐姐不痛快,却也不敢将这些事情搬到明面上来。”
    “我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可以散布流言蜚语,说是她逼死了盛姐姐。”
    “而后拿出她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给盛姐姐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枣的男人作为证据……”
    “又说,她准备给盛姐姐配冥婚。”
    “配冥婚这种事情,本就为达官贵人所不耻,没有哪家名门千金,会在死后被配冥婚的。”
    “我就得让她,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楚寂尘嘴角勾了勾,点了点头:“的确是好办法,但如此一来,那位盛夫人恐怕就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你所散布的了。你们也就算彻底撕破脸皮了……”
    “你就不怕,又树一敌?”
    沈清辞微微扬起下巴,眸光中尽是冷冽:“我怕什么?我坐得正行得直!”
    “撕破脸皮就撕破脸皮!树敌就树敌!先前在盛家的时候,她对我态度也没有很好,也已经算是撕破脸了。”
    楚寂尘剑眉微扬,却没有作声。
    但沈清辞却好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定定地看着楚寂尘:“我知道,这可能也是霍老夫人的阴谋,她兴许就是想要借着盛姐姐的事,让我多树敌,让我在外面被无数人针对,过活不下去。”
    “但我不是……还有你吗?”
    沈清辞握紧了楚寂尘的手,眸光晶亮一片:“王爷肯定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欺负我的对不对?”
    “肯定会为我撑腰的,对不对?”
    见楚寂尘一脸无奈的点了下头,沈清辞脸上笑意渐浓:“我就知道。有王爷为我撑腰,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沈清辞说完,骤然俯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飞快跑了:“谢谢王爷,我去安排去了!”
    楚寂尘睫毛颤了颤,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了手来,摸到了方才被沈清辞亲吻过的地方,眼中蔓延开无尽的欢喜来。
 第91章 王爷喜欢王妃!
    “哇哦!”
    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异口同声的惊呼声,是暗中保护他的暗卫。
    楚寂尘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近乎咬牙切齿:“滚!”
    “那可不行。”元宝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犹豫:“我们可是暗卫!要保护王爷安危的,肯定不能滚啊!”
    “不过王爷放心,我们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放屁!
    楚寂尘眼皮跳了跳,没看到他们哇哦个什么劲儿?
    但……算了。
    他今日心情好,不与他们计较!
    可偏偏那元宝是个不知情识趣,不懂见好就收的。
    “盛小姐的事情,包括霍家的事情,王爷明明可以直接动手,将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都交给沈小姐,甚至可以直接将人都带到沈小姐面前,替沈小姐打点好一切的啊。”
    “为什么还要沈小姐自己去想法子?自己一件事一件事的去解决去处理?”
    虽然柳丞相和永明帝那边麻烦了一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
    毕竟,他家主子可是摄政王。
    楚寂尘睫毛颤了颤:“你猜,盛凌雪是为何自缢的?”
    楚寂尘垂下眼,睫毛轻颤:“人活在世上,如果无所欲无所求,无所恨,无所依,恐怕也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就当是我卑劣吧,我不愿意替她将仇报了。”
    “我得让她亲手,去报这个仇。”
    “让她为了报仇,而活下去。”
    “只有她好好活下去,在我的身边活下去,我才能够在陪伴的同时,再另外替她找到除了仇恨之外,支撑她活下去的缘由。”
    楚寂尘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过这些,你们应当……是不会懂的。”
    元宝果然不做声了。
    楚寂尘却又冷下了脸:“你,嘲笑主子,该当何罪?府中上下的夜壶就归你了。”
    “……”元宝藏在暗处,泪眼汪汪。
    他不是都已经说了吗?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而且他都已经火速转移话题了啊!
    怎么竟然还……又绕回来了呢?
    难道他真的要去刷夜壶吗?
    元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有了!
    他还可以卖主求免罚啊!就卖给沈小姐好了!反正,王爷最在意沈小姐了,若是沈小姐发了话,王爷肯定不敢不从。
    元宝想着,连忙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是。”
    而后悄无声息地溜了。
    楚寂尘听着元宝那声“是”,控制不住地微微扬了扬眉,这傻子……
    沈清辞安排好一切,又在院子里逛了逛,思量着她如今手握着盛凌雪给她的那些信件,接下来应当要怎么做。
    她要如何将这些信件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如何利用这些没有明确指向的证据,从霍云湛那里骗出真正能够证明霍云湛伪造了她爹与敌国皇帝以及将领通信的证据……
    她脑中大概有了一些想法,正准备回去,突然有人从天而降。
    “王妃!”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看向眼前莽莽撞撞的人。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楚寂尘的暗卫吧,似乎是叫元宝。
    长着一张娃娃脸,武功不弱,性子也十分有趣。
    “怎么了?”沈清辞笑了笑。
    元宝抿了抿唇,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王妃,属下是王爷的贴身暗卫!已经跟着王爷好几年了。”
    “属下知道王爷不少的秘密,可以和王妃交换!”
    沈清辞笑了,这是……跑来与她做起交易了?
    “我为何要与你交换?”
    元宝蹙眉,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
    但这难不倒他……
    “王妃就要和王爷成亲了,难道不想多了解了解王爷?以后也好借此来拿捏他。”
    拿捏谁?
    楚寂尘吗?
    沈清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我还能,拿捏王爷?”
    唔……
    元宝眼神有些飘忽:“别人兴许不行,但王妃你肯定可以。”
    “哦?为何?”
    元宝挺了挺胸膛:“当然是因为,王爷喜欢王妃了啊!”
    沈清辞眼皮微微颤了颤,楚寂尘喜欢她吗?
    虽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是亲耳听见楚寂尘身边的人这么说,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猛烈跳了一跳。
    她按下微微跳得有些快的心,只笑了笑:“你说要与我做交易,你想用你口中的秘密,从我这里换取什么?”
    元宝轻咳一声,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唔,就是先前吧……”
    他眼神东瞟西瞟,飞快道:“先前属下看见你亲了王爷,然后控制不住地出了声,被王爷抓住了。”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低下了头,目光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一条泥缝。
    “属下都说了,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了,可王爷还是要罚我去刷夜壶!”
    “属下不想刷夜壶。”
    沈清辞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你想告诉我一些……你家王爷的秘密,来交换我去跟王爷说,取消你的责罚?”
    “是!”
    沈清辞突然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
    她沉默了许久,才问着元宝:“你杀过人吗?”
    “自然!”元宝扬起下巴:“属下可是王爷身边武功最为卓绝的暗卫之一,属下手中的人命,可不少。”
    沈清辞点了点头:“杀过人,还能保持这样单纯的性子,挺好的。”
    沈清辞说完,就径直朝着主院去了,只留下元宝一脸的茫然:“她什么意思啊?这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啊?”
    沈清辞刚走到主院门口,却就瞧见了一脸冰霜,正操控着轮椅往外的楚寂尘。
    沈清辞看了看正上方的日头,连忙迎了上去:“王爷这是要去哪儿?马上要午饭时候了。”
    楚寂尘伸手拉住沈清辞的手:“我将霍云湛带走关了起来,皇帝得了消息,赶过去了,我过去瞧瞧。”
    听他提起此事,沈清辞眸光中暗沉沉一片:“之前霍云湛几番试探,大抵是十分确认我手中有那所谓的私兵了。”
    “我猜测,他如今因为假冒自己的事情被抓,极有可能会以这个消息来同永明帝交换一个救他离开的机会!”
    楚寂尘点了点头:“嗯,我也想到了此……”
    他想要跟沈清辞说,放心,他已经安排人,让霍云湛昏了过去,霍云湛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可能和永明帝交换什么了。
    但瞧见沈清辞,他心中却又浮现起了另一个略显疯狂的想法……
 第92章 让她自愿入宫
    他眸光暗沉一片,改口道:“无妨,我已经有了安排,你可以易容成我的侍从,随我同去。”
    沈清辞眼睛一亮:“可以吗?我不会被发现,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如果要见陛下的话?那我易容成你的侍从,岂不也算欺君?”
    楚寂尘看穿她实则还是挺想去的,便笑了起来:“放心,你不用见皇帝,我也不会让你再见他,哪怕是在易容的情况下。”
    “更何况,没有人会在意我身边一个寻常侍从的。”
    沈清辞听他这般笃定,不再犹豫:“好,我去!”
    楚寂尘很快安排人给沈清辞换了衣裳,戴上了人皮面具,一上马车,楚寂尘就召了一个暗卫过来:“安排人,易容成霍云湛的模样,去见永明帝。”
    “再将真正的霍云湛弄醒,找人易容成永明帝,去见霍云湛。”
    沈清辞一愣,抬眸看向了楚寂尘。
    等暗卫离开,楚寂尘才解释着:“不能让霍云湛真的见到永明帝,不然,他一定会提沈家私兵的事情的。”
    “永明帝虽然没有真的掌握朝政,但是他知道沈家私兵,定会想办法对你下手的。”
    “一是,柳丞相如今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他可能会利用柳丞相对沈家下手。”
    沈清辞蹙眉:“沈家,都已经没了啊。”
    楚寂尘当然知道,他眸光暗沉:“是,沈家除了你,已经没有活人了。”
    “但你爹娘兄长的尸骨仍在的啊,沈家的陵寝,仍在的啊。”
    “我与柳丞相同在朝堂,且一直暗中较劲,我自问,对柳丞相还算了解。”
    “他虽然看着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经风的模样,实则……十分的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清辞瞪大了眼,尸骨?陵寝?
    若柳丞相真的敢动她爹娘兄长的陵墓,她哪怕是豁出去,也定要与他们拼命。
    楚寂尘又接着道:“除了从这些入手,来拿捏你。”
    “他最大的可能,便是想办法,从男女之事上,对你下手。”
    楚寂尘眸光暗沉沉一片:“我甚至怀疑,之前你去宫中受封的时候,他也并非真的看中了你,他的目标,兴许还是私兵。”
    “之前霍云湛意图迷晕了你将你送入宫是一种手段,同时,我猜,永明帝也在等。”
    沈清辞皱眉:“等什么?”
    楚寂尘勾了勾嘴角:“等霍云湛百日丧期一满,名正言顺地,下旨封你为妃,诏你入宫。”
    等她丧期满?下旨封妃?诏她入宫?
    “不大可能吧?”沈清辞眼中满是怀疑:“永明帝行事荒唐,若他真的想要诏我入宫,又何必等丧期?”
    楚寂尘摇了摇头:“永明帝的确行事荒唐,但并不是傻子,且他身后还有柳丞相为他出谋划策。”
    “我甚至觉得,你在霍家发生的许多事情,到如今你与霍家彻底反目,皆是永明帝的阴谋。”
    见沈清辞眼中满是困惑,楚寂尘才又耐心接着道:“你是最有可能知道沈家私兵的人,但你若是闭口不愿意说,又或者他们将你逼急了,你直接寻了死,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彻底的失去了线索?”
    “所以,他们先利用霍家人,对你下手,将你伤透,将你逼到绝路,让你主动恼羞成怒离开霍家。”
    “沈家没了,他们觉得,你孤身一人,离了永宁侯府,便彻底失去了庇护。他们再想办法,毁你名声,最好给你安上一个克亲的罪名,让你没有办法再嫁。”
    “然后我猜他们下一步,极有可能就是找人煽动你,让你主动入宫,又或者,自愿入宫。”
    沈清辞皱眉:“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主动入宫?还自愿入宫?
    楚寂尘眸光微微动了动,目光灼灼:“你如今已经知道了,沈家之事有冤屈,你爹娘大哥是被人诬陷嫁祸的。你是不是,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那是自然!”沈清辞没有任何犹豫。
    这仇,当然要报!
    楚寂尘颔首:“若是没有我,你会怎么做?如何报仇?”
    沈清辞尾指微微颤了颤,楚寂尘问的是,若是没有他,她会如何做?
    她其实之前,也是想过的。
    她想……如果没有楚寂尘。
    她极有可能,会……入宫。
    会想办法直接接近沈家惨案的罪魁祸首,查明真相,手刃仇人。
    沈清辞抬起眼来看向楚寂尘,没有作声。
    楚寂尘从她的反应中,就已经得到的答案。
    他垂下眼,掩下眼中戾色,只勾起嘴角笑了笑:“所以你瞧,他们对你的脾气性子,多了解啊。”
    “他们唯一漏算了的,也不过就是我的出现。”
    “不然,兴许他们的阴谋算计,还真有可能成真呢。”
    沈清辞心中一片寒凉。
    霍云湛对她的脾气性子,的确是很了解。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将这了解,用在算计她这件事情上。
    甚至……是用在逼迫她去成为别人的女人这件事情上。
    楚寂尘眯了眯眼:“这是我不让霍云湛见永明帝的原因之一,其次,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我让人将霍云湛给打得……有些惨不忍睹。”
    “按理说来,我只是审问他假扮自己之前的身份,不应该下那么重的手。”
    “不管是永明帝还是柳丞相看见,都定然会有所怀疑。”
    沈清辞诧异:“啊?”
    既然楚寂尘心知,不管是永明帝还是柳丞相看见霍云湛如今模样都会怀疑,又为何……要下那么重的手?
    楚寂尘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只勾起嘴角笑了:“无他,纯粹是为了泄私愤而已。”
    虽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看似只是在回答沈清辞的疑惑,可光是泄私愤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
    一个是她曾经的夫君。
    这私愤,是什么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沈清辞轻咳了一声,转开了眼,可却还是听见了楚寂尘溢出的一声轻笑声。
    只是一声轻笑,却就让沈清辞的耳朵控制不住地有些红了。
 第93章 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成亲了
    楚寂尘将她带到了一处破旧院子,进了屋,楚寂尘便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挪开了两块小小的鹅卵石。
    沈清辞好奇地凑了上去,透过那小孔,就瞧见下面好似一处石室,一个人趴在地上,人事不省,是……霍云湛?
    沈清辞有些不确定,只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霍云湛的整张脸都高高肿了起来,几乎没了之前的俊朗模样。
    楚寂尘朝着暗卫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进了那石室。
    一盆冰水泼了下去,霍云湛打了个激灵,幽幽醒转。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看见霍云湛被这样对待,她竟然除了兴奋与快感之外,生不出一丝怜悯。
    “醒醒,陛下来看你了!”
    霍云湛眼中骤然迸射出一抹激动之色,陛下?
    陛下来看他了?
    他有救了!
    门再次被打了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一身玄色龙纹锦衣的男子,那张脸,与沈清辞之前在大殿上见到的皇帝,并无差别。
    那皇帝一进来,就皱了皱眉:“摄政王这是疯了不成?竟然将永宁侯关在这种地方,这地方阴暗有潮湿,连天牢都不如!”
    沈清辞微微挑眉,这皇帝应当是楚寂尘的人假扮的,一进来就直接怒骂楚寂尘,为的,就是让霍云湛从皇帝对楚寂尘的不满中,肯定他的身份。
    当然,她也并不觉得,霍云湛会想到,有人竟然这样胆大妄为,竟敢让人假扮永明帝。
    果然,霍云湛几乎是立马地,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了永明帝的腿:“陛下,救救微臣啊!”
    皇帝被吓了一跳,直接一脚将霍云湛给踹了开,随即眉头紧蹙:“你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霍云湛因着脸肿的厉害,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陛下,陛下……微臣是霍云霆啊!”
    “永宁侯霍云霆?”皇帝皱了皱眉:“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楚寂尘对你用刑了?”
    霍云湛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急切道:“陛下!微臣已经确认了!那沈靖轩的确有一支十分厉害的私兵!且他将那私兵……就交给了沈清辞!”
    沈清辞眼皮骤然一跳,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
    霍云湛一旦见到了皇帝,定会以此作为让皇帝救他出去的筹码,和皇帝交易。
    她可真是嫁了一个好夫君啊。
    “你怎么确认的?”
    “你那废物弟弟,不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情娶了沈清辞,却花了半年多,都没有试探出来分毫有关那支私兵的消息吗?你弟弟死了,你倒是这么快的,就试探出来了?”
    霍云湛听皇帝这样骂他,眼中闪过一抹阴暗,却又很快道:“还是陛下和柳丞相高招,在若兰失手导致沈清辞流产之后,见沈清辞那样大的反应,就立刻调整了对策,用尽千方百计,逼迫沈清辞离开霍府。”
    “且让她对霍家生恨,再也不愿意回去,也不愿意向霍家低头。”
    “从而不得不暴露出自己藏起来的私兵。”
    沈清辞睫毛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对上了啊。
    和之前楚寂尘猜测的,一模一样。
    她就说,霍云湛他们那一家子,总是用尽低劣的手段来激怒她挑衅她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
    真贱呐。
    “微臣在沈清辞离府之后,故意又让我自己、我娘、柳若兰轮番上阵去恶心沈清辞,而后再安排人夜探沈清辞住的那小院子。”
    “微臣派出了近百人,且都是武功高手,却根本攻不进沈清辞住的那院子!”
    那假的永明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果真?”
    霍云湛点了点头,信誓旦旦:“且微臣已经成功让沈清辞对沈家灭门之事生了疑,她定会愿意为了查明沈家之事而入宫的。”
    “她如今还是三品诰命,等孝期一满,陛下可以让皇后娘娘,可以让太后娘娘,以及宫中嫔妃想办法传召命妇入宫。”
    “到时候再制造一些偶遇,以我对沈清辞的了解,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抓住机会,主动出击的。”
    “永明帝”掀了掀眼皮,笑了,笑容有些猥琐:“这倒是个好办法。”
    “这沈清辞,还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若是能够让她主动贴上来,朕倒是可以好好陪她玩一玩……”
    最后这玩一玩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霍云湛咬了咬牙,皇帝说得倒是没错,沈清辞倒也的确……有些姿色。
    要用计谋想方设法地让沈清辞入宫,他心里其实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毕竟,皇帝这样女人的手段,他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可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沈清辞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想起之前皇帝和柳丞相对他承诺的东西……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滋味应该挺不错的,我此前听我弟弟提起过。陛下可以好好尝一尝,定会喜欢的!”
    沈清辞眸光一下子转沉,霍云湛!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和别人大谈与他的床笫之事。
    下面的霍云湛尚且不知,他的每一句话,都已经被沈清辞听得一清二楚,声音中仍旧满是急切:“沈清辞断然不会知道,她早已经钻入了我们的局中。”
    “等她入了宫,我们再配合着多唱上几场戏,定能让她乖乖交出那私兵。”
    “到时候,之前陛下承诺我的事……”
    “永明帝”瞥了他一眼:“放心,朕是皇帝,自然说话算话!”
    “只要朕拿到了沈家的精锐之师,再加上朕暗中买通的兵马,还有柳丞相……”他哈哈笑了起来:“朕夺回皇权,指日可待啊!”
    “不过你也放心,我知道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将你救出去!”
    “你等着,朕现在就去跟摄政王交涉去!”
    永明帝转身就走,先前一盆冰水将霍云湛泼醒的侍卫再次走了进来,直接一记手刀下去,霍云湛瞪大了眼,立马晕了过去。
    沈清辞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眼神中有血色蔓延。
    楚寂尘眸光亦是暗沉一片,只定定看着沈清辞:“杀了?”
    沈清辞紧咬着牙关,冷笑了一声:“杀了做什么呢?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还有什么乐趣呢?”
    “得要让他亲眼瞧着我与你成亲,看着自己的一切计谋成空才有意思啊。”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成亲了。”
    她心里疯狂的想着,等她成为摄政王妃,第一件事情,定是要去见一见霍家人。
    他们的反应,一定会格外有趣!
 第94章 霍云霆是被霍云湛杀的?
    楚寂尘摩挲着轮椅扶手,听沈清辞这么说,也忍不住地期待了起来。
    “好啊。”
    “那就在我们成亲当日,放霍云湛离开。”
    “也没有几日了。”
    楚寂尘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恭恭敬敬的声音:“王爷。”
    “进来!”
    楚寂尘话音刚落,沈清辞就瞧见门被打了开,先前那穿着玄色龙纹锦衣的“永明帝”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看向来人,眸光冷冽:“骂我骂开心了?”
    那人立马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里面那张脸。
    沈清辞扬了扬眉,竟是那叫元宝的暗卫。
    元宝嘿嘿笑了两声:“王爷说的什么话呢?属下那不是为了假扮陛下扮得像一些吗?”
    “像吧?”
    楚寂尘眸光暗沉:“是挺像的。”
    楚寂尘抬眸看向沈清辞:“清辞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沈清辞点了点头,略显同情地看了那元宝一眼,抬脚离开。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楚寂尘就冷下了脸:“你现在出发,去云山寺一趟。”
    “啊?”元宝瞪大了眼,那云山寺离京城极远,且建在高可入云的云山之巅,爬上去都得要一两日,他去那里做什么?
    “去给本王与王妃祈福,让佛祖保佑本王与王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并且,在本王与王妃大喜之日的时候送回来!”
    楚寂尘说完,便操控着轮椅离开了,留下元宝一人颤颤巍巍,只觉得腿都在打颤:“我……我干嘛了我?王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暗处有道声音传来:“你想想你刚才假扮陛下,都说了什么吧。”
    立马有人惟妙惟肖地学了起来。
    “这沈清辞,还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若是能够让她主动贴上来……”
    “朕倒是可以陪她好好玩一玩!”
    元宝头皮发麻:“我都说了,我那只是为了假扮那狗皇帝啊!”
    他满脸绝望,沉默了片刻:“算了,我还是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出发,还能早点到。呜呜呜……”
    ……
    沈清辞对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回到院子,晚晴就迎了上来,见沈清辞面色黑沉沉一片,连忙低声询问情况。
    沈清辞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晚晴果然大怒:“每次我奴婢觉得霍云湛已经恶心到了极致的时候,他却总能够再次用一些话一些事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奴婢对恶心二字的认知。”
    “小姐你之前待他,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他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怎么能这样子啊?”
    沈清辞笑了笑,眼中寒凉一片:“恐怕……也并不是变成这样的。”
    “十有八九,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在我面前的那些好,极有可能,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装出来的。”
    “人不会突然就这样彻底的变一副模样。”
    晚晴皱眉,这倒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可如果,如果霍云湛的本来面目,就是如今这副模样,以前的样子完完全全都是装的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一个人,能够装那么长的时间,且装得那么好,说明他,所图不小。
    晚晴咬了咬牙:“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啊?”
    沈清辞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着,眸光中一片暗沉:“当然是……主动出击了啊,也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吧?”
    沈清辞冷笑了一声:“趁着现在霍云湛不在,正好,对着霍家其他人下手。”
    晚晴眼睛亮了亮:“小姐要对付谁?柳若兰吗?想要怎么做啊?”
    沈清辞却是摇了摇头:“柳若兰……暂时不好对付。”
    “她没有什么软肋,霍云霆死了,她又没有孩子。”
    “她心知肚明,霍云霆已经死了,知道如今的霍云霆是霍云湛假扮的,但是她装作不知道。”
    “我倒是可以揭穿霍云湛假扮霍云霆,与她夜夜纵情的事情。”
    “可真到了那时候,她定会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被霍云湛骗了,被霍云湛莫名其妙冒充自己丈夫睡了,她也是受害者。”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且现在,也不是彻彻底底揭穿这个的时候,我也没有证据。”
    “她唯一的软肋,恐怕也就是柳家了。除非我扳倒柳家,否则很难对付得了她。”
    “但柳家,暂时也不是我能够扳倒的。”
    沈清辞抿了抿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的目标,是霍老夫人。”
    见晚晴满脸诧异,沈清辞才又解释着:“如今的永宁侯府,看起来像是柳若兰在当家做主,但其实,霍老夫人毕竟是老侯夫人,在永宁侯府二三十年了,对永宁侯府的一切,了若指掌。”
    “就看她,愿不愿意管了。”
    “且,她到底也是柳若兰的婆母,她若是想要柳若兰不好过,就能让柳若兰不好过。”
    “她若是想要霍云湛不好过,也能让霍云湛不好过。”
    晚晴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所以她家小姐想要对付的,究竟是霍老夫人还是柳若兰还是霍云湛啊?
    “小姐想要……怎么做啊?”
    “对付霍老夫人?可是霍老夫人好像也不怎么好对付啊?”
    “怎么对付?要不,奴婢找人往霍老夫人房中闯入个男人,然后污蔑霍老夫人私藏男人?”
    沈清辞笑出了声来:“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且即便是藏匿男人,霍老夫人寡居多年,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沈清辞眸光冷厉起来:“我要动手,自然不会用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
    “我得像他们对付我那样,专门往最痛的,她最在乎的地方戳啊。”
    沈清辞冷笑了一声:“比如,让霍老夫人知道,霍云霆其实……是被霍云湛杀的。”
    晚晴瞪大了眼,惊愕地叫喊出声:“什么?霍云霆是被霍云湛杀的?”
    沈清辞扬了扬眉:“我胡说的。”
    “但这件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霍云湛明显觊觎这永宁侯之位已久。”
    “但他与霍云霆虽然是双生子,可就因为霍云霆早他出生片刻,只要霍云湛不死,他就做不了这永宁侯。”
    “霍云湛之前曾与我说起过,他觉得心有不甘,他觉得他一切都比霍云霆强上许多,可就因为霍云霆早他一些出生,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侯爵之位。”
    “虽然只是醉酒之后偶尔提了那么一两句,但足以证明,他心中对霍云霆,积怨已久。”
    “他会在我面前说,说不定,也在别人面前说起过。”
    “且霍云霆死了之后,他就立刻有条不紊的安排一切,假死,冒充霍云霆的身份回京,继承霍云霆的一切,爵位和女人。”
    “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沈清辞眯起了眼来:“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创造一些证据,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都让它变成真的就好了。”
 第95章 让死了的人,活过来
    沈清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压低了声音:“晚晴,你可还记得,霍云霆的身边,曾有一个寸步不离的心腹护卫?”
    晚晴凝神思索片刻:“小姐说的,是南竹吧?应当是这个名字。”
    “奴婢知道的,听说他是被侯爷从死人堆里面救回来的,跟在侯爷身边已经多年,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没错,就是南竹。”沈清辞眸光微凝:“我嫁到霍家近一年,常见他跟在霍云霆左右。可自从……自从霍云湛假冒霍云霆扶灵回京之后,我就再没见过这个人。”
    晚晴抬起眼来:“小姐的意思是……”
    “霍云湛要冒充霍云霆的身份,只对霍云霆忠心耿耿的南竹,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以我对霍云湛的了解,以霍云湛的心性手段,南竹恐怕……凶多吉少。”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但哪怕是他死了,我也可以让他,活过来。”
    “活过来,为霍云霆的死,发声。”
    她当即就有了决断。
    她思量片刻,先去借了厨房,做了一些糕点。
    那还是她在沈家的时候,同厨子学的,她爹娘大哥吃过,赞不绝口。
    刚将糕点做好,晚晴就来禀了:“王爷回来了。”
    沈清辞立马端上糕点,就回了主院。
    她此前打着的算盘,也还有求于楚寂尘。
    既然有求于楚寂尘,那她自然得要将楚寂尘给好好哄着了。
    楚寂尘正在书房,沈清辞端着糕点,眉眼弯弯地走了进去:“王爷,我做了一些糕点,你尝尝?”
    楚寂尘一愣,目光看向沈清辞手中的糕点,随即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沈清辞的脸上。
    他喉结微动:“你自己做的?”
    “是。”沈清辞笑盈盈地进了门,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随手拿了一块糕点,直接喂到了楚寂尘唇边:“就是可能味道一般,比不上王府的私厨。”
    楚寂尘垂下眼,咬了一口:“很好吃。”
    “那就好。”沈清辞笑着道:“不知道王爷喜欢吃什么糕点,我做了三样,王爷方才尝的,是板栗饼,这个粉色的,是桃花酥,这个白色的,是千层酥。”
    楚寂尘眼中情绪翻涌,最后只重复了一遍:“很好吃。”
    “之前,我其实曾经听沈将军提起过。”
    沈清辞扬眉,她爹?
    “那时候,我刚摄政不久。有一次,有战事爆发,我与沈将军,还有其他几个将领一同商议战事对策,商议得有些晚了,我说安排厨子煮点馄饨当宵夜,沈将军便自己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拿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块糕点。”
    “当时我们有其他人觉得也饿了,就向他讨一块先垫垫肚子。沈将军拒绝了,说若是寻常时候他肯定给,但这是他女儿自己学着给他做的,可不能分的。”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鼻尖微酸。
    她的爹爹,多宠她啊。
    可惜,她再也见不着她爹爹了。
    这仇,她当然得报了。
    楚寂尘也只是随口一提,便低声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点事。”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我还得要借王爷手中那位擅长易容术的能人异士用一用。”
    她开门见山,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楚寂尘听罢,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赞许与兴味。
    他喜欢她这副运筹帷幄,主动出击的模样。
    “人,随你用。”他声音低沉:“需要什么,你只管吩咐院子里的管家就是,他会为你办妥一切。”
    “就是我的人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叫南木的人,你恐怕得画一幅画像,再安排一个见过南木的人去对着做好的人皮面具一点一点的调整。”
    “但可能也没有办法做得一模一样。”
    这倒也无妨:“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专程将事情安排在夜里。”
    “夜里本就看不太清楚,做得了个六七分七八分的肖似便足够。”
    “更何况,在我的计划中,南木应该是经历了无数的追杀,虎口求生,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的,他身上肯定也不会太干净,也会有血有伤的。”
    “这种情况下,应当也不会有人会在意那一点点的不像。”
    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霍老夫人会对霍云霆身边一个侍从那样了解。
    得了楚寂尘的承诺,沈清辞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她先是让晚晴动用她还留在霍府的人,悄无声息地从侯府的书房中偷出了几本有霍云霆笔迹的书。
    而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对着那些笔迹,反复揣摩练习。
    当夜,楚寂尘派来的易容高手,便带着一张完美复刻了南竹容貌的人皮面具来了。
    沈清辞让她专门让人找到的,一个身形与南竹有几分相似的护卫戴上了人皮面具。
    沈清辞将她耗尽心力伪造的一本随军札记交到了那护卫手中,仔细叮嘱着:“你直接闯进去,直奔老夫人那里,务必做出重伤垂死的模样。”
    “我会安排追兵,在后面佯装追杀你,你时间不多,见到老夫人,只说几句话便是。”
    “说完,我的追兵便会至,到时候你就逃命!”
    “是。”护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
    侯府这两日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霍云湛被楚寂尘带走,他们找遍了能够找的所有人脉,皆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好在,昨日柳丞相那边派人来说,陛下已经去见过霍云湛,霍云湛一切都好,霍老夫人和柳若兰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也只是稍稍放心。
    楚寂尘在朝中简直无法无天,便是陛下和柳丞相,都没办法动他分毫。
    他们实在是不知,楚寂尘带走霍云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霍老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将抄写的佛经供奉在香炉前。
    嬷嬷将她扶起来,刚出了佛堂,一道浑身浴血步履蹒跚的黑影,,踉踉跄跄地闯入了慈安堂的院内。
    “老夫人!老夫人救我!”
    沙哑而急切的呼救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守夜的王嬷嬷大惊失色,正要高声呼喊护卫,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失声惊叫:“南……南竹?!你不是……你不是已经……”
 第96章 我的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
    南竹浑身是血,直接扑到了霍老夫人面前,声音都在发着颤:“属下……属下没死!”
    “属下没能保护好侯爷!属下拼了命,才突破重重阻碍,回到了京城。”
    他火速从怀中掏出那本已经被血浸染了大半的札记,高高举过了头顶。
    “老夫人!这是……这是侯爷临终前,让属下带出来的!侯爷他……他是被人害死的啊!”
    老侯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佛珠滚落一地。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霍云霆的心腹,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本触目惊心的血色札记,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王嬷嬷连忙接过那札记,南竹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声音急促而虚弱,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老夫人……害死侯爷的是……”
    老侯夫人已经醒过神来,只急忙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根本不是南竹,你是胡说八道的!”
    她面色有些苍白,扶着王嬷嬷胳膊的手,也十分的紧,声音却是无比坚定:“你莫要胡说八道!侯爷明明还活着!你说什么害死侯爷?”
    她心跳的有些快,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和预感,可她绝不能够……让这南竹说出来!
    南竹瞪大了眼,满脸愕然,还想要说话:“老夫人!侯爷已经死了……是……将军觊觎侯爵之位,在战场上故意设下陷阱!”
    “你闭嘴!”老侯夫人骤然惊声叫了起来,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来人啊,这人冒充南竹,将他拉下去,关起来!”
    南竹似乎也已经从老侯夫人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他面色惨白一片,有些难以置信:“您是侯爷的……母亲啊!你怎么能……”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是护卫赶来了,南竹眸光暗沉沉地看了老侯夫人一眼,眼中情绪翻涌,骤然咳出一口鲜血。
    而后他便不再看老夫人,只用尽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中,只留下地上有些凌乱的血迹,以及,王嬷嬷手中那本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札记。
    闻讯而来的护卫冲进院子,南竹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护卫低声询问着。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老夫人苍白的脸色,连忙摆了摆手,让护卫退了下去,随即才拿着那札记,扶着老夫人重新回了佛堂。
    老侯夫人呆呆地坐在蒲团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札记。
    札记似乎被血浸过好几遍,有些已经干透,有些却还微微有些湿润。
    她翻开第一页,那熟悉的笔迹,混着斑斑血迹,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一字一句,皆是控诉!
    一笔一划,尽是委屈!
    “他明明是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为何……却要杀了我?”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杀了我?”
    看到最后一句,老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心头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她先前刚刚供奉上的经文。
    “老夫人!”王嬷嬷惊呼起来,急忙上前扶住了老侯夫人。
    老侯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声音沙哑至极:“云湛扶灵归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云湛,不是云霆。”
    “我向他求证,他一脸躲闪地同我解释,云霆战死,他为了侯府,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是有过怀疑的。”
    老侯夫人闭了闭眼,痛不欲生:“可我只是有过片刻的怀疑,我甚至……甚至不敢细想!”
    “我怎么敢想啊!我的一个儿子,杀了我的另一个儿子!”
    “我本来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意外,云湛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侯府。可偏偏,南竹竟然回来了!”
    “竟然告诉我,我之前那光是想想就让我心惊胆战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我如何敢听啊?我连听的勇气都没有!”
    老侯夫人呜咽出声,声音中满是愧疚:“我没办法啊,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我不能够两个儿子都一起失去了吧?”
    “我能怎么办啊?我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啊!”
    “云霆已经死了啊!”
    “他死了!”
    “若是我再因此,将云湛也烙印上杀兄的罪名,那我……那我怎么办啊?这偌大的侯府怎么办啊?”
    她哭得不能自己,哭声凄惨,王嬷嬷有些手足无措。
    老侯夫人紧紧捏着那札记:“可云霆也是无辜的啊!他一直对云湛那么好,他死之前都还在难以置信,还在一味地问,问云湛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我要如何……向他交代啊!”
    王嬷嬷紧咬着牙关,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札记,她深吸了一口气,飞快趁着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那札记抢了过来。
    老夫人愣住,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王嬷嬷深吸了一口气:“老夫人说的对,侯爷……已经去世了。”
    “既然已经去世了,就不必去追究,他是为什么去世的了。”
    “人一去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总不能够为了一个去世的人,去为难活着的人,实在是……除了徒增痛苦与烦恼之外,便再无其他用处。”
    “我们活着的人,还得要好好活不是?”
    老夫人呐呐看着她,王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侍候了几十年,最是懂她。
    “是这样的吗?可是……云霆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啊?”
    王嬷嬷摇了摇头:“侯爷不会的,侯爷也最是在意老夫人你,以及整个侯府了啊。”
    “他肯定,也能够理解您的,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整个侯府啊!”
    王嬷嬷低声道:“而且,老夫人你先前说的是没错的,侯爷……根本就没死。”
    “死的人,是将军。”
    “只能是将军。”
    她说完,咬了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直接将那札记飞快伸到了佛像前燃烧着的蜡烛上,那札记几乎是立马的,就烧了起来……
 第97章 成亲的日子
    老侯夫人看着那骤然亮起的火光,愕然瞪大了眼。
    她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捏紧了手,看着那染血的札记燃烧殆尽。
    过了良久,她才看着那堆灰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烧了。”
    “烧了……好啊。”
    她闭了闭眼,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还有南竹!南竹跑了!”
    “早知道……”霍老夫人紧咬着牙关:“我就应该假装信了他的话,打着将他留下来帮我调查真相的由头,将他留下来。”
    “现在让他知道我并不打算揭穿云湛的阴谋,为云霆报仇了。又还让他给跑了……”
    “终究也还是一个祸患。”
    “不行,得想方设法地,将他找到。”
    她说着,便又踉跄着站起了身来。
    王嬷嬷连忙扶住了她:“奴婢倒是觉得,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
    “现在侯爷尚在,我们只需要一口咬定,南竹已经死了,他是有人冒充的就好了。”
    “这札记已经被我们烧了,他手里应该,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
    “且奴婢瞧着那南竹,好似也是受伤颇重的样子,恐怕也还有……还有人在追杀他,他未必能够活多久。”
    “若老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安排人,暗中找一找。”
    “但奴婢觉得,是不必找的。”
    王嬷嬷眼中精光一闪:“如果我们要找,不管做的如何隐蔽,也容易被盯着我们的有心之人发现。我们一口咬定那南竹是假的,可却又在暗中派人找,容易引人怀疑。”
    老侯夫人睫毛颤了颤:“对,你说的对。”
    “那我们……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回房吧。”
    王嬷嬷应了一声,飞快拿起敲木鱼用的棍子,将那烧过的灰烬捣碎,又泼了一杯水,才起身扶着老侯夫人离开了。
    他们一走,佛堂后面才响起一声轻声嗤笑声。
    正是沈清辞。
    沈清辞眸光暗沉沉一片,眼中尽是讥诮:“真是……有意思啊。”
    “我原本还想着,我们假冒的南竹若是被留下来,定会让人发现端倪,还安排了人佯装追杀他,好让他寻到机会逃。”
    “却没有想到,我们安排的追杀的人,都没能用上,倒是老侯夫人先叫了人。”
    幸好,他们安排的人反应也极快,立刻就借势跑了。
    沈清辞垂下眼,她原本还想着,借由假南竹之口,让老侯夫人知道自己十分疼爱的大儿子,是被霍云湛为了争夺侯爵之位杀了的,如此一来,老夫人定然气急败坏,定会对霍云湛生出不满。
    却没有想到,老侯夫人竟然直接纵容王嬷嬷烧了那札记,还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方才不是也说了吗?他们今夜这事处理的,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放走了南竹。”
    楚寂尘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轮椅扶手:“虽然那南竹是假的,但我们可以继续……制造一些证据,让假的都变成真的啊。”
    “而且,即便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让老侯夫人知道了霍云霆死于霍云湛之手的事情。”
    “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只是无法接受,但并不怀疑此事的真假。说明……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又或者是早有怀疑的。”
    “如今怀疑成了真,她哪怕拼命在掩盖,却也定然在她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她心里永久的疙瘩。”
    “这件事情,迟早会在一些时候,被她翻出来。”
    “到了那时候,这件事就会成为一把刀,由霍老夫人亲手扎向霍云湛。”
    沈清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思及她嫁入霍府这段时间对霍老夫人的了解,她倒是觉得,这把刀,应当会先扎向柳若兰。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霍老夫人不能对付霍云湛,却一定会责怪柳若兰。
    霍老夫人今夜知道是霍云湛杀了霍云霆的愤怒情绪,总得要找个人来转嫁,来发泄。
    而那个人,只可能是柳若兰。
    柳若兰是霍云霆的妻子,却在霍云霆去世后,好似对此一无所觉,日日与霍云湛假扮的霍云霆翻云覆雨,却没有发现枕边人换了人。
    霍老夫人定会因此,对柳若兰生出不满来。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也定然十分有趣。
    “回去吧。”
    “今夜也算是……看了一出好戏了。”
    沈清辞的猜测倒是极准。
    第二日下午,沈清辞就听到晚晴来禀:“咱们留在侯府的耳目传来了消息,说今日老侯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地,莫名其妙的,对柳若兰发了好大的火。”
    沈清辞扬了扬眉,并不意外:“因为什么?”
    “好似也没为什么,所以才叫莫名其妙嘛。听闻,是柳若兰早起去给老侯夫人请安,老侯夫人先是莫名盯着柳若兰看了许久,半天都没叫她起来。”
    “后来,就又问她,她嫁入侯府已经两年了,一直都不曾有孕,是不是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又说她拉着侯爷纵欲,致使侯爷身子出了问题的事情,如今京城中也已经人尽皆知。”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她都还不曾有孕,是不是应该找太医好好诊断诊断?”
    沈清辞眼中满是讥诮,柳若兰的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前世,她可是很快就怀上了霍云湛的孩子的。
    “老夫人还提起了小姐你,说小姐你嫁入侯府半年左右,也就有了身孕了。”
    “那本来是个男胎,却没了……”
    沈清辞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柳若兰那脾性,能就这么乖乖听她训斥?”
    “自然不能。”
    晚晴窃笑:“柳若兰直接就朝着老夫人发了难,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侯府祖坟没葬好,就注定要断子绝孙呢?”
    “又说,若是老夫人对她不满,大可直接代替永宁侯休了她。”
    “反正她也受够了。”
    “又说,正好,休了她之后,永宁侯也别想再回来了!”
    晚晴咯咯笑出了声来:“可把老侯夫人给气坏了。”
    “但大抵也还是顾及霍云湛,敢怒不敢言,只捂着胸口假装不舒服,嘴里念叨着,你是想要气死我啊。倒也……还是让柳若兰离开了。”
    沈清辞眼中满是讥诮:“她以为柳若兰和我一样,无父无母没有倚仗呢。”
    “柳若兰,可是丞相府千金。哪会任由她拿捏?”
    “让她们闹腾吧,她们闹得越欢腾,我越是高兴。”
    沈清辞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继续盯着,有这种事,可以说来让我当个乐子听。”
    但现在霍云湛被关了起来,她主要的精力,也不能放在这上面了。
    她得要好好筹备筹备,自己的婚事了。
    楚寂尘对这桩婚事,是在意的。
    她如今自己的势力尚未完全建立,她想要对付霍家对付柳家,为她爹娘报仇,就只能够攀着楚寂尘,借楚寂尘的力量。
    那她自然必须要哄着楚寂尘,表现出对这桩婚事的在意,对楚寂尘的在意了。
    她得好好准备婚事,等着她与楚寂尘成亲,成了摄政王妃。
    然后,一面借楚寂尘的力量对付霍家和柳家,一面……也得要借着沈家的旧部,建立完善的,属于她自己的势力。
    等她自己羽翼丰满,她便可以,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
    几日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沈清辞与楚寂尘成亲的日子。
 第98章 成亲了
    吉日已至,天色微亮,晨光熹微。
    沈清辞所居的别院早已被一片耀眼的红色所覆盖,院内院外,红绸飞舞,灯笼高悬,一派喜庆之色。
    晚晴扶着沈清辞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未施粉黛便已绝色倾城的脸,忍不住轻声感叹:“小姐,您今日可真美。”
    沈清辞望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嫁衣如火,那华丽的刺绣在晨光下流光溢彩。
    沈清辞静静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心里一丝波澜也无。
    上一次她成亲的时候,是嫁给霍云湛。
    那时候的她啊,是喜欢霍云湛的。
    且那时候,爹娘并未告诉她,沈家有可能会出事的消息。
    她如同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满心欢喜与憧憬的模样。
    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嫁给心爱之人,便是一生幸福的开端。
    可谁知,那却是她堕入地狱的开始。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此刻她心里只有一片沉静的决绝。
    这一次,这一桩亲事……是她自己争取而来的。
    嫁的,并非她喜欢之人。
    她要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代表着的滔天权势,那是她复仇的利刃。
    “王爷安排了全福夫人来为王妃您梳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清辞抬眸,便见一位身着王妃品级礼服的温婉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正是楚寂尘的大嫂,恭王妃。
    关于她的身份,楚寂尘应当早已经与恭王妃说过,恭王妃见着她,面上没有一丝异样,只眉眼含笑,亲自拿起象牙梳,为沈清辞梳理着如云的长发,口中念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沈清辞静静地坐着,任由她们为自己戴上沉重的凤冠。
    当那方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轻轻落下,遮住眼前一切时,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的大婚之日。
    只是这一次,心境却全然不同。
    “新郎官来接亲了!”
    随着一声高亢的喜报,院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沈清辞在晚晴和恭王妃的搀扶下,缓步走出房门。
    她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整个京城都点燃的热烈与喧嚣。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晚晴欢呼了一声,凑在沈清辞耳边低声道:“王爷今日穿着那一身喜服,简直俊朗极了!与小姐你十分相配!”
    就是可惜了,容貌这样俊朗的人,竟然腿残了。
    晚晴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却又很快扬起嘴角,这样大喜的日子,她还是莫要扫兴了。
    楚寂尘很快操控着轮椅来到了沈清辞面前,直接将沈清辞打横抱了起来。
    周围传来一阵笑闹声,欢呼声。
    楚寂尘抱着沈清辞上了马车,才又到了准备好的马跟前,他伸手扶住马鞍,一个纵身,便跃到了那高头大马上。
    这一幕,简直封神了。
    晚晴在心中道,念及沈清辞盖着盖头,也看不见,晚晴连忙又在沈清辞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单手扶着马鞍,就直接从轮椅上飞身上了马!”
    “小姐你是没有看见,王爷坐在马上,简直一点也看不出腿脚有问题,只觉得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两边围观的百姓都被惊艳到了。”
    她之前觉得,楚寂尘虽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是她家小姐嫁给楚寂尘,终究也还是有些委屈了。
    但此刻,却又觉得,摄政王若是腿脚没有问题,恐怕……早已经娶妻了。
    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沈清辞被晚晴的形容逗笑,虽然她一直觉得,她对这桩婚事,没有期待。
    可是在听见晚晴这么说的时候,心还是控制不住地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甚至有些想要不管不顾地掀开盖头,亲眼瞧一瞧。
    迎亲的队伍从巷口一直排到了街尾,十里红妆,延绵不绝,规制之盛大,竟是比皇家公主出嫁还要隆重几分。
    围观的百姓几乎将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而此刻,与迎亲主街相隔不远的僻静小巷中,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到沈清辞平日里用来做掩护进进出出的院子门口,不停地拍打着院门。
    正是……被楚寂尘故意放出来的霍云湛。
    霍云湛浑身狼狈,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肿胀,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兴奋。
    陛下还是出手了,而且还给他带来了一些新的线索,是有关沈靖轩和沈清风的。
    有了那些线索,他只要找到沈清辞,就能利用其中这些消息,威胁沈清辞,让她交出那私兵的调兵令。
    只要他拿到了调兵令,陛下就能有重赏!
    即便是不能顺利拿到调兵令也没有关系,沈清辞一定会因为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决定入宫。
    沈清辞一旦入宫,就彻彻底底落入他们的算计中了。
    那调兵令到手,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他敲了半天的门了,却也仍旧没有人来开门。
    怎么回事?沈清辞难道不在?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主街上传来震天的喧闹声,让他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吵什么吵?”他转头便瞧见了迎亲的队伍:“哪家娶亲啊?这么大排场?”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却又控制不住地有些好奇,探头朝着街口望去。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那迎亲队伍的最前方,马背上端坐着的,不正是如今令他恨得牙痒痒的摄政王楚寂尘吗?
    霍云湛急急忙忙冲到了街口,站在围观人群外张望着,脸上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错愕与鄙夷:“楚寂尘成亲了?”
    “这京城里,竟然还有世家愿意眼瞎到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楚寂尘这个腿残身废,连男人都做不了的废物?”
    他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楚寂尘权势再大又如何?还不是和他一样,是个连房事都行不了,连香火都无法延续的残废?
    不,不一样。
    他只是因为被柳若兰那个妖女给榨干了精血,等他好好养养,就能好的。
    但楚寂尘就不同了,他永远也好不了。
    他低声问着身侧正在看热闹的路人:“你们知道摄政王今天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吗?”
    路人头也不回,眼中满是兴奋:“谁知道呢?听说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也没听说陛下有赐婚圣旨下来。不过管她是谁呢,能嫁给摄政王,这可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啊。”
    不是名门闺秀?也没有赐婚圣旨?
    霍云湛心中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想来也是,楚寂尘那样的身体,哪家有头有脸的世家愿意把嫡女嫁过去守活寡?怕是娶了个身份低微的女子,用来冲喜或是掩人耳目罢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终于舒服了些,不再理会那喧闹的队伍,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迎亲的花轿正好行至巷口。
    一阵风吹来,将那绣着精致鸾凤的轿帘,轻轻掀起了一角。
    霍云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轿中,端坐着一位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新娘。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他只能看到那嫁衣上流光溢彩的刺绣,和新娘那端庄静美的坐姿。
    他并未在意,只觉得这新娘的身形似乎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狼狈的衣衫,迈开步子,与那顶华丽的花轿,擦肩而过。
 第99章 圣旨滚落在了地上
    霍云湛重新走回沈清辞住的那小院,又继续拍打着门。
    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霍云湛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巷口外的主街上还在缓慢通过的迎亲队伍望去,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和楚寂尘成亲的,该不会是沈清辞吧?
    沈清辞这一两个月,好似和楚寂尘突然有了一些交集。
    之前沈清辞在普陀寺摔下台阶流产,就正好遇见了楚寂尘,还被楚寂尘带回了摄政王府。
    前几日,他恢复霍云湛的身份带着柳若兰和他娘过来的时候,楚寂尘也在……
    楚寂尘是摄政王,这一再的巧合,未免有些太巧了一些?
    楚寂尘什么时候,要管这些事了?
    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很快被霍云湛给否定了。
    怎么可能,沈清辞还在给他守孝呢。
    沈清辞不知道他假死的事情,一直还尊崇着为他守孝百日的规矩。
    若是她在孝期内就再嫁了,他可以煽动流言蜚语,用唾沫星子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在京城立足。
    且……楚寂尘再怎么不行,也是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嫁过人,还怀过孕流过产的……寡妇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将这个明显不切实际的猜想否定了,可是心里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
    霍云湛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略显破败的小门,以及那低矮的围墙,微微眯了眯眼,随即提气纵身,直接越过了围墙……
    只是尚未落地,暗处却突然窜出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一人一脚,又将他飞踢了出去。
    霍云湛跌落摔倒在地,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痛。
    太痛了。
    他浑身都是被楚寂尘的人审问的时候殴打的伤痕,如今摔落在地,就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摔疼了一样。
    那院门终于被打了开。
    走出来两个护卫:“大胆,竟敢擅闯入我们小姐的院子!”
    霍云湛咬了咬牙,看向那两个护卫。
    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武功极高的护卫。
    除了沈靖轩暗中训练的私兵,他不做他想。
    霍云湛心里有些烦躁,沈清辞不是已经爱他至深,甚至在他死后,愿意跟着他去死的吗?为什么却连沈家私兵的秘密,却都不愿意告诉他呢?
    这算什么爱?
    那个女人,未免也太有心机。
    霍云湛越想越觉得气闷不已:“我是永宁侯,是沈清辞的大伯哥,我找沈清辞有事!你们去通禀一下!”
    那两个护卫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只一板一眼道:“小姐不在。”
    霍云湛皱眉,沈清辞一个新寡的寡妇,也不能够参加什么宴会,也不能去别人家里做客,她还能去哪儿?
    “她去哪儿了?”
    护卫嗤笑一声:“我们只是小姐的下属,我们如何能够过问小姐去了哪儿?”
    “反正,小姐不在。”
    “你若是再胆敢私闯,就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永宁侯,也不能擅闯别人院子。更何况,我们小姐如今……可不是任人拿捏的白身庶民!”
    护卫眼中满是意味深长之色,霍云湛皱了皱眉,暗暗咬了咬牙,不就是一个三品诰命吗?
    了不起了还?
    这三品诰命,说到底,也还是他为她挣到手的。
    如今沈清辞这个贱人,却竟然利用这三品诰命来威胁起他来了。
    但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被陛下给救出来,若是再因为沈清辞而被关进去了……
    霍云湛咬了咬牙,支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没事,他不急于一时。
    只要他出来了,有的是机会。
    霍云湛找了一辆马车回了侯府,却就看见侯府中的挂了几个月的白花已经被撤下去了。
    霍云湛皱了皱眉,询问着管家:“白绸白花那些,怎么撤了?”
    管家连忙道:“回侯爷,昨日便是将军去世的百日,百日重孝已过,老夫人昨天就吩咐我们,等子时一过,鞭炮一放,就将那些都给撤了。”
    百日已过?
    他之前被楚寂尘关押着,时不时地被抓起来审问受刑,醒了又晕,晕了又醒的,不知天日,倒是不知道……
    可……
    霍云湛又想起了之前瞧见的那楚寂尘迎娶的队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楚寂尘娶妻的日子,选的也太巧了吧?
    正好征西将军霍云湛的百日孝期一过,他就突然娶妻。
    他心跳得愈发快了,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要去摄政王府,验证验证心中所想。
    可刚一转身,就有侍从匆匆而来:“侯爷,老夫人听闻侯爷回来了,请侯爷去她那里一趟。”
    霍云湛脚步一顿,眉头皱了皱,却也还是重新转身,直奔老侯夫人院子里。
    “母亲。”
    霍云湛一进门,就瞧见了高坐在主位上的老侯夫人,老侯夫人面色憔悴而苍白,听见声音,只抬起眼来看向了他,那眼神……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母亲……怎么了?”
    老侯夫人抿了抿唇:“今日是你……弟弟,百日除服的日子,你去祠堂里跪两个时辰,给他上柱香吧。”
    凭什么?
    霍云湛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娘,我这刚从牢里回来!你都不知道,楚寂尘那残废有多阴暗,都对我做了什么!我……”
    他说着,却就对上了老夫人阴沉沉的目光。
    霍云湛心头莫名的咯噔了一下,他娘为什么……会这么看着他?
    她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
    霍云湛沉默了片刻,稍稍放缓了声音:“母亲,世人皆知,去世的是弟弟,我身为永宁侯,又是长兄,哪有兄长去祠堂跪着,给弟弟百日除服的道理啊。”
    霍老夫人抿了抿唇:“可你我知道,死的是谁,又是为什么……”
    她顿了顿,终究没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左右,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去跪着。你今日去跪了,我就当一些事情没有发生。”
    “对外我可以说,你最近屡有牢狱之灾,让你去求祖宗庇佑庇佑,消除灾祸。”
    霍云湛心头猛地一跳,却也还是应了下来:“是,母亲。”
    霍云湛起身去了祠堂,跪了下来,只是看向那灵位的眼神,却十分阴沉。
    他不知道他母亲究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但……得看看他母亲的态度了,如果……她准备大义灭亲……
    那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霍云湛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才起了身,只是他在楚寂尘那里受了刑,又在沈清辞那里重重被踹了两脚摔了下来,还跪了两个时辰。
    他一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膝盖酸软,直接就朝着前面扑了过去,却是将供奉在供桌上的两卷圣旨,给拂落了下来。
    其中一卷圣旨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却是完全地展了开……
 第100章 他后悔了!
    霍云湛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展开的圣旨,先看见了沈清辞的名字,上面写:兹有征西将军霍云湛遗孀沈氏清辞,出身名门,德言容功,四德兼备。
    是沈清辞的那册封三品诰命夫人的圣旨吧?
    霍云湛心中想着,却就被后面的字给吸引住了:今特降隆恩,以尔沈氏清辞,赐婚于皇叔摄政王楚寂尘为正妃……
    霍云湛瞪大了眼,怎么会?
    这两封圣旨,不是一个是册封沈清辞为三品诰命的,一个是赏赐沈清辞的吗?
    这赐婚圣旨是怎么回事?
    他急急忙忙拿起那赐婚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头大震,竟然……竟然真的是赐婚圣旨!
    他复又拿起另一卷圣旨,那圣旨一展开,却才是封赏沈清辞为三品高明的圣旨。
    霍云湛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片,当时……当时沈清辞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是陛下封赏我为诰命的圣旨,以及今日陛下赏赐我的圣旨……我想要将这两封圣旨都供奉在祠堂。”
    霍云湛双眼通红,沈清辞那个贱人!她骗了他!
    什么赏赐的圣旨?
    他当时着急质问沈清辞在大殿之上被陛下看中之事,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
    如今想来,这根本就是沈清辞的计谋!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拿到这赐婚圣旨了,就已经决定要再嫁给楚寂尘了。
    他就说,都已经封赏为三品诰命了,为什么给点赏赐,还要专门下一道圣旨?
    他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规矩。
    那贱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找借口将这圣旨供奉在这里的!
    可这赐婚圣旨都已经在这里了,为何陛下……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今天!楚寂尘是今天成亲!
    那么先前……先前他在街头遇见的迎亲队伍,迎娶的,就是沈清辞?
    那风掀起轿帘,他窥见的,端坐在花轿中的人……是沈清辞?
    竟然是沈清辞!
    他当时就觉得那身影熟悉!他今日两次怀疑过的!
    不……
    霍云湛紧紧拽住那圣旨,踉踉跄跄地冲出了祠堂。
    他要去摄政王府,他要去找沈清辞!
    沈清辞明明就是他的妻子!他还没有死呢!沈清辞怎么能再嫁?
    怎么能……嫁给楚寂尘?
    刚冲出祠堂,他却就又撞上了朝着这边走来的霍老夫人和柳若兰。
    霍老夫人瞧见霍云湛双目赤红一片,手中还紧紧拽着一卷圣旨,完全无视了她和柳若兰,就要往外面冲。
    她立马皱起了眉头来:“站住!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霍云湛紧咬着牙关,声音好似从牙缝中露出来的一样:“沈清辞那个贱人!她骗了我们!”
    “她将她的赐婚圣旨供奉在了祠堂!”
    “她今日,成亲了!”
    霍老夫人和柳若兰皆是一愣:“什么?”
    霍云湛转过头看向他们,眸光阴沉一片:“她嫁给了摄政王,楚寂尘!”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她出嫁的花轿!我分明看见了她!可她穿着嫁衣盖着盖头,我根本没能认出来!”
    “她怎么能再嫁呢?她不是两个月前还寻死觅活的吗?”
    霍老夫人微张着嘴,急忙从霍云湛手中抽出了那圣旨,柳若兰也连忙凑了上来,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圣旨上。
    “竟然……是真的!”
    霍老夫人瞠目结舌:“她她她……她什么时候和摄政王搅和在一起的?”
    柳若兰也皱起了眉头:“她怎么能嫁给摄政王楚寂尘呢?”
    虽然楚寂尘在传闻中阴狠暴戾,残废了,还不行。
    可楚寂尘,到底也是摄政王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如果沈清辞嫁给了摄政王,那岂不是在身份上,就压她一头了?
    那她以后见到沈清辞,岂不是都得要行礼了?
    不不不,她绝不能接受!
    霍云湛脸色阴沉如墨,只伸手重新将那圣旨给拽了回来,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摄政王府!”
    霍老夫人立刻拽住了霍云湛的胳膊:“你发什么疯?”
    她看了一眼柳若兰,加重了语气:“你是霍云霆!云湛百日孝期已过,沈清辞虽然偷偷将赐婚圣旨供奉到祠堂,并未将要嫁给楚寂尘的事情告诉我们,但我们也管不着她再嫁的事情!”
    “你刚被放出来,莫要再去闹了笑话!”
    霍云湛眼睛赤红一片,只紧咬着牙关,他如今是霍云霆……
    他当然知道。
    可他现在……后悔了!
    刚刚成为霍云霆,得到永宁侯之位,又得到柳若兰的时候,他的确是兴奋的,是高兴的。
    他原本是想着,借着柳若兰这个丞相之女,得到朝中实权的官职,一步一步往上爬,让沈清辞将他的孩子生下来,他兼祧两房。
    顺便再让柳若兰也为他怀孕生子,将柳若兰也彻底绑在他身边。
    如此一来,他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切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被柳若兰那妖女勾着,彻夜彻夜的狂欢,让他掏空了身体,甚至再也起不来了!也没有办法再传宗接代,让柳若兰给他生孩子了!
    柳若兰明显对他也有了不满,甚至动了要与他和离的心思。
    他和沈清辞的孩子也没了,被柳若兰给弄流产了。
    如今沈清辞竟然也要再嫁了!还是嫁给楚寂尘!
    他后悔了!
    霍云湛转过头,死死盯着柳若兰。
    柳若兰刚从沈清辞要嫁给楚寂尘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却就对上了霍云湛阴冷的目光。
    柳若兰似笑非笑:“侯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侯爷回来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吧?”
    “侯爷说,你回来的时候,碰见了沈清辞出嫁的队伍。”
    “如今两个多时辰过去,沈清辞应当……已经与楚寂尘拜过堂了吧?”
    “侯爷即便是现在过去,也于事无补了呢。”
    “不过……天还未黑,沈清辞与摄政王,应当还未洞房。”
    “传闻中,楚寂尘不能人事,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与沈清辞洞房。”
    “虽然楚寂尘不行,但是宫中腌臜手段可多了,说不定,楚寂尘会用别的手段,与她行房,也说不定呢?”
    霍云湛眼中一片血红,直接甩开了霍老夫人拽住他的手,冲了出去……
 第101章 他在喜堂闹事
    另一边,整个摄政王府亦是被一片喜庆的红给覆盖了。
    外面人声鼎沸,喜气洋洋,新房中,倒还算安静,沈清辞端坐在喜床上,晚晴侍立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新房。
    门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是管家端着一盘子点心满脸喜色的进来了。
    “王妃可饿了?王爷让老奴给王妃送些吃的来。”
    “王爷被他的下属给困住了,那群人,仗着今天是王爷与王妃大喜的日子,简直无法无天了,正围着王爷灌酒呢!”
    “不过王爷说了,他会尽快脱身,先来这边,将王妃的盖头掀了。”
    沈清辞罩在红盖头下的脸上,微微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现在……应该还不到晚上吧?
    这么早掀盖头?
    正想着,就又听见管家笑眯眯地道:“王爷说啊,王妃天不见亮的就起来梳妆,一直盖着红盖头端坐着,肯定也累了。”
    “他早些掀了盖头,王妃便可脱下嫁衣,松快松快,吃点东西或者在新房院子里转悠转悠都可以。”
    “今日的宾客大多是王爷信得过的下属,虽然在王爷面前没规没矩的,但是他们断然不会来这院子里惊扰王妃的。”
    “从王妃踏入这院子起啊,王妃就是这摄政王府的女主人了,王妃怎么舒服怎么来便可,不必拘束。”
    沈清辞睫毛轻轻颤了颤,是担心她坐太久……坐累了吗?
    她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起她与霍云湛成亲时候的情形,彼时她满腹欢喜的坐上了花轿,同霍云湛拜过天地,就被送到了新房中。
    她带着晚晴在新房中等啊等,坐得累极了,可是霍云湛却还是没有回来。
    她从早上就一直没吃东西,饿得不行了,想吃些东西,得到的却是侯府丫鬟的制止,她们说,这不合规矩。
    她一直等到天都黑尽了,很晚了,霍云湛才醉醺醺的回来了。
    他几乎连路都不能走了,一进屋就要躺下,沈清辞急忙叫住了他,他才胡乱掀了盖头,随即就彻底睡了过去。
    沈清辞轻轻吐出一口气,笑了笑,果然人就是怕比较的。
    这么一比较,她与霍云湛的悲剧,似乎从成亲那一日,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沈清辞正想着,管家笑吟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自从王爷单独立府,府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王爷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门外却又突然响起了轮椅声,由远及近。
    沈清辞下意识地再次稍稍挺直了背脊,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想着,不是说,楚寂尘被下属拦着,暂时脱不了身,要等会儿才能回来吗?
    她虽然之前不止一次的与楚寂尘单独相处过,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成了亲,身份到底是有所改变的缘故,虽然喜房里还有人,可一听见那熟悉的轮椅声,沈清辞的心,还是下意识地提了起来。
    果然是楚寂尘,沈清辞听见了里里外外下人请安的声音。
    不多时,那轮椅声就停到了沈清辞的面前:“累了吗?”
    沈清辞忍不住失笑,她就坐了这么一会儿,能有多累啊?
    “不累。”
    楚寂尘轻笑一声,接过喜娘手中的秤杆,掀起了沈清辞头上的盖头。
    沈清辞只觉得眼前骤然亮堂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才看清楚眼前的楚寂尘。
    沈清辞目光一顿,她倒是从未见过楚寂尘穿这样艳色的衣裳。
    的确如同晚晴先前说的一样,这喜服,让楚寂尘看起来,愈发俊逸不凡了。
    楚寂尘低下头,藏起眼中几乎快要掩饰不住的惊艳,接过倒好的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沈清辞:“喝完交杯酒,我还得出去一趟,顺便,我还有事与你说。”
    “好。”
    沈清辞与楚寂尘交了杯,楚寂尘将酒杯放到托盘上,抬起手来,挥退了下人。
    沈清辞心跳得有些快,不是说……喝完交杯酒他还要出去吗?那他现在是在……
    就在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之际,楚寂尘却突然开了口:“我将霍云湛给放了出来。”
    “随意伪造了一些由头,霍云湛一出去就去你置办的那院子那里,找你去了。”
    “他在那里敲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我的迎亲队伍,我瞧见他了。”
    沈清辞抬起眼来,目光微诧。
    楚寂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留意她的反应:“他应该瞧见你了,只是当时你盖着盖头,他不知道是你。”
    沈清辞却是笑了起来:“王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同我说这些?难道是在试探我?”
    沈清辞眼中一片清冷:“我都已经与王爷成亲了,王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这人,薄情寡义,以前我的确是喜欢过霍云湛。可是,我之前也说过了,从我知道他假冒霍云霆回来,与柳若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他彻底死了心了。”
    “我亲手打掉了和他的孩子,迅速另择良人再嫁。”
    “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
    楚寂尘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再喜欢他了。”
    “但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没有解释缘由,只接着道:“他看了一眼,就又折返回去,想要翻墙而入,却被我安排的人一脚踹了下去。”
    “他不敢强闯,灰溜溜回了霍府。一进门,就被霍老夫人叫了去,霍老夫人让他去祠堂,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是因为那札记的事情?”
    楚寂尘颔首:“我之前就说过了,那札记虽然被烧了,可在霍老夫人心中,却已经存在,却抹不去了。”
    “但我要讲的,也不是这个。”
    “我刚刚收到消息,霍云湛在祠堂跪完,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你供奉的两卷圣旨拂落在地,他瞧见了。”
    圣旨?
    沈清辞立马反应了过来:“他瞧见的,是赐婚圣旨?”
    “是。”
    楚寂尘嘴角翘了翘,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他看见了赐婚圣旨,且不管不顾地从霍府冲了出来。”
    “应当,就快要到了。”
    似是为了应和他这句话,楚寂尘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声音:“王爷,王妃,永宁侯来了!”
    “他在喜堂闹事,闹着要见王妃!”
 第102章 她是他的妻子!岂可再嫁!
    楚寂尘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沈清辞。他虽未发一言,可沈清辞却还是立马反应过来,他想要问什么。
    “去,我也随王爷去看看。”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瞥了楚寂尘一眼,嘴角带笑:“王爷专程早早来替我掀了盖头,又让管家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王府女主人,可以到处走走逛逛,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楚寂尘垂眸轻笑一声:“糟糕,让清清发现了呢。”
    楚寂尘突然改了称呼,唤她清清……
    沈清辞莫名觉得,心尖像是被一支羽毛突然轻轻拂过一样,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楚寂尘倒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
    之前别人不是直接叫她清辞,便是唤她阿辞。
    清清说出来,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感。
    沈清辞咬了咬唇,不想被楚寂尘影响了心境,只转开了眼低声道:“王爷在今日将霍云湛放出来,不也,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我与你成亲了吗?”
    “他来闹,应该是正中王爷下怀吧?”
    “如此一来,我与王爷出去,很快,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王爷今日成亲,迎娶的,是我。”
    楚寂尘勾起嘴角笑了:“是,我就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与清清,成亲了。”
    一旁的管家默不作声地收回那仿若见了鬼的表情,浑身打了个颤,心里默默道:老天爷,也没有人告诉他,他们家王爷成了亲,是这么一副模样德性啊!谁来救救他?
    “走吧。”楚寂尘说着,便朝着沈清辞伸出了手。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沉默片刻,还是将手放了上去,楚寂尘立马便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一同抵达前院喜堂前的时候,霍云湛还在那里大呼小叫:“去将楚寂尘叫出来!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他,他今日迎娶的是谁!”
    一旁有宾客窃窃私语着:“这永宁侯,莫不是疯了不成?竟然直呼摄政王名讳!”
    “他为何这样激动啊?王爷迎娶的,究竟是谁啊?”
    “难不成……是他妻子不成?”
    “不应该吧?王爷虽然肆意妄为,可应当也做不出强抢他人妻子的事情来啊?且他妻子,不是柳若兰吗?柳若兰容色也算不得极为出众吧?王爷……为什么啊?”
    “不过说起来,今日王爷迎娶的这位摄政王妃,倒也的确是十分神秘了。”
    “可不,咱们虽然来参加了这喜宴,可也还是不知道摄政王妃究竟是谁啊。”
    “难道真的是……”
    正在其他人都在围观,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侍从的声音:“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其他人连忙回过了头,便瞧见沈清辞穿着一身嫁衣,妆容精致,与楚寂尘一同牵着手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几乎大部分人,都这会儿才瞧见这位新摄政王妃的真面目,眼中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艳之色。
    这位新摄政王妃原来这样漂亮,怪不得……
    “漂亮是极漂亮的,但这位,明显也不是柳若兰啊。”
    还有不明所以的人在猜测着:“该不会是永宁侯养在外面的……”
    窃窃私语的人还未说完,却就被身旁的人拽住了衣袖:“胡言乱语什么?这位摄政王妃……是沈清辞!已故的征西将军的遗孀!是……永宁侯的前弟媳!”
    “啊!原来只是前弟媳啊?我瞧着永宁侯这疯劲儿,还以为……是他的……谁呢。”
    霍云湛也已经瞧见沈清辞了。
    他定定地看着沈清辞,双目赤红一片。
    原来……沈清辞穿着嫁衣……这么漂亮啊!
    之前他与沈清辞成亲的时候,一直被别人拉着灌酒,回新房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胡乱掀了盖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连沈清辞那日是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可没想到,他真正看清楚沈清辞一身火红嫁衣,容色绝艳,让人挪不开眼的时候,却竟然是她与别人成亲的时候。
    她明明是他的妻子!
    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霍云湛定定地看着沈清辞:“你不能嫁给别人。”
    沈清辞尚未说话,楚寂尘却是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侯爷这话说得,好生霸道!”
    “本王的王妃,为什么还不能嫁给本王了?”
    “本王明媒正娶,赐婚圣旨也已经下了,且应该,就在你手里拿着的吧?”楚寂尘早就已经瞧见了他手里紧握着的圣旨,眼神愈发讥诮:“怎么还就不能嫁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沈清辞是他的妻子!为他怀过孩子!
    但他还未完全丧失理智,今日来参加楚寂尘婚宴的,定然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霍云湛喉头微紧:“自然是因为,她是我弟弟霍云湛之妻!”
    沈清辞嗤笑了一声,眸光冷厉,只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孬种!
    他若是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是霍云湛,承认自己冒名顶替了自己的亲哥哥,只为了得到侯爵之位,以及身为丞相之女的柳若兰,她大概还能够稍稍高看他两分。
    但他不敢。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下巴:“是,侯爷说的没错,我的确曾经嫁给征西将军霍云湛,是他的妻子!”
    “但……霍云湛战死,我便守了寡。”
    “他刚死的时候,我曾因为接受不了他的突然去世,两次为他寻死,意欲追随他而去。”
    “可后来,所有人都劝我,云湛已经去世了,但我应该好好活着。”
    “我选择再嫁,亦是因为想要用另一个人,覆盖住他在我生命中的痕迹罢了。”
    “所以,在王爷派遣人来说媒的时候,我便同意了。”
    “但我一直坚持,要为云湛守孝百日,百日期满,才可再嫁。”
    “我也的确做到了,哪怕……”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看向霍云湛,眼中满是讥诮:“哪怕我寡居后,在侯府受尽欺辱为难,甚至最后因为受不了你们的欺负,而选择离开侯府,却也没有在孝期嫁人,而是坚持守满了百日。”
    “我对云湛,也可谓是仁至义尽,侯爷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第103章 楚寂尘他不行啊!
    “是啊,是啊。”一旁的宾客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可不么?霍家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沈小姐为霍云湛两次寻死的事情,我也听闻了。”
    “还有后来那些事情,柳若兰推沈小姐跌落台阶,导致沈小姐小产,唯一作为寄托的遗腹子,也没了。”
    “后来又是柳若兰将沈小姐推入湖中,险些丧命。再后来,是永宁侯想要迷晕沈小姐,将她送入宫进献给陛下!”
    “还有还有……还有永宁侯假扮自己亲弟弟,想要哄骗沈小姐回霍府。”
    有人忍不住地啧了一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沈小姐却还是在霍云湛百日除服后才再嫁,已经仁至义尽了。”
    “也实在是不知道,永宁侯究竟哪来的脸啊,竟然还敢跑来别人的喜堂闹事!”
    “该不会是……他还是想要将沈小姐进献给陛下,结果沈小姐选择再嫁给摄政王,他才着急了吧?啧……万万没想到,永宁侯竟然是这样的人!”
    霍云湛自然将其他人的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他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沈清辞是他的妻子!
    霍云湛紧咬着牙关:“我们霍家也并未阻止你再嫁!但你也不该,将你要再嫁给摄政王的事情隐瞒下来吧?”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我何时隐瞒了?”
    “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陛下降下了赏赐的圣旨。”
    “但我一个女子,我总也不好,当众谈论自己的婚事吧?”
    “我不是委婉的问过你们吗?问你们,可不可以将这赏赐的圣旨和我被封为诰命的圣旨一并放到祠堂供奉。”
    “我本是想着,我都要将赐婚圣旨供奉到祠堂了,你们多多少少也应该看一看吧。”
    沈清辞睫毛轻颤:“可侯爷因为陛下在我入宫谢恩的时候,被陛下问了两句姓名身份,着急质问我是不是被陛下看中,根本没问我圣旨的事情。”
    “不过,侯爷这不也发现了吗?赐婚圣旨,应当就在你手中吧?”
    其他人立马就又窃窃私语起来:“永宁侯府这么荒唐的吗?供奉到祠堂的圣旨,他们竟然看都不看一下的?”
    “而且就供奉在祠堂,都这么久了,他们竟然才发现?”
    沈清辞艳丽的脸上满是冷意:“且……即便是我没有告知永宁侯府就再嫁,也没什么错吧?”
    “我与永宁侯府之间的关系,不过是我嫁给了云湛才有的。云湛既然去世,我们便没有了牵连。”
    “侯爷不过是我的前大伯哥,有何身份立场来质问我再嫁之事?”
    楚寂尘勾起嘴角,抬眸看向了霍云湛,眼中却满是讥诮:“是啊,不过一个前大伯哥,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家王妃的?”
    前大伯哥?
    霍云湛紧咬着后槽牙,抑制不住地浑身都在颤抖着。
    他总觉得,沈清辞和楚寂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意味深长,好似……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
    霍云湛瞪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惊愕,难不成,沈清辞知道了他是霍云湛,却假冒了霍云霆的事情?
    知道了他假冒霍云霆,拼命想要让柳若兰怀上他的孩子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
    是他护灵回京之后?
    沈清辞爱他至深,她从未弄混过他与霍云霆,即便是他与霍云霆长得一模一样。
    反倒是柳若兰,曾经不止一次的认错……
    心里一旦掀起了怀疑的浪花,就会很快的翻涌成海。
    如果是这样,那么沈清辞后面对他的态度转变,也就有了解释……
    她这么快再嫁,也就有了缘由。
    她应该只是……气他与柳若兰颠鸾倒凤,所以故意嫁给楚寂尘的吧?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霍云湛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就是故意与他置气!
    她就是在等他解释,等他哄她。
    霍云湛张了张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一见霍云湛的反应,她就知道霍云湛在想什么了。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垂下眼笑了一声,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霍云湛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呢?
    她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也是他演的太好了。
    “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今日是我与王爷大婚之日,侯爷作为我的前大伯哥,却莫名其妙大闹喜堂,实在是莫名。”
    “我与永宁侯府,早没有了关系,从今以后,我只是摄政王妃,侯爷,还是请回吧。”
    “以后,侯爷还是莫要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侯爷发了疯呢。”
    霍云湛立刻看了看周围围满了的宾客,心里忍不住地泛起一丝喜意,清辞……是在担心他吧?担心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闹起来,不好收场,被楚寂尘抓住把柄,再被他关进来折磨。
    她让他回去,应该也是故意的吧,是在保他,让楚寂尘找不到由头将他带下去。
    她让他不要再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了,不然别人会觉得他疯了。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她是在担心他名声因此受损。
    也是……今日这时机场合不对。
    他还不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可以等一等,等私底下,偷偷去找她,与她说清楚一切,澄清误会。
    其实仔细想想,沈清辞嫁给楚寂尘,也挺好的。
    楚寂尘手握实权,还是柳丞相最大的政敌。
    如果他能够对沈清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沈清辞与他站在一同,在楚寂尘身边做奸细,打探传递关于楚寂尘的消息,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楚寂尘是残废啊!他不行啊!不能人道啊!
    即便是沈清辞嫁给了他,做了这明面上的摄政王妃,楚寂尘也无法对沈清辞做什么。
    沈清辞即便是再嫁了这么一次,也能够干干净净地……再回到他身边。
    霍云湛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嘴角勾了勾:“好,好好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我本来只是觉得,你从未告诉过我们你要再嫁给摄政王,担心是摄政王强迫的你。”
    “既然是你自愿的,那我……尊重你的意愿。”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已经知道了沈清辞的打算,但说到最后,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咬紧了牙关,话说得不情不愿。
    “我代表永宁侯府,祝你新婚快乐。”
    他说完,转身就走。
 第104章 他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楚寂尘看着霍云湛步履匆匆的背影,微微扬了扬眉,有些诧异:“他怎么……就走了?”
    他其实还挺希望,霍云湛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闹起来的。
    闹得越大越好,越激烈越好。
    如此一来,沈清辞才会对他死心,厌恶。
    他也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直接对霍云湛下手。
    他连马鞭,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却突然……跑了?
    楚寂尘正想着,却就对上了沈清辞似笑非笑的目光。
    楚寂尘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既然都出来了,大家也都见着了,那清清便顺便,同大家打声招呼吧?”
    沈清辞依言看向周围宾客。
    立马有一个女子笑着道:“王妃今日可真好看,与摄政王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随即有人附和着:“王妃放心,永宁侯府是如何欺负的您,我们都听闻了,大家心里都有数呢,不管永宁侯府怎么说,我们都相信王妃的。”
    “是呢,在这件事情的处置上,王妃可没有错。王妃守寡,百日除服后,男婚女嫁本就再不相干,他永宁侯府来闹,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寂尘嗤笑一声:“用得着你们替她判公道?替她做主?”
    有人笑了起来:“是了是了,王妃与摄政王成了亲,以后自有王爷护着。永宁侯府可不敢与王爷作对!”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眉眼弯了弯,怪不得管家说,今日的宾客,除了一些在朝堂上与楚寂尘极为亲近之人,大多是楚寂尘的下属。又同沈清辞说,平日里这些下属就有些没规没矩,今日更是无法无天。
    这样的氛围,其实沈清辞并不陌生。
    此前……她爹爹还有大哥,与营中将士,便是这般相处的。
    如同兄弟,如同亲人。
    沈清辞眉眼弯了弯,面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只朝着他们拱了拱手:“那就谢谢大家了!”
    楚寂尘抬起头看向沈清辞,见她眼神带笑,也跟着笑了:“走吧,我送你回屋先。”
    沈清辞随着楚寂尘回了主院,楚寂尘就又离开了。
    晚晴压低了声音:“霍云……”
    她顿了顿,看向院子里的下人,才又火速改了口:“永宁侯今日,实在是有些奇怪。”
    “奴婢还以为,他得要狠狠闹一场呢,结果竟然就这么走了。”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眼中染着几分讥诮,将声音压得几乎只剩下气音:“他大抵,是猜到了,猜到我已经知道,他其实是霍云湛而非霍云霆的事情了。”
    先前霍云湛的神情反应,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
    明显得让她,想要当做看不见也难。
    晚晴瞪大了眼:“他知道了?”
    她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明白了:“如果他猜到了这个,那他难道不是更应该闹吗?”
    毕竟这么一来,她家小姐简直就是在自己假死的丈夫跟前,再嫁了的啊。
    沈清辞摇了摇头:“霍云湛猜到了,但他定然会觉得,我此前那么爱他,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选择这么快的再嫁给楚寂尘,定是有原因,有苦衷的。”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心里控制不住地涌现起一抹讽刺:“他甚至可能觉得,我是因为知道了他与柳若兰之事,而吃了醋,所以故意这样报复他。”
    “他一定会觉得,我只是与他置气,找机会同我解释解释,哄一哄,我就定然会原谅他。”
    “而我再嫁给了楚寂尘,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尽皆知的,楚寂尘不能人道。这样一来,此事可能反倒是一个机会。如果他能够哄好我,让我替他打探关于楚寂尘的消息,何乐而不为?”
    沈清辞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莫名觉得有些悲哀。
    悲哀于,即便是她已经对霍云湛彻底死心,但她实在是太了解霍云湛了,只要确定了眼前人是霍云湛,他哪怕是动了一个眼神,她都可以立刻的猜到,霍云湛在想什么。
    也正是因为她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所以每每霍云湛在打一些主意的时候,总让她觉得,她喜欢过霍云湛,简直是她这两世犯过最大的错。
    晚晴愕然:“他疯了不成?”
    “他哪来的自信啊?竟然会觉得小姐你只是同他置气,且还会原谅他?”
    沈清辞笑了一声,哪来的自信啊?
    兴许,就是她给的吧。
    晚晴觑了觑沈清辞,自然知道,此时最伤心难过的,恐怕就是沈清辞了。
    幸好,如今她家小姐,已经与摄政王成了亲了。
    与摄政王成了亲了,也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摆脱霍云湛那个烂人了。
    不管霍云湛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在今日喜堂上闹起来,对沈清辞而言,都是好事。
    她立刻转开了话茬:“小姐你留意过王爷为你准备的新房吗?”
    “嗯?”沈清辞还在想着霍云湛的事情,有些茫然:“新房?新房怎么了?”
    “我没注意。”
    她之前一直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掀了盖头之后,她也没什么机会打量新房。
    没多久又去了前厅。
    晚晴眉眼弯弯:“奴婢倒是留意到了,新房虽然大一些,但是房中的摆设布置,与小姐在沈府的闺房,一模一样!”
    沈清辞一愣,有些愕然:“与我沈府的闺房一模一样?”
    晚晴颔首,她一直跟在沈清辞身边,也跟着沈清辞嫁了两次,她作为旁观者,感受更加深一些:“王爷对小姐,是真的没的说的。”
    “今日成亲,几乎所有人,都以小姐的感受为先。细节之处见真心,王爷对小姐,可真是好极了的。”
    沈清辞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只紧蹙着眉头:“他如何知道,我的闺房是如何布置的?”
    “啊……”晚晴一下子愣住,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
    晚晴眨巴眨巴眼:“兴许是……找了之前在府中侍候,在沈府出事前被遣散的丫鬟?”
    “又或者……是潜入了沈家宅子去看了?”
    沈清辞睫毛颤了颤,这倒也是,沈府虽然被封,但对于楚寂尘来说,那封条几乎可以是当做不存在……
    还有沈府遣散的下人。
    经晚晴这么一提醒,她倒是突然想了起来,之前在那小院的时候,楚寂尘便找来了沈府之前的厨子为她做吃食。
    沈清辞眯了眯眼,楚寂尘既然找了,应当就不止找一个厨子。
    如果也找了其他人,那么她是不是也都可以见一见,询问一下,沈府出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第105章 可以吗?
    沈清辞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才进了新房。
    如同晚晴说的一样,这新房虽然比她在沈府的闺房大了不少,但摆设那些,如出一辙,只是各种东西,也都比对着她屋里的东西,放大了一些。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
    沈清辞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丫鬟笑眯眯地道:“这些都是王爷与王妃喜宴上的菜色,都是王爷找来的各地极好的厨子来做的。”
    “王爷说了,既是王爷与王妃大婚,王妃还是应当尝一尝自己的喜宴才是。”
    沈清辞扬了扬眉,失笑,哪有人还专程在新房给新娘子一人摆席,就为了让新娘尝一尝自己的喜宴的啊?
    楚寂尘这行事作风,还真是……丝毫不顾规矩礼仪。
    但……正如晚晴所言,楚寂尘虽然在今日好几次将规矩礼仪丢到了一旁,可似乎,都是为了让她舒服。
    沈清辞吃完了自己的喜宴,就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了。
    新房的旁边种了一片竹林,刚入初夏,竹林茂密,风吹着树林飒飒的声音,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摄政王府的丫鬟适时给她斟了一杯茶,又端来了矮几,放了一些茶点在她手边。
    天色渐暗,沈清辞正想着,楚寂尘兴许得要很晚了才会回来,却就听见了楚寂尘的声音:“怎么没有取下你的凤冠,也没有脱嫁衣?累不累?”
    沈清辞抬眸看了过去,就瞧见楚寂尘操控着轮椅朝她而来,身后只跟了元宝一人,等楚寂尘到她跟前的时候,元宝也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沈清辞眨巴眨巴眼:“怎么就王爷一人回来了?”
    楚寂尘扬了扬眉:“唔,不然应该几人?”
    沈清辞心里想着,不闹洞房吗?
    但思及楚寂尘似乎对外都是一直宣称,自己不能人道的,大抵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便将闹洞房给取消了吧。
    可……楚寂尘明明是行的啊。
    之前楚寂尘深夜偷偷跑来她床上的时候,她明明清晰的感觉到了……
    为何楚寂尘竟然会谎称自己不行呢?
    难道作为一个男子,这种名声对他影响有多大,他会不知道吗?
    楚寂尘不知道沈清辞在想什么,只伸手牵住了沈清辞的手:“回去吧,把头饰和嫁衣换了,这头饰,我瞧着都觉得累。”
    沈清辞点了点头,起身推着沈清辞回了屋。
    “喜宴你尝过了吗?可好吃?”楚寂尘问着。
    “好吃的。”
    楚寂尘点了点头:“那就好,等以后府中办宴,还让他们做。”
    “办宴?”沈清辞扬了扬眉,喜宴难道不是一次就好?莫不是楚寂尘还想再娶?
    也是……
    她心里念头刚起,却就听见楚寂尘含笑道:“嗯,婚宴自然是只有一次的。但还有其他宴席啊,比如……我们孩子的满月宴?百日宴?以后你我年岁大了,还可以举办寿宴。”
    “……”
    沈清辞脚步微顿,定定地看着楚寂尘的头顶。
    他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也不对,已经不能称之为暗示了。
    这根本就是……明示了。
    但不管明示暗示,也尚且称得上委婉,沈清辞决定暂时当做没听懂。
    进了屋,沈清辞便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立马有丫鬟上前,替她将发饰拆了,解开了发髻,又侍候着她换下嫁衣,去后面净房沐浴后,穿上了一身简单的红色常服。
    沈清辞从寝屋一出来,却就瞧见桌子上又摆上了两盘饺子。
    她目光落在那饺子上,眸光微顿,她怀疑楚寂尘娶她,是为了喂胖她。
    楚寂尘看着沈清辞的反应,便笑了起来:“我有些饿了,先前没吃多少东西,你来陪我吃两个?”
    沈清辞倒是想起,先前他们交杯酒后,似乎并未吃生饺。
    这莫不是……为了补上这个?
    思及此,沈清辞便顺从地坐了下来,接过碗筷,吃了一个。
    “啊,熟的啊?”
    她说完,一抬起眼来,却就对上了楚寂尘含笑的目光:“嗯,很熟。”
    楚寂尘眉眼满是笑意:“清清想要生的,也不是不行。”
    沈清辞闹了个大红脸:“谁要生的?生的不好吃。”
    吃过饺子,又歇了会儿,夜色便已经很深。
    沈清辞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忐忑,见楚寂尘还在那里看奏折,便先上了床躺下了。
    过了许久,楚寂尘才洗漱好过来了。
    沈清辞闭上眼,装作已经睡了过去,可眼睛闭上了,耳朵却似乎就变得格外灵敏。
    她听见楚寂尘从轮椅挪到了床榻上,感觉到了床榻稍稍往下陷了下去。
    不多时,楚寂尘的手,便揽上了她的腰,身子也贴了上来。
    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
    沈清辞身子略略有些僵硬。
    兴许就是这些许的僵硬,暴露了她并未睡着的事实,身后楚寂尘突然开了口:“我先前仔细回想了一下,霍云湛先前在喜堂的反应。”
    “我觉得,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结果却又不了了之,轻拿轻放的走了,十有八九,是因为他当时猜到了你已经知道他是霍云湛的事情了。”
    “他大概是觉得,你嫁给我,只是同他置气。”
    沈清辞睫毛轻颤,她原本都已经没有再想的事情,如今又被楚寂尘提起……
    楚寂尘将头埋在了她的后颈处,她几乎能够感觉到楚寂尘喷出的热气。
    楚寂尘的嘴唇……似乎还擦过了她的后颈。
    “所以清清选择嫁给我,是因为知道了霍云湛假死,私底下却与柳若兰在床榻上厮混,所以与他置气吗?”
    沈清辞咬了咬唇,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自然不是。”
    “真的?”
    楚寂尘这下也不装嘴唇是无意间擦过她的后颈了,只轻轻在沈清辞的耳后亲了亲。
    沈清辞耳后那处最为敏感,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
    楚寂尘却得了机会,手从沈清辞的腰下穿了过去,直接将沈清辞抱了起来。
    沈清辞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瞬,人便已经被楚寂尘抱在了身上。
    沈清辞担心压着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被楚寂尘牢牢禁锢住了。
    沈清辞抬起眼,对上楚寂尘暗沉沉的双眸。
    楚寂尘声音微微有些喑哑:“清清,今夜,是我们的新婚夜。”
    “我的清清最为聪明了,应当已经知道,我并非不行的事了对不对?”
    “所以……可以吗?”
 第106章 新婚夜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被楚寂尘那暗沉的目光给吸引了去。
    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楚寂尘这人,实在是……老狐狸一只。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提起霍云湛喜堂闹事之事,故意猜测霍云湛的动机,勾起她对霍云湛的失望以及恼怒之心,问她是不是因为与霍云湛置气才嫁给他。
    随即,才又揭穿他并非不行之事,再问她可不可以与他……洞房。
    一步一步,一句一句,都是他的心机。
    沈清辞轻轻咬了咬唇,她要与楚寂尘洞房,成为真正的夫妻?
    倒也不是不行。
    她从一开始,对楚寂尘本就是利用,本就是为了摄政王妃之位,才答应与楚寂尘成亲。
    楚寂尘对她的利用一清二楚,却心甘情愿。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她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实在发现楚寂尘并非不行,且对她应当是有欲望有想法的时候,她就已经大概知道,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她没有跑,其实就是已经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但……沈清辞对上楚寂尘狡黠的目光,莫名有些……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如愿。
    “若我说……不行呢?”
    楚寂尘微微垂下眼,一副委屈模样:“清清说不行,那就不行吧,我自然是尊重清清意愿的。”
    “我知道,清清不愿,定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
    “我会更加努力,对清清更好的。”
    “我相信,总有一日,清清会愿意的。”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这人……如果在说尊重她意愿的时候,能够让他那玩意儿……下去,她兴许还会相信一些。
    可如今他那东西虎视眈眈,甚至似乎……还更兴奋了。
    哪里像是,要放过她的样子?
    沈清辞闭了闭眼,直接破罐子破摔,低头就堵住了那张满嘴茶言茶语的嘴。
    楚寂尘一下子愣住,眼中满是愕然,耳尖竟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这样的楚寂尘,倒是难得一见。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对付楚寂尘的法子。
    楚寂尘虽然嘴里叫嚣得很厉害,但大抵是真的……在男女情事上,一无所知。
    且……
    沈清辞心头微动,楚寂尘的腿,无知觉,也不能动。
    所以,若是做那件事,她定是主导的那一方。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不知道素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令所有人都不敢违抗的楚寂尘,在床榻上不得不居于下方,任她拿捏的模样,会是什么样。
    沈清辞实在是太好奇了,她缓缓松开了楚寂尘,趁着楚寂尘晃神的间隙,稍稍推开了一些。
    楚寂尘伸手想要拽住沈清辞,沈清辞却突然伸出手,隔着里裤握住了他的“把柄”……
    “王爷。”沈清辞眉眼带笑,定定地看着眼中愈发愕然,且迅速染上几分疯狂的楚寂尘,眼中媚眼如丝:“你的东西,硌到我了。”
    ……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是被窗户上透出的日光给唤醒的,沈清辞嘤咛了一声,抬起眼看向那片光亮,眼睛立马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捂住了。
    “再睡会儿,时辰还早。”
    随即,床幔就被放了下来,遮挡住了光亮。
    沈清辞却因为这个声音,逐渐清醒了过来。
    她怔神片刻,才想起自己昨日与楚寂尘成了亲了。
    忆起昨夜的疯狂,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昨夜楚寂尘与她一起喝的那交杯酒里面的酒,是假酒吧?
    若不然,她怎么会……那般胆大妄为?
    沈清辞咬了咬唇,伴随着脑子的清醒,身上的酸痛也逐渐袭来,无比的清晰。
    尤其是腰腿。
    还有那难以启齿的部位。
    沈清辞下意识地揉了揉腰,刚揉了两下,却就有一只大掌覆盖了过来。
    “不舒服吗?”楚寂尘低声问着。
    沈清辞咬了咬唇,声音娇娇软软:“疼。”
    她话音刚落,却就又感觉到了什么。
    沈清辞只觉一个激灵,立马转过了头,看向楚寂尘。
    楚寂尘一副无辜模样:“我也控制不了啊。”
    她才不信!
    沈清辞推开了他的手,直接坐了起来。
    这个男人惯会装,实则危险到了极致。
    她可不想……
    楚寂尘瞧见她的动作,勾了勾嘴角:“清清就这么防着我?”
    当然要防着!沈清辞瞥了楚寂尘一眼,她为何防着他,他自己不知道?
    老狐狸一只!
    楚寂尘笑出了声来:“可明明昨天晚上,是清清先对我那样……那样的。是清清……强迫了我的。”
    这人是真的,与她成了亲之后,仿佛就变了个人。
    “滚。”沈清辞咬牙切齿,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楚寂尘拉住了:“不逗清清了,你接着睡吧,我得起来了,虽然我因为成亲,得了一些假,但是朝中事忙,我不能真的休息,最多,在家里处理事情。”
    楚寂尘坐了起来,缓慢地自己穿好衣裳,整理妥当,便挪到了轮椅上。
    “饿不饿?”
    楚寂尘转过头来,眉眼间尽是温柔:“要不,我让人先将早膳送过来,你先吃些再睡?”
    沈清辞抱着锦被,声音有些闷闷的:“不饿。”
    是真的不饿。
    昨天半夜,最后结束的时候,楚寂尘还给她喂了些吃的,又漱了口才睡的。
    沈清辞想起当时情形,忍不住地又看了楚寂尘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寂尘好似格外的喜欢喂她吃东西,好似总担心,她吃不饱似的。
    这么下去,她迟早得被喂胖。
    “好,不饿那就先睡,我叫人将早饭热着,你若是醒了饿了,直接叫人端上来就是。”
    楚寂尘说完,便操控着轮椅出去了。
    沈清辞听见楚寂尘在外面低声吩咐的声音,睫毛微微颤了颤。
    嫁给楚寂尘,似乎还挺好的。
    新婚第二日,也不用早起,不用去给谁请安敬茶立规矩的。
    楚寂尘……也挺好的。
 第107章 太后懿旨传召
    沈清辞实在是有些太累了,脑中钝钝的,逐渐也有些转不过来了,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沈清辞就从床幔的缝隙中看见晚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见沈清辞醒了,晚晴立马便走了进来:“小姐醒了啊?”
    “嗯。”沈清辞应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晚晴将床幔掀起来挂好,眼中满是好奇,只定定地盯着沈清辞瞧。
    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的一些痕迹之上,她眸光微微闪了闪,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之前那媒婆不是说,王爷不能人道吗?”
    “你与王爷昨夜……”
    她就在门外,昨夜屋中的动静,她自然是听见了不少的。
    但她有些担心。
    那媒婆说楚寂尘腿残了,也因为腿伤,导致无法行房。
    但她知道,宫中有不少在床榻上折磨女子的法子,不一定非得要真的……行房。
    她怕楚寂尘有那方面的癖好。
    沈清辞太了解晚晴了,一看晚晴脸上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清辞伸手握了握晚晴的手:“安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寂尘是正常的。”
    沈清辞咬了咬唇,虽然不知道之前那媒婆为何要撒谎,但……
    “楚寂尘残疾之事不假,若我不愿,他是强迫不了我的。”
    晚晴瞪大了眼,一颗悬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那就好。”
    虽然她不知道其他,但只要沈清辞是自愿的,没有受到逼迫就好。
    沈清辞吃过早饭,就看见管家匆匆而来:“王妃,太后娘娘降下懿旨,宣王妃入宫觐见。”
    太后?
    沈清辞眯了眯眼,这位太后,是当今陛下的生母,算得上是楚寂尘的大嫂。
    但她前世今生,都从未与太后有过交集,她宣她入宫,是因为她嫁给楚寂尘的事情?
    沈清辞眯了眯眼,按理说来,若是寻常人家,家中只剩下一个长嫂,她这个新妇入门的第一日,的确是应该去拜见的。
    但……她对皇家的事情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这位太后,对楚寂尘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皇帝是她亲儿子,亲儿子坐在了皇位上,实权却被楚寂尘握在手中,她料想,太后对楚寂尘,应当也不会多好。
    只是,太后传召,她只是一个王妃,自然没有拒绝的资格。
    “太后娘娘只传召了我一人吗?”
    管家点了点头:“是,只传召了王妃一人。”
    沈清辞眯了眯眼,即便是拜见长嫂,也应当新婚夫妇二人一同才是,单独传召她,算怎么回事?
    “王爷呢?可在府中?”
    管家摇头:“朝中出了点事,王爷出门了,刚出门不到半个时辰。”
    “老奴已经安排了暗卫,去给王爷传信去了。”
    “王爷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
    沈清辞明白了,这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专门将楚寂尘引离,然后再下懿旨传她入宫。
    虽然管家派遣了人去告诉楚寂尘,但楚寂尘能不能收到消息,收到消息之后又能不能走得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管家稍稍压低了声音:“王爷不在府上,老奴瞧着,这懿旨,十有八九是冲着王妃来的。”
    “王妃若是不想,可以不去。”
    “王爷是摄政王,会想办法处理的。”
    沈清辞摇了摇头,她拒绝入宫,楚寂尘兴许的确能够替她处理好。
    但她作为新嫁妇,却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违抗太后懿旨,恐怕今天之内,她与楚寂尘目无皇权的传闻,就会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了。
    且她既然嫁给了楚寂尘,自然不可能仗着楚寂尘,事事不管。
    这些事情,迟早得要处置要打理,要面对的。
    她想要借着摄政王妃的名头对付柳丞相对付霍家,那她就也得要为楚寂尘尽好摄政王妃的义务。
    “无妨,左右在府中无事。”沈清辞站起身来:“我就入宫一趟也无妨。”
    管家点了点头:“那老奴为王妃安排车驾。”
    管家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府中原本是没有丫鬟的,因为王妃入了府,王爷特意安排了一些丫鬟。”
    “这些丫鬟,明面上是丫鬟,实则是暗卫,各有所长,有的擅长易容,有的擅长制毒看病,但她们武功也都不弱。”
    “王妃入宫的时候,带上两三个。”
    “至于宫中……”管家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宫中王妃也不必怕的,宫中有不少王爷的人。”
    沈清辞颔首,那好极了。
    管家很快准备好车驾,沈清辞将晚晴留在了府中,带着管家替她准备的两个丫鬟入了宫。
    那两个丫鬟,一个叫琴韵,一个叫云澜。琴韵擅长医术,也会辨毒制毒,云澜则擅易容之术。
    因着坐着摄政王府的马车,马车直接便驶入了宫中,最后在太后的慈安宫外停了下来。
    宫人去通禀了,很快,沈清辞就被带了进去。
    慈安宫中,却不止有太后在。
    永明帝,也在。
    甚至还有几个宫妃打扮的女子。
    沈清辞一进了正殿,几道目光便都汇聚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沈清辞面色沉静,只顶着几道打量的目光缓缓走了进去,跪下行了礼:“臣妇拜见陛下,拜见太后娘娘。”
    至于其他两个宫妃,她不认识,也并未请安。
    她如今是摄政王正妃,除了帝后和太后,其他人她都可以不用请安。
    坐在上首的太后眯着眼打量了沈清辞半晌,才笑了起来:“摄政王妃果然倾城绝色,怪不得,竟让摄政王想方设法地都要娶进门。”
    “是啊。”永明帝嘴上附和着,却忍不住地暗暗咬了咬牙,脸色有些难看。
    他觉得,楚寂尘根本就是故意的!
    楚寂尘肯定是也是因为知道了沈清辞手中有那私兵的调兵令,且先他一步知道,所以才先下手为强了。
    楚寂尘……
    他在心里暗暗呢喃着这个名字,恨意翻涌。
    “朕还记得呢,那夜摄政王突然半夜冲进宫中,说要亲自拟一道赐婚圣旨,朕也觉得诧异,问了他好几遍,他心悦之人是谁?结果摄政王还跟朕卖起了关子。”
    “却原来,是你。”
    永明帝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沈清辞:“可惜了,摄政王下手实在是太快了,不然,朕本是打算传召你入宫,封你为妃的。”
 第108章 挑拨离间
    沈清辞瞳孔一缩,若是不知道皇帝与霍云湛以及柳丞相之间的谋划,沈清辞或许会觉得,永明帝实在是荒唐,竟然对着她这个楚寂尘新娶的摄政王妃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知道永明帝与丞相,与霍云湛的谋划之后,沈清辞再听他说这样的话,却就忍不住地多想了一些。
    沈清辞觉得,永明帝就是故意的。
    他定是知道,她身边丫鬟都是楚寂尘的人,知道这宫中,也遍布楚寂尘的耳目,所以故意这么说。
    为的……恐怕是挑拨她与楚寂尘之间的夫妻关系。
    思及此,沈清辞低着头笑了一声:“多谢陛下抬爱,只是可惜了,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嘛,王爷先向臣妇提亲。”
    “但臣妇觉得,不管陛下曾经打过什么样的主意,如今臣妇也已经与王爷成了亲了。按照辈分,陛下也得要称呼臣妇一声皇婶。有些事情,既然已经错过了,陛下也就不应该再提了。”
    “免得……伤了陛下与王爷之间的……叔侄和气。”
    永明帝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这个贱人!她还真是,什么不中听,她说什么啊?
    永明帝冷下了脸,眸光阴沉沉地盯着沈清辞,只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就因为你,还能让朕与摄政王伤了和气?”
    “你大抵不知道,摄政王娶你是为了什么吧?”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摄政王喜欢你吧?”
    他哈哈笑了起来:“就凭你?一个嫁过人又流过产的寡妇?你真以为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就能够成为万人迷了?”
    他勾了勾嘴角,眼神像是毒蛇一样,从上往下的打量着沈清辞:“不过,摄政王应当不会告诉你,他娶你的真实目的的。”
    他站起身来,径直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围着沈清辞转了一圈,旋即压低了声音:“但朕可以偷偷告诉你……”
    “摄政王娶你,是为了你爹沈靖轩暗中成立的势力。”
    “传闻中, 你爹成立了一支私兵……他娶你,便是为了得到那支私兵。”
    “你信不信,摄政王很快,就会询问你,关于那私兵的事情了?”
    “朕劝你,最好不要告诉他,否则,他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直接一脚将你踹掉的。”
    永明帝歪了歪脑袋,眼神中染着几分癫狂:“哦,可能也不只是一脚将你给踹掉,他可能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永明帝退后两步,桀桀笑了起来,复又拔高了声音:“不过朕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啊,你就这么着急嫁人吗?这么不挑?”
    “摄政王他……不行啊!你嫁给他,岂不是也就跟守活寡一样?你究竟是图什么啊?”
    “他在床榻上,都没有办法满足你。你嫁给他,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摄政王?就图他这个身份?”
    沈清辞点了点头:“是啊,臣妇,就是图他是摄政王啊。”
    沈清辞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陛下如何能知道,臣妇之前在霍家,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臣妇恨霍家的所有人啊,所以才想着,如果再嫁的话,一定要嫁给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在身份上,就能够高出霍家一头,如此一来,才能够压制住霍家,免得他们再欺负我。”
    皇帝嘴角翘了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兴奋得,让沈清辞心中的怀疑愈发浓烈了几分。
    “如果是为了身份地位,为了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那你……难道不是更应该选择朕吗?”
    “朕,可是大周朝的皇帝啊。”
    “反正摄政王也无法人道,你不如……弃了他,再嫁给朕?朕给你妃位怎么样?”
    沈清辞似笑非笑:“陛下这主意甚妙,就是不知道,摄政王同意不同意?”
    她也骤然拔高了声音,高喊起来:“王爷,你同意吗?”
    见永明帝在她叫喊出声的时候猛地变了脸色,沈清辞便知道,她猜对了。
    果然,后殿之中,旋即便响起了楚寂尘的声音:“本王当然不同意了。”
    很快,轮椅声响起,楚寂尘从后殿出来了:“本王费尽心思才娶到的摄政王妃,如何能说让就让呢?”
    永明帝面色十分难看,只死死盯着沈清辞。
    这贱女人……她猜到了?
    她是怎么猜到的?
    永明帝紧咬着后槽牙:“皇叔,你方才分明也听见了的啊,你这位王妃亲口所言,说她嫁给你,只是为了你的权势地位,只是因为你是摄政王。”
    “若你不是摄政王,她定然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就这样贪恋权势的女人,如果你出点什么事,她就能立刻弃了你。”
    楚寂尘和沈清辞交换了一个目光,嘴角便翘了起来:“我听见了啊。”
    “我知道,我家王妃嫁给我,只是因为我是摄政王,但我……甘之若饴啊。”
    “这样也挺好,至少这摄政王妃的位置,尚且能够吸引她。”
    “那我只能够想方设法地,长长久久地,在这摄政王的位置上坐下去,好让王妃不抛弃我才是啊。”
    沈清辞眉眼弯弯:“王爷放心,只要王爷还是摄政王,我便绝不会抛弃王爷的。”
    永明帝脸色愈发难看,这一对癫公癫婆!
    都说他疯疯癫癫,明明楚寂尘疯得比他还厉害!
    他都不明白了,沈清辞就是一个破鞋,楚寂尘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且就在沈清辞面前卑微!
    他可不相信,楚寂尘是真的喜欢沈清辞!
    这对疯子,肯定是故意装给他看的!
    对,一定是这样!
    楚寂尘那样疯癫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沈清辞那么说他。
    楚寂尘定然只是顾忌着他还在,不好对沈清辞发作!
    等他们回到摄政王府之后……
    思及此,永明帝的脸色稍霁:“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还真是极为相配呢!朕今日,也就只是想要替摄政王考验考验新娶的王妃是否忠诚。”
    “既然摄政王都不在意,那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朕也就不留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了。”
    楚寂尘漫不经心地看了永明帝一眼,笑了:“行,那微臣,就先带着我家王妃,告退了。”
    等沈清辞推着楚寂尘出了慈安宫正殿,永明帝才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疯子!朕就不信,楚寂尘真的这么能忍!”
    “来人,让我们安插在摄政王府的人给朕盯紧了!盯紧今日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一举一动,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禀报回来!”
 第109章 让我狐假虎威一次
    一旁一直不曾作声的太后抬了抬手,让其他两个嫔妃退了下去,才开了口,声音中满是阴狠:“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永明帝转过头,定定看着太后:“来硬的?怎么来硬的?直接将楚寂尘杀啦?”
    太后蹙眉,看向永明帝的眼神颇有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我们要是能够直接将楚寂尘杀了,还用得着绕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咬牙:“我们要下手的,自然是沈清辞。”
    “不管楚寂尘娶沈清辞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管楚寂尘对沈清辞的好究竟是不是装的,沈清辞既然做了摄政王妃,就是楚寂尘摆在明面上的软肋。”
    “她是皇室宗妇,平常哀家也可以时不时地传召她入宫说说话,各种宫宴,亦或者其他世家之间的宴会,给了她请帖,她自然也就得参加。”
    “我们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太后眼神变得冷厉:“直接给她下药,多找些人,轮了她。亦或者找人绑了她,甚至于直接杀了她。”
    “总归,如果能够让她交出那沈氏的私兵当然是最好。”
    “可如果她不交出来,那便直接毁了她杀了她。总比,那私兵落在楚寂尘手里好。”
    永明帝喉头微微动了动,旋即轻笑了一声:“是,母后说的极是。”
    “得不到,就毁了。”
    太后与永明帝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如出一辙的癫狂。
    ……
    沈清辞已经与楚寂尘一同上了马车,楚寂尘从暗格中拿出茶盏,给沈清辞倒了杯茶,才笑着道:“清清怎么知道,我也在?”
    沈清辞喝了口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
    “陛下先前那些话,实在是太像挑拨离间了。”
    “既然是挑拨离间,那自然得要你我都在,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了,不然,他说那些话,就失去了大半的意义了啊。”
    楚寂尘嘴角翘了翘:“清清真聪明。”
    “就是有些人,未免有些太过不安分了。”他眸光一下子变得冷厉了起来:“我虽然手握摄政之位,但皇帝终究坐在那皇位上。”
    “他坐在皇位上,是皇帝,无论他行事多荒唐,朝中都总有人会支持他。”
    “比如柳丞相为首的那一些人,比如后宫那些嫔妃的母家。”
    “加上我残废,总有人觉得,残废是不能够手握大权的,皇权终究是要回到皇帝手里的。”
    “我摄政这三年,这样的人,我拔除了一些。但之前,我想着,他们威胁不了我什么,留着,兴许还有一些用处,所以,只拔除了一些跳的格外厉害的。其他的,便留了下来。”
    “但如今,我觉得,也是时候彻彻底底的肃清肃清了。”
    楚寂尘定定地看向沈清辞:“毕竟,以前我没有在意的人,对权力,也并不那么渴望。”
    “可如今,我有了。”
    “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人,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自然也包括,权力。”
    沈清辞心头一颤,只是理智却又很快将蠢蠢欲动的心给压了下去。
    男人的甜言蜜语,是不能信的。
    她曾就因为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输的一塌糊涂。
    沈清辞心思转了好几转,只低声问着:“王爷已经是摄政王了,唯一想要的权力,应当便是那个位置了吧?”
    “就是可惜,陛下后宫诸多嫔妃的母家,可以提供不小的支持。我如今却只是一个孤女,什么也帮不了王爷。”
    沈清辞咬了咬唇:“若是我爹爹,真的给我留下了一支精锐之师就好了。”
    “我便可将那精锐之师交给王爷,虽然我知道王爷应当也不需要,但至少,多多少少能够帮王爷一些。”
    楚寂尘看着沈清辞,眸光含笑,让沈清辞觉得,他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清辞睫毛微颤,垂下了眼。
    “清清,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喜欢我就好。”
    “对我而言,清清的喜欢,可抵千军万马。”
    油嘴滑舌。
    沈清辞睫毛轻颤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楚寂尘却已经转开了话茬:“时辰还早,清清可有什么想做的?正好我今日无其他事情,可以陪你。”
    沈清辞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想了想:“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沈清辞看向楚寂尘:“我想,去盛家瞧瞧。”
    “此前,我虽然第一时间散布了流言蜚语,将盛姐姐那位继母这近一年的时间为她相看各种歪瓜裂枣的男子,甚至在盛姐姐自缢后第一时间便想要给盛姐姐配冥婚的事情给散布了出去。”
    “也的确也到了一些效果,盛夫人暂时没敢再给盛姐姐配冥婚,也否认了给盛姐姐配冥婚之事。”
    “但我听晚晴禀报说,她仍旧将盛姐姐的棺材放在了盛家,并未有出殡的打算。”
    “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总归打的应当不是什么好的算盘。”
    “所以,我想去见一见那位盛夫人,以摄政王妃的身份。”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若是王爷得空,可以一起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她与楚寂尘成亲才第一日。
    知晓楚寂尘昨日成亲的人不少,但知道楚寂尘娶的是她的人,恐怕如今还不多。
    她既然要借楚寂尘的势,要用摄政王妃这个身份,那楚寂尘能够一起,当然再好不过了。
    “也好让我狐假虎威一次。”
    楚寂尘垂眸笑了起来,大抵是因为和沈清辞成了亲的缘故,他这两日的心情极好:“可以啊,我说了,哪怕王妃嫁给我,只是因为我是摄政王,只是因为我的权势,我也甘之若饴。”
    “只是……”
    “我替王妃唱戏,王妃是不是应当……奖励奖励我?”
    沈清辞扬了扬眉:“奖励?奖励什么?”
    她有什么?
    沈清辞正想着,却就对上了楚寂尘的眼神。
    “……”沈清辞咬了咬唇,楚寂尘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眼神,好似就什么都说了。
    偏偏楚寂尘还在追问着:“可以吗?”
    沈清辞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当时,楚寂尘似乎也是这么问她的。
 第110章 她是摄政王妃?
    一刻钟后,马车便停在了盛府门外。
    丫鬟先一步上前敲门,只是门还没有敲响,大门就被打了开来,盛夫人正好带着丫鬟,从门内走了出来。
    倒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沈清辞下了马车:“盛夫人。”
    盛夫人听见声音看了过来,看见沈清辞,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又来做什么?”
    盛夫人咬了咬牙:“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你散布的是不是?”
    沈清辞装作一副茫然模样,只将马车车门随手给关上了:“盛夫人说的,是什么流言蜚语啊?”
    “别在这里给我装蒜!”盛夫人冷哼了一声,四下看了看,见周围虽然时不时地有人路过,但并未有多少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她才又开了口:“那些关于我给盛凌雪说亲的流言蜚语!还有我要给盛凌雪配冥婚的事情!”
    “啊……”沈清辞恍然大悟:“原来盛夫人说的是这些啊?”
    “可这些,不应该是事实吗?怎么能叫做流言蜚语呢?”
    “不曾发生过却传出来的话,才叫流言蜚语啊。”
    “你给盛姐姐说的那些男子,难道不是个个歪瓜裂枣?家世稍稍好些的女子,都看不上的,更何况,盛姐姐是盛大人的嫡长女。”
    “盛夫人给盛姐姐说那样的亲事,意欲何为,需要我揭穿吗?”
    “且你要给盛姐姐配冥婚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吗?”
    盛夫人恨恨地看着沈清辞,讥笑了一声:“好好好,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这般厉害!”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毫无办法了?天真。”
    “你是想要让盛凌雪葬到你们沈家吧?我告诉你,你做梦!我即便是不给盛凌雪配冥婚,我也有的是法子折磨她!”
    “且你有没有想过,沈家已经没了,你丈夫也死了,如今还被霍府赶了出来,你没有了任何庇护,再得罪了我们盛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看来,这位盛夫人的消息,的确是稍稍不灵通了一些。
    果然,还不知道她已经嫁给了楚寂尘的事情啊。
    沈清辞尚未开口,身后的马车中,却就响起了楚寂尘冰冷的声音:“本王倒是也想知道知道,本王的王妃得罪了你们盛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马车车门被推了开,护卫上前,直接将楚寂尘连人带轮椅,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盛夫人瞪大了眼,满眼皆是诧异:“摄……摄政王?”
    她心头巨震,才恍恍惚惚的回忆起,刚刚摄政王说什么来着?
    “王妃?”
    她倒是知道,昨天摄政王成了亲,她甚至还专程赶去看了看,那排场,那阵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楚寂尘娶的,究竟是谁。
    听闻楚寂尘自己拟定的圣旨,自己将新娘子安置在了京城中一处隐秘的院子里,昨日出嫁的时候直接抬去了摄政王府。
    也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位新的摄政王妃。
    但方才楚寂尘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嫁给楚寂尘的人,竟然是……
    盛夫人的目光缓缓从楚寂尘的身上挪到了站在一旁的沈清辞的身上。
    她打量着沈清辞,心头颤了又颤,刚才她只沉浸在和沈清辞的针锋相对中,竟是没有发现,沈清辞今日,出人意料的,穿了一身红。
    按理来说,霍云湛去世已过百日,百日除服,便可不必再穿着素白为霍云湛守丧,可通常也不会立刻就穿上一身大红。
    除非……她刚刚新婚。
    似是为了印证盛夫人心中所想,楚寂尘再次开了口:“是啊,本王新娶的王妃,便是清辞。”
    “正好今日本王也在,盛夫人不如好好说说,你要如何对付本王的王妃。”
    楚寂尘声音十分平静,可以称得上波澜不惊,可盛夫人心头却是猛地颤了一颤,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王爷息怒!臣妇……臣妇实在是不知道……不知道她她她……”
    沈清辞怎么能嫁给摄政王呢?她凭什么啊?
    那她现在岂不是就是摄政王妃了?
    盛夫人紧咬着牙关,所以,沈清辞今日,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故意来她府门口等着她,故意挑衅。
    为的就是……以摄政王妃的身份,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贱人!
    但楚寂尘,却也的确是她根本不可能得罪得起的。
    她是见过楚寂尘发怒时候的模样的,那简直……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楚寂尘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得多得多。
    她急急忙忙俯身在地:“臣妇知错了,臣妇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沈清辞,心中怒火已经彻彻底底被压了下去,满脸皆是谄媚:“臣妇知道,王妃就是想要我那继女,可以与沈公子安葬在一起,臣妇同意的!”
    “我那继女的棺木,还在府中呢,王妃现在就可以叫人去抬走。”
    “直接抬走就是!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想埋在哪里埋在哪里!”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笑了,楚寂尘这个人,倒是真好用啊。
    她神情淡淡:“盛小姐,是盛大人的嫡长女。”
    “要如何处置,自然得要问过盛大人。”
    “盛夫人不过一个继母,有什么资格决定?”
    楚寂尘听她这么说,几乎立刻就意会了过来:“来人,派人去寻盛大人,将事情与盛大人好好说一说!”
    盛夫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不,不要……
    她是她夫君的续弦,家中尚且算得上有几分实力,所以她一进门,夫君就将府中诸事交给了她打理。
    只要不影响夫君的前程,不影响盛府名声,她夫君都甚少管她,对她苛待盛凌雪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几日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夫君就已经同她生了气了。
    若是再知道,她得罪的人,是楚寂尘和楚寂尘新娶的王妃,夫君会杀了她的!
    可楚寂尘并未看她,只握住了沈清辞的手:“王妃,我们回去吧。”
    沈清辞应了一声,瞥了盛夫人一眼,直接跟着楚寂尘上了马车。
    马车门一关,沈清辞就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楚寂尘眸光温柔:“高兴了?满意了?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可好用?”
    沈清辞眉眼弯弯,偎入楚寂尘怀中:“好用的,可不是摄政王妃这个身份。而是王爷……这个人。”
    楚寂尘嘴角翘了翘:“嗯,我白天晚上都好用的,你多用用?”
    话音一落,就得到了沈清辞的一记白眼,楚寂尘笑出了声来,稍稍正经了一些:“盛大人应当很快就会登门求见,你可以先想想,要怎么做,要如何处置盛凌雪之事。”
 第111章 你给我抓一些避子药
    沈清辞早已经想好:“我想在沈家祖坟旁边,找一处有山有水,风景好的地方,给盛姐姐安葬。”
    楚寂尘微微扬了扬眉:“不葬进沈家?”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仔细想过了,我不曾问过盛姐姐的意愿,若是就直接将她安葬在沈家祖坟,与盛夫人在她死后想方设法地为她配冥婚的做法,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我希望她能够自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
    楚寂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好。”
    他顿了顿,才道:“但如果有朝一日,我比你早死,清清记得一定把我葬到沈家祖坟,我毕竟也是沈家女婿不是?皇家的陵园,我不喜欢,那些人心思太过阴沉。一想到我死后都还要和他们打交道,我就头疼。”
    “胡言乱语什么?”沈清辞睨了他一眼:“你会长命百岁的。”
    楚寂尘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朴实无华,却又十分实在的祝福了。”
    两人一同回了摄政王府,楚寂尘跟着沈清辞进了寝屋:“昨日霍云湛来闹了那么一场,又灰溜溜地走了,他定然还会再找机会见你。”
    “今日永明帝的算盘落了空,他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以新婚的名义,请休了几日,这几日,我会在府中陪你,同时,布置好你身边的暗卫保护。”
    楚寂尘眸光暗沉:“其实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将你卷入这争斗中的,但我实在是等不了,我势必是要先迎你入门的。”
    “不过清清也可放心,早在你答应嫁给我之后,我就已经在暗中布置了。”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再在你眼皮子底下伤了你。”
    沈清辞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坚定:“我既然决定了要嫁给你,就心知肚明,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放心,我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楚寂尘眉眼弯了弯:“嗯,我当然知道了,我的清清最厉害了。”
    他控制不住地伸手揽了揽沈清辞的腰,才又恋恋不舍地去了书房。
    晚晴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传说中阴狠暴戾,冷酷无情的摄政王吗?”
    “这和他在别人面前的模样,也太不一样了吧?”
    “有吗?”沈清辞在竹榻上坐了下来,楚寂尘在她面前,好像一直都和阴狠暴戾,冷酷无情这八个字没什么关系。
    她手指微微在扶手上点了点,才抬起了头来:“晚晴,你去把我的嫁妆铺子的清单拿给我瞧瞧。”
    “是。”晚晴连忙依言去拿了过来。
    沈清辞接过,一一看过,晚晴在一旁道:“这些嫁妆铺子都是将军和夫人留给小姐的,铺子上的人,都是原本的老人,柳若兰倒是不曾动过。只是小姐在霍府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铺子上的盈利,都被柳若兰给收走了。”
    “之前铺子上的人都是同柳若兰直接对接的,小姐还是得找时间见一见铺子上的管事,告诉他们,以后铺子由您管了才是。”
    沈清辞颔首:“好,我知道了。”
    晚晴拧着眉头:“就是不知道,铺子上这些管事,有没有被柳若兰给收买了去的。”
    “无妨,我先看看账册,若是被柳若兰收买,账册上多多少少肯定都是有问题的。”
    “且大不了,我将铺子上的人都给换上一遍就是。”
    沈清辞目光落在那些铺子上:“正好,我想要,将爹爹留给我的人,安插在一些我觉得适合打探消息的铺子上去。”
    “爹爹虽然没有真的为我留下一支精锐之师,但是作为战功赫赫的老将,爹爹有在行兵打仗上的英明决策,以及手段高明的练兵之术。不过我反而觉得爹爹之所以能够打赢胜仗,最核心的,反而不是别人都看得见的这两样。”
    晚晴眨巴眨巴眼,眼中带着几分困惑之色。
    沈清辞嘴角勾了勾:“我觉得最核心的,是消息。”
    “爹爹之前就曾不止一次的同我说起过,对于一个将领而言,能够迅速的获取最准确的情报,才是最为关键的。”
    “但不管是霍云湛,还是永明帝,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爹爹手里的兵马上,却忽视了这一点。”
    沈清辞垂下眼,眸光暗沉沉一片:“也正因为如此,爹爹留下的消息情报网,几乎无人动过。”
    “我给你一个名单和地址,你亲自去,联系联系他们,想办法,让他们混迹在来见我的铺子管事中,来摄政王府见我一见。”
    晚晴连忙应了下来:“是!”
    沈清辞却又拉住了她:“你先去找云澜,让她给你易容成摄政王府的小厮或者丫鬟再出去。”
    霍云湛和永明帝都在盯着她,晚晴作为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丫鬟,盯着晚晴的人定然也不会少。
    幸好,楚寂尘之前安排的两个丫鬟中,云澜格外的擅长易容之术。
    沈清辞叮嘱完,却还是没有放开拽住晚晴的手。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出了府之后,悄悄去一趟药铺。”
    “就去我嫁妆铺子里的药铺吧,给我抓些药。”
    晚晴一愣:“抓药?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沈清辞摇头,声音愈发低了几分:“没有不舒服,你给我抓一些,避子药。”
    “最好做成药丸,若是要熬药汤,王爷定会问过。”
    晚晴瞪大了眼,避子药?
    小姐是不想……怀上摄政王的孩子?
    “也是。”晚晴小心翼翼打量着沈清辞的神情:“小姐一个多月前才刚小产过,如今身子尚未养好,也的确不应该怀孕。”
    沈清辞点了点头,这是她不想怀孕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最重要的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在是有些怕了。
    她可以与楚寂尘同房,做真正的夫妻,但实在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为楚寂尘怀孕生子。
    先等等吧,至少,也得要等到她查明沈家的事情的真相。
    等到她为沈氏一门报了仇。
    “去吧,记得避着些人,此事只能你知我知,断然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且,得快些。昨夜我与王爷圆了房,若是不能及时服下避子药,还是有风险。”
    “是。”
 第112章 撑腰
    楚寂尘说,盛大人定然很快就会来摄政王府拜访,到果真是极快。
    傍晚时分,沈清辞与楚寂尘刚用了晚饭,门房就匆匆来禀,说盛大人来了。
    楚寂尘让门房将盛大人请到了前院,随即便带着沈清辞过去了。
    刚到前院,盛大人就急急忙忙上前行了礼:“下官给摄政王,给摄政王妃请安!”
    盛大人说完便又猛地拽了一拽身后被绑起来的盛夫人,拉得盛夫人一个踉跄,直接跌跪在了地上。
    “下官每日忙于政事,实在是无暇顾及后院之事,今日才知,贱内竟然得罪了摄政王妃,还对摄政王妃出言不逊!”
    “下官听闻之后十分生气,便立刻带着贱内来向王爷和王妃赔罪来了。”
    “还请王爷王妃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下官计较。”
    沈清辞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盛夫人一眼,没有作声。
    沈清辞不做声,楚寂尘也就只端坐在轮椅上,用阴恻恻的目光看着他们二人,不发一言。
    盛大人被楚寂尘看得浑身发冷,只急急忙忙道:“下官听闻,王妃是因为小女的事情,才对贱内发怒的。下官等会儿就让人将小女的棺材抬过来,任由王妃处置。”
    “呵……”沈清辞嗤笑了一声:“盛大人倒还真是有趣极了,让我随意处置盛姐姐的尸首?这可真够离谱的。传出去,别人还说我的手伸得挺长的,竟然伸到了盛大人内院去了呢。”
    “我实在是不知道盛大人和盛夫人缘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只是听闻盛姐姐去世,所以去见盛姐姐最后一面,恰好听见盛夫人说,要给盛姐姐配冥婚,所以说了句,寻常正经人家都不会为自己姑娘配冥婚罢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就这么一句话,就竟然惹了盛夫人生气,盛夫人就将我赶了出去。”
    “昨日也是,昨日我不过是与王爷从宫中回府,听闻盛姐姐还停尸在盛府,所以想要再去上柱香。只是尚未进门,就遇上了盛夫人。”
    “盛夫人莫名其妙的污蔑我,说那些关于她给盛姐姐说不好的亲事,配冥婚的传闻都是我传出去的。”
    “还问我知不知道得罪了盛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可从未说过,我要盛姐姐的尸身,要处置盛姐姐的尸身。我也不知道盛大人是如何听闻的,莫名竟然要将盛姐姐的尸身给我处置?”
    “盛姐姐难道不是您的女儿吗?自己亲女儿的尸身,您不好好安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出去了?还要我一个外人来处置?这传出去,恐怕是要笑掉大牙的。”
    盛长林紧咬着牙关,狠狠地看向了盛夫人。
    她同他说,沈清辞不满于她要给盛凌雪配冥婚,想要将盛凌雪的尸身要过去,葬到沈家,给沈清风作伴的啊!
    怎么沈清辞说的,和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贱人……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是是。”盛长林急急忙忙道:“是下官误会了,王妃莫要生气!”
    “下官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管教处置内子的。”
    沈清辞啊了一声:“只是管教吗?一个继室,将嫡女磋磨至死,却只需要简单管教管教啊?”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盛大人就是这样行事的,怪不得呢……”
    她似笑非笑地扫了盛夫人一眼,虽并未将话说完,但其中意思,却是十分明了。
    盛夫人猛地抬起头来,沈清辞!
    盛长林脸色亦是变了好几变:“是,贱内治家无妨,将凌雪磋磨至死,根本不配做盛家的正室夫人!”
    “不,不是我!”盛夫人听盛长林这么说,终是急了:“是永宁侯老夫人!是她的主意!”
    沈清辞微微眯了眯眼:“永宁侯老夫人的主意?”
    “是!”盛夫人紧咬着牙关:“是她说,你忘恩负义,她不想让你好过!”
    “是她说,盛凌雪曾经是沈清风的未婚妻,且之前和你关系还挺好,盛凌雪死了,你肯定会来看看,让我借着盛凌雪的死,不让你好受。”
    “是她说,沈家当初退婚是无奈之举,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盛凌雪被我配冥婚而不管的!”
    沈清辞面上波澜不惊,早在沈清辞知道盛夫人与霍老夫人交好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沈清辞眼中满是讥讽之色:“盛夫人可还真是听话呢。”
    “别人说,让你给盛姐姐配冥婚,你就真这么做啊?”
    盛长林面上怒色更重,狠狠瞪了盛夫人一眼,恨不得将她的嘴给封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王爷王妃放心,下官这就带她回家,好好处置。”
    “至于凌雪……”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盛夫人这样对待盛姐姐,盛姐姐在盛家恐怕也是受尽了委屈。如今身死,也算是解脱了。她应当不会再想困于盛家,哪怕只是坟茔。”
    “盛姐姐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不管怎么样,盛姐姐也是盛大人的女儿,既然人已经去了,盛大人还是让她高兴些去吧。”
    盛长林在官场混迹多年,哪里听不出沈清辞言外之意,他急忙应了下来:“是,下官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见盛长林扯着绑住盛夫人的绳子,便将她拖了出去,沈清辞才扬了扬眉,转身看向始终未发一眼的楚寂尘。
    她眉眼弯了弯:“辛苦王爷了,专程替我撑腰。”
    楚寂尘眼中染上了三分笑意:“不辛苦,清清开心就好。”
    “清清开心,就定会给我奖励,只要清清愿意给我奖励,我便是再辛苦,也是值当的。”
    沈清辞瞥了他一眼,推着楚寂尘就往屋中走。
    楚寂尘笑出了声来:“清清这样迫不及待?”
    “但是我还有点事要处置,得先去书房,清清要不,先去洗漱?我去去就来。”
    沈清辞瞪了他一眼,丢下他的轮椅,直接回了屋。
    刚一回屋,晚晴就迎了上来,沈清辞和晚晴对视了一眼:“晚晴服侍我沐浴吧。”
    主仆二人一进净房,晚晴便立马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递给了沈清辞:“大夫说了,房事后二十四个时辰内服用有效,一次一粒。”
    沈清辞点了点头,从那白玉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了嘴里。
    与此同时,书房中,元宝压低了声音:“王妃身边那个叫晚晴的丫鬟今日易容出了府,去了王妃手中的好几个嫁妆铺子。”
    “而后,在药铺中,偷偷让大夫做了一些……避子药。”
 第113章 假的哪有真的好?
    “避子药?”楚寂尘低声喃喃着,脸色暗沉沉一片。
    “是。”元宝颔首:“属下十分确定,就是避子药。”
    元宝觑了觑楚寂尘的脸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家王爷也挺惨的,因为身有残疾,一直没能娶妻。好不容易娶了妻,王妃却又还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楚寂尘紧蹙着眉头:“你可有打探清楚,那避子药,可伤身?”
    “噶?”元宝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属下失职,没有问,但是药三分毒,多多少少,也还是会伤身的吧?”
    楚寂尘点了点头:“你去联系李太医,让李太医用最好的药材,做一些男子吃的避子药。除此之外,再做一些利于女子的温补的药丸。”
    “让他快些。”
    元宝诧异又茫然:“有男子吃的避子药吗?”
    “没有就让李太医想方设法地研制出来。”
    “好!”元宝跑得飞快,那可太好了,李太医也是一个冤种!嘿嘿,他倒是要快些去将这个好消息带给李太医。
    见李太医比他惨,他就高兴了。
    “李太医李太医!”元宝直接钻进李太医屋中:“王爷让你给他做一些男子用的避子药,对身体伤害少些的!”
    李太医愕然张大了嘴:“什么东西?王爷不想要孩子?”
    元宝啧了一声:“怎么可能?王爷想得要死好吗?但奈何,王妃不想要啊!王妃还偷偷去做了避子药!王爷听闻之后,问我避子药会不会伤身?”
    他耸了耸肩:“然后就这样了。”
    李太医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男子用的避子药,我简直……闻所未闻!谁家男子会莫名其妙的避子啊?”
    “之前让我做一种能让男子从此以后不举,无法再行房的药,还要见效极快的,我就觉得有些荒唐了。”
    “但好歹,不是用在王爷自己身上!这回的避子药,却是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了。”
    元宝立马从袖中掏出一壶酒,又摸出一些小鱼干,抓了一些递给李太医:“就是,王爷简直过分!你都不知道他让我做了什么!”
    李太医瞥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喝酒呢?看来也不算过分了。”
    “我得要赶紧去查阅医书,调配药方了,王爷给我的时间恐怕不多。这个挑战!我接了!”
    李太医说完,就直接钻进了药房,留下元宝一脸愕然地瞪大了眼:“哎,不是……”
    他撇了撇嘴,着什么急嘛?不如先一起说会儿话呢,一起骂骂王爷的过分也行啊。
    ……
    楚寂尘回寝屋的时候,沈清辞刚刚从净房中出来。
    她洗了头,头发尚且有些湿。
    楚寂尘目光落在沈清辞的身上,眉目柔和了下来,他朝着晚晴便伸出了手来:“帕子给我吧,我来给王妃擦头发。”
    晚晴下意识地看了沈清辞一眼,见沈清辞没有拒绝,便只将手中帕子递给了楚寂尘,随即便替他们掩上门,退了出去。
    楚寂尘让沈清辞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用帕子将沈清辞的头发包了起来,轻轻揉搓着。
    一边替沈清辞擦着头发,楚寂尘眸光微动,轻声开了口:“清清小产,是不是刚刚四十来天?”
    沈清辞不知道楚寂尘为何突然问起这茬,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是。”
    “我之前问了问李太医,李太医说,女子堕胎小产,对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
    “小产后至少半年内,都不应该有孕,应该好好养养身子,让身子彻底恢复好。”
    “所以,我让李太医做一些男子吃的避子药。”
    沈清辞转过头,睫毛颤了颤,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楚寂尘:“男子吃的避子药?还有这样的药?”
    楚寂尘笑了起来:“现下,好似是尚且没有的,但李太医医术卓绝,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沈清辞蹙了蹙眉:“为何要这样麻烦?直接熬避子汤,我喝了便是了。”
    若是楚寂尘愿意给她熬避子汤,她倒是能够少些麻烦。
    楚寂尘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你刚落胎不久,身体本就虚弱,再吃那避子汤,太伤身了。”
    “我身强体壮的,李太医用好点的药,没有关系的。”
    “乖,此事就这么定了。”
    楚寂尘瞧见沈清辞眼中的动容,垂下眼,嘴角勾了勾。
    这避子药他既然做了,就不打算悄无声息地吃了就算了。
    若是能让沈清辞对他多两分感情,无论是同情还是感激,都是值当的。
    楚寂尘老老实实将沈清辞的头发擦干,手指轻轻拂过沈清辞的头发,在头顶轻轻印下一个吻。
    沈清辞仰起头来看向他,却就被楚寂尘钳住了腰。
    楚寂尘声音沙哑:“清清,天晚了,该休息了。”
    外面起风了,风吹得竹叶簌簌的响,不停地摇晃着。
    风太大了,竹子无法经受住那风,不得不弯下了腰。
    又过了一会儿,下雨了。
    雨势渐大,雨声簌簌,将成片的竹叶都打湿了,有雨水从竹叶上滴落而下。
    屋外暗处,元宝小心翼翼地靠近与他一同值守的人,压低了声音:“喂,有人潜入进来了,你怎么不动啊。”
    身侧的人眉眼微动:“王爷交代过了,只要在主屋十米之外,便不必理会。”
    “是来打探消息的。”
    元宝眨巴眨巴眼:“王爷还交代了这个啊?怎么没有跟我交代呢?”
    他抬起手来掏了掏耳朵:“王爷今天疯了啊,动静这般大?是谁啊?竟然还敢派人来摄政王府打探消息。”
    身侧的人掀了掀眼皮:“不该说的话别瞎说,不该问的问题,别瞎问。”
    元宝撇了撇嘴,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那打探消息的黑影也不敢久待,片刻之后就离开了。
    几个起落间,黑影便入了宫,直奔太极殿。
    太极殿中亦是一片靡靡之音,黑影侍立在一旁,没过多久,声音就消匿了下去。
    看着内侍抬了两个裹着被子的嫔妃下去,黑影才悄然上前:“陛下,属下潜入了摄政王府的主院后。听见了主院中的动静……”
    明黄色的床帐被掀了开来,露出永明帝略有些疲累的脸:“什么动静?”
    黑影低着头:“与方才,陛下弄出来的动静一般无二。”
    永明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哈哈哈,摄政王那个残废,他都不能人道,定是不知道用了什么玩意儿。”
    “假的,哪有真的好?让她先受着,用不了几日,她便定然受不了了,到时候……”
    到时候,沈清辞那个小贱人,定会哭着求着,让他将她纳入宫中的!
    思及此,永明帝嘴角微微上扬:“你准备一些东西,比如角先生啊,缅铃啊……”
    “明日一早,就让人送到摄政王府去。”
    “就说,是朕准备来,恭贺皇叔新婚的!”
 第114章 简直丧心病狂!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与楚寂尘一同用过早饭,楚寂尘就去了书房,沈清辞则留在了寝屋中看书。
    不多时,管家来了:“王妃,宫中来人了,说陛下赏赐了一些东西,是陛下贺王爷与王妃新婚,特意赏下的。”
    他手中端着一个匣子,将匣子放到了一旁。
    “暗卫已经查验过,并无机关暗器。元宝说,看着像是一些小玩意儿,什么木雕啊,什么玉柄啊,什么铃铛之类的。”
    沈清辞有些诧异,永明帝贺他们新婚,给他们送这些?
    她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退下吧。”
    管家退下之后,沈清辞才打开了那木匣子,一瞧见匣子里的物件,沈清辞目光一顿,只连忙将匣子给合上了。
    这元宝……
    这哪是什么木雕,什么玉柄,什么铃铛?
    这分明就是……房中助兴之物!
    沈清辞紧咬着牙关,这永明帝,当真荒唐!哪有人送新婚贺礼,送这些的?
    沈清辞咬了咬牙,抬脚就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书房中,楚寂尘的腿上扎满了银针,李太医眉头轻蹙:“最近多雨,王爷的腿伤会定是会觉得疼痛难忍的,疼是好事……”
    楚寂尘面无表情,脸上全然不见任何疼痛难忍的模样。
    只是很快,楚寂尘却竖起了耳朵,脸微微转向了门口。
    片刻之后,楚寂尘突然闷哼了一声,面露痛楚。
    “啊?”李太医一愣:“这么……这么疼的吗?”
    当初楚寂尘自断双腿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痛苦啊。
    他在楚寂尘身边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楚寂尘喊过疼的啊!
    李太医抬起头来看向楚寂尘,却就对上了楚寂尘暗沉沉的眸子。
    在楚寂尘身边久了,他几乎是立刻意会过来:门外有人。
    这个时候,在摄政王府中,能够毫无阻碍的靠近书房的人,除了沈清辞,不做他想。
    “……”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沈清辞面前,装柔弱!
    简直……丧心病狂!
    李太医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忆及楚寂尘这几年经受的一切,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故意拔高了声音:“王爷忍忍吧!”
    他故意道:“王爷怎么不让下官去寝屋给你针灸呢?王爷躺着的话,还能稍稍舒服些。”
    楚寂尘嘴角勾了勾:“我不想让王妃担心。”
    “我残了腿,她嫁给我,本就已经是委屈了她了。”
    “若是让她知道,我的腿如今时不时地还会疼,愈发衬得我像个废人,我怕她,嫌弃我。”
    李太医目光落在楚寂尘扎满了银针的腿上,抿了抿唇:“王爷你为何会那样想?你怎么会是废人?你是为了护住跟着你的万千兄弟,才选择自断双腿的……”
    门外,沈清辞满脸皆是愕然。
    什么意思?
    楚寂尘的腿,难道不是在战场上受伤导致的吗?
    为什么李太医说,是他自己,自断双腿的?
    沈清辞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门里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皆装作满脸愕然地抬起了头来。
    “清清?你怎么来了?”楚寂尘下意识地就要放下衣袍,挡住他的腿。
    李太医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王爷,小心你的腿!”
    沈清辞目光落在楚寂尘的腿上,眉头皱了皱:“王爷的腿怎么了?之前王爷不是说,你的腿没什么知觉吗?”
    这话,楚寂尘可不止一次的说过。
    之前他将她抱在腿上,好几次她担忧他的腿,他都说,他的腿没有任何知觉,不会疼的。
    “没事……”楚寂尘刚要开口,却就被沈清辞打断了:“王爷,我问的是李太医。”
    李太医连忙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王爷的伤是旧伤,平日里他的腿的确是没什么感觉。”
    “但一到阴雨天,就还是会觉得疼。且大抵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放弃给王爷治腿,且治腿这件事情,还算有所成效的缘故吧,今年入了夏,入了雨季,王爷的腿疼得格外厉害。”
    “但下官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能够感受到疼,且疼痛越来越剧烈,正好说明,王爷的腿,在变好。”
    沈清辞睫毛微微颤了颤:“你的意思是,王爷的腿,还有可能好?”
    李太医点了点头:“下官觉得,是有可能的。”
    “王爷这腿,如果当时就治的话,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恢复了。可偏偏,王爷拖延的时间太久了,一直到三年前,下官才接手。所以,耗费的时间可能会久些。”
    “但并非全无希望。”
    沈清辞眯了眯眼,三年前李太医接手。
    可她怎么记得,楚寂尘受伤残疾,似乎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为何五年前不治?
    沈清辞心中有无数疑问,却只定定地看着楚寂尘:“这针灸,还有多久?”
    “已经差不多了。”李太医连忙飞快拔了针,将银针装好,跑得飞快。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给他们带上门。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沈清辞才慢慢踱步到了楚寂尘面前。
    楚寂尘想要收回腿,却被她伸手给抓住了。
    “别看,丑。”楚寂尘声音微颤。
    沈清辞却只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又落在了他的腿上:“我方才在门外,听见李太医说,王爷这腿,只自断的?”
    “可为何我听闻的事,王爷在战场上受了伤,才残了腿?”
    楚寂尘抿了抿唇:“战场上受伤是假,我的腿,的确是我亲手打断的。”
    亲手打断的?
    沈清辞心头一颤,那得多疼啊。
    且,楚寂尘为何……
    她正想着,就听见楚寂尘开口道:“我自小便文武双全,十三岁上战场,就屡立战功。”
    “彼时,朝堂中不少人,都觉得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有帝王之才。但当时,在皇位上的,是我的皇兄。”
    “他因此忌惮我,疑心我。甚至,我在战场上得到消息,皇兄布置了陷阱,准备将我,连同我的兵马,一同埋葬。”
    楚寂尘眸光森冷一片:“那些兵马,都是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我当时年岁尚小,虽然有才能,虽然也有一批支持我的人。但,我的确还没有资格,与皇兄抗衡。”
    “为了保住其他人的性命,我选择,亲手打断了我的腿,假装是在战场上受了伤……”
 第115章 很快也就要和离了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楚寂尘虽然已经极尽简略,神情也波澜不惊,可是沈清辞却还是从中窥得了一丝当年那件事情发生时候的惊险。
    先帝究竟是如何的心狠手辣,竟然逼得一个战场上的将军,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的士兵,而选择自断双腿!
    “其实这也是我思虑之下最好的法子,我本是想要直接在战场上真的受个伤,以营造命悬一线的危机感。”
    “但我想着,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这件事情不可控。”
    “我自己动手,才能够不出任何意外。”
    “我其实本来是做的刚刚好的,也已经准备好了治疗这样的伤最好的大夫。”
    “大夫说,我的腿伤能够骗过寻常大夫,但只要治疗及时,就能够让我重新站起来。”
    “可偏偏先帝多疑,即便是我自断了双腿,他也并未完全放下戒心。我被送回京城后,先帝先后派遣了无数的太医来为我诊治,我若是腿伤好转,先帝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发现端倪,并且再次生疑。”
    沈清辞懂了:“所以你只能够拖延不治,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真的,彻底残废了?”
    “是,但也不只是以为。我的腿,几乎就彻底废了。李太医刚刚来的时候,也说,我的腿几乎没有希望了,他也只能试试。”
    沈清辞咬了咬唇,李太医说,他是三年前才来到楚寂尘身边,开始为楚寂尘治腿的。
    三年前,可不就正好是……先帝驾崩,新帝继位的时候吗?
    这腿伤被生生拖了两年多,才拖到了那般严重,甚至几乎快要失去治好希望的地步。
    李太医治了三年,却也只是让楚寂尘在阴雨天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愈发剧烈的疼痛而已。
    沈清辞心头微微颤了颤,只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你让李太医给你针灸,还是在寝屋吧。”
    “你的腿寻常需要按一按,亦或者泡药浴那些吗?”
    楚寂尘点了点头,原本是不需要的,但现在需要了。
    沈清辞想了想:“到时候我找李太医学一学手法吧,晚上睡前,我也可以给你按一按。”
    “我与你已经成亲了,是夫妻。这样的事情,我希望王爷以后,不要在避忌着我。”
    楚寂尘应了一声,轻声喃喃着:“清清真好,成亲真好,与清清成亲真好。”
    他伸手就要抱住沈清辞,却就被沈清辞推了开。
    沈清辞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爷,我来,是有事情要与王爷说的。”
    “啊……”楚寂尘眨了眨眼:“什么事啊?”
    “方才宫中来人了,陛下赏赐了一些东西,说是给我们的新婚贺礼。”
    楚寂尘一脸的心不在焉:“你收下就是了。”
    沈清辞咬了咬牙:“那些东西,恐怕也用不着!”
    “嗯?什么东西?”
    沈清辞张了张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那些东西,她也是在之前成亲前的避火图上才瞧见过……
    “左右就是一些,不正经的东西,王爷你自己瞧去吧。”
    楚寂尘微微扬了扬眉,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怎么样不正经的东西,竟然让沈清辞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他将裤腿和衣袍放了下去,整理妥当,才被沈清辞推着回了寝屋。
    楚寂尘瞧了瞧那匣子里的东西,微微扬了扬眉。
    “永明帝以为我不能人道,故意送来羞辱我的吧。”楚寂尘嗤笑一声,眼中有兴味闪动:“我们的确是用不太上。”
    “不过,先放着吧,有的人,倒是用得上。”
    有的人?
    谁?
    沈清辞有些不明所以,但两日后,她就知道,楚寂尘说的人是谁了。
    只因为,两日后,沈清辞在恭王妃的寿宴上,瞧见了柳若兰与柳丞相夫人。
    恭王妃顺着沈清辞的目光看了过去,眉头轻轻蹙了蹙,只压低了声音同沈清辞解释着:“我知晓你与永宁侯府不对付,所以此次寿宴,都并未邀请永宁侯府的人。”
    “却没有想到,柳若兰跟着丞相夫人来了。”
    恭王妃拍了拍沈清辞的手,轻声道:“你今日就跟在我身边就是了,不必理会她们,她们断然也不敢,当着我的面为难你。”
    沈清辞笑了起来:“嫂嫂放心,她们之前欺负我,是因为我是孤女,无依无靠的,她们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对待我。”
    “现在,境况可不一样了。”
    “我倒是巴不得,她们来找我麻烦呢。”
    这大庭广众的,她们若是真敢来找她麻烦,她才好发作啊。
    不过料想,柳若兰也不至于这样蠢笨。
    恭王妃仔细想了想,好像倒也是这样。
    如今沈清辞的身份,可大不同了。
    人人皆知,楚寂尘是个霸道蛮横的,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有人敢对沈清辞下手,那就真的是在找死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恭王妃今日是寿星,自然不可能真的一直守着沈清辞。但她也怕有那不长眼的,不知道沈清辞如今身份的,因此专程当着宾客的面,将沈清辞给介绍给了众人。
    “我身边的这位,可能有的人见过有的人没见过。”恭王妃拉过沈清辞,眉眼弯弯:“她啊,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摄政王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今儿个摄政王将她送来的时候,还专程一再叮嘱,让我今日定要护好了她呢。”
    沈清辞眉眼弯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亦是各种各样。
    有好奇,有艳羡,有诧异,自然也有嫉妒。
    沈清辞察觉到,有一道似是淬了毒的目光如影随形的。
    她抬眼望了过去,果然不出意外的,就瞧见了柳若兰森然的眼神。
    沈清辞以为她与楚寂尘刚成亲,柳若兰多多少少也该避着她一些,却不曾想,柳若兰竟还专程找了上来。
    “几日不见,弟媳竟然就成了摄政王妃了,还真是……令人意外呢。”
    沈清辞眉眼弯弯:“是啊,我也想不到呢。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谢谢大嫂呢,若非大嫂那样欺辱我,逼迫我,我也不会有今日。”
    柳若兰抬起手来捋了捋头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这话说的……我与你,其实也没什么仇怨,一切,皆因你那丈夫而起。”
    “不过,我如今也已经回了娘家了,应该很快,也就会与霍云霆和离了。”
    “我和离,你再嫁。你我再无瓜葛,你我之间的恩怨,也就算了了吧?”
 第116章 该掌嘴!
    沈清辞控制不住地轻笑了一声:“大嫂说得,还真是格外轻巧呢。”
    “你害我流产,推我坠湖,一桩桩一件件的,难道是谁逼迫你的不成?你恶事做尽,我险些命丧你手里。如今你却说,我再嫁,你再娶,就该当之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了?”
    沈清辞哈哈笑了起来,只觉得讽刺无比:“大嫂,账不是这么算的。”
    柳若兰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那你想要怎么样?你应该知道的,这些事本就因为……霍云湛而起!”
    沈清辞瞥了她一眼,眉眼含笑:“大嫂放心,霍云湛,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但是你……”
    “该算的账,我也还是得算。”
    “至于我想要怎么样?”沈清辞眸光一下子变得冷厉起来:“那自然是……将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了。”
    柳若兰死死盯着沈清辞,眼神狠厉:“你真以为,你嫁给了楚寂尘,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就能够对付得了我了?”
    “我爹爹,可是丞相!”
    “就连楚寂尘,也动他不得,你算什么东西?”
    “你费尽心机,也只能嫁给一个废人,你永远也没有办法为他生下孩子。”
    “你就像那菟丝花,只能依附于楚寂尘存在。既如此,那我就将楚寂尘给除了。”
    “楚寂尘身处皇家,没有子嗣,一旦他有什么意外,你也就完了。”
    沈清辞瞪大了眼,骤然拔高了声音:“什么?侯夫人你说什么?你说……柳丞相要杀了摄政王?”
    园子里都是今日前来给恭王妃贺寿的宾客,听沈清辞这么一说,顿时朝着沈清辞和柳若兰就看了过来,眼中尽是诧异。
    柳若兰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时候……”
    沈清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你自己刚刚亲口说的吗?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你说,楚寂尘又怎么样,也依然不是柳丞相的对手。”
    “你说,我费尽心思,只能嫁给一个废人,永远也没有办法为楚寂尘生下孩子。你说楚寂尘是废人哎……”
    “你又说,我就像菟丝花,只能依附楚寂尘存在。既然这样,你就联合你爹爹,把楚寂尘给杀了。只要楚寂尘死了,那我也就彻底完了。”
    沈清辞眼中迅速有雾气聚拢,脸上满是委屈难以置信。
    “我实在是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侯夫人要这样对我?”
    “我在侯府的时候,你就害我流产,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害我性命。”
    “我敬你是大嫂,且加上我如今是孤女,不想与你发生更多的矛盾,所以我主动离开了侯府,又迅速再嫁。”
    “可你为何却还是不肯放过我,反而还要追着我欺辱?竟然说出,要先杀了楚寂尘,再除掉我这种话!”
    沈清辞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楚寂尘冷厉低哑的嗓音:“哦?原来,柳丞相要杀了本王吗?”
    沈清辞和柳若兰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瞧见楚寂尘和柳丞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人群之后。
    柳若兰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只张了张嘴,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柳丞相深吸一口气,面色讪讪:“王爷说笑了,没有的事情。”
    “没有的事?那丞相的意思是,我家王妃说了谎?”
    柳丞相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却是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来:“怎么会?是我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娇纵跋扈,口不择言的。”
    “自从前段时日,永宁侯出事后,她就受了刺激,有点疯疯癫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昨日才将她接回了丞相府。”
    楚寂尘嗤笑一声:“疯了?本王瞧着,倒也不像啊。”
    “且如果疯了,丞相还敢带她出来到处攀咬?”
    柳丞相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气急败坏,只恶狠狠地看向了柳若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王爷王妃道歉?然后立刻滚回府中呆着去!没有我的准许,从今日起,你不许出丞相府半步!”
    柳若兰脸色难看至极,可却也不敢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楚寂尘,沈清辞这个贱人!
    分明就是她在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但眼前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柳若兰咬了咬牙:“是我的错,我受了刺激,胡言乱语,还请王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计较。”
    “就这样?”楚寂尘嗤笑一声,眸光一片狠厉,明显不是很满意。
    柳若兰紧握着手,就这样?他还想如何?
    沈清辞笑了:“若是侯夫人放话要杀了摄政王与我之后,道个歉就可以了。”
    “那是不是从此以后,随便是个人,都可以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
    “那是不是以后侯夫人和柳丞相真的对我们动了手,也道个歉就行了?”
    柳丞相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那依照王妃的意思?”
    沈清辞眉眼弯弯:“既然柳丞相也承认,侯夫人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自然应该掌嘴了。”
    柳丞相脸色一沉,沈清辞当着他的面,要掌柳若兰的嘴,这哪里是在掌柳若兰的嘴,分明是在打他的脸啊!
    他几乎立刻地,就看向了楚寂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寂尘多多少少,也得要给他这个丞相一些面子吧?
    楚寂尘目光定定地看向沈清辞,眸光温柔:“王妃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
    柳丞相愣住,面色愈发难看。
    楚寂尘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面子,给他难堪?
    难道他是连表面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了?
    但这么多人看着,且他和柳若兰刚才,也都将事情认下了……
    早知道,他就一口咬定沈清辞在撒谎了。
    柳丞相闭了闭眼,这个亏他吃了,楚寂尘,给他等着!
    “是,此事的确是若兰的不对,王爷和王妃既然要处置也是应该的,任凭王爷王妃处置。”
    沈清辞点了点头,却没有叫丫鬟,而是直接走到了柳若兰面前,这副模样,明显是打算,要自己动手了。
 第117章 本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柳若兰自然也看穿了沈清辞的意图,她愕然瞪大了眼:“你要做什么?”
    这贱人,她敢!
    柳若兰眉眼弯弯:“侯夫人,本王妃的丫鬟都是练武之人,下手可能会有些重,我怕她们,打伤了你。”
    “我不一样,我虽然出生将门世家,但从小也没怎么练过武,手无缚鸡之力,力气小些。”
    “为了王爷的威望,掌嘴是一定要的。侯夫人放心,我会轻一些的。”
    沈清辞说着,就抬起了手,一巴掌朝着她的嘴扇了过去。
    沈清辞虽然扇了过去,但脸上神情却是十分轻松的,仿佛并未用力。
    但柳若兰却是痛呼出声,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太疼了。
    但疼的,却并不是沈清辞打的地方,而是嘴里面:“痛!”
    贱人!
    偏偏沈清辞还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只愕然盯着柳若兰:“侯夫人可真是会做戏啊,我分明,都没有用力。”
    “大家伙儿也都可以瞧一瞧,我打过的地方,甚至都没有红!”
    其他人目光也都落在了柳若兰的脸上,点了点头。
    的确是没有用力,打过的地方,也的确是没有红。
    柳若兰心知肚明,这个贱人根本就是使了暗力,用了阴招!
    她刚要开口,沈清辞却就又一巴掌甩了过来,且看向柳若兰的眼神中,满是戏谑和恶意。
    柳若兰心里恨意滔天。
    比起痛,更让她觉得屈辱的,是沈清辞这个贱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
    贱人!她定要想方设法地绑了她,找无数的乞丐来凌辱了她!定要让她生不如死,然后去死!
    沈清辞一连甩了十来巴掌,才收了手,随后娇娇的举着手走到了楚寂尘面前:“手疼。”
    楚寂尘握住沈清辞的手,轻轻吹了吹:“手疼就别打了,让我来就是了。”
    他说完,手从轮椅扶手上抽出了一条马鞭,直接就朝着柳若兰甩了过去。
    柳若兰根本没有料到楚寂尘会突然动手,马鞭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立刻有一条血痕便显现了出来,柳若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脸,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楚寂尘牵着沈清辞的手,看向柳若兰的脸,眸光森冷:“欺负本王的王妃,找死!”
    “本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也是你能够欺负的?”
    “本王可不是什么君子,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本王都下得了手。”
    “若还有人想死,尽管试试!”
    柳丞相额上青筋暴起,楚寂尘!这是指桑骂槐,故意打给他看,打给所有人看的!
    是故意下他面子呢!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沈清辞却抢先了一步:“既然侯夫人已经受了罚,此事也就过了。”
    “但侯夫人威胁王爷与我之事,大家也是都知道了的。”
    “若是接下来,我与王爷遭遇任何危险,那便一定是柳丞相,是侯夫人下的手。”
    “看侯夫人也受了伤,还是赶紧先回去治一治吧。”
    她转过头,状似噌怪:“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能下手这么狠?侯夫人方才说,她嫌弃永宁侯不举,马上就要和永宁侯和离了。和离之后,自然也是要再嫁的。若是伤了脸毁了容,还如何再嫁?”
    沈清辞当然是故意的,她相信,很快,城中所有人都会知道,柳若兰嫌弃永宁侯不行,意欲和离再嫁的事情了。
    永宁侯府的人,自然也很快就能知道了。
    到时候,定然十分有意思。
    柳若兰自然也听出了沈清辞话中之意,她恶狠狠地盯着沈清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不止脸上受了伤,嘴里也定然烂了。
    “还不赶紧过来?赶紧回府!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整日疯疯癫癫就知道胡言乱语,滚回去!”
    柳丞相眸光狠厉,事已至此,他为今之计,也只能将疯了这个罪名彻彻底底地安在柳若兰身上了。
    柳若兰咬牙切齿,不敢吱声,楚寂尘才是真正的疯子,他真的会杀了她的!
    她咬着牙走到了柳丞相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滚!”
    柳若兰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忙忙带着丫鬟离开了。
    楚寂尘拉着沈清辞,操控着轮椅到了一旁,轻轻揉着沈清辞的手:“高兴了,我想打柳若兰已经很久了,甚至,想要直接杀了她!”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也不是不能够。”
    “只是我与柳若兰不对付,虽然我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如果我们出事,定是柳丞相和柳若兰所为。但同样的,若是柳若兰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定然会将罪名,安在我们身上。”
    她眉眼弯了弯,眸光锐利一片:“不过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借霍云湛这把刀。”
    “霍云湛想方设法地,都想要攀上柳若兰这个高枝儿,爬上柳若兰的床。柳若兰也将计就计,假装并未发现端倪。”
    “若是柳若兰死在霍云湛手里,定然十分有意思。”
    楚寂尘挑了挑眉:“王妃想要……怎么做?”
    沈清辞笑了笑:“霍云湛如今本就对柳若兰有怨,因为柳若兰害他不能人道之事。”
    “若是霍云湛知道,柳若兰想要与他和离,定然会更加不满。”
    “这个时候,我再点把火添把柴,霍云湛定然会上当的。”
    她得要给霍云湛机会,让霍云湛能够见到她,她才好添油加醋啊。
    沈清辞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楚寂尘。
    “王爷安排在我身边的守卫,可以稍稍松一松。”
    楚寂尘眯着眼:“你要见霍云湛?”
    沈清辞看他这反应,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是不乐意的。
    沈清辞伸手拉了拉楚寂尘的手:“就见一见嘛,见一见我才好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啊。”
    “霍云湛现在……不行啊。他也没有那本事,对我做什么。”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也实实在在,是你的人了啊。”
    “与霍云湛的恩怨,也得要解决嘛。”
    “脚踩落水狗,也得要亲自踩,才有意思啊。”
    “且,我还想要好好利用利用霍云湛呢。”
    楚寂尘手指摩挲着沈清辞的手指,不做声。
    沈清辞声音娇娇柔柔:“听闻王爷骑术极好,今天晚上,我好好向王爷请教请教骑马之术?”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有些意动:“腰不疼?”
    沈清辞眉眼弯弯:“疼啊,但不是有王爷吗?王爷可以帮我,多按按。”
 第118章 你知道了是不是?
    隔日下午,楚寂尘从书房出来,就找上了在凉亭中查账本的沈清辞。
    “要不要出去逛街去?元宝说,珍宝阁新上了一批头面首饰,我陪你瞧瞧去?再顺便,去隔壁的霓裳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裳样式,选些布料?”
    “啊?”沈清辞有些茫然:“我不缺头面首饰还有衣裳那些啊?”
    她平日里在府中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戴繁复的头面首饰,往往一根簪子或者发带将头发松松散散的簪起来就好。
    只有需得要出门的时候,才会戴首饰那些。
    至于衣裳,她倒是的确有段时间没做新衣了,但之前的衣裳也都还挺新的。
    莫不是她平日里打扮太过素雅,楚寂尘觉得有失他的颜面了?
    楚寂尘一眼便看穿了沈清辞心中所想,只挑了挑眉:“难道不是清清想要给霍云湛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挑拨离间?”
    “这摄政王府守备森严,你不走出去,霍云湛哪来的机会?”
    “听闻,霍云湛前日听闻了恭王妃的寿宴上发生的事情,怒火攻心,直接将柳若兰还留在永宁侯府的东西都给砸了个七七八八的。”
    “他还耗费了重金,买通了一些乞丐,日以继夜的守在摄政王府外。”
    “我们一出府,很快他就能收到消息。”
    “珍宝阁和霓裳阁相邻,我们先去珍宝阁,进珍宝阁之前,就派人去隔壁的霓裳阁,交代掌柜将最近比较时兴的成衣样式和最好的布料都先准备好,我们过会儿就去挑选。”
    沈清辞立马意会过来。
    先交代霓裳阁的掌柜提前准备,便是告诉霍云湛的人,他们等会儿要去霓裳阁,让他有提前布置的时间。
    沈清辞看向楚寂尘:“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
    她只要独自出府,她只要独自出府,霍云湛就定会想方设法。
    楚寂尘哼笑一声:“不可能,我是定然要跟着的。”
    “且如今京城人尽皆知,我将你当做眼珠子似的,看得极紧。”
    “我若是单独让你出府,不合常理,反倒容易引人怀疑。”
    “我得跟着。”楚寂尘抿了抿唇:“且我只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你可以假借试衣为由,见一见霍云湛。”
    “暗卫会在暗处盯着,半刻钟后,我会去寻你。”
    沈清辞暗暗啧了一声,真是霸道极了。
    可偏偏,她似乎有些喜欢楚寂尘这样的霸道,心里莫名地蔓延开细细密密的欢喜和安心来。
    沈清辞应了下来,跟着楚寂尘一同上了马车,直奔珍宝阁而去。
    沈清辞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珍宝阁了,此前在沈家的时候,爹娘与大哥,倒是极其喜欢带她来这边挑选首饰。
    他们总说:“我家清辞长得这般漂亮,当然应该好好打扮,然后带出去炫耀了啊。”
    后来沈家出事,她嫁入霍府,就再也没有过了。
    霍云湛总说,他只是霍家次子,上面还有长兄长嫂,不好太出风头。且霍家崇尚节俭,她若是打扮太过,不太妥当。
    可柳若兰在霍家,头面那些可都是精致华贵的。
    霍云湛又说,柳若兰是永宁侯夫人,是永宁侯府的门面,自然是不一样的。她若是越过了永宁侯夫人去,就更不妥当了。
    那时候,沈家已经出事了,她虽然新婚,但也在孝期,所以一直打扮十分素雅,也并未太过在意。
    但如今想来,恐怕也不是不能,只是霍云湛不愿罢了。
    霍云湛娶她,只是觉得她手中握着那私兵的调兵令,只是为了骗取那压根就不存在的调兵令,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自然不可能为她花太多非必要的银子。
    沈清辞想着,就听见楚寂尘开了口:“将你们最近上的新的首饰头面那些,都拿上来吧。”
    掌柜连连笑着应下,将首饰头面都送了上来,几乎摆满了一整张桌子。
    沈清辞正看着眼前东西,尚未开口,楚寂尘倒是兴致勃勃:“这副头面好看,银饰配上粉色的宝石,你戴定然好看,但我好似没见你戴过这个颜色的首饰?”
    “这套要了,我想看你戴。”
    “这套绿色翡翠的也好,你平日里喜欢着青衣,搭配起来就很好。”
    “这套也好,雍容华贵,你如今是摄政王妃,平日里多多少少也还是得要出席出席一些宫宴什么的,没有一两套符合身份上得了台面的首饰,也不行。”
    “……”沈清辞嘴唇颤了颤:“王爷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买头面首饰难道不是只是幌子吗?
    楚寂尘这都快要将整个铺子搬回去了。
    楚寂尘目光并未从那些头面上挪开,反而看了看眼前的头面,又看了沈清辞一眼:“这套与你今日的衣裳十分相配,戴上看看?”
    他直接拿起那些首饰,戴到了沈清辞头上,随即稍稍退开了一些,像是看什么十分满意的作品:“好看,这套就直接戴着吧。”
    说完,楚寂尘才得了空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买头面首饰,做新衣裳啊。”
    “……”
    从珍宝阁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楚寂尘便又带着沈清辞进了一旁的霓裳阁。
    掌柜早已经得了信,眉开眼笑的让店里的姑娘一个个穿了成衣站到了沈清辞面前,让沈清辞来挑选。
    挑选的人还是楚寂尘。
    “这套样式好看。”
    楚寂尘话音刚落,掌柜立马就笑了起来:“王爷眼光真好,这一套是轻云纱做的,夏日里穿刚好,轻薄又飘逸,且腰身专门做了一些处理,王妃容颜绝色,腰身纤细,穿着定然好看。”
    “这里有一套新的,王妃可以试一试。”
    楚寂尘捏了捏沈清辞的手,压低了声音:“去试试吧,说好的,半刻钟。”
    沈清辞听他这么说,便立刻明白过来,霍云湛定然已经自以为布置好了一切,藏在里面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进了房间,门刚关上,沈清辞就瞧见一个女子倒在了椅子上,人事不省。
    旋即,霍云湛便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眼神阴郁:“楚寂尘倒是将你看得很紧,我如今想要见你一面,可得费不少功夫。”
    沈清辞佯装讶异:“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霍云湛眼中尽是癫狂:“你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了?你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第119章 我知道错了
    沈清辞满脸皆是讥诮:“侯爷在说什么啊?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永宁侯霍云霆啊!”
    霍云霆额上青筋暴起:“不,你知道我是霍云湛。”
    “别装了。”霍云霆咬了咬牙:“我这两日仔仔细细想了想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一切,你应当很早就知道了吧?”
    “从我假冒霍云霆,扶灵回来?还是在此之前?”
    沈清辞眸光淡然,她是知道了,但那只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前世的沈清辞,可被他们欺瞒得好惨的。
    兴许前世霍云湛也并非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异常,只是当时她沉浸在霍云湛战死的悲痛之中,根本无心注意“霍云霆”是真是假。
    不过,她承认也无妨,毕竟如今她都已经再嫁了。
    一切都已经与前世不同了。
    “自然是在你扶灵回来之后。”沈清辞笑了笑:“我对你太了解了,我一见着你,就有所怀疑了。”
    “后来……”沈清辞掀了掀眼皮:“后来,我开馆验骨了啊。”
    “你左腿小骨曾受过伤,且右手指骨也比寻常人粗一些。从骨头上,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霍云湛眸光暗沉沉一片:“当时你说要为丈夫整理仪容是假,你是在验证真假。”
    霍云湛深吸了一口气,沈清辞还真是,爱他爱惨了,旁人都没有发现,独独沈清辞……
    “我假冒霍云霆,都是逼不得已的!”
    “我都是为了,给你和孩子更好的未来!”
    “自父亲去世后,永宁侯府便逐渐式微。如今朝堂上暗潮汹涌,世家之间争斗激烈。若我不再想想办法,真正手握实权,永宁侯府也会像许多侯府传承三四代之后的结果一样,彻底没落。”
    “但如今朝堂之上,柳丞相和摄政王分庭抗争,手握重权,我必须要选一个投靠。柳若兰是柳丞相之女,假冒霍云霆,是最好的办法。”
    沈清辞笑出了声来:“霍将军可真是厉害,你不想让永宁侯府从此没落,想要手握实权,却不想着好好打仗立功,靠着战功去挣得永宁侯府的光明未来。只想着假冒霍云霆,睡柳若兰,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傍上柳丞相?”
    霍云湛脸色铁青,虽然沈清辞说的是实话,可为何要说的这样难听?
    “若只是靠战功,那需得要多少年?”
    “那么多年,朝中说不定早就换了一番天地!”
    “且,你父兄倒是靠着战功挣得了军权,手握重兵了,结果如何?”
    “我只是有些不满,不甘心而已!”
    霍云湛额上青筋暴起:“我与霍云霆一母同胞,他不过比我早出生一刻钟而已,便得了这个兄长的身份。”
    “从小,我文韬武略,样样都比他强得多。但就因为他是长兄,爵位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身上。”
    “我在战场上拼尽全力的厮杀,受伤流血,到头来却抵不过他迎娶了柳若兰。”
    “就因为他迎娶了柳若兰,柳丞相便处处照拂他,他什么都没做,柳丞相却就打算提拔他!”
    “这让我怎么甘心?”
    霍云湛说完,却又沉沉看了沈清辞一眼:“也怪你父兄,为什么他们偏偏要引得陛下不满?”
    沈清辞笑出了声来:“又怪上我父兄来了?”
    “本来就是。”霍云湛紧抿着唇:“若不是你父兄惹得陛下不满,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又何至于此。”
    “我对柳若兰一点感情也无,却只能为了霍府的未来,逼着与她同房。”
    “我只是想要早些让她怀上我的孩子,生下我的孩子!”
    “我想着,只要让她生下我的孩子,那她就彻底被绑在永宁侯府了。到了那时候,我再提出兼祧两房,她定然不会拒绝。”
    “那样一来,你与我,便还能在一起。”
    “你的孩子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待他好。”
    “等着以后,我大权在握,甚至除掉了柳丞相,我便休了柳若兰,让你重新做回我的妻子!到时候,我们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沈府没了,你一介孤女,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让你什么都不做,就拥有一切,难道不好吗?”
    沈清辞笑了起来:“是吗?你对柳若兰一点感情也无,为何却竟然还能够与柳若兰纵欲到……不举呢?”
    “柳若兰逼你了?”
    霍云湛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我只是想要让她早点怀上孩子而已。”
    “且她……的确是逼我了啊!你都不知道,柳若兰在床榻之上,玩得有多开,要的有多狠!我若是哪晚次数少了,或者是时间短了,她就要不高兴。”
    “我不知道她与霍云霆究竟是什么样,但我怕,我若是不能够满足她,会暴露我不是霍云霆的秘密,我只能够忍着。”
    沈清辞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已经对霍云湛彻彻底底的没了一丝感情,听到这样的话,沈清辞除了觉得荒唐恶心之外,就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情绪来了。
    “你真觉得,柳若兰不知道你根本不是霍云霆?”
    “我不过与你说了说话,就起了疑心。柳若兰与你睡了一晚又一晚,极尽亲密之事。你真以为,她一点不知?你真以为,你与霍云霆真的像到了那样的地步?”
    霍云湛眼中闪过一抹愕然,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我不知道,但那也不重要。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只需要让她怀孕,用孩子绑住她,再回到你身边便是了。”
    “结果呢?”沈清辞眸光森冷:“结果如何了呢?”
    “柳若兰知道你不是霍云霆,知道你的所有打算,所以才会在床榻上极尽要求,让你最后不举。”
    “她知道你是霍云湛,知道你打算让她怀孕后兼祧两房,所以先除掉了我的孩子,又想方设法地想要除掉我。”
    “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我受尽了欺辱。可你做了什么?”
    “我如今离开了霍府,再嫁,难道不是正如你所愿吗?我不在霍府了,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假扮你的霍云霆,讨好柳若兰,攀附上柳丞相,最后平步青云啊。”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霍云湛眼神有些飘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柳若兰知道,我不知道她是因为这个才那样欺负你的。”
    “你嫁给楚寂尘,定也是逼不得已的对不对?”
    “你定然还是爱我的,只是因为我假扮霍云霆之事伤了心。”
    霍云湛满眼深情:“清辞,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假扮霍云霆之事,我也不计较你背叛我再嫁给楚寂尘,我们再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第120章 传闻害人啊
    沈清辞笑出了声来:“霍将军未免也太有趣了,霍将军觉得,你假冒霍云霆,与我再嫁给楚寂尘,是一样的?”
    “你假冒霍云霆,可不仅仅只是道德的沦丧,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是要杀头的。”
    “我再嫁有什么错呢?霍云湛已经死了,此事人尽皆知。”
    “我为霍云湛守丧百日,百日除服之后,光明正大的嫁给楚寂尘的。我为何要你不计较?”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眸光暗沉沉一片:“哦,方才你说,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我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什么都有。”
    “可我现在,再嫁给楚寂尘,不也一样,什么都有了吗?”
    霍云湛急急忙忙道:“那不一样,你又不喜欢楚寂尘!”
    “而且,楚寂尘是个残废啊!他还不能人道!”
    沈清辞几乎快要笑了,传闻害人啊。
    人人都说,楚寂尘不能人道。便人人都以为,那传闻是真的了。
    但霍云湛是怎么有脸提起这个的?
    沈清辞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到了某个地方。
    霍云湛察觉到她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我与他不一样!他的不行,是永久的,我只是暂时的!”
    “大夫说了,我只要好好休养休养,是能治的。”
    “更何况,楚寂尘现在虽然是摄政王,但陛下不喜他,而陛下和柳丞相站在一起。他们皆在针对楚寂尘,楚寂尘出事,只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你作为摄政王妃,又该如何自处?”
    “你若是答应与我好好的,我不计较你与楚寂尘成亲的事情,且也不需要你现在与楚寂尘和离!楚寂尘就是个疯子,你若是刚成亲就与他和离,他定然不会放过你。”
    “你可以先留在楚寂尘旁边,万一楚寂尘出了事,我还可以帮你,救你!”
    沈清辞笑出了声来:“听起来对我倒是百利而无一害,那霍将军,又想要什么呢?”
    霍云湛垂下眼,眸光微颤:“你只需要,将楚寂尘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就好了。”
    “陛下不喜楚寂尘,想要亲政。我若是能够帮陛下一把,我便是不依靠柳丞相和柳若兰,也能够得到我想要得到的。”
    “并且很快得到我想要得到的,到时候,我们重新在一起,不是皆大欢喜吗?”
    好一个皆大欢喜。
    霍云湛都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可笑吗?
    沈清辞只冷笑着看着他,没有作声。
    霍云湛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舍不得楚寂尘为你买的珠宝首饰?”
    “是不是怨恨我之前不给你买这些东西?”
    “我之前只是永宁侯府次子,身份不同。我现在是永宁侯了,以后定然还能够走得更高更远,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他慌忙道:“你以为楚寂尘是真的喜欢你才娶你的吗?”
    “你可知道,之前沈家出事后,就有传闻,说你父亲留下了一支私兵,那私兵十分厉害,能日行千里,且战无不胜,而调兵令就在你那里。”
    “楚寂尘定也是听到了这些传闻,他娶你,定是为了这调兵令。”
    沈清辞面色骤然一变:“这传闻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霍云湛看着沈清辞的反应,心思转了好几转。
    看沈清辞的反应,私兵之事定然是真。
    她应该也信了吧?
    信了楚寂尘娶她只是为了那私兵。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轮椅声。
    霍云湛面色骤然变了,只飞快看了沈清辞一眼,急急忙忙躲在了屏风后。
    “王妃?”楚寂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半刻钟了,王妃的衣裳,还没穿好吗?”
    沈清辞看了屏风一眼,才转过身,直接打开了门:“穿好了,但我觉得不是很好看,不是很喜欢,就又让人换了。”
    “不喜欢吗?”楚寂尘一语双关:“那换了就换了吧。”
    沈清辞点了点头:“我有点饿了,可不可以先去吃些东西,再来买啊?”
    “也不必麻烦,我让掌柜的,除了这一套,其他全都做一套,用最好的布料,到时候直接送到摄政王府就是。”
    沈清辞瞪大了眼:“那得多少件啊?我穿不了那么多的,而且,也很贵吧?”
    楚寂尘眉眼弯弯,替沈清辞整理了一下衣裳下摆:“我家王妃,自然值得最好的。”
    “走吧,王妃既然饿了,那我带你去吃东西。”
    沈清辞应下,推着楚寂尘离开。
    出了霓裳阁上了马车,楚寂尘才掀了掀眼皮:“王妃与前夫私会得怎么样了?”
    “……”沈清辞扶额,这人。
    “没什么,正如我们之前料想那样,他的确是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霍云湛的事情了。”
    “也的确是因为外面关于王爷不能人道的传闻,对王爷降低了戒心,让我不必与王爷和离,待在王爷身边,替他打探消息呢。”
    她说着,就又忍不住地看向了楚寂尘:“为何,外面会有那么多说王爷不能人道的传闻啊?”
    他明明就是可以的啊。
    “我传的。”楚寂尘垂下眼,神情波澜不惊。
    “嗯?”沈清辞想过无数种可能,倒是的确没想到这一种。
    楚寂尘传的?
    自己传自己不行的传闻?
    楚寂尘点了点头:“之前刚刚做了摄政王,就有无数人打我的主意,打我府中摄政王妃之位的主意。”
    “往我身边塞人都是轻的,那时候还有人处心积虑给我下各种媚药。”
    “但在不管怎么给我下药,给我塞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无动于衷之后,他们就开始怀疑了。”
    “我觉得让他们这样以为这样怀疑也挺好的,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干脆安排人,自己也往外传了一些流言蜚语。”
    “人大多是喜欢听这种事的,我身为摄政王,大家就更关注一些,所以传闻愈演愈烈,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眸光波澜不惊:“他们怎么觉得,怎么传,都并不重要。”
    “我行不行,我家王妃清楚就好了。”
    沈清辞咬了咬牙,那她可……太清楚了。
 第121章 矜持有什么用?
    楚寂尘看着沈清辞神情变换,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弯:“所以,霍云湛向王妃提出了合作?提出了让王妃替他打探消息?王妃是如何应答的?王妃答应了吗?”
    沈清辞瞥了楚寂尘一眼,哼笑一声:“我还没有回答呢,王爷就来了。”
    楚寂尘扬了扬眉:“我说了只给王妃半刻钟的啊。”
    “要知道,霍云湛可是王妃的前夫啊。”
    “我给王妃半刻钟与前夫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已经是十分大度的了。”
    “虽然我十分大度的给了王妃半刻钟的时间相处,但我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
    “王妃如今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子,总得要顾虑顾虑我的感受吧?”
    “王妃都不知道,那半刻钟,我心里有多煎熬。”
    楚寂尘拉过沈清辞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你摸一摸,看看我的心跳得有多剧烈。”
    “我真的已经拼命的忍着破门而入,直接一刀结果了霍云湛的心思了。”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看着楚寂尘那副低垂着头睫毛轻颤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她算是发现了,这人惯会装委屈。
    可偏偏,她莫名其妙的,还挺吃这一套的。
    沈清辞盯着楚寂尘那张脸,沉默片刻,将这一切归结于,楚寂尘长得,真的还挺好看的。
    这样不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再配上这张脸,时常莫名其妙的让她有些脸红心跳。
    沈清辞想要收回手,楚寂尘却反而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前又压了压:“你感受到了吗?”
    沈清辞瞪了他一眼,心跳剧烈不剧烈她不知道。
    但是手下的肌肉,倒还挺结实的。
    虽然此刻隔着布料,但沈清辞却莫名地想起了,这处地方不隔着布料时候的手感。
    沈清辞瞥了楚寂尘一眼,直接捏了一把。
    楚寂尘脸上露出了几分愕然之色,终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看来,王妃对我的身体,还挺满意?”
    楚寂尘将沈清辞揽入怀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后,耳边却还响着楚寂尘的笑声:“虽然王妃之迷恋我的身体,但也没有关系,我如今只能靠身体吸引王妃,但我相信,以后我定然能够让王妃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真心喜欢上我这个人。”
    沈清辞额角青筋跳了跳:“你还记得,你是摄政王吗?”
    “平日里在朝堂上唯王爷是从的朝臣们,王爷那些属下们,知道王爷私底下这样……不矜持吗?”
    楚寂尘笑了起来:“矜持有什么用?”
    之前他倒是矜持了,可结果,就弄丢了她。
    如今好不容易她重新回到他怀里了,他自然得要想方设法地,彻底留下她。
    哪怕是用尽手段。
    楚寂尘亲了亲沈清辞的耳后,眉眼弯了弯:“王妃觉得我去的太早,我倒是觉得,我出现的时候刚刚好。”
    “即便是王妃打算利用一下霍云湛,也不应该在今日,就答应下霍云湛。”
    “太轻易的答应了他,反而容易引得他疑心。”
    “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
    沈清辞听出了他这话一语两关,只笑了起来:“王爷是在说自己吗?王爷太容易的得到了我,会不会,就不珍惜了呢?”
    楚寂尘睨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我说的是霍云湛!”
    “我哪有很容易的得到?”她根本不知道他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险些都以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她了。
    沈清辞弯了弯眉眼,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霍云湛,但逗弄楚寂尘,也真的……还挺有趣的。
    回到摄政王府,刚一下马车,管家就迎了上来。
    “怎么了?”楚寂尘眉头轻蹙。
    管家却径直对着沈清辞道:“王妃嫁妆铺子上的管事们都来了,老奴将人安置在了前院花厅候着了。”
    “好,我马上去。”
    沈清辞将楚寂尘的轮椅交到了管家手中,便直奔前院而去了。
    楚寂尘望着沈清辞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沉默。
    “本王怎么觉得,王妃好似比我更忙呢?”
    “我专程以成亲为由休沐在家陪她,这几日非紧急的事情都先放着没有处置,本是想要多陪陪她的,结果她却比我更忙。”
    “不是在看账册,就是见管事。”
    管家点了点头:“不是王爷觉得,是王妃的确比王爷你更忙。”
    管家顿了顿:“晚晴姑娘说,似乎是因为之前在霍府的时候,王妃的嫁妆,都是永宁侯夫人在打理。前些时日才刚刚收回来,王妃想要彻底清理一次。”
    管家压低了声音:“老奴瞧着,王妃似乎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联络上之前沈家的旧部,借着那些嫁妆铺子为掩饰,利用沈家的消息网,为自己所用,打探消息。”
    “王爷要不要……”
    楚寂尘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必插手。”
    管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是,因着霍家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感觉王妃挺没有安全感。若是能够有一些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王妃也能够稍稍的安心一些。我们若是插手,对王妃而言,意义就变了。”
    楚寂尘“嗯”了一声,这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见过沈家尚未出事时候的沈清辞, 沈清辞并不是被娇养长大的全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见过她在纵马时候的飒爽肆意,见过她谈论兵法时候眼中的光彩。
    他相信,她只要想做,就能做得很好。
    管家若有所思:“老奴这两日也在清点王府后院的一些账册,还有王爷给王妃那些聘礼的清单,以及铺子的账册。”
    “本来老奴是想要将这些东西也一并交给王妃打理的,毕竟王妃如今是咱们摄政王府的女主人。”
    “但王妃如今这样忙,还给吗?”
    管家觑了觑楚寂尘,如果给的话,王妃陪这位主子的时间恐怕会更少,这位主子恐怕又要闹了。
    楚寂尘扬了扬眉,没有丝毫犹豫:“给。”
    “她是摄政王妃,该给她的权力还是得有的。”
    “如此一来,才会让她有做一家之主的感觉。而不会觉得,我娶她,好像只是为了利用她。”
    “不过你可以多帮衬着些,那些细碎的事情,你就负责处置,只将最后的生杀大权交给她就是了。”
    “是。”
 第122章 后路
    沈清辞并不知道楚寂尘与管家之间的那番对话,此刻的她,正坐在花厅里,有条不紊地与名下各个嫁妆铺子的管事们议事。
    她神情淡然,言语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一番敲打与安抚下来,众管事皆心中凛然,再不敢因她年轻或是女子之身而有半分轻视。
    “今日之事便到此,账册留下,三日后我会让晚晴通知各位再来议事。”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下了逐客令。
    她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女掌柜的身上:“苏掌柜留下。”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不敢多言。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清辞的目光才落在了最后一位尚未离开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约莫三十出头,一身寻常掌柜的打扮,容貌并不出众,正是她名下一处茶楼的掌柜,叫苏鸢。
    晚晴将厅门关上,守在了门外。
    厅中只剩下两人,沈清辞放下茶杯,目光却缓缓从苏掌柜的脸上,移到了她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只款式古朴的银镯。
    镯身并不起眼,但上面雕刻的缠枝花纹,才是沈清辞留下她的原因!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繁复的图样,她曾无数次在父亲书房那些被列为“机密”的信件封漆上见过!
    苏掌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缓缓地,将手腕上的银镯褪了下来,双手奉上,轻轻放在了沈清辞面前的桌案上。
    沈清辞拿起银镯,指尖触手冰凉。
    她将镯子翻转过来,在那光洁的内壁上,赫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几乎与镯身融为一体的图腾——那是独属于沈家的,一只浴火凤凰的雏形!
    她的呼吸瞬间一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探寻。
    苏掌柜终于微微一笑,那笑容冲淡了她平凡的五官,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她屈膝,对着沈清辞行了一个极为标准而古老的军中之礼。
    “属下‘朱雀’,参见少主。”
    “朱雀?”沈清辞喃喃自语,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朱雀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属下乃沈将军亲手培养的情报暗桩之一,奉将军之命,以茶楼掌柜的身份蛰伏京中多年。”
    “将军曾有令,若少主嫁入霍府,生活安稳幸福,我等便终生不必现身,只需在暗中护您周全。”
    “但……”朱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心疼,“若少主过得不好,召见我等,并能认出这银镯信物,属下便需将这一年多来,查探到的所有密辛,尽数交予少主。”
    她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呈到了沈清辞面前。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鼻尖酸涩得厉害。
    又是这样的话……
    盛姐姐也是这般说的。
    她的父亲,她的大哥……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竟为她铺下了如此深远而周全的后路。
    他们早已看透了霍云湛的凉薄,看透了前路的艰险,却为了保全她,将所有的真相与危险都独自扛下,只留给她一个看似安稳的“后方”。
    他们甚至连她可能会遭遇不幸,需要力量反击的后手,都一一为她备好。
    前世她没能发现霍云湛假死之事,十分突然的就被霍云湛与柳若兰联手给除掉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现她爹爹与大哥费尽心思为她布置的这一切。
    “爹爹……大哥……”她低声唤着,眼泪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沈清辞闭了闭眼,只抬起了眼来,接过那密信,仔细打量着。
    没有错,这密信的封漆,和她曾经在爹爹那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好,我知道了。”
    朱雀垂下眼:“属下手握沈将军建立的消息情报网,小姐有任何想要探听的事情,皆可让属下去打探。”
    “属下还知道,沈将军还为小姐留下了一支暗部,但是按照沈将军的安排,属下与那暗部的首领,只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并不知道彼此是谁,可能尚且需要小姐打探打探。”
    “但……按照将军的安排,那暗部应当也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主动找到小姐这里来。”
    沈清辞按了按像是有无数针在扎的心脏,只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出现得刚好,我的确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替我打探打探。”
    “但我需得要稍稍整理一下,等整理妥当,我让晚晴传信给你。”
    朱雀应下,沈清辞才将手镯还给了她,将她挥退。
    ……
    是夜,楚寂尘回到寝屋时,便看见沈清辞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神情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
    他心中一紧,操控着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后,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披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沈清辞回过神,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心累。
    她今日才知,原来自己身边,竟早已布满了父亲留下的棋子。
    他们是她最坚实的盾,也是她最锋利的剑。
    可动用他们的前提,却是她在霍府,过得不好。
    这背后沉甸甸的父爱与兄长之情,让她恨死了自己曾经的愚蠢。
    她竟然历经两世,才得以发现这一切。
    楚寂尘没有追问,只是将一碗温好的牛乳递到她手中:“那就别想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慢慢来。”
    沈清辞捧着温热的杯子,心中稍暖。
    喝完了牛乳,将碗放下,沈清辞看向楚寂尘,却发现,楚寂尘竟然难得的有些晃神。
    “怎么了?”沈清辞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寂尘抬起眼来,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霍云湛托府中采买的下人,以晚晴的亲人的名义,递了一封信进来,被我的人拦截了下来,信虽然说是给晚晴的,但实则,应该是给你的。”
    沈清辞与晚晴对视一眼,接过了那书信。
    信封上,是陌生的笔迹,写着晚晴亲启。
    沈清辞将那信封拆开了,里面果然还有一个信封,这一次,信封上变成了霍云湛的笔迹,写着清辞亲启。
 第123章 再给我弄些药来
    沈清辞撕开信封,展开一看,正是霍云湛那熟悉的笔迹。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言辞恳切,先是为那日大闹她婚礼的误会而道歉,继而又隐晦地暗示,他之所以那般失态,皆因对她旧情难忘,见她另嫁他人而心生嫉妒。
    楚寂尘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确是该嫉妒。毕竟,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书房外便传来元宝急切的声音:“王爷,宫中有消息传来!”
    楚寂尘眉头微蹙,对沈清辞道:“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操控着轮椅出了书房。
    书房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沈清辞看着楚寂尘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这才重新将那封信纸拿了起来。
    她走到烛台前,将信纸下半截那大片的空白处,凑近摇曳的烛火,小心翼翼地来回烘烤。
    果不其然,随着温度的升高,那片空白之上,一行行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字迹,如同鬼影般缓缓浮现了出来!
    这才是霍云湛真正想对她说的话!
    “阿辞,我知道你不信我,更怕你身边有楚寂尘的眼线,故而只能用此法传信。我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当年沈家覆灭,与楚寂尘脱不了干系!”
    “他坐山观虎斗,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等你走投无路,好将你顺理成章地纳入掌中!”
    “证据,我已设法转交给了淑妃娘娘。三日后宫中设宴,你届时寻机去一趟淑妃的景仁宫,她自会将证据交给你。切记,此事万不可让楚寂尘知晓,否则你我性命危矣!”
    沈清辞看着那些逐渐清晰的字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震惊,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讥诮。
    霍云湛,还真是贼心不死,把她当成前世那个蠢笨无知的女人来玩弄。
    她如今对楚寂尘的信任虽然尚未到毫无保留的地步,也时常警惕他或许会变心。
    但她心中无比清楚,霍云湛这个畜生,是绝对,绝对不能信的!
    更何况,盛姐姐交给她的那些铁证,早已将霍云湛钉在了陷害沈家的耻辱柱上!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楚寂尘操控着轮椅缓缓而入。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封显现出密信的信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楚寂尘接过,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随即微微扬了扬眉,一双深邃的凤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哦?你就这般信我?难道就不怕……霍云湛说的,都是真的?”
    沈清辞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唇角亦勾起一抹浅笑,她缓缓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声音清浅却坚定:“我信王爷。”
    楚寂尘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眼底的冷冽尽数化为绕指柔情。
    “好。”他声音低沉,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金。
    他将那封信纸小心翼翼地收起,仿佛那是什么珍宝一般,这才缓缓道:“我方才收到宫中线报,永明帝与太后、淑妃正在密谋,打算在三日后的宫宴之上,对你下手。”
    沈清辞心道,果然如此。
    霍云湛这封信,根本就是引她入瓮的毒饵。
    楚寂尘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沉了下去:“不过,清清放心,一切交给我便是。”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一片安定。
    她抽回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去净房沐浴。”
    楚寂尘含笑应下,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
    待那窈窕的身影彻底不见,他脸上的温柔笑意却在瞬间褪去。
    “元宝。”他声音急切。
    元宝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躬身听令。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眼中闪烁着无尽的狂喜与满足,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着。
    “元宝,你方才……听见了吗?”
    “她……她说,她信我。”
    元宝:“……”
    他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他还以为王爷这般煞有介事地将他传召出来,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要事吩咐,结果……就这?
    就为了跟他炫耀王妃说了一句信他?
    元宝在心中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却不得不挤出谄媚的笑容,咬着牙道:“听见了听见了!属下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王妃对王爷,那可真是情深义重,信任有加啊!”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那作死的嘴,小声嘀咕道:“不过……王爷您就没想过,王妃冰雪聪明,她会不会是……知道您在试探她,所以故意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您,好利用您……”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将自己笼罩!
    楚寂尘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寒意凛然。
    元宝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爆棚,连忙改口,声音洪亮地说道:“属下是说!王妃对王爷还真是信任有加啊!如此深情厚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感天动地!”
    楚寂尘脸上的寒霜这才稍稍褪去。
    他缓缓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声音低沉,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即便是利用,也无妨。”
    “我甘之如饴。”
    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哪怕只是被她当做一把复仇的刀,他也心甘情愿。
    元宝在暗处默默叹了口气,完了,他跟了一个恋爱脑主子,没救了。
    ……
    净房内,水汽氤氲。
    沈清辞褪下外衣,任由晚晴为她挽起长发。
    “小姐,”晚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担忧,“方才王爷说,几日后的宫宴,陛下和太后他们会对您下手?”
    “嗯。”沈清辞应了一声,神色却并无多少惊慌,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冷静。
    晚晴秀眉紧蹙:“他们会对小姐您一个弱女子下什么手?奴婢猜,多半还是离不开那些腌臜手段,从您的名声贞洁入手!”
    “小姐,虽然王爷说,他会安排好一切,但奴婢觉得,咱们还是得要做足防备才行啊!”
    可不能,再完完全全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到别人手里。
    她们也得要做些准备才是。
    沈清辞点了点头:“是得要早做准备,你明日便再去一趟黑市,给我弄些药来!”
    “要什么样的?”晚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能让人昏睡不醒的迷药,好让小姐有机会脱身?还是……还是之前给霍云湛下的那种,能让人从此断子绝孙的猛药?”
    沈清辞缓缓转过身,看向镜中自己那张因水汽蒸腾而略显朦胧的脸。
    她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眼中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她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戾与决绝。
    “都不是。”
    “你去,给我弄些……最好的媚药来。”
 第124章 好戏开场了
    晚晴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媚……媚药?小姐,您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那不是……青楼楚馆里才有的污秽之物吗?
    沈清辞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双因水汽蒸腾而愈发显得幽深莫测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晚晴,你记住,这世上没有污秽的东西,只有污秽的人心。”
    她缓缓转过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永明帝那个昏君,还有霍云湛那个畜生,他们总想着利用男女之事来算计我,控制我,毁掉我。”
    “既然他们如此喜欢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我若是不奉陪到底,岂不是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他们想在暗地里对我下黑手,让我不明不白地失了清白,名声尽毁,只能任由他们摆布。那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我要将这潭污水,彻底搅浑!我要把他们所有肮脏的算计,都掀到明面上来,让满朝文武,让天下人都好好看一看,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究竟是何等的昏聩荒唐!”
    “我要这把火,不止烧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让这祸水……流向所有人!”
    晚晴听得心惊肉跳,她虽然还不太明白小姐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姐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戾。
    她不再多问,只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决绝:“是!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刚用过早膳,管家便领着府中最好的几位绣娘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捧着各色绫罗绸缎的丫鬟。
    “王妃,”管家躬身行礼,笑呵呵地说道,“过两日宫中设宴,王爷特意让老奴请了绣娘来,为您量体裁衣,赶制几件新衣裳。”
    “听闻此次宫宴是淑妃娘娘以庆贺生辰为由举办的。淑妃娘娘特意传下话来,说为了热闹,宫宴那日,女眷们不必拘泥于朝服礼制,尽可以穿着自己觉得最漂亮的常服赴宴。”
    沈清辞秀眉微蹙,心中冷笑。
    这要求,实在是奇怪。
    哪有宫宴不重规矩,反而鼓励争奇斗艳的?
    这哪里像是为自己庆生?
    分明就是在为永明帝那个昏君,举办一场变相的选美大会!
    她想起前日楚寂尘才在霓裳阁为她定了那么多衣裳,不由得问道:“前日王爷在霓裳阁定的那些衣裳,还没有送过来吗?”
    管家连忙回道:“回王妃,衣裳昨日便已送到了府中。只是……王爷并未让您过目。”
    见沈清辞面露疑惑,管家压低了声音,解释道:“王爷说,咱们那日去霓裳阁,是提前打过招呼的。霍云湛与陛下的人,定然早已知晓。从霓裳阁出来的每一件衣裳,便都有了风险。”
    “为了以防万一,王爷已命人将所有衣裳都送去了李太医那里查验,同时让绣娘们照着一模一样的花色样式,用咱们找来的新布料,为您重新赶制。”
    “王爷还交代,等新衣做好,还请王妃在宫宴那日务必穿着赴宴,好让某些人以为……他们的阴谋,已然得逞。”
    沈清辞心中一暖,她倒是没想到,楚寂尘的心思竟缜密到了如此地步。
    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有劳管家费心。”
    傍晚时分,楚寂尘处理完公务回到寝屋,神色比白日里又凝重了几分。
    “李太医查验过了,”他声音低沉,“霓裳阁送来的每一件衣裳的内衬里,都被熏上了一种极为独特的奇香。此香无色无味,单独闻之,甚至还有安神之效。”
    “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若是遇上特定的引子,比如酒水中的醉仙引,或是熏香里的合欢草,便会很快激发药性,让人在短时间内神思混乱,情难自禁,产生幻觉。”
    沈清辞只觉得一阵后怕,若非楚寂尘心细如发,她若是真的穿着这些衣裳入了宫,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楚寂尘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道,“李太医已经按照那香味,重新调配出了香味相似但无毒的香料。绣娘们也正在加紧赶制一模一样的衣裳。到时候,咱们便可以……将计就计。”
    他顿了顿,又道:“为了以防万一,宫宴那日,我不能让你身边只跟着寻常丫鬟。”
    “霍云湛对你身边丫鬟的情况很是了解,定然知道你身边除了晚晴,琴韵和云澜都是我指派的,他们定会怀疑琴韵和云澜。”
    “所以,我会让云澜易容成晚晴的模样,和晚晴交换身份,一同陪在你身边,以应对他们可能设下的陷阱。”
    沈清辞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安排。
    “好,一切都听王爷的。”
    她应下,不自觉地轻轻摸了摸藏在袖袋深处的那个小小的瓷瓶。
    那里,装着晚晴今日才刚刚从朱雀那里拿回来的,顶级的媚药。
    既然敌人已经为她精心布置好了一切,那她若是不好好地唱一出大戏,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嗜血而兴奋的弧度。
    后日的宫宴,她还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宫宴当日,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通往皇宫的朱雀大街早已戒严,摄政王府的马车在禁卫军的护卫下,一路畅行无阻,缓缓驶入宫门。
    沈清辞身着那件由王府绣娘精心赶制出来的新衣,淡紫色的轻云纱衬得她肌肤胜雪,腰间的鸾鸟纹样栩栩如生,行走间流光溢彩,风华绝代。
    她推着楚寂尘的轮椅,行至御花园通往金殿的岔路口时,却恰好迎面遇上了永明帝。
    “哟,皇叔皇婶来了。”永明帝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那双狭长的眸子却如同毒蛇一般,在沈清辞身上不着痕迹地来回逡巡,眼底深处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不动声色地将沈清辞稍稍挡在了身后,神情淡漠:“陛下今日兴致颇高。”
    “那是自然。”永明帝哈哈一笑,目光越过楚寂尘,再次落在沈清辞身上,“今日是淑妃的生辰,朕自然要给她几分薄面。”
    他话锋一转,故作亲近地对楚寂尘道:“说起来,朕正好有些关于边防的要务,想与皇叔商议一二。不如……皇叔先随朕去一趟御书房,咱们叔侄二人好好聊聊?”
    “至于皇婶,”他笑得愈发意味深长,“时辰尚早,朕让宫人先带皇婶去淑妃的景仁宫坐坐吧,等时辰差不多了,再由淑妃领着,一同前往金殿赴宴便是。”
    此话一出,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
    调虎离山!
    她脑中瞬间闪过霍云湛那封密信上的内容——“三日后宫中设宴,你届时寻机去一趟淑妃的景仁宫……”
    看来她根本不必自己找机会,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永明帝将楚寂尘支开,又名正言顺地让她单独前往淑妃的宫殿……
    沈清辞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安静地垂下眼帘,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凶险。
    她与楚寂尘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
    楚寂尘缓缓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对永明帝道:“既然陛下有要事相商,那臣……自当奉陪。”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清清,那你便先去景仁宫吧。不必等我,我处理完政务,自会去金殿寻你。”
    沈清辞屈膝一礼,声音柔顺温婉:“是,王爷。”
    她微微颔首,在宫人的引领下,带着调换了身份的云澜和晚晴,转身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永明帝望着她那摇曳生姿的背影,眼底的得意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好戏……开场了。”
    这几乎是此刻,永明帝、沈清辞、楚寂尘三人,共同的想法。
 第125章 活色生香
    景仁宫内,熏香袅袅,金碧辉煌。
    沈清辞一踏入殿内,便感受到一道锐利而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主位上的淑妃柳如霜,一身华贵的宫装,雍容华贵,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见沈清辞行礼,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你便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若兰的……前弟妹?”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沈清辞心中了然,看来柳若兰没少在她这位姐姐面前告状。
    “回娘娘,正是臣妇。”沈清辞不卑不亢地应道。
    淑妃轻笑一声,亲自起身,将她引至自己身旁的绣墩上坐下,随即屏退了左右宫人,只留下一个眼神精明的心腹女官。
    “摄政王妃真是好福气,”淑妃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本宫那不成器的妹妹若兰,在永宁侯府可没少给你添堵吧?”
    “她自小被父亲宠坏了,行事不知轻重。本宫还想着,找个机会替她向摄政王妃赔个不是。”
    “如今看来,你非但没有被她影响,反而在死了丈夫成了寡妇,甚至流产之后,平步青云,一跃成了摄政王妃,这手段,可真是让让本宫……自愧不如啊。”
    “本宫听闻,你与摄政王第一次见面,是在普陀寺?莫非就是那一次,让摄政王对你一见钟情的?”
    “这样说起来,还是若兰给你们创造了机会,让你有机会与摄政王单独相处的啊。”
    她看似在为柳若兰道歉,实则句句都在暗讽沈清辞心机深沉,踩着霍家上位,刚刚流产就勾引楚寂尘。
    沈清辞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柔弱惶恐的模样,只低眉顺眼道:“娘娘说笑了,臣妇不过一个寻常女子,若是能够,臣妇自然是希望自己一生只嫁一次人,能够与自己的夫君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可偏偏,命运多舛,像是给臣妇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臣妇死了丈夫,又失去了孩子。”
    “嫁给摄政王,也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罢了。”
    沈清辞眼角余光瞧见,淑妃身边那女官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拨弄了一下熏香的炉子,香烟袅袅升起。那香味清雅之中,却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与之前楚寂尘给她闻过的,与之前从霓裳阁带回摄政王府的那些衣裳上的药会产生反应的香味,几乎一模一样。
    沈清辞垂下眼,淑妃果然动手了。
    淑妃似笑非笑:“也是,毕竟本宫相信,整个皇城应当不少人都有听闻过那些关于摄政王的传闻的。”
    “你与摄政王成亲也已经有几日了,你与他……”
    淑妃话说到一半,却又察觉到了站在沈清辞身边的晚晴和云澜,她顿住,只笑着道:“你这两个丫鬟一直跟在你身边,恐怕也累了,我们就在这里说说话,也不做什么。春晴,你带她们先去偏殿用些茶点,歇息歇息吧。”
    沈清辞勾了勾嘴角,淑妃的一举一动,还都精准的猜中了楚寂尘的猜测啊。
    沈清辞朝着云澜和晚晴点了下头,她们才屈膝行了个礼,跟着那女官退下去了偏殿。
    淑妃看着两个丫鬟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精光。
    这两个丫鬟一被支开,沈清辞便再无倚仗。
    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气氛愈发微妙。
    淑妃嘴角弯了弯,继续方才的话茬:“摄政王妃与摄政王成亲多日,可有与摄政王圆房?”
    沈清辞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抽出一块绣着并蒂莲的锦帕,轻轻按了按额角。
    那帕子早已经被她用媚药浸透。
    淑妃留意着她的动作,只笑了笑道:“本宫倒也不是想要打探摄政王妃的隐私,只是本宫在宫中许久,见过太多……太监……”
    “他们虽然身残,无法人道,却会想方设法地用尽各种方式折磨女人。本宫亦是担心……”
    淑妃拖延着时间,却就看见沈清辞甩了甩脑袋,眼神已经逐渐有些恍惚。
    淑妃眼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一抹喜色,药效发作了?
    “摄政王妃可是乏了?”淑妃见状,笑得愈发温柔,“也是,新婚燕尔,摄政王又……想必王妃是辛苦了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永明帝快步从殿外走来,一挥手便让身后跟着的宫人退下,还关上了门,偌大的景仁宫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图穷匕见!
    永明帝和淑妃对视一眼,见淑妃朝着他点了点头,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目光如同黏在了沈清辞身上:“皇婶今日,可真是明艳动人啊。”
    沈清辞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神空茫,似乎许久才认出了眼前人究竟是谁:“陛下?陛下不是和王爷……在御书房商议要事吗?陛下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她缓缓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双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美目水光潋滟:“既然陛下回来了,那我也先去找王爷吧。”
    永明帝眼中尽是贪婪之色,闻言笑了起来:“找他干什么啊?也不能给你想要的啊。”
    “皇叔还不知道朕来找你了,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快活快活,你不说朕也不说,皇叔定是不会知道的……”
    永明帝说着,便要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沈清辞退后两步,可身子却似乎软得根本不听使唤,反倒一个踉跄,直接就朝着永明帝扑了过去,手中沾染了媚药的锦帕,恰好按在了永明帝的鼻尖。
    沈清辞急忙退了开:“请陛下原谅臣妇的无状,臣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本站不稳。”
    永明帝只觉得一股邪火从丹田猛地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他双目赤红,再也按捺不住,如同饿狼扑食般朝着沈清辞扑了过去!
    沈清辞惊呼一声,却不与他纠缠,而是脚下看似踉跄,实则精准地朝着淑妃方向倒了过去。
    “娘娘救我!”她惊慌地喊着,整个人重重地倒在淑妃身上,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她指尖的药粉,也悄无声息地沾染到了淑妃的肌肤之上。
    随即,她急忙躲在了淑妃身后。
    下一瞬,永明帝就扑了过来,直接扑倒在了淑妃身上。
    永明帝本就好色,又被顶级媚药催化了欲望,此刻哪里还分得清眼前之人是谁!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把便将同样软倒在地的淑妃压在了身下,当场便撕扯起她的宫装!
    “啊!陛下!”淑妃发出一声既惊恐的尖叫:“是臣妾啊!陛下你认错人了。”
    但很快,淑妃的药效便也逐渐开始发作。
    殿内,瞬间上演了一场不堪入目的活色生香!
 第126章 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她虽然来之前已经服用过解毒药,但这媚药实在是霸道,她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只能用这种方式维持着清醒。
    她看了一眼已经在媚药的药效下,无法自控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眼中划过一抹冷色,只转身跌跌撞撞冲出了殿门。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泪痕与惊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尖叫:
    “救命啊!陛下和淑妃娘娘给我下药!意图辱我清白!救命啊!”
    听见沈清辞的惊叫声,晚晴和云澜也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有宫人上前阻拦,围在了云澜周围,由云澜假扮的晚晴便借机直接冲出重围,上前扶住了沈清辞。
    她三两下解决掉了靠近的侍卫,扶着沈清辞快速离开了景仁宫。
    “来人啊,救命啊!陛下意图辱摄政王妃清白啊!”
    云澜也高声喊了起来,和一旁匆匆赶来的侍卫交换了一个目光。
    不远处正由宫人引着,准备前往金殿的命妇官员们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呼喊,无不骇然变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妃竟从景仁宫内狼狈奔出!
    “清辞!”楚寂尘一下子变了脸色,急忙操控着轮椅行了过去。
    沈清辞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仿佛找到了所有的依靠,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着楚寂尘扑了过去,紧紧地投入了他早已张开的怀抱。
    “王爷!”她声音嘶哑,浑身颤抖,“陛下和淑妃……他们给我下药,他们要……辱我清白!”
    楚寂尘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滔天杀意!
    他直接将沈清辞抱了起来,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李太医!”
    早已候在一旁的李太医立刻上前,为沈清辞诊脉。
    片刻之后,他脸色大变,躬身回禀:“回禀王爷!王妃脉象紊乱,气息不稳,确是……确是中了媚药之兆!”
    楚寂尘将沈清辞紧紧抱在了怀中,接过李太医给沈清辞递过来的瓶子,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没事啊,很快就不难受了。”
    他看着沈清辞服下药,只将沈清辞抱得更近了一些,眼神却冷得吓人:“去景仁宫!本王倒是要看看,陛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沈清辞窝在楚寂尘怀中,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也有些涣散,她似是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陛下与王爷说要去御书房议事,我就跟着陛下安排的宫人去了景仁宫,淑妃娘娘就病退了我的丫鬟,将我留了下来说话,我正说着话,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香味从香炉中飘来……”
    “当时……当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没过多久,我就开始觉得头晕脑胀,浑身燥热。”
    “就在这个时候,陛下突然来了。”
    “我还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就问陛下,王爷呢?我说我要去找王爷,陛下却突然就朝着我冲了过来,要对我动手。”
    她声音发着颤,似乎还因为方才的事情心有余悸:“陛下还说,说他是皇帝,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说他让淑妃叫所有女眷都打扮漂亮来参加宫宴,就是为了供他选择,他想要睡谁就睡谁。才不用管,是谁的妻子,是谁的女儿!”
    她说完,便将脸埋在了楚寂尘怀中,浑身都在发抖。
    这些话,自然是她捏造的。
    但……那又怎么了?
    话虽然是捏造的,但绝对都是永明帝的龌龊心思。
    这些朝臣与家眷,虽然都被她的呼救声吸引了过来,也跟着他们要去景仁宫。
    但是他们几乎都是抱持着看戏的态度来的,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既如此,那她就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事情……与他们有着紧密的关系。
    果然,沈清辞说完这一席话,所有朝臣和家眷的脸色,都一下子变了。
    沈清辞听见有人小声议论着:“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怪不得呢,淑妃的确专门让人交代了,说今日宫宴,是为她庆生,不必着沉闷的礼服,可以穿自己喜欢的漂亮衣裳,好好打扮!”
    霍云湛也在其中,他定定看着沈清辞的模样,眉头紧蹙了起来。
    陛下该不会真的……要对沈清辞做什么吧?
    可是之前,陛下明明和他说的,不是这样的啊?
    陛下说,他会亲手将楚寂尘参与了沈氏灭族一事的证据交给沈清辞。
    他想着,如果能够将证据交给沈清辞,让沈清辞彻底对楚寂尘死心也是极好的,那他才能有机会。
    可如果陛下对沈清辞起了歹心……
    沈清辞定会怀疑上他,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沈清辞这张脸,倒也的确有吸引陛下的资本,这个女人,长这么漂亮做什么?
    霍云湛一心想着自己的心思,走在前面的柳丞相却是忍不住开了口:“王妃这就胡说了吧?”
    “淑妃可能的确交代过大家可以穿自己的漂亮衣裳,可这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喜欢欣赏美人和衣裳罢了,她打小就喜欢看美人。”
    “今日是淑妃的寿辰,马上宫宴就要开始了,陛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胡来?说出那样的话?”
    沈清辞从楚寂尘怀中抬起头来:“柳丞相的意思是……我撒谎了?”
    “可太医亲自查验了的,我的确是被人下了媚药!”
    柳丞相眸光沉沉,他太知道淑妃和皇帝的打算了,他们的确是对沈清辞下了药,但绝对不是媚药。
    他们的打算分明是,给沈清辞下致幻的药物,确定沈清辞中了药之后,便会让易容成沈清辞的爹娘大哥的人进去,与沈清辞说话,从沈清辞嘴里套话,弄清楚调兵令的下落。
    沈清辞中了药,定然分辨不出真假,且在药物的作用下,便会下意识地说出真话。
    沈清辞绝对说了谎!
    “王妃身上的媚药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王妃最清楚了。”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景仁宫正殿外,屋中荒唐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楚寂尘抬眼,眼神冰冷一片,只定定地和柳丞相对视着:“王妃究竟说的是真是假,很快,就知道了。”
    他满眼戾色:“开门!”
 第127章 将皇帝软禁起来!
    楚寂尘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砰”的一声,便将景仁宫那扇雕花朱漆的大门给狠狠踹了开!
    大门洞开的瞬间,殿内那不堪入目荒唐至极的景象,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只见龙袍凤冠散落一地,金砖铺就的地面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正不知廉耻地纠缠在一起,女子的娇声与男子的粗吼交织,靡靡声响回荡在整个大殿,熏得人面红耳赤!
    “啊!”有胆小的命妇当场便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连忙用帕子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窥探。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九五之尊的皇帝,竟会与自己的宠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
    楚寂尘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看都未看那对不知羞耻的男女,只冷冷地对着身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宫女会意,强忍着恶心与恐惧,拿起一旁的锦被,快步走了进去,试图为皇帝和淑妃遮掩一二。
    可她们刚一靠近,那双目赤红早已失了理智的永明帝,竟猛地推开身下的淑妃,如同饿狼一般,朝着那两个年轻的宫女扑了过去!
    “美人儿!又来了两个美人儿!”他口中流着涎水,笑得无比猥琐,“快告诉朕,你们是哪家府上的?瞧着这般水灵,朕定要好好疼爱一番!”
    那两个宫女惊慌失措,急忙扔下了手中锦被,慌忙跑出了正殿。
    永明帝直接追了出来,随意抱住了一旁一个朝臣的女儿。
    “啊!”
    楚寂尘冷声道:“将陛下拉开!”
    侍卫连忙上前,将永明帝拉了开,永明帝不满,疯狂的挣扎着。
    楚寂尘怀中的沈清辞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楚寂尘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即对着永明帝,声音骤然拔高,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利刃:“陛下!别人家的美人,也是你能随意沾染的吗?!”
    永明帝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劝,他身中的媚药,是沈清辞特意让朱雀寻来的顶级烈药,药性凶猛无比,光一个早已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淑妃,根本不够他纾解!
    他荒唐惯了,早已将天下女子都视作自己的玩物,听见楚寂尘的质问,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张狂至极:
    “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天下的美人,自然也都是朕的!”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地上那不着寸缕神志不清的淑妃,脸上满是炫耀与得意:
    “就比如她!她是摄政王楚寂尘新娶的王妃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一样躺在朕的身下,婉转求欢,任朕采撷?哈哈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这才惊骇地发现,神志不清的皇帝,竟是将淑妃错认成了摄政王妃沈清辞!
    沈清辞没有说谎!陛下竟然真的想要……侮辱她!
    沈清辞却窝在楚寂尘怀中,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她下的媚药虽烈,但只会催发人的情欲,让人意乱情迷,却不至于让人眼花到连人都认错的地步。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楚寂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心中一动,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悄无声息地写下了两个字:【是你?】
    楚寂尘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猜到,只伸手,轻轻握住了她在他胸前作乱的小手,指尖在她手心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算是默认。
    沈清辞心中了然。
    原来楚寂尘悄无声息地,还给永明帝也加了料。
    人群中早已是炸开了锅!
    所有朝臣与家眷的脸色,都变得铁青无比,眼中怒火滔天!
    如果说,之前永明帝只是针对摄政王妃沈清辞,他们尚且可以当做一场皇家秘闻来看戏。
    可如今,永明帝那句“天下的美人都是朕的”,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们家中,哪个没有妻子、女儿、儿媳?
    永明帝此言,分明就是将他们所有的女性亲眷,都当成了他可以随时享用的玩物!
    今日可以是摄政王妃,那明日,是不是就轮到他们的家人了?
    一想到自己的妻女可能会遭遇同样的羞辱,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陛下怎能说出如此昏聩无道之言!”
    “视我等臣子妻女为何物?!”
    众人心思各异,议论纷纷之际,楚寂尘终于动了。
    他脸上再无一丝温度,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冰寒与杀意。
    “来人!”他冷声下令,“送陛下回太极殿,传所有太医前去候诊!”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冷冽:“即刻起,软禁陛下于太极殿内!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眼看御林军就要上前执行命令,柳丞相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摄政王殿下!请恕老臣直言,您……有何资格软禁当今陛下?!”
    他声色俱厉,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与寒光。
    楚寂尘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寒:“资格?”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沈清辞的背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凭本王,是先帝亲封,手持可以鞭打当今圣上的金鞭,有监国摄政之权的摄政王!”
    “就凭他楚萧,身为一国之君,却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淑妃做出此等荒唐至极的丑事!”
    “更凭他,竟敢对我的王妃他的皇婶下药,意图不轨!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足以让本王代先帝,行管教之责!”
    “王爷慎言!”柳丞相脸色铁青,急声反驳:“陛下龙体尊贵,方才那般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中了奸人算计,被人下了药!”
    “王爷不先彻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对陛下下此毒手,反而要第一时间软禁陛下,堵住悠悠众口。这……莫不是王爷心中有鬼,心虚了不成?”
    他这话,分明是在暗示,给皇帝下药的,就是楚寂尘!
    楚寂尘闻言,不怒反笑,那笑容里却淬满了冰渣:“心虚?本王何需心虚?”
    “丞相大人提醒的是!”他嘴上说着赞同,眼神却愈发森冷,“下毒之人,当然要查!而且要彻查到底!”
    “不止要查清,陛下究竟中了何种药物,又是何人所下。”
    楚寂尘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射向柳丞相,“更要查清,本王的王妃,又是中了何人的算计!是谁,在这景仁宫内,对她下的药!”
    他抱着沈清辞,缓缓转动轮椅,环视了一圈脸色各异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传本王令!”
    “即刻起,彻底封锁景仁宫!将宫内所有宫女、内侍、嬷嬷,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本王拿下,打入慎刑司,挨个严刑审问!”
    “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大到了可以通天的地步!”
 第128章 我会心疼
    柳丞相脸色铁青,显然对楚寂尘的安排极为不满,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暗藏锋芒:“王爷此举,老臣不敢苟同!”
    “慎刑司乃王爷一手掌控之地,若将景仁宫的人都交由王爷审问,谁能保证王爷不会借机屈打成招,栽赃陷害?又或是……包庇真正的下毒之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在指责楚寂尘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楚寂尘闻言,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逼近柳丞相,强大的压迫感让后者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哦?那依丞相大人的高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楚寂尘的声音冰冷刺骨,“难不成,是要本王将这审问之权,尽数交由丞相大人您来定夺?”
    见柳丞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楚寂尘嘴角的讥讽之意更浓:“丞相大人真是好大的脸面!本王没有资格审,难道你就有资格了?”
    “别忘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景仁宫的主人,当今淑妃,可是你柳文渊的亲生女儿!让你来审?滑天下之大稽!”
    楚寂尘冷笑着,目光如电般扫过柳丞相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既然丞相大人如此担心本王会在私底下动手脚,那好办得很。”
    “来人!”他扬声道,“将景仁宫所有宫人内侍,全部带到金殿之外的广场上!再传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协同审理!”
    “本王,今日便让诸位大人当着满朝文武,以及诸位诰命夫人的面,亲自审问!”
    “如此一来,众目睽睽之下,丞相大人总该……放心了吧?”
    柳丞相紧咬着牙关,将一口老血死死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当众审问,至少能限制楚寂尘的手段,总好过让他将人带回慎刑司,任由他为所欲为。
    “王爷英明。”柳丞相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算是同意了。
    楚寂尘嗤笑一声,再不看他一眼,抱着怀中依旧虚弱的沈清辞,转身便要离开。
    柳丞相见状,愕然出声:“王爷这是……要去往何处?审问在即,王爷怎能先行离开?”
    楚寂尘的脚步顿住,他缓缓回过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我家王妃,乃是此案最大的受害者,本王只希望尽快审问出那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既然本王只想审问出真正的凶手,又因为是受害者的家眷,不好干涉诸位大人的审理,本王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本王相信在场的诸位大人,也相信丞相您的。”他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必无人敢动手脚。再者……”
    他低头,用一种近乎珍视的目光看着怀中的沈清辞,声音瞬间温柔了下来,却也让柳丞相听得心惊肉跳:“本王的王妃,也中了药。虽已服下解药,但媚药伤身,她如今身子虚弱,本王自然要先带她回府好生休养。”
    “等本王安置好王妃,等诸位大人审问出结果。”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冰冷锐利:“本王定自会亲自来发落那对本王的王妃下手的人。”
    “到时候,想必丞相应当不会再阻拦本王了吧?”
    柳丞相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青白交加。
    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然落入了下乘!他越是纠缠审问之事,就越显得自己心虚,仿佛在欲盖弥彰!
    楚寂尘却再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抱着沈清辞,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喧嚣与算计。
    沈清辞窝在楚寂尘怀中,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楚寂尘的眼眸:“柳丞相现在,恐怕牙都快咬碎了。”
    她话音刚落,却发现楚寂尘脸上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森冷与阴鸷。
    沈清辞心中一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上马车,车门刚一关上,楚寂尘便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马车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他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盯着车壁,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与愤怒:
    “沈清辞,你可知罪?”
    沈清辞一愣。
    楚寂尘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此刻竟是燃着熊熊怒火,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额上青筋暴起,却像是不忍弄疼了她,手上力道却是极轻。
    “你知不知道,那种媚药有多伤身子?”他几乎是低吼出声,眼中满是后怕,“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你究竟是有多不信我,觉得我无法安排好一切,竟要走到对自己下药这一步?”
    “在你心里,你的身子,你的性命,就如此不值钱,可以随意拿来当做复仇的赌注吗?”
    楚寂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那双向来沉静如渊的凤眸中,此刻竟是染上了一片猩红。
    沈清辞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他会质问她为何不提前告知计划,想过他会责备她将事情闹大打乱了他的部署,甚至想过他会怀疑她此举是否别有用意……
    却唯独没有想到,他滔天的怒火,竟只是因为——他心疼她。
    心疼她对自己下药,心疼她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她不敢信。
    经历了霍云湛那场撕心裂肺的背叛,她早已不敢再将自己的安危与希望,全然寄托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
    哪怕那个人是楚寂尘,哪怕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她骨子里,只信自己。
    只有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哪怕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才觉得安心。
    见她沉默不语,楚寂尘眼中的痛色更浓。
    他努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可声音却依旧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杀意。
    “我真想……现在就去杀了他。”
    沈清辞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楚寂尘的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杀了霍云湛!”
    “他得到了你,却那般欺你、叛你、伤你!才使得我的清清……如今变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宁愿扎伤自己,也不再敢去相信任何人!”
    沈清辞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他都懂。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与暖流,瞬间涌上眼眶。
    “我……”她声音微颤,“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尝试,尝试着……学会相信你,依赖你。”
    楚寂尘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卑微的希冀。
    但他最终,却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将她的手牵引至唇边,落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声音喑哑得仿佛能揉碎人的心。
    “清清,你甚至……不必相信我,也不必依赖我。”
    “你只需要……好好利用我。”
    “利用我的权势,利用我的一切,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只求你,”他抬起那双赤红的眼,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哀求,“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去做赌注。”
    “因为……我会伤心,会难过。”
    “我会……心疼。”
 第129章 长长教训
    沈清辞心情复杂地跟着楚寂尘回了摄政王府。
    马车一停稳,楚寂尘便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由着暗卫连人带轮椅一并抬了下去。
    他无视周围下人好奇的目光,操控着轮椅一路将她抱回了主院的寝屋。
    柔软的锦被触碰到背脊的瞬间,沈清辞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还不等她彻底放松下来,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燥热感,便如同潮水般,再次从四肢百骸深处,缓缓地弥漫开来。
    “怎么会……”沈清辞秀眉紧蹙,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发软,口干舌燥。
    她猛地看向楚寂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吗?”
    楚寂尘的眸光,在瞬间变得暗沉如渊。
    他缓缓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晚晴等人尽数退下。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寝屋的门被从外面轻轻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亮与声音。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来到床榻边,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致命的蛊惑:“我骗了你。”
    沈清辞一怔。
    “那种媚药,根本没有解药。”楚寂尘的目光如同最深沉的夜,紧紧地锁着她,“先前我给你服下的,不过是能暂时压制药性的药罢了。如今药效过去,它……自然会重新发作。”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手,解开了自己锦衣的系带。
    “唯一的解法,”他的声音愈发喑哑,充满了危险的暗示,“只有一个。”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轻声问道:“清清,你……愿意吗?”
    沈清辞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沸腾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脸,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身体深处那股被药物催发出的渴望,再也无法抑制!
    她和他,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早已行过周公之礼,她还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沈清辞再不多想,猛地伸出双臂,主动勾住了楚寂尘的脖颈,将自己彻底送入了他的怀中。
    楚寂尘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深处却划过一抹深意。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戏谑:“你大概是……小看了自己寻来的这媚药的威力。”
    “不过也好,正好……让你长长教训。”
    ……
    一直到第三次被折腾得昏死过去,沈清辞才终于在迷迷糊糊中,彻底明白了楚寂尘口中那句“长长教训”,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媚药,未免也……太过凶猛了!
    她最后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酸痛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这种引火烧身的蠢事,是真的不能再干了。
    正想着,她便隐隐约约听见外间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是楚寂尘和暗卫。
    只听一个暗卫恭敬地禀报道:“回禀王爷,慎刑司那边已经审问完毕。”
    “淑妃宫中的心腹宫女尽数招供,说是淑妃娘娘亲手将药交给她,命她下在景仁宫的香炉之中。她并不知是何药物,但已将淑妃所赐的药包原封不动地交了出来。”
    “李太医已经查验过,药包之中确有两种药物,一种是致幻的‘南柯引’,另一种,便是王妃所中的顶级媚药‘合欢散’。”
    “景仁宫内的香灰,也已查验过了,里面确实含有这两种药物的残渣。”
    沈清辞听到这番禀报,心中了然。
    这一切,想必都是楚寂尘早已安排妥当的后续。
    只听楚寂尘“嗯”了一声,便再无他话。
    轮椅声缓缓响起,楚寂尘回到了寝屋。
    见沈清辞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眸望着自己,他不由得扬了扬眉,操控着轮椅来到床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沈清辞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全身酸痛,算吗?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
    楚寂尘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那……可记住教训了?”
    沈清辞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服了。
    但随即,她又有些担忧地看向楚寂尘:“王爷……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她中了药,索求无度,他为了替她解毒,也陪着她折腾了一天一夜,会不会……
    沈清辞的话虽未说完,但楚寂尘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眸光瞬间变得暗沉,俯下身,危险地眯起了双眼,声音沙哑:“王妃这是在……质疑本王的能力?”
    “不如,”他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王妃亲自再试试?看看本王,究竟有没有被你榨干,是不是……也不行了?”
    “不不不!不用了!”沈清辞吓得连忙摆手,身子猛地向后缩去,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浑身的酸痛,差点没直接抽过去。
    她觉得这寝屋太危险了,这张床榻,更是龙潭虎穴!
    她连忙正色道:“既然宫中已经审问出了结果,那……那我们是不是该去处理一下后续了?”
    楚寂尘暗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
    他也并未戳穿,只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嗯,是该……好好处理了。”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要挣扎着起身:“那……那我现在就更衣,随王爷一同入宫!”
    楚寂尘却按住了她想要掀开被子的手,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问道:“就这么着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声音低沉而磁性:“难道……不觉得饿吗?”
    “从昨夜到现在,虽说中途……我喂你喝过一些米粥,可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沈清辞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正咕噜噜地唱着空城计。
    她脸颊一热,立刻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溜,连连点头道:“饿!饿的!那……那我们便先用饭!对,先用饭,用过饭再入宫也不迟!”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床边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离开这寝屋,远离这张危险的床榻,做什么都行!
 第130章 如果他假死呢
    午膳摆在了花厅的水榭之中,沈清辞虽然饿,却也有些食不知味,昨日回府之后到现在,她一直不怎么清醒,除了先前听到的暗卫禀报的那些,其他一无所知。
    楚寂尘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也没有多言,只安静地替她布菜,直到她放下碗筷,才起身道:“走吧。”
    再次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沈清辞的心境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车厢内,她蹙着眉头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王爷,我有一事不明。”
    “嗯?”楚寂尘抬眸,示意她说下去。
    “永明帝昏聩至此,竟敢在宫宴之上,对朝廷命妇行此等龌龊之事,甚至还口出狂言,视天下女子为玩物。且他与柳丞相勾结,意图谋害于你,夺回皇权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此昏君,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昨日那些荒唐言论,原封不动地散布出去?让天下百姓,满朝文武都看一看,他们效忠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德不配位的君主!”
    “届时,民怨沸腾,朝野震动。王爷手握先帝御赐的摄政之权,完全可以顺应民意,效仿前朝政变之事,提出废黜昏君,另立新帝!”
    她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她微微顿了顿,思量片刻:“王爷可以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位年幼且母族势力稍稍强大一些,与柳丞相可以有一搏之力的皇室子弟,扶持他登基。”
    “如此一来,既能名正言顺地除去永明帝这个祸害,又能借新帝母族之力,钳制柳丞相,为朝堂带来新的制衡。”
    “即便……即便废帝之事阻力太大,无法成功,将永明帝的丑事宣扬出去,也能让他彻底失了民心!”
    她说完,便满怀期待地看向楚寂尘。
    楚寂尘静静地听着,眼中划过一丝赞许,却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清辞一愣,以为他是觉得此举太过凶险,毕竟“废帝”二字,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意味着一场腥风血雨。
    却不想,楚寂尘开口,说的却是另一番道理。
    “清清此计,狠则狠矣,却也……过于理想了。”他声音平淡,却带着洞察世事的通透,“你小看了人心的复杂,也高估了民意的力量。”
    “寻常百姓,在意的并非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姓甚名谁,也非他是否昏聩荒唐。他们在意的,是赋税是否沉重,是家中是否有余粮,是能否安稳度日,不受战乱之苦。”
    “永明帝登基以来,虽不理朝政,但也正因如此,他并未颁布过任何劳民伤财的政令。”
    “这天下,是我在摄政,所有的政令,皆出自摄政王府。百姓们看到的,是摄政王治下的国泰民安。”
    楚寂尘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在这种情况下,你将他耽于美色、私德败坏的丑事宣扬出去,百姓们听了,至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有几人会真的为了一个好色的皇帝,就冒着谋逆的风险,揭竿而起?”
    “他们不会。”他笃定地说道,“甚至,如果我们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去煽动民意,强行将他们卷入这场皇权更迭的风波之中,他们所憎恨的,只会是扰乱了他们安稳生活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我这个摄政王。”
    沈清辞闻言,如遭当头棒喝,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终究还是以闺阁女子的视角在看问题。
    她只看到了皇帝的无道,却忽略了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
    楚寂尘说得对,百姓求的是安稳。
    只要温饱尚存,谁又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一场虚无缥缈的清君侧上呢?
    她不由得有些泄气:“那……就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下去?”
    “当然不是。”楚寂尘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方才说了,百姓和朝臣出了事,只会怪我这个摄政王。那……如果我不再摄政了呢?”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愕然:“王爷这是何意?”
    楚寂尘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缓缓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如果……本王在护驾之时,不幸遭遇刺客,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又或者……”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直接……假死呢?”
    “一个死了的摄政王,自然……也就不用再摄政了啊。”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假死!
    这个词对她而言,何其熟悉,又何其刺耳!
    但她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却不得不承认,楚寂尘这个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实在是……妙到了极致!
    永明帝想要亲政已久,柳丞相亦是野心勃勃。
    如今,他们之所以能暂时联合,皆因有楚寂尘这个共同的强大的敌人在前。
    可一旦楚寂尘这个最大的威胁突然“消失”,还政于永明帝,那朝堂的格局,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永明帝好不容易得回皇权,定然会想尽办法将其牢牢攥在手中,绝不容旁人染指。
    而柳丞相,又岂会甘心只做一个辅佐昏君的臣子?
    他必然会想办法架空皇权,将永明帝变成他手中的傀儡!
    到那时,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盟必将瞬间土崩瓦解,一场新的更为惨烈的内斗,在所难免!
    而楚寂尘,便可从棋局中抽身而出,隐于暗处,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再以雷霆之势,收复河山!
    “此计……绝佳!”沈清辞忍不住赞叹道,看向楚寂尘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钦佩。
    她刚想说些什么,楚寂尘却又笑了起来,方才那满身的凌厉与算计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副温柔宠溺的模样。
    “放心,”他柔声道,“这只是最后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沈清辞愕然:“为何不用?”
    楚寂尘看着她,眸光满是温柔。
    她羽翼未丰,他如何舍得?
    楚寂尘嘴角弯了弯,出口的话,却变了一副模样:“毕竟,我才刚刚娶到我的王妃,还没过够新婚的日子,我可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第131章 疯子,你这个疯子!
    沈清辞怔住了。
    楚寂尘那句看似轻佻的“舍不得就这么死了”,落在她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早已能听出话语背后的千回百转。
    他分明意有所指。
    她猛地抬起头,撞入他那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一瞬间,她忽然全都明白了。
    什么“还没过够新婚的日子”,不过是他温柔的托词。
    他真正想说的,真正担忧的,是她。
    他知道,她如今虽然贵为摄政王妃,但根基未稳,沈家的旧部尚未完全整合,她自己的势力也还未真正建立起来。
    他若是此刻“假死”退居幕后,看似是给了敌人内斗的机会,实则也是将她这个刚刚找到依靠的孤女,重新推入了狂风暴雨之中。
    届时,没有了他这面最坚实的盾牌挡在身前,永明帝、柳丞相、还有那如疯狗般的霍家,会如何疯狂地反扑?
    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撕成碎片。
    更何况……
    沈清辞的指尖微微蜷缩,想起了霍老夫人那恶毒的诅咒——克父克母克夫的灾星。
    霍云湛战死的消息传来时,这样的流言便已甚嚣尘上。
    若是她刚嫁入摄政王府不久,楚寂尘便又“意外身故”,那这灾星的罪名,便会彻底坐实,成为一把足以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利刃。
    他是不想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些。
    他是不忍心。
    沈清辞的心,在那一刻,被一股滚烫的暖流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涩与感动交织,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她自己都还未曾想到的地方,他早已为她思虑周全。
    “王爷……”她声音微哑,后面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大仇未报,她不敢承诺太多。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只假装曲解了楚寂尘的意思:“我都快要散架了,王爷还没有过够呢?”
    楚寂尘哈哈笑了起来,嘴角弯了弯:“那如何能过得够?”
    ……
    马车一路驶入宫城,直抵太极殿外。
    沈清辞跟着楚寂尘刚一进入殿内,便看见柳丞相早已等候在此,他一身朝服,面色阴沉,显然是收到了消息,特意前来拦截。
    楚寂尘的目光与柳丞相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间,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
    随即,楚寂尘笑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充满了冰冷的讥诮:“丞相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他也不等柳丞相回话,便径直说道:“昨日诸位大人连夜审问,人证物证俱全,皆指认是淑妃指使其心腹宫女,在香炉之中下药。”
    “此事,本王全程并未参与审问,乃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共同主理,想必……丞相大人没有什么异议吧?”
    “丞相大人昨日可是亲口答应,审问出结果后,便将幕后主使交由本王处置。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丞相大人……该不会是想食言吧?”
    柳丞相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正要开口反驳,殿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放肆!分明就是她!是沈清辞那个贱人下的药!”
    永明帝一身明黄龙袍,脸色苍白,眼神却充满了怨毒与疯狂,他从殿后冲了出来,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沈清辞,歇斯底里地吼道。
    沈清辞抬起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陛下?您是说……是臣妇自己跑到景仁宫,在淑妃娘娘的香炉里下了药,然后又让自己中了药,最后还神通广大地将剩下的药包,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了淑妃娘娘的心腹宫女身上?”
    她轻轻蹙起秀眉,一脸困惑:“陛下……是不是太看得起臣妇了?”
    “你!”永明帝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楚寂尘,终究还是不敢直接发作,只恶狠狠地道,“反正就是你!”
    楚寂尘笑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冰冷地看着永明帝:“陛下真正想说的是,此事……是本王操控的吧?”
    永明帝被逼到这个份上,索性破罐子破摔:“难道不是吗?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寂尘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森寒。
    “都退下。”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殿内的宫人内侍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清清,你先去偏殿等我片刻。”他对沈清辞说完,便操控轮椅,缓缓转向永明帝,“本王,想与陛下,好好聊一聊。”
    柳丞相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试图阻止:“摄政王你……”
    楚寂尘猛地转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杀意凛然:“丞相大人也要留下,听本王与陛下的叔侄私话吗?”
    “本王作为摄政王,作为陛下的皇叔,与陛下单独说几句话,应当……没错吧?难不成,”他嗤笑一声,“丞相大人以为,本王还能在这太极殿内,当众弑君不成?”
    柳丞相被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气惊得心头一颤,终究是不敢再多言,只能不甘地看了永明帝一眼,缓缓退出了太极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殿内,瞬间只剩下楚寂尘与永明帝二人。
    永明帝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楚寂尘,色厉内荏地叫道:“楚寂尘!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脖颈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狠狠地扼住了!
    “救……救命……”永明帝双脚离地,脸色瞬间涨成了青紫色,眼中充满了惊恐。
    楚寂尘将他抵在冰冷的龙柱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鄙夷:“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我真想杀你,随时可以动手,根本用不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信不信,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也能毫发无损地走出这座皇宫?你以为,就凭柳文渊那点人马,拦得住我?”
    永明帝被掐得几乎窒息,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满是恐惧。
    “疯子!你这个疯子!”
    楚寂尘闻言,却笑了,那笑容森冷而残酷:“我疯了?不,是你蠢。”
    “你不服气?”楚寂尘松开手,任由永明帝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我告诉你,你为什么蠢。”
    “你若真想要亲政,就该直接向我展现展现你处置政务的能力,让我知道你有能力做好一个皇帝,然后直接来跟我说,你年岁已长,且努力勤勉,可以当得起这天下大任。”
    “我虽为摄政,但这天下,毕竟还是你的天下。只要你有本事有能力,便不愁没有支持者。”
    “可你没有。你选择与柳文渊那样的豺狼为伍,以为能借他之力除掉我。你也不想想……”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我楚寂尘,是你皇叔,双腿已残,且……不能人道,无法有子嗣延续。我便是摄政一生,这江山,最终还是要交还给你或者是你的后人。我能真心辅佐你,保你江山稳固。”
    “可柳文渊呢?”他嗤笑一声,“他身强体健,膝下有子。若我当真出了事,你以为,你能守得住这江山?你以为,他会甘心只做一个辅佐你的丞相?”
    “到那时,你不过是他手中一个随时可以废黜的傀儡罢了!”
    楚寂尘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永明帝瞬间从愤怒与恐惧中,清醒了几分。
 第132章 挑拨离间
    永明帝脸上青白交加,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但他生性多疑,对楚寂尘的忌惮早已根深蒂固,此刻依旧觉得,这不过是楚寂尘挑拨离间的伎俩!
    “皇叔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他冷哼一声,强撑着帝王的气势,“你掌管朝政,大权在握,会甘心将江山还于朕手?你所谓的‘若朕有能力处置朝政,便还政于朕’,不过是诓骗朕的鬼话罢了!”
    楚寂尘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磨殆尽,他本来也的确只是为了挑拨永明帝和柳丞相的关系,虽然永明帝此刻还是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但他相信,永明帝多疑,心里定然已经对柳丞相生了疑,他只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随你。”他声音冰冷,“你大可以继续听信柳文渊的谗言,继续做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你也不用你那被酒色掏空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楚寂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永明帝,“你如今昏聩无能的名声,早已天下皆知!如今又闹出这等荒唐的宫闱丑闻,更是名声尽毁!”
    “此事之后,得利最大的人,究竟是谁?”
    永明帝抬起眼来,目光落在了楚寂尘的身上。
    楚寂尘嗤笑了一声:“我即便是想要做局害你,也绝不可能用我的妻子,我的王妃作为饵。”
    是沈清辞自己对自己下了手,自然不是他。
    “你昨日应当也传召太医查过,那媚药有多伤身,你自然一清二楚!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妻子,我如何舍得?就为了对付一个你?”
    他眼中满是不屑:“不过,你也不像是那愚蠢的,会给自己下这样的虎狼之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你一清二楚!”
    永明帝紧咬着牙关,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他给淑妃的,的确不是什么媚药。
    他给淑妃的香,根本没有什么毒性!
    不是他,也应该不是沈清辞,那是景仁宫,沈清辞不可能有机会将那药粉放到景仁宫的香炉里的。
    所以,只有可能是淑妃。
    永明帝是个蠢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楚寂尘看得一清二楚:“淑妃是柳文渊的亲生女儿!她究竟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她父亲那边,你当真看不明白吗?”
    “你就没想过,这一次的事情,根本就是柳文渊授意淑妃所为?为的,就是让你名声扫地,彻底失去民心,顺便再挑起你我之间的矛盾,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楚寂尘坐在轮椅上,那残疾的双腿并未影响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滔天威压。
    “楚萧,我若真想对付你,有千百种法子,甚至可以直接废了你,另立新君!我之所以还容忍你坐在这龙椅上,不过是看在先帝临终前千叮万嘱的份上!”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杀意:“但你记住了!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你若再敢动沈清辞分毫,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动她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他的目光越过永明帝,仿佛看到了背后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我都会,亲手除掉!”
    ……
    另一边,偏殿之内。
    沈清辞正端坐着品茶,对隔壁正殿中那紧张的气氛丝毫不知。
    柳丞相的目光却如同毒蛇一般,落在了她白皙脖颈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上。
    那是昨夜楚寂尘情动之下,失控留下的印记。
    他骤然发出一声满含鄙夷的嗤笑:“呵呵,真是想不到,当年名满京城的沈家嫡女,定西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如今竟也自甘堕落,成了摄政王榻上的一个玩物。”
    “老夫只是不知,沈将军夫妇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沈清辞闻言,缓缓放下茶杯,抬起眼,那双清亮的凤眸中没有半分羞恼,反而笑意盈盈。
    “丞相大人觉得,何为玩物?”她不答反问。
    柳丞相冷哼一声:“任由男人肆意摆布,予取予求的物件,自然便是玩物。”
    “哦?”沈清辞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若按丞相大人此言,那我倒是觉得,贵为淑妃的柳家大小姐,才更像是陛下的玩物呢。毕竟……”
    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天真又残忍:“淑妃娘娘虽贵为一宫主位,说到底,也还是妾室。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今日宠幸淑妃,明日便可宠幸德妃、贤妃。最重要的是我听闻……应该也不止我听闻,陛下于房事上十分……放得开,夜御数女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如夜御数女这样的游戏,想必淑妃也与陛下玩过吧?”
    “不知丞相大人您,作为淑妃的亲生父亲,看自己的女儿被当做玩物,又是作何感想呢?”
    “你……你放肆!”柳丞相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拍案而起,正要厉声训斥,殿门却在此时缓缓打开。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从殿外缓缓而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元宝。
    “清清,”他看都未看柳丞相一眼,径直来到沈清辞面前,声音温柔,“走吧,随本王去一趟景仁宫,该处置一下昨日之事的罪魁祸首了。”
    柳丞相闻言,脸色骤变,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二人面前:“楚寂尘!你敢!”
    楚寂尘终于抬起眼,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丞相大人这是……想出尔反尔了?”
    “昨日在场的文武百官,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你亲口答应,将下毒主使交由本王处置。怎么?一夜过去,丞相大人就忘了?”
    “连陛下,”他的目光扫过殿外那紧闭的太极殿大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方才都答应了,将淑妃交由本王处理,丞相大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对本王指手画脚?”
    “你可以,”他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充满了威胁,“看看本王,敢不敢。”
    柳文渊紧蹙着眉头,陛下答应了?怎么可能?
    楚寂尘对陛下……说了什么?
    楚寂尘拉着沈清辞的手就朝着景仁宫而去,柳文渊却并未跟上,而是等楚寂尘的身影消失,便直接快步朝着太极殿正殿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就被拦了下来:“柳丞相,王爷有令,让陛下闭门思过,所有人等皆不得探望。”
    柳文渊气急败坏:“我是丞相!”
    侍卫点了点头:“王爷说,柳丞相也不能。”
 第133章 这权力,终究是借来的
    沈清辞跟着楚寂尘来到景仁宫外时,还未靠近,便已听见殿内传来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巨响,夹杂着女子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贱人!沈清辞你这个贱人!还有楚寂尘那个残废!你们给本宫等着!”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停在了殿门外,他并未进去,只是转头看向沈清辞,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淑妃毕竟是女子,本王一个外男,进去总归不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纵容与鼓励:“清清,你进去吧。”
    沈清辞抬眸,正好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淑妃?她毕竟是宫妃,又是柳丞相的女儿。”
    楚寂尘轻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只需记住一点,”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充满了绝对的偏爱与支持,“是淑妃给你下药,人证物证俱全。此事,你占尽了理。”
    “你想打,想骂,想如何刑罚,皆可。”
    “你也可以……顺便挑拨离间一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兴味,“无论是挑拨淑妃与永明帝,还是淑妃与柳丞相,又或是淑妃与她那位好妹妹柳若兰的关系,都随你的心意。”
    “今日,这景仁宫,你说了算。”
    有了他这句话,沈清辞心中再无半分顾忌。
    她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袖,带着琴韵和云澜,昂首阔步地踏入了景仁宫的大殿。
    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片。
    淑妃柳如霜正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一见到沈清辞进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沈清辞!你还敢来?!”她尖叫一声,如同疯了一般,扬起手便要朝沈清辞的脸上狠狠扇去!
    然而,她的手还未靠近沈清辞分毫,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手腕!
    是琴韵。
    琴韵面无表情,手上却微微用力,只听“咔哒”一声,淑妃的手腕便传来一阵脱臼般的剧痛!
    “啊!”淑妃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愈发气急败坏地嘶吼道,“贱人!昨天那媚药!是不是你下的?是不是!”
    沈清辞看着她这副丑态,只觉得可笑。
    她缓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与无辜:“娘娘在说什么胡话?昨日,臣妇可是一直与您待在这景仁宫内,臣妇恪守本分,一直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茶水,熏香都是你们景仁宫的,臣妇如何有机会对您下药?”
    “更何况,”她冷笑一声,转身从云澜手中拿过一卷卷宗,直接扔在了淑妃的脸上,“你那心腹宫女早已招供,是你指使她在香炉中下了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你撒谎!放屁!”淑妃歇斯底里地吼道。
    “淑妃柳氏,心肠歹毒,意图在宫宴之上,对本王妃下药,谋害本王妃清白,污蔑皇室颜面!按我大周律例,当杖责二十,废黜妃位,打入冷宫!”沈清辞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威严。
    淑妃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敢?”
    “我为何不敢?”
    沈清辞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眼中满是讥诮与怜悯,“本王妃来此,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方才在太极殿,陛下与柳丞相都在,对于本王妃要如何处置你,他们……可都没有半句异议呢。”
    淑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不可能!陛下和父亲……他们怎么会……”
    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在淑妃眼中,如同鬼魅:“娘娘觉得,在您这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和我这个摄政王捧在心尖上的王妃之间,陛下和丞相大人,会选择谁呢?”
    “权衡利弊之下,为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去得罪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值得吗?”
    “更何况,”沈清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私语,“我可是亲耳听见,柳丞相说,您不过是他巩固权势的一件玩物罢了。”
    “且昨日,您与陛下那般荒唐的情形,可是不少人都看见了。”
    “殿门被踢开的时候,当时您与陛下可是……”
    淑妃尖叫出声,打断了沈清辞的话。
    她当然知道她昨日与陛下是什么情形,那是她根本不敢提及,甚至不敢回想的场景!
    沈清辞笑了一声:“你名声尽毁,如今成了宫里宫外人人议论的对象。你觉得,你对柳丞相,还如之前那样有用?他只会觉得,你让他在朝中抬不起头来。他已经,放弃你了啊。”
    淑妃彻底崩溃了!她不信!她不信父亲和陛下会如此对她!
    可还不等她反驳,沈清辞已然站起身,对着殿外扬声道:“来人!取刑凳、刑杖来!本王妃要亲自监刑!”
    很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便抬着刑凳和粗长的刑杖走了进来。
    淑妃被死死地按在凳子上,当那冰冷坚硬的棍子,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落在她身上时,所有的不信与侥幸,都在瞬间化为了刻骨的疼痛与绝望!
    “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父亲!”她凄厉地惨叫着,却无人理会。
    “沈清辞!你这个贱人!你是因为若兰才报复我的是不是?你有本事去找她!去找柳若兰啊!”
    沈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娘娘想多了,今日之事,与柳若兰无关,纯粹是因为你对我下了药。”
    “至于柳若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她欠我的,可远不止这区区二十杖。我对她,自然不会是这般小打小闹就能了结的。”
    二十杖打完,淑妃早已奄奄一息,瘫在凳子上如同死狗。
    沈清辞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一旁的书案前,亲自研墨,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一份供词,随即抓起淑妃早已无力的手,蘸了印泥,在那份供词上,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将废妃柳氏,押入冷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她冷声下令。
    做完这一切,沈清辞才款款走出景仁宫。
    楚寂尘依旧等在门外,见她出来,便操控着轮椅迎了上来。
    “都处置好了?”
    “嗯。”沈清辞点了点头,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王爷,你派人盯紧了冷宫和丞相府。若淑妃试图往外传信,立刻拦下。或者……我们可以模仿柳丞相的笔迹,往冷宫里,递一些消息。”
    楚寂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好。”
    他看着沈清辞那双因掌控全局而愈发显得明亮锐利的眼眸,忍不住低声笑道:“自己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如何?”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那当然是……好极了。”
    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权力,终究还是借来的。
    她要尽快,借着楚寂尘的庇佑,组建起一支,完完全全只听命于她自己的势力来!
 第134章 连环计
    景仁宫之事,尘埃落定。
    沈清辞跟着楚寂尘回到摄政王府,心中却并未有半分松懈。
    淑妃柳如霜那句气急败坏的“去找柳若兰”,反倒提醒了她。
    柳若兰这颗毒瘤,一日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她当即便唤来晚晴,低声吩咐:“去找朱雀,让她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手,给我死死盯住柳若兰和丞相府的一举一动。”
    她这么做,一是为了打探柳若兰如今的处境,看看柳丞相会如何处置这个屡屡惹祸的女儿。
    二则……她也想借此机会,亲眼看一看,父亲留给她的这张情报网,究竟有多厉害。
    朱雀的效率,远超沈清辞的想象。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一份详尽的密报,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书案上。
    密报上说,柳文渊从宫中回府后,怒气冲冲地直奔柳若兰被软禁的院落。一进门,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柳若兰的脸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柳文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怒斥,“当初在霍家,为何要去得罪沈清辞那个贱人?!如今她成了摄政王妃,处处与我们作对,你满意了?!”
    柳若兰捂着红肿的脸,又惊又怒,自然不肯就这么认下罪名。
    她尖声反驳道:“这能怪我吗?!当初分明是霍云湛自己起了歹心,冒充霍云霆,爬上了我的床!我发现不对之时,为时已晚,为了家族颜面,只能将计就计!”
    “可那个畜生,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他得了我还不满足,竟还妄想着兼祧两房,将沈清辞也纳入房中!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要怪,就该怪霍云湛贪心不足!”
    “再说了,”柳若兰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不甘,“我之前欺负沈清辞的时候,也没见您阻止啊!沈清辞流产之后,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摄政王府接纳贱人,你也并未说什么啊。”
    “后来不还是您说,将计就计,把她逼到走投无路,好趁机打探出沈家那支私兵的下落吗?谁能想到,她被赶出霍家,转头竟就嫁给了楚寂尘那个残废!”
    柳文渊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盛怒之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放肆!”他怒吼道,“分明是你自己嫉妒沈清辞,才屡屡对她下手的!但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用了。你姐姐被所有人看见她与皇帝荒唐的一幕,又被沈清辞和楚寂尘定死,说她下药,被打入冷宫,前途尽毁!如今,能为我柳家分忧的,便只剩下你了!”
    “为父已经为你铺好了两条路。”柳文渊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残酷,“要么,我即刻将你送入宫中,代替你姐姐,去固宠,去勾引皇帝。”
    “要么,”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阴沉,“我为你制造机会,让你去接近楚寂尘。想尽一切办法,勾引他,成为他的人,从他那里,为我柳家换来一线生机!”
    柳若兰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我不去!”
    “陛下荒唐无道,后宫早已是人间地狱!那楚寂尘……楚寂尘更是个不能人道的残废,我如何勾引他?父亲,您是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除了这两条路,”柳文渊的眼中没有半分父女之情,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你,别无选择!”
    沈清辞看到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柳文渊啊柳文渊,还真是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了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用以巩固权势的货物。
    虎毒尚不食子,他却比虎狼,还要狠毒三分。
    “小姐,”晚晴在一旁看得也是心惊肉跳,“这柳丞相……简直丧心病狂!”
    “他越是如此,对我们便越有利。”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柳若兰心高气傲,绝不会甘心任由她父亲摆布。但她如今势单力薄,想要反抗,便只能……另寻靠山。”
    “而她唯一能想到的靠山,恐怕就只有……霍云湛了。”
    “回霍家,至少比去皇帝后宫,又或者来勾引楚寂尘来得简单。”
    “毕竟,她虽然嘴里说着要和永宁侯和离,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和离,名义上,还是永宁侯夫人。”
    晚晴皱眉:“可霍云湛如今不行了,又无权无势,柳若兰怎么还会看得上他?”
    “她现在是看不上。”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若是……霍云湛重新‘行’了呢?”
    “既然柳丞相想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别人的玩物,那我就偏要让柳若兰和霍云湛这对渣男贱女,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她当即便有了主意,立刻提笔写下一封密信。
    “晚晴,将这封信,传给我们安插在霍府的内应。让他寻个机会,在霍云湛耳边,好好地吹一吹这阵风。”
    ……
    永宁侯府内,霍云湛正因最近发生的事情而烦躁不安。
    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见到了沈清辞,将她引诱到了宫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完全没有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去做,会直接对沈清辞下媚药!
    下媚药也就罢了,竟还失败了!
    这样一来,沈清辞定然彻底不再相信他!
    他想要再接近沈清辞,恐怕也难了。
    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
    “侯爷,您难道就甘心这般坐以待毙吗?”
    “沈清辞如今已是摄政王妃,今非昔比。您之前那般得罪她,以她的性子,一旦她在摄政王府站稳了脚跟,必定会掉过头来,对付您,对付整个霍家!”
    “为今之计,您只有一条路可走!”
    小厮的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那就是,牢牢地抓住柳若兰!只要能让她对您死心塌地,您便能重新与丞相府攀上关系!届时,有丞相大人做倚仗,还怕他一个楚寂尘不成?”
    霍云湛闻言,烦躁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说得轻巧!她柳若兰如今嫌我无权无势,更嫌我……嫌我身有隐疾!她怎么可能还会帮我?!”
    那小厮却神秘一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献上了一条毒计:
    “侯爷身有隐疾,无法人道。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您只需,给柳若兰下些致幻的药物,再寻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事后,您再告诉她,是您的病……已经医好了。如此一来,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侯爷你让人日夜与她欢好,让她尽快有身孕,如此一来,就更能将她……死死地攥在您的手心里了啊!”
 第135章 我又行了
    霍云湛愕然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厮,眼中却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这个计策……
    妙!简直妙极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只要柳若兰怀了孕,无论那孩子究竟是谁的种,在外人看来,那都是他霍云湛的嫡子!
    届时,他不仅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更能将柳若兰、将整个丞相府,都死死地绑在他这条船上!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他永宁侯府后继无人?
    而且……他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柳若兰,自然也就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沈清辞。
    楚寂尘不能人道的事情是真的。
    他若是能够让沈清辞以为他能行,那他让她回头的机会,岂不就更大一些了?
    霍云湛的心中瞬间被一股狂喜与兴奋所占据,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决断,立刻对那小厮吩咐道:“去,将东西都给本侯准备妥当!明日一早,本侯……要去丞相府拜访!”
    第二日,天色刚亮,霍云湛便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亲自登上了丞相府的门。
    书房内,柳文渊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女婿,眉头紧锁,神情间满是不耐与鄙夷:“你来做什么?”
    霍云湛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躬身行礼道:“岳丈大人息怒。”
    “若兰如今,毕竟还是我永宁侯府的夫人,总不能一直待在娘家,惹人非议。小婿今日前来,是特意来接她回府的。”
    柳文渊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他眯起那双精于算计的老眼,一言不发,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霍云湛。
    霍云湛已经不能人道,他绝不可能再让柳若兰回到那个火坑里去蹉跎岁月。
    柳若兰于他而言,还有大用。
    可永宁侯府若是不肯放人,事情也确实有些棘手。
    他还没打算,与霍家彻底撕破脸皮。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让霍云湛放手,只是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霍云湛见他神色变幻,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知道,若不拿出足够的筹码,柳文渊这只老狐狸,是绝不会轻易松口的。
    他当即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信与欣喜:“岳丈大人不必忧心,小婿前些时日寻得一位世外高人,得了一剂神药。如今……小婿的身体,已然大好!假以时日,定能让若兰尽快怀上身孕,为您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他又道:“之前因为沈清辞那个贱人,府中多有误会。如今她已嫁入摄相王府,我霍家,便彻彻底底只有若兰一个女主人。小婿保证,日后定会加倍疼爱她,绝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而且,”霍云湛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婿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一举扳倒楚寂尘与沈清辞的万全之策!”
    他说完,便快步走到柳文渊身边,在他耳畔,将自己那恶毒的计谋,一五一十地低语了出来。
    柳文渊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霍云湛,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霍云湛立刻颔首,信誓旦旦地保证。
    柳文渊捻着手指,沉吟了许久,终于缓缓地摆了摆手,对身后的下人道:“去,将小姐请过来。”
    柳若兰见到霍云湛时,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厌恶。
    “侯爷怎么有空,到我这小院来了?我还以为,自从沈清辞那个狐狸精攀上了摄政王的高枝儿,侯爷您……便再也想不起我这个糟糠之妻了呢。”
    霍云湛也不恼,只将自己身体已然痊愈的说辞,又对她说了一遍,随即温声道:“若兰,随我回府吧。”
    柳若兰冷笑一声:“你觉得沈清辞再也不会回头了,所以……才又想起我来了?”
    霍云湛这次却并未否认,反而直言不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沈清辞嫁给了楚寂尘,你我心中都清楚,她若要借楚寂尘的势力报复,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我们如今,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与其内斗不休,让他人看了笑话,不如暂弃前嫌,联手合作,先想办法,将眼前的大敌除去!”
    “再者,”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若真与我和离,你以为……岳父大人会容许你一直留在丞相府吗?他定会立刻为你物色下一任夫婿。你顶着二嫁之身,你觉得,你找到的下一任,会比我更好吗?”
    柳若兰的心,被他这番话狠狠地刺痛了!
    是啊,凭什么?!凭什么沈清辞那个贱人,二嫁竟能嫁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她柳若兰,堂堂丞相嫡女,却要落得个被夫君嫌弃,被父亲当做棋子的下场?!
    她不甘心!
    但她却也知道,霍云湛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柳若兰的目光在霍云湛身上来回打量,眼中充满了怀疑:“你说……你好了?是真的?”
    霍云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悄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致幻药,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是真是假,夫人……亲自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
    当天傍晚,晚晴就从朱雀那里得到了霍云湛去了丞相府的消息。
    沈清辞听完禀报,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讥诮:“最后,柳若兰可有跟着霍云湛回永-宁侯府?”
    晚晴眼中同样充满了鄙夷,只摇了摇头:“回小姐,没有。”
    “朱雀说柳丞相最后发了话,让柳若兰暂时还是先留在丞相府。说……若是柳若兰当真能怀上霍云湛的孩子,届时,再风风光光地将她送回侯府也不迟。”
    沈清辞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只老狐狸,果然是滴水不漏,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他这是在下注。
    如果柳若兰真的能怀上霍云湛的孩子,证明霍云湛所言非虚,身体确实痊愈,那他便可继续利用这桩婚事,将霍家牢牢掌控在手中,皆大欢喜。
    可如果……柳若兰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那便证明霍云湛是在撒谎。
    届时,柳丞相便可名正言顺地与霍家彻底撕破脸,再为柳若兰另寻高枝。
    而这所谓的高枝,放眼整个京城,除了那荒唐的永明帝,便只剩下……楚寂尘了。
    好一招进可攻、退可守的阳谋!
    只是,沈清辞更好奇的是,霍云湛跟柳丞相说的对付楚寂尘的法子是什么?竟能让那只老狐狸,甘愿冒着风险,再陪他演这一场戏?
    她正凝神思索着,寝屋的门便被轻轻推开,楚寂尘操控着轮椅,缓缓而入。
 第136章 她没有说喜欢他
    沈清辞示意晚晴退下,书房内便只剩下她与楚寂尘二人。
    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尚未完全沉下的天光,霞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有些诧异,自从宫中那场闹剧之后,永明帝被软禁,柳文渊干脆撂挑子称病,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压在了楚寂尘一人肩上。
    这两日,他总是忙到深夜才回,今日……怎么天还未黑,便回来了?
    “王爷今日,回得倒早。”她随口问道。
    楚寂尘闻言,几不可察地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我安插在丞相府的暗桩来报,说霍云湛今日去了丞相府,在柳若兰的院子里……待了许久。”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还……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是……那种动静。”
    沈清辞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朱雀的密报早已送到她手中,丞相府发生的一切,本就在她的操控之中。
    她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看向楚寂尘,明知故问:“哦?那又如何?”
    楚寂尘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操控着轮椅,缓缓滑到她身边,那双深邃的凤眸紧紧地锁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烦躁:“你给霍云湛下的药,药效极好。他……根本不可能再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可今日,他却与柳若兰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这其中,定有蹊跷!”
    沈清辞的注意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她微微歪了歪头,一双清亮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是如何得知,我给霍云湛下的药,药效极好的?”
    楚寂尘浑身猛地一顿,周身那股凌厉的气势瞬间散去,他沉默着,没有作声。
    他的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通透,她缓缓凑近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戏谑:“那药,是出自王爷之手吧?”
    “……”楚寂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急忙解释道,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被戳穿后的慌乱与无措:“你那时已答应嫁给我,是我未来的王妃。”
    “我……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霍家那群畜生欺负,让你孤军奋战?”
    “那药是李太医亲手调制的,无色无味,药性猛烈,却又查不出根源,你放心用便是。”
    沈清辞心道,难怪。
    难怪晚晴能那般顺利地从黑市中寻来如此奇药,难怪那药效会如此之好,起效又那般快。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在暗中为她铺路。
    楚寂尘见她不说话,心中愈发不安,只得继续用那惯会的茶言茶语,明里暗里地贬低着情敌:
    “总之,霍云湛绝不可能有那本事!今日之事,必有蹊跷!”
    “他一边哄骗着柳若兰,想要继续攀附柳丞相;一边又贼心不死,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你。”
    “此等两面三刀、薄情寡义之人,清清你……可千万不要再被他蒙蔽了!”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明明吃醋吃到不行,却还要努力维持着风度,拼命在她面前上眼药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这是……在我面前说霍云湛的坏话?”
    她眉眼弯弯,调侃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般蠢笨之人?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了去?”
    楚寂尘闻言,缓缓垂下了眼帘。
    方才那满身的凌厉与算计,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自卑的脆弱与不安。
    “不是你蠢笨。”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不放心。”
    “毕竟,”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竟是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伤感与惶恐,“你们……曾是青梅竹马,有过海誓山盟。他是你第一个,动了真心的人。”
    “虽然你如今嫁给了我,可我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我总是害怕,怕一觉醒来,梦就碎了,你……也就走了,什么……都没了。”
    他声音低沉,尾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辞看着楚寂尘这副模样,心中明镜似的。
    她知道,他多半是装的。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如海,手腕雷霆万钧,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脆弱不安的一面?
    他不过是算准了她心软,故意摆出这副可怜的姿态,来博取她的同情罢了。
    可偏偏……
    明知是计,她却还是忍不住地……心潮涌动。
    那颗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冰冷坚硬的心,竟因为他这番拙劣的表演,而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
    沈清辞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
    她倾身向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在那双写满了脆弱与不安的眼眸注视下,吻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只是轻轻一触,便要退开。
    可楚寂尘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几乎是在她吻上来的瞬间,他便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将这个吻,狠狠地加深。
    辗转碾磨,攻城略地,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与深深的占有欲。
    直到沈清辞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浑身发软,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他才稍稍松开了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滚烫而急促。
    他却又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眸中,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委屈:
    “果然……”
    “你只是……在同情我,可怜我。”
    “所以才……这般随意地,安慰我一下。”
    沈清辞:“……”
    她真的快要被这个男人的演技给气笑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抬起他那张写满了失落的俊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针见血地揭穿了他的伪装:
    “王爷,您若是再装下去,就要露馅了。”
    楚寂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穿后的窘迫,却依旧嘴硬:“我没有……”
    “好了,”沈清辞打断他,神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王爷,你放心。”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无比:“我与霍云湛,断然不会再有丝毫的可能。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背叛。而他,”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冰寒,“不止是背叛了我的感情。”
    “我,永不可能,原谅他。”
    楚寂尘的心,因她这番话而瞬间安定了下来。
    可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却依旧没有染上爱意的眼眸,心中却又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新的,更为贪婪的酸涩。
    她说了,永远不可能原谅霍云湛。
    却……
    始终没有说,她喜欢他。
 第137章 楚寂尘与人私会?
    沈清辞并不知道楚寂尘心中那百转千回的念头,她见他神色稍缓,便主动将昨日之事和盘托出。
    “霍云湛今日会去丞相府,是我安排人怂恿的。”她声音平静,将自己如何让内应吹风,又如何算准了霍云湛会为了重新拉拢柳家而登门道歉的事情,一一说明。
    “只是……”她微微蹙起秀眉,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唯一不在我掌控之中的,便是霍云湛最后凑在柳丞相耳边说的那番话。”
    “我的人离得远,未能听清。但我看柳丞相的神情,似乎是对霍云湛的提议颇为心动。”
    “霍云湛此人,心思歹毒,诡计多端。他既说有办法对付王爷你,便定然不是空穴来风。”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楚寂尘,“王爷,你……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楚寂尘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那点酸涩瞬间被暖意取代。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润而坚定:“放心,我省得。”
    ……
    隔日,楚寂尘一早便入了宫,府中便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她将自己关在书房,仔细清点着手中的银两田产,以及朱雀呈上来的、关于沈家旧部与暗桩势力的详细名册。
    她必须尽快将这些力量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时,管家却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他躬身行礼,双手呈上一封并未署名的信件,“方才,您名下嫁妆铺子云梦楼的掌柜派人加急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万分要紧之事,需得您亲启。”
    沈清辞接过信,拆开一看,只见素白的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匆忙与震惊之下写就:
    “王爷此刻正在云梦楼天字号雅间,与一神秘女子私会,举止……甚是亲密。”
    沈清辞的眉头瞬间便拧了起来。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管家:“你可确定,这封信,当真是云梦楼的人送来的?”
    管家连忙点头:“回王妃,千真万确。来人持有云梦楼的腰牌,老奴也已派人核实过,确是楼里的伙计。”
    云梦楼,正是她的嫁妆铺子之一。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对信上的内容,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
    楚寂尘若真想私会什么人,何至于蠢到去她自己的铺子里,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其中,必有蹊跷。
    十有八九,是霍云湛或是柳若兰的诡计。
    她的嫁妆产业在柳若兰手中掌管了近一年,虽然她已清理过两遍,却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这分明是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挑拨她与楚寂尘的关系。
    她将信纸随手压在镇纸之下,心中打定主意,绝不理会。
    然而,当她重新拿起账册时,那一个个清晰的数字,此刻却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墨团。
    她心神不宁,脑中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信上的那句“举止甚是亲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憋闷,如同藤蔓般,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会不会,楚寂尘根本不知道云梦楼是她的嫁妆铺子?
    会不会,那书信上说的,是真的?
    楚寂尘对她的确是极好的,可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总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那样的处境和经历,楚寂尘为何……会对她这么好?
    她总觉得,没有任何的好,是没有目的没有理由的。
    那楚寂尘的理由……又是什么?
    楚寂尘已经二十有余,虽然之前楚寂尘说,他一直没有成亲是因为政务太忙,加上那些传闻。
    可传闻不实,楚寂尘没有不行,他身为摄政王,不可能这么多年一个女人都没有……
    她猛地将手中的账册合上。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扬声道:“晚晴!”
    “奴婢在!”
    “备车!我……要去一趟云梦楼!”
    马车在云梦楼的后门停下,掌柜的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他见到沈清辞,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
    “王妃……”
    “带我去。”沈清辞言简意赅,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是。”掌柜的不再多言,领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后院。
    云梦楼占地极大,后院更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清幽,一间间独立的雅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水榭两岸。
    掌柜的指着不远处水榭中央,那间唯一打开着窗户的雅间,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与那位姑娘,就在天一阁内。老奴已为您备好了对面楼上的水云间,那里视野最好,天一阁的窗子也未关严,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跟着掌柜上了对面的二楼。
    沈清辞一进了水云间,就先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透过那道缝隙,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对面的雅间。
    只一眼,她的呼吸便瞬间凝滞了!
    楚寂尘……他真的在里面!
    他身上穿着早上离开时候穿的玄色锦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侧对着她的方向。
    而在他的对面,赫然坐着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容貌清秀,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
    而最让沈清辞瞳孔猛缩的是——
    在那女子的身边,竟还牵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两三岁,扎着两个可爱抓髻的小女孩!
    就在这时,对面的年轻女子似乎说到了什么伤心处,竟突然从椅子上滑下,直接蹲在了楚寂尘的轮椅前。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似乎在哭诉着什么。
    楚寂尘的神情,是沈清辞从未见过的柔和。
    他甚至亲自从袖中取出一块绣帕,递给了那女子,似乎在温声安慰。
    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见状,心疼地抱住女子的脖颈,在她脸上亲了亲,随即,便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楚寂尘的面前。
    她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朝着楚寂尘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什么。
    下一瞬,在沈清辞震惊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目光中,楚寂尘……竟是无比自然地弯下腰,伸出双臂,将那个小女孩,稳稳地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第138章 私生女?
    晚晴也看清了对面的景象,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捂着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慌乱:“小……小姐……那……那个女人是谁啊?王爷他……他怎么会……”
    她急急忙忙地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眼神却冰冷得可怕的沈清辞,声音因为恐惧而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最后的挣扎:“小姐!您别信!今天这封信来得本就蹊跷!对面那个……那个摄政王,说不定是别人易容假扮的!这一定是霍云湛和柳若兰设下的局!”
    沈清辞正要开口,雅间的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猛地推了开!
    霍云湛一身锦衣,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和扭曲的快意,径直闯了进来!
    “霍云湛!你想做什么?!”晚晴吓了一跳,立刻张开双臂,将沈清辞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霍云湛却看都未看她一眼,目光越过她,直勾勾地盯着沈清辞,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沈清辞,没想到啊,在你心里,在你身边这个丫鬟心里,我霍云湛,竟已是这般卑劣无耻之人。”
    他承认道:“没错,是我让掌柜给你传的信。但……我不过是无意间,发现了楚寂尘在此处私会情人,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好心通知你罢了。”
    “是我通知的你,但楚寂尘私会旧情人,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他抬手指了指对面依旧敞开着窗户的雅间,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煽动:“你若不信那是真的楚寂尘,大可以现在就冲下去,与他对质!”
    “再顺便问问他,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的种!”
    “或者,”他笑得愈发疯狂,“你若是不敢,也可以等他出了这云梦楼之后,你再去拦截!你可以装作根本不知道这云梦楼中发生的事情,只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楚寂尘。”
    沈清辞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霍云湛敢这么笃定,说明,对面雅间内的人,应当真的是楚寂尘。
    霍云湛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将一个=足以摧毁她所有信任的真相,残忍地剖开在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知道那个孩子是谁。”
    不等沈清辞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那女子,是兰城边关守将的独女,名叫云瑶。”
    “早在数年之前,楚寂尘还在军中历练之时,便与她相识。后来楚寂尘断了腿,意志消沉,便是这个云瑶,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照顾。”
    “之后楚寂尘数次往返边关,都与她来往甚密。”
    “四年前,云瑶的父亲战死殉国,楚寂尘更是放下京中所有事务,星夜兼程赶往边关,名为安抚忠烈之后,实则……与她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直到先帝驾崩,他才匆匆赶回京城。”
    “回来之后,他便将云瑶安置在了兰城,保护得密不透风。”
    “若非我们的人前段时间为了查探他的底细,费尽心机,恐怕至今都还不知道,他竟早已……金屋藏娇,还有了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女!”
    霍云湛看着沈清辞那张愈发苍白的脸,笑得愈发得意:“沈清辞,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楚寂尘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吧?”
    “别天真了!”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如今对他而言,群敌环伺,内忧外患!按理说来,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成亲。”
    “毕竟,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娶妻,那摄政王妃不管是谁,都定然会被无数人针对。”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娶了你,无非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摄政王妃,需要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幌子,一个可以替他吸引所有火力的靶子!更何况,他还图谋着你沈家留下的那支私兵!”
    沈清辞只觉得自己冷静得有些可怕,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她缓缓抬起眼,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看着状若疯癫的霍云湛,试探地问道:“不可能。人尽皆知,楚寂尘……不能人道。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女儿?”
    “哈哈哈!”霍云湛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若不说自己不能人道,又如何能在娶了你之后,名正言顺地,不与你圆房呢?”
    “你并非是他心悦之人,并非是他想要拼命守护的人。他要娶你,自然得要用一个不会让你怀疑的,名正言顺不和你亲密的理由啊。”
    “因残疾而不能人道,这难道不是……最佳的理由了吗?”
    霍云湛嘴角勾了勾:“不过楚寂尘这一招也挺狠的,他几乎骗了我们所有人。”
    沈清辞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掀起眼帘,神情淡漠地看向霍云湛,随即,竟是缓缓地,嗤笑了一声。
    “那……又与我何干?”
    霍云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楚寂尘即便当真与你口中这位云瑶姑娘才是真爱,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嫁给他,不过是因为被你们霍家逼到走投无路,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倚仗,一个再也无人敢轻易欺辱的身份罢了。”
    “如今,我已是摄政王妃。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足够了。”
    霍云湛看着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中那股精心策划的报复快感,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恐慌与失落所取代。
    他垂下眼,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阿辞……之前霍家的事,都是我们的不是。但我……我做那些,真的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
    他见沈清辞不为所动,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苦笑:“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事实会告诉你真相的。”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不多言,踉跄着转身,消失在了雅间的阴影之中。
    整个房间,瞬间只剩下沈清辞与晚晴二人。
    晚晴看着自家小姐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小姐……我们……要怎么办?”
    “霍云湛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啊?”
 第139章 他有所图,才好
    沈清辞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对面楚寂尘在的那雅间,窗棂的剪影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中。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晚晴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才听见她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自嘲的嗤笑。
    “晚晴,”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答应张媒婆,决定嫁给楚寂尘时,是怎么说的?”
    晚晴一愣,连忙点头:“奴婢当然记得!小姐您说,您要的,只是一个能摆脱侯府、能为您提供庇护的身份和靠山!”
    “是啊。”沈清辞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从一开始,我就想得很清楚。我嫁给楚寂尘,图的,就是‘摄政王妃’这四个字,为的,就是利用这个身份,去报我的血海深仇。”
    “至于楚寂尘他本人,长什么样,是何脾性,能不能人道,府里是不是早已有了别的女人……这些,我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也从未在意过。”
    她缓缓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清明了几分。
    “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已经是摄政王妃,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利用到极致!”
    “至于楚寂尘是不是真的在外面金屋藏娇,是不是早已有了私生女,又是不是娶我回来当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这些,”她顿了顿,一字一顿,仿佛在说服自己,“都……不重要。”
    她话说得决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口处,正一阵阵地传来闷闷的、尖锐的刺痛。
    晚晴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疼不已,忍不住反驳道:“可是小姐……王爷他……他并非不能人道啊!而且,您和他……也已经圆房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
    若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各取所需也就罢了。
    可如今……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扯出一抹苍白的笑:“那又如何?”
    “他对我有所图,才好。”她缓缓说道,像是在说服晚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如果他所图的,只是我这个人,只是我的身子,那对我而言,反倒是……再好不过了。”
    用一副皮囊,去换取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沈清辞说完,再不看那边的雅间一眼,转身便决绝地向外走去。
    晚晴连忙追了上去:“小姐!我们……我们不去确定一下吗?万一……万一对面的人,真是霍云湛安排来骗您的呢?”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沈清辞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因为无论是真是假,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被霍云湛伤害至深,从来就没有想过,再在一个男人身上,绑上自己的一辈子。
    哪怕是楚寂尘。
    哪怕楚寂尘对她极好。
    但不管是楚寂尘对她的好,还是楚寂尘赋予她的这个摄政王妃的位置,也只是属于楚寂尘的。
    楚寂尘能给她,自然就能够随时收回去。
    她得要想方设法地,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让自己强大起来。
    当她能够彻彻底底的不用依靠谁,就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她要什么,都能有。
    且,她得到的那些东西,别人断然,是收不回去的。
    既然已经出了府,沈清辞离开了云梦楼也并未立刻回府,而是让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朱雀那间茶楼的后门。
    朱雀见到她来,神色间并无多少意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
    “少主。”
    “柳丞相那边,可有新的动静?”沈清辞直接问道。
    朱雀躬身回禀:“回少主,柳丞相今日暗中派遣了一队心腹,快马加鞭,前往了南州边关。南州边关,正是沈将军曾经驻守过的地方。属下不知其意欲何为,但已安排了人手,远远地跟了上去。”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那张纷乱的网,在这一刻,似乎被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
    她重生归来,本是为了报霍云湛与柳若兰害她母子惨死之仇。可如今,随着一层层迷雾被揭开,她才发现,这背后,竟还牵扯着沈家灭门的惊天冤案!
    霍云湛和柳若兰,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为沈家翻案!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沈家冤案,霍家、柳家、乃至高高在上的永明帝,都脱不了干系!
    她原本想着,此事牵连甚广,需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可现在……
    如果楚寂尘娶她,真的只是为了竖一个靶子。
    如果他真的另有心爱之人和私生女。
    那她在这摄政王府的日子,恐怕……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安稳。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了。
    她必须想办法,打破眼下朝堂上这微妙的平衡,将沈家的旧事,重新抬到所有人的面前!
    “你将我们布置在京城各处,尤其是朝堂上各个官员身边的暗桩,给我一份清单,我有用。”
    想要打破这朝堂上微妙的平衡,就需得要从此事涉及的一些人身上下手。
    并且是……下狠手。
    她得要先看看他们的势力分布,才好动手。
    沈清辞说着,便又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朱雀面前:“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打探消息,发展势力,都需得要上下打点,所需银两不少。若是不够,你再找我,我来想办法。”
    “是!”沈清辞连忙应下。
    ……
    从朱雀的茶楼出来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沈清辞刚要登上自己的马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巷口的阴影里,静静地停着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玄色马车。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心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她缓缓走上前去,马车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了楚寂尘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干涩地问。
    楚寂尘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方才去云梦楼处理了些事情,路过此地,看见你的马车,猜想你应是在里面,便……在这里等了等。”
 第140章 天下男人都一样
    楚寂尘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天色已晚,是直接回府?还是……想先找个地方用些晚膳?”
    沈清辞强行按捺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脸上重新挂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直接回府吧。府中厨子的手艺,可比外面的好多了,还……安全些。”
    楚寂尘眼中笑意加深,朝着她伸出了手。
    沈清辞的目光在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上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将自己微凉的指尖,放入了他的掌心。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光线昏暗,气氛却因沉默而显得有些凝滞。
    沈清辞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终究是没能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王爷方才……是去云梦楼见了谁?”
    楚寂尘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个故人,早年在边关认识的。”
    故人?
    沈清辞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甚至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哦?是男故人,还是……女故人啊?”
    楚寂尘闻言,终于微微扬了扬眉,他转过头,一双深邃的凤眸在昏暗中紧紧地锁着她,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清……这是在关心我?”
    他在岔开话题。
    沈清辞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不想回答。
    一股莫名的酸涩与自嘲涌上心头,她竟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他没有撒谎骗她。
    沈清辞垂下眼,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只是听闻,云梦楼的糖醋小排乃是一绝。王爷既然见了故人,竟也不招待人家尝一尝楼里的特色菜,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无妨。她以后……都会留在京城了,有的是机会。”
    都会留在京城……
    沈清辞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所以,霍云湛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真的要从此留在京城,留在他的身边了。
    那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句?
    毕竟,霍云湛已知晓了那母女二人的存在。
    以他的卑劣心性,定然会想办法,从她们身上下手。
    沈清辞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无论她与楚寂尘之间将来会如何,眼下,他们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对了,”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今日在各家铺子查账时,遇见霍云湛了。”
    楚寂尘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与她四目相对。
    沈清辞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淡淡道:“他倒也没做什么,还是那些自说自话的陈词滥调,说什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诮:“他还试图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言之凿凿地说……王爷您背着我金屋藏娇,在外面连私生女都有了。”
    “荒唐!”楚寂尘冷声斥道,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他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沈清辞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冷峻,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满是因被人污蔑而起的薄怒与不屑。
    那模样,真诚得……让她几乎都要信了。
    可她亲眼所见。
    她亲眼看见他抱着那个孩子,亲眼看见他对那个女人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
    原来,他也会骗她。
    原来,天下间的男人,当真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深情款款的霍云湛,还是权倾朝野的楚寂尘,在面对自己不愿示人的秘密时,撒起谎来,都是这般的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一股彻骨的寒意,夹杂着浓浓的失望,缓缓地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也好。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这样也好。
    他若对她坦诚相告,她或许还会心软,还会纠结。
    可他既然选择了欺骗,那便证明,在她和他之间,终究还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她不该,也不能,对此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通了这一点,沈清辞心中最后那一丝因他而起的波澜,也缓缓归于平静。
    她垂下眼帘,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声音平淡地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是啊,我也觉得荒唐至极。霍云湛为了离间我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提醒过了,仁至义尽。
    至于他信与不信,要如何处置,那便……再与她无关了。
    回到王府,两人一同用了晚膳。
    刚一放下碗筷,管家便又拿着一张请帖匆匆而来:“王妃,方才兵部尚书府派人送来了请帖,说是尚书夫人三日后要举办赏花宴,特邀您过府一叙。”
    沈清辞接过请帖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我会去的。”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当真要去?”
    “自然要去。”沈清辞颔首,并未有丝毫避讳,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如今想要彻查沈家旧案,兵部尚书……与军中将领关系匪浅,不是吗?”
    “而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这样的宴席之上,霍家的老夫人,还有丞相府的人,想必……也都会在场。”
    “我如今好不容易才坐上了摄政王妃这个位置,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太浪费了?”
    她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决定要快刀斩乱麻,将沈家的旧事尽快掀到明面上来,那么从霍家和柳家这些知情人的身上入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三日后的宴会,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三日时间,好好想一想,如何动手。
    又如何,在动手的同时,将沈家旧事抬到明面上。
    那件事情过去已经一年,恐怕大部分人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得要让他们想起来才行。
 第141章 风波将起
    回到寝屋,沈清辞独自站在窗边,目光穿过婆娑的竹影,落在院中正与管家低声交谈的楚寂尘的背影上。
    她眉头轻蹙,心绪纷乱如麻。
    晚晴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在想方才云梦楼那个女子和孩子的事?”
    沈清辞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却又像是默认般,轻轻点了点头,终究是没有说话。
    她脑中盘旋的,并非是嫉妒或怨恨。
    而是……今夜。
    今夜,她要如何面对楚寂尘?
    自成亲以来,楚寂尘几乎夜夜索求,热情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她一直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付出身体,换取他的权势与庇护,公平合理。
    可今日在云梦楼所见的那一幕,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破了她精心构建的心理防线。
    原来,他并非只有她。
    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人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也会将别的孩子抱在膝上。
    一想到今夜,他刚从那对母女处回来,便又要与自己同床共枕,行那夫妻之事,她心中便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与恶心。
    沈清辞的心头烦躁不堪,她猛地转过身,对晚晴道:“备水,我要沐浴。”
    刚一踏入水汽氤氲的净房,沈清辞便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坠胀感。
    她心中一动,随即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
    葵水来了。
    也好。
    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至少今夜,她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拒绝他的求欢了。
    果然,到了夜里,楚寂尘一上床榻,便熟稔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温热的唇瓣贴上她的耳廓,气息灼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示。
    “清清……”
    沈清辞的身子僵了僵,随即笑着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与无奈:“王爷,不巧,臣妾今日……葵水来了。”
    楚寂尘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在昏暗中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眸,随即微微扬了扬眉,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又没说……一定要做什么。”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喑哑,“就想抱着你,亲亲你,而已。”
    沈清辞心中自然是不信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但既然他给了台阶,她也乐得顺势而下,只勉强应付着,不再言语。
    第二日,沈清辞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借兵部尚书夫人的那场赏花宴,将沈家的旧事,重新抬到明面上来。
    她从自己早已清点妥当的妆奁之中,取出了一支流光溢彩、精美绝伦的赤金点翠嵌红宝的凤凰步摇。
    随即,她将元宝唤了进来。
    “元宝,”她将那支步摇递过去,“你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丞相府,将这支步摇,放到柳若兰的妆奁之中?”
    元宝接过步摇,只看了一眼,便自信地点了点头:“王妃放心!王爷在丞相府安插有人,此事易如反掌!”
    说罢,他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晚晴这才走上前来,眼中满是疑惑:“小姐,这支步摇……不是夫人留给您的遗物吗?怎么……”
    “是。”沈清辞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与冰冷,“不仅是我娘的旧物,更是当年先太后亲手赏赐给我娘的。京中有些年长的诰命夫人,应当都见过我娘佩戴。”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步摇首饰,见过便只是见过,谁又会记得那般清楚?至少,柳若兰那个蠢货,是绝对记不得的。”
    “但这支步摇足够华贵精美,以她的性子,一旦发现,定然会如获至宝,在赏花宴那等争奇斗艳的场合,迫不及待地戴出来炫耀。”
    “我就是要让她,戴着我娘的遗物,去赴那场鸿门宴。”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两日后,我们只需……好好看戏便可。”
    她沉吟片刻,又问道:“晚晴,你可还记得南竹?”
    晚晴闻言,连忙点头:“自然记得!是霍云霆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只是……应该已经死了。咱们之前,不还安排人假扮过他,去霍家给霍老夫人唱过戏,揭露霍云霆其实是霍云湛害死的吗?”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没错。”她点了点头,“这一次,我还要再让他‘死而复生’一次。”
    “你去传信,让之前那名暗卫再准备一次。赏花宴那日,让他戴上南竹的人皮面具,扮作我的随行小厮,与我们一同前往。”
    晚晴虽不知自家小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却也知道这定然又是一场好戏,当即眼睛一亮,兴奋地应了下来,转身便去安排了。
    两日后,天色刚蒙蒙亮,元宝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沈清辞的窗外。
    “王妃!”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属下幸不辱命!那柳若兰今日一早梳妆,果然一眼便相中了您那支步摇,此刻……已经戴在头上了!”
    “好。”沈清辞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儿,已然上钩。
    ……
    兵部尚书府今日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京中但凡有些头脸的贵妇贵女,几乎都收到了请帖,前来赴宴。
    当摄政王府那辆标志性的玄色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时,所有的喧嚣与议论,都在瞬间静止了。
    无数道好奇、探究、嫉妒、艳羡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扇缓缓打开的车门。
    自摄政王大婚以来,这位新晋的王妃便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上一次的宫宴,也只有少数品级够高的诰命夫人才有缘得见,偏偏宴会还未开始便被一场惊天丑闻搅黄。
    众人只听闻她容色绝世,手段了得,却始终未见其人。
    今日,终于能一睹真容!
    在万众瞩目之下,沈清辞在云澜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
    她今日并未穿着繁复的王妃礼服,只一身清雅的湖水蓝广袖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浪花纹样,行走间波光粼粼,宛若凌波仙子。
    发间,也只简单地簪了一支羊脂白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多余的点缀。
    可即便如此,她一出现,便瞬间将满园的姹紫嫣红,都比成了庸脂俗粉。
    那份从容清冷的气度,那张未经雕琢便已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何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会为了她,甘愿舍弃满园春色。
    “恭迎王妃殿下!”
    兵部尚书夫人早已得了信,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引着沈清辞便往早已宾客满座的后花园而去。
    一路上,沈清辞收获了无数复杂的目光。
    她却恍若未闻,步履从容。
    很快,她便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她今日真正的目标——
    霍老夫人,与她身旁,那个头戴着赤金点翠凤凰步摇,正满脸得意地与其他贵妇说笑的柳若兰。
 第142章 掌嘴!
    沈清辞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直直地落在了柳若兰的发髻之上。
    柳若兰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这道冰冷的视线,她猛地转过头,与沈清辞四目相对,那双美眸中瞬间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恶毒与挑衅。
    柳若兰今日,本也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摄政王妃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率先开了口,声音尖利,充满了恶意:“我可没有找你麻烦。”
    沈清辞却并未理会她的挑衅,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王妃只是有些好奇。”
    她声音清越,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贵妇都听得一清二楚:“本王妃若是没有记错,上次在恭王妃的寿宴之上,侯夫人因对摄政王出言不逊,扬言要打要杀,被柳丞相亲自下令禁足。”
    “怎么今日,竟又能出现在这宴会之上了?”
    柳若兰仿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我与侯爷夫妻情深,不过是闹了些小别扭罢了。如今我们早已和好如初,我自然也就不用再受父亲的管束。”
    “我如今,仍旧是永宁侯府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不过是暂时回娘家小住几日。我自己的父亲,自然是管不着我这个出嫁女的!”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和好了?我没听错吧?那永宁侯……不是早就已经不举了吗?这种情况,她还愿意回去?”
    “谁知道呢,兴许是永宁侯府那边,又许了什么好处吧……”
    柳若兰将那些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一张俏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对着众人尖声道:“你们懂什么?!侯爷他不过是因先前纵欲过度,才一时疲软!太医早就说过了,只要好生将养,定能痊愈!”
    “如今,他已经好了!本夫人……已经亲身试过了!”
    她昂着头,脸上满是炫耀与得意,“说不定,本夫人很快便能怀上身孕!到时候,看你们这些长舌妇,还敢不敢在背后嚼舌根!”
    说完,她又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沈清辞,发出一声满含恶意的嗤笑:“不过,霍云霆这种不行,和摄政王的那种不行,可不一样。”
    “一个是能治好的,一个……却是彻彻底底治不好的废人!王妃你,恐怕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为人母的乐趣了!”
    沈清辞脸上的笑意,在瞬间敛去。
    她缓缓站起身,神情淡漠,声音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云澜。”
    “是,王妃。”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的云澜,应声上前。
    “柳氏,妄议皇室宗亲,污蔑当朝摄政王,言辞粗鄙,掌嘴。”
    “你敢?!”柳若兰瞪大了双眼,想也不想便要站起身来,扬手便要朝云澜打去!
    沈清辞却只是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威严:“柳若兰,你是不是忘了,我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你随意欺辱的弟媳。”
    “本王妃,是陛下亲封、玉牒有名的摄政王妃!你以下犯上,本王妃有何不敢?!”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掌嘴这种事,本王妃……又不是没做过。”
    话音未落,云澜已然动了!
    她身形一晃,便轻易地扣住了柳若兰那只率先打过来的手腕。
    柳若兰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还未等她惊呼出声,另一记带着凌厉风声的巴掌,便已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
    云澜本就是练武之人,这一巴掌下去,力道何其之大!
    柳若兰的脸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嘴角更是直接被打破,一丝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狼狈至极!
    “住手!”
    一直冷眼旁观的霍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够了!”
    她站起身,用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沈清辞,语气中充满了长辈不容置喙的威严:“沈清辞!你即便如今已是摄政王妃,却也曾是我霍家的儿媳,曾唤过我一声母亲!我的话,你必须得听!”
    “不要再在这种场合,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哦?”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缓缓转过身,迎上霍老夫人那张写满了道貌岸然的脸,声音清冷地驳斥道:“老夫人这话,可真是黑白不分。”
    “究竟是谁在胡搅蛮缠?又是谁,先挑起的事端呢?”
    她说完,便再懒得与那老虔婆多费口舌,无视她那张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只对着云澜轻轻招了招手。
    云澜会意,松开了对柳若兰的钳制,退回到沈清辞的身后。
    沈清辞目光冰冷地扫过捂着脸、眼中满是怨毒的柳若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是兵部尚书夫人的赏花宴,本王妃给尚书夫人这个面子,不愿在此等场合,大动干戈。”
    “这一巴掌,便只当是……给侯夫人的一个小小的警戒。”
    “若侯夫人再敢上前来,对本王妃或是对摄政王有半分不敬,那就别怪本王妃……不念旧情了。”
    众人看戏看得正兴致勃勃,听沈清辞竟这般轻易地就放过柳若兰了,心中竟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丝遗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好戏就此落幕之时,沈清辞的目光,却又看似不经意地,缓缓落在了柳若兰那支被打得微微歪斜的凤凰步摇之上。
    她微微蹙起秀眉,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怀念:“说起来……侯夫人头上的这支步摇,本王妃瞧着,倒是……眼熟得很。”
    此话一出,一直安静侍立在沈清辞身后的晚晴,立刻便上前一步,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道:
    “王妃!您……您怎么会不眼熟呢?!”
    “这支赤金点翠嵌红宝的凤凰步摇,分明就是……就是当年先太后亲手赏赐给咱们夫人的遗物啊!夫人她……她最是珍爱此物,只有在宫中赴宴之时,才会佩戴!奴婢……奴婢绝不会认错的!”
    晚晴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在场的贵妇之中,不乏一些年长的,此刻经晚晴这么一提醒,再仔细一看,脸色瞬间都变得微妙起来!
    沈清辞的脸色,也在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她猛地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柳若兰头上的步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愤与怒火!
    她厉声质问道:“柳若兰!这支步摇!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当初沈家出事,负责抄家的,乃是京兆府与禁卫军!与你柳家没有半分干系!”
    “为何……为何我母亲的贴身遗物,会出现在你的头上?!”
 第143章 一步一步,引人入局
    柳若兰被沈清辞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盯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什么遗物?”
    她伸手,一把将头上那支沉甸甸的步摇拔了下来,握在手中打量,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你说这个?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得到沈清辞的点头确认后,柳若兰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手一扬,便将那支华美无双的凤凰步摇,嫌恶地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晦气!”
    她抬起眼,阴阳怪气地看着沈清辞,唇边勾起一抹恶毒的笑:“你沈家本就是谋逆叛国的乱臣贼子,满门抄斩,家产充公。区区一支步摇,不知辗转流落到了何处,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或许是你那死鬼母亲生前拿去典当了也未可知!”
    “放肆!”沈清辞厉声喝道,眼中寒芒迸射,“我母亲乃二品诰命夫人,先太后亲赐之物,岂容你如此污蔑!”
    她缓缓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目光如刀,直刺柳若兰心底:“沈家被查抄,家产被查封,此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柳家没有半分干系。可为何,我母亲的贴身之物,会出现在你这位丞相府千金的头上?”
    “这,实在不能不让本王妃……多想。”
    沈清辞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王妃在想,今日能看到的,是这一支小小的步摇。那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在你柳家的库房里,是不是……还藏着更多我沈家的东西呢?”
    “本王妃还在想,既然你柳家明面上并未插手沈家之事,这些东西又是如何落到你手里的?是柳丞相暗中派人,在我沈家出事之后,趁乱进去翻找过什么?还是说……”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
    “沈家的这桩谋逆叛国案,从一开始,就是你柳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将我沈家的某些东西,据为己有?!”
    “你胡说八道!”柳若兰脸色煞白,尖声反驳,“沈家叛国,人证物证俱在,早已是铁案!岂容你在此血口喷人!”
    “是吗?”沈清辞垂下眼,缓缓笑了,那笑容,却比冰雪还要寒冷,“人证物证确凿?可又有谁能保证,那所谓的‘人证’‘物证’,就一定是真的呢?”
    她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尚书府的管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对着兵部尚书夫人匆忙禀报道:“夫人!不好了!府门外……府门外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自称是……是故永宁侯霍云霆的贴身侍卫南竹!”
    “他说……他说他有万分紧急的要事,要求见摄政王妃!”
    “还说,他手中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证明霍家兄弟相残!以及……沈家谋逆叛国一案,乃是天大的冤情!是有人陷害的!”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霍家兄弟相残?沈家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的?
    这一个个消息,简直比刚才那场闹剧还要劲爆百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霍老夫人身上!
    霍老夫人早已猜到那所谓的贴身侍卫是何人,她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反应激烈地尖叫道:“荒唐!简直荒唐至极!今日是尚书夫人的寿宴,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要闹到这里来?”
    沈清辞却缓缓转过头,用一种极度诧异的眼神看着她:“老夫人,您这是在说谁呢?”
    “方才率先挑衅,污言秽语的,不是侯夫人吗?”
    “将我母亲遗物戴在头上,招摇过市的,不也是侯夫人吗?”
    “如今,门外来人,自称是您长子霍云霆的贴身侍卫,要为沈家伸冤,要揭露兄弟相残的内幕。这兄弟相残……莫不是说,我前夫君霍云湛的战死,是……是永宁侯所为?”
    沈清辞的眼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他们……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可您……您作为他们的母亲,听闻此事,为何竟没有半分悲痛与好奇,反而……是如此激烈的愤怒与阻止?您……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不关心真相?”
    “这……实在是有些蹊跷了吧?”
    兵部尚书夫人本就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听沈清辞这么一分析,更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哪里还坐得住!
    她当即便对着众人道:“无妨,这花反正一天两天的也开不败,什么时候赏都行的。”
    “既然人都已经闹到了府门口,是真是假,总要去瞧一瞧才知。诸位,不如……随本夫人一同出去看看,究竟是何情况?”
    其他人心中早已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哪里还能按捺得住,闻言立刻纷纷点头附和:
    “尚书夫人说的是!此事关系重大,我等理应前去一探究竟!”
    沈清辞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率先缓缓站起了身。
    她抬手,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决绝:
    “事关我那惨死的夫君,事关我沈家满门的清白,无论如何,清辞……定是要去看一看的!”
    她说完,便再不等任何人,当先一步,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一群贵妇贵女见状,立刻如同嗅到了腥味的猫儿一般,紧紧地跟了上去。
    柳若兰故意拉着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的霍老夫人,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南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霍老夫人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惊慌与怨毒,“定是沈清辞那个贱人搞的鬼!”
    她紧紧抓住柳若兰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听着!待会儿无论那个南竹说什么,我们都只有一句话——绝不承认!”
    “就咬死了他是假的!是沈清辞找来污蔑我们霍家,污蔑云……霆的!”
    柳若兰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身旁这个眼神躲闪的老妇人。
    她嫁入霍家已近两年,与这位婆母的接触,远比沈清辞要多得多。
    她深知,霍老夫人虽然精于算计,但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极少有如此失态慌乱的时候。
    除非……
    除非那个南竹要说之事,戳中了她最恐惧的秘密!
    来的是霍云霆的贴身侍卫,要揭露的是兄弟相残……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了柳若兰的心头——
    难道,当初真正战死沙场的霍云霆,根本就不是意外身故,而是……而是被霍云湛亲手害死的?
 第144章 自乱阵脚
    柳若兰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虽然在发现枕边人变成霍云湛后,为了自己永宁侯夫人的位置,为了不做寡妇,立刻便选择了装聋作哑,将计就计。
    可这并不代表,她对那个与自己做了近两年夫妻的霍云霆,没有半分情意。
    霍云霆性子温和,待她虽无烈火烹油般的热情,却也相敬如宾,体贴入微。
    与霍云湛那充满算计的恩爱相比,霍云霆的君子之风,反而更让她怀念。
    一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竟可能是被自己同胞兄弟亲手害死,她的心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行人心思各异,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兵部尚书府门外。
    只见府门前的石阶下,一个身着破烂软甲、浑身浴血的男子正被府上的护卫团团围住,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断剑,眼神警惕而倔强,正是霍云霆的心腹——南竹!
    沈清辞看到他,目光一顿,立刻道:“没有错,这的确是永宁侯的贴身侍卫,南竹。”
    “王妃!”那“南竹”看到沈清辞,仿佛看到了救星,眼中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沈清辞立刻高声问道:“南竹!你方才说,霍家兄弟相残,沈家乃是被人陷害,这究竟是何意?!你今日,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明白!”
    “南竹”闻言,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贵妇官员,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回王妃!当初在西陲战场上,战死的根本不是征西将军霍云湛!而是我家主子,永宁侯霍云霆!”
    “属下与侯爷,一同经历了二爷霍云湛设下的埋伏与阴谋!属下亲眼所见,我家主子……惨死于二爷的屠刀之下!而后,霍云湛便假冒了我家主子的身份,扶灵回了京城!”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霍老夫人早已冲上前来,听到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南竹”的鼻子尖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那是我亲生的儿子!我难道还能分不清谁是谁吗?”
    “再者说,”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恶毒,“此事已过去三个多月,你若真是忠心护主,为何直到今日才出现?又为何不先回侯府报信,反而跑到这人多口杂的宴会门口大放厥词?”
    “这分明……分明就是你与沈清辞这个贱人串通好了,故意设下的阴谋!”
    “南竹”捂着不断渗血的胸口,抬起那双赤红的眼,眼中充满了失望与痛苦:“我没有去找霍家吗?我去了!”
    “数日前的一个深夜,我拼死逃回京城,第一个去见的,便是您!老夫人!我将一切都告诉了您,求您为我家侯爷伸冤!可您呢?!”他凄厉地质问道,“您非但不信,反而立刻下令,要将我抓起来!”
    “我察觉到您的意图,这才拼死逃了出来!”
    “这些时日,我一直东躲西藏,今日听闻摄政王妃在此赴宴,知道王妃您心善且与我家侯爷素无仇怨,且之前听闻您前段时间在霍家经历的事情,知道您同样也是霍云湛假冒霍云霆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所以,我才着急忙慌跑了过来,想求王妃,给我家主子一个公道。”
    “你血口喷人!”霍老夫人气急败坏,“你既然说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啊!”
    她笃定南竹拿不出证据,愈发嚣张地闹了起来:“拿不出来吧?!这一切,根本就是沈清辞那个贱人的阴谋!”
    “南竹”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本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札记,高高举起,就要递呈给沈清辞:“王妃明鉴,这是我家侯爷平日里记录日常的札记,上面写明了自己被霍云湛算计害死的全部过程,请王妃查看!”
    霍老夫人一看见那本熟悉的、沾满血迹的册子,瞬间如遭雷击!
    她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失声尖叫道:
    “不可能!这东西……这东西上次不是已经给了我吗?我……我亲眼看见它化为灰烬了的!你这本,又是从哪里来的?”
    话一出口,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悔恨!
    晚了。
    沈清辞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清亮的凤眸死死地盯住霍老夫人,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上次……已经给了您?您……还亲眼看见它化为了灰烬?”
    “老夫人,您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南竹从未去找过您吗?”
    周围的宾客瞬间炸开了锅,看向霍老夫人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霍老夫人紧咬着牙关,知道自己已是百口莫辩,只能强行补救:“他……他之前是来找过我!”
    “可他说的那些什么兄弟相残、交换身份的鬼话,我一听便知是假的!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既然是假的,那我自然要处置他这种散布谣言、意图挑起事端的奸佞小人!”
    “哦?”沈清辞笑了,那笑容,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所以,老夫人的意思是,您根本就未曾查验过他所言真假,也未曾看过他呈上的证据,就只因为您‘觉得’是假的,便直接将证据烧了?还要私下将人抓起来处置了?”
    “他污蔑朝廷命官!难道不该处置吗?”霍老夫人色厉内荏地吼道,随即对着身后的侯府侍卫厉声下令,“来人!将这个冒牌货给我就地拿下!”
    “我看谁敢!”
    沈清辞骤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南竹”身前,她缓缓拔下发间那支羊脂白玉簪,簪尖冰冷,直指众人!
    “如果只是霍家的家事,霍老夫人想如何处置,本王妃不想管,也管不着。”
    “但,”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此事,事关我亡夫之死,事关我沈家满门的冤屈!本王妃却是管定了的!”
    “霍老夫人的举动,实在是令人怀疑啊。”
    “不管他是真是假,所说之事是真是假,至少也得要让人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吧?”
    “霍老夫人也不查,就要急着将人拿下,实在是匪夷所思极了啊。”
 第145章 攻心为上
    “王妃说得是!此事疑点重重,确实该交由官府详查!”
    “没错!若沈将军真是冤枉的,我等也不能坐视不理!”
    周围的宾客纷纷点头附和,舆论的天平,已然彻底倒向了沈清辞。
    沈清辞缓缓转过身,用那双清冷而锐利的眼眸,看向早已气得说不出话的霍老夫人和脸色铁青的柳若兰,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压迫感:
    “老夫人,侯夫人,你们若是觉得,这位‘南竹’是我安排来故意构陷霍家之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直接报官吧。”她淡淡地说道,“将人交给顺天府尹,让他来审,让他来查。是非曲直,黑白对错,自有公断。”
    霍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柳若兰一把拉住了。
    柳若兰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切地说了句什么。
    霍老夫人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那就报官!”
    沈清辞看了一眼心思各异的婆媳二人,不再理会,转而对那“南竹”道:“你且放心随官差去。”
    “你若所言皆是属实,即便枉死之人并非我夫君霍云湛,单是为了我沈家满门的清白,本王妃……也定会为你,为霍云霆,查明真相,讨回公道!”
    “多谢王妃!”南竹感激涕零地应下,随即在护卫的押送下,昂首离去。
    沈清辞对着兵部尚书夫人遥遥一福,声音里带着歉意:“尚书夫人,今日之事,皆因清辞而起,扰了您的赏花宴,实在是罪过。如今事关沈家冤案,清辞也再无心情赴宴,便先告辞了。”
    尚书夫人连忙摆了摆手,她今日可是看了一场大戏。
    这赏花宴什么的,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王妃这话说的,我还是那句话,花期还有一段时间呢,花什么时候都能赏,还是王妃的事情最为要紧。我们下次,再找机会聚一聚就是。”
    沈清辞同她略一点头,便带着晚晴和云澜,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缓步离开。
    沈清辞一走,霍老夫人脸色立马变了,沈清辞这贱人,肯定是先走,去找机会见那南竹去了!
    霍老夫人和柳若兰也立刻寻了个由头,匆匆告辞。
    霍老夫人径直回了侯府,而柳若兰,则登上了返回丞相府的马车。
    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巷口,却突然被拦了下来。
    柳若兰不耐烦地打开了马车车门,正要呵斥,却看见沈清辞正一袭锦衣,静静地坐在对面马车上,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沈清辞!你又想做什么?!”柳若兰厉声质问道。
    沈清辞却笑了笑,抬眸看向柳若兰:“没什么。只是觉得,既然枉死之人是霍云霆,那侯夫人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总该……比我这个外人,更有权知道一些真相。”
    她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那本早已被收缴为证物的、染血的札记,递了过去。
    柳若兰的眼中瞬间充满了警惕与厌恶:“你又想搞什么鬼?!”
    “我的确有我的打算。”沈清辞毫不避讳,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曾亲身经历过一次丧夫之痛,那滋味,当真是痛不欲生。我自然也想……让侯夫人您,好好地再体验一次。”
    “看你痛苦,我就高兴了。”
    “你!”柳若兰气得浑身发抖,“你我情况不同!我自然不可能像你那般要死要活!”
    “是吗?”沈清辞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说的也是。”
    “毕竟,明知枕边之人早已不是霍云霆,侯夫人您也能毫无芥蒂地,与那冒牌货夜夜承欢。”
    “想来,你们那近两年的夫妻情分,也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将那札记又往前递了递,“虽然如此,霍云霆在这札记上,却还是……好多次的提到了你。”
    “你还是早些看了吧。看完,我还要将这关键的证物,送回顺天府呢。”
    柳若兰沉默了许久,眼中情绪翻涌,最终,还是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将那本札记接了过来。
    她翻开札记,入目的,果然是霍云霆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只是字迹比平日里潦草了许多,想来是边关军务繁忙,无心细写。
    前面记载的,大多是些边关的风土人情与军中琐事。
    偶尔,只有一两句,会提到她。
    “今日得了一块上好的暖玉,色泽温润,正合若兰。待回京,定要寻个巧匠,为她雕一支玉簪。”
    “军中操练,见将士们耍枪弄棒,想起若兰不喜我舞刀弄枪,说杀气太重。唉,她总归是娇养的女儿家……”
    字里行间,皆是些平淡琐碎的日常,却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温柔与惦念。
    越往后翻,字迹便越是凌乱,仿佛书写之人的心境,已是惊涛骇浪。
    “湛弟他……他为何要对我下手?!为什么?!我竟要死在自己亲兄弟的手里……”
    “若兰……若我死了,她该怎么办?她性子娇气,又素来奢华惯了。”
    “若不再是永宁侯夫人,没了倚仗,往后的日子……定然艰难……”
    “我好悔……当初不该……不该不听父亲的话……”
    柳若兰看着札记上的内容,握着册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不想在沈清辞面前失态,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来。
    她缓缓合上札记,声音艰涩地问道:“这东西……我能带走吗?”
    沈清辞摇了摇头,神情淡漠:“恐怕不能,此乃重要证物。”
    “不过,等顺天府审问完南竹,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说不定……侯夫人可以让你父亲,想想办法。”
    柳若兰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将那本札记还给了沈清辞。
    “走吧,回府。”她声音沙哑地吩咐道。
    马车的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了沈清辞探究的视线。
    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柳若兰再也抑制不住,捂住嘴,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之声。
    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手中那方精致的丝帕。
 第146章 她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另一辆随行的马车上,晚晴看着自家小姐的侧脸,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解。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多此一举?”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本札记,给柳若兰看做什么?”
    “您不是说,她应该早就知道真正的霍云霆已经死了吗?可她之前也没有半分难过啊,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本札记,就突然伤心了?”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知道他死了,和知道他是被如今的枕边人——霍云湛,亲手害死的,这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柳若兰与霍云霆毕竟做了近两年夫妻,即便情分不深,也不可能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之所以在发现霍云湛冒名顶替后,还能那般心安理得地与他厮混,不过是审时度势,为了要一个孩子,为了巩固她侯夫人的地位罢了。”
    “你觉得她刚才看了那本札记之后,没有太大的反应,不过是因为我在罢了。她不愿意当着我的面,泄露自己过多的情绪,害怕我嘲笑她。”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但那上面的内容,可是我为她精心准备的。字字句句,都足以在她心里,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
    “一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曾经的丈夫,临死前还在为她的将来担忧时,你觉得,她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晚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担忧地问道:“那……那个南竹怎么办?”
    “他毕竟是假的,是咱们的人易容的。如今被送去了顺天府,万一……万一审问起来,岂不是立刻就要败露了?”
    “怕什么?”沈清辞却笑了,眼中满是成竹在胸的自信,“不会的。”
    “我已传信给朱雀,让她安排好一切。只需让那个假的‘南竹’,在公堂之上一口咬定,霍云霆就是被霍云湛所害,随即再装作不信任审案之人,宁死也不愿再多透露半句便可。”
    “然后,”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再安排人,冒充霍府的家将,去‘劫狱’。”
    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只要‘南竹’被人从天牢里劫走,那这件事,就成了一桩无头悬案。到时候,各方势力,自然会开始互相猜忌。”
    “寻常百姓会以为,是霍家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霍云湛知道不是他做的,便会怀疑是他母亲,是柳若兰,甚至……是你我,是摄政王。”
    “而霍老夫人呢,她会怀疑是霍云湛,或者是……我。”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总之,我只需将这颗棋子扔出去,便足以搅乱一池春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她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南竹’的出现,已经将沈家冤案,重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我今日当众表明了要彻查此案的决心,我如今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那些与沈家之事有关的人,定然会开始慌乱。”
    “他们即便是自以为当年掩盖得再好,也必定会想办法再去确认一番,抹去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而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机会。”她看向晚晴,“朱雀安插在京中各府的眼线,此刻,便是我们最锐利的眼睛。”
    “他们会盯紧京中所有朝臣,一旦他们暴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就会被我们的眼线抓住。”
    ……
    马车行至摄政王府门口,恰好遇见了楚寂尘的马车也刚刚停下。
    沈清辞下了车,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从马车上下来。
    楚寂尘一见到她,脸上的清冷便瞬间融化,他操控着轮椅来到她身边,眉眼间带着笑意:“本王听闻,王妃今日在尚书府,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戏是好戏,”沈清辞眉眼弯弯,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只是,后续还需要王爷多帮衬着些。”
    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心中却是一片凉薄。
    也罢。
    既然他早已金屋藏娇,将她当做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靶子。
    那她,便索性将这场戏唱得更真一些,好好地利用他,利用他这滔天的权势。
    等她为沈家翻了案,报了仇,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从此,一别两宽,再不相干。
    楚寂尘不知她在想什么,眼中满是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纵容:“哦?我的王妃,想要本王……帮你做些什么?”
    沈清辞顺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姿态亲昵,语气却公事公办:“我准备寻个机会,派人劫狱,将那个假的南竹从顺天府大牢里弄出来。只是……我担心我的人手脚不够干净,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反而不美。”
    “小事。”楚寂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一口应下,“此事,交给我便是。我保证,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任谁也查不出半点痕迹。”
    “还有。”沈清辞眨了眨眼,继续得寸进尺,“今日之事一出,我已当众表明要彻查沈家旧案的决心。那些当年参与其中的人,定然会心生慌乱,说不定……会想办法去确认自己是否留下了首尾。”
    “所以,我想请王爷帮忙,动用您的力量,帮我……盯紧了所有可能与沈家之事有关的人。”
    她心中暗道,朱雀的情报网虽说不差,但此事关乎沈家满门血海深仇,容不得半分错漏。
    多一个楚寂尘的力量,便多一重保障。
    “好。”楚寂尘依旧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转头,对着身后空气中某处淡淡地吩咐道:“元宝,都听见了吗?按王妃说的去办。”
    “是!”暗处传来元宝恭敬的回应。
    沈清辞的目的达到,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甜美的笑容。
    她主动绕到楚寂尘身后,接替了侍卫,亲自推着他的轮椅往王府内走去。
    “多谢王爷。”她声音娇软,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王爷对清清真好。”
    楚寂尘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近在咫尺的清雅馨香,忍不住地低低笑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与满足。
 第147章 棋局内外,各自为谋
    回到主院,沈清辞便径直去了寝屋,将自己埋首于一堆堆的账册之中。
    楚寂尘并未离去,竟也让管家将今日尚未批阅完的奏折密报,尽数搬到了寝屋的另一张书案上,与她隔着一架博古架,各自处理着事务。
    屋内的光线温暖而静谧,只有两人偶尔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沈清辞的心思,却并未完全放在账册上。
    她抬起眼,透过博古架的缝隙,看向对面那个正垂眸专注批阅奏折的男人,心中有些好奇:“王爷今日……为何不去自己的书房?”
    楚寂尘闻言,头也未抬,唇边却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本王喜欢……待在有你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在安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哪怕只是这样,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本王……也觉得心中欢喜。”
    沈清辞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试探:“王爷处理的可都是朝中机要。就这般放在我面前,难道……就不怕我偷看?”
    “呵。”楚寂尘终于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与纵容。
    他随手拿起手边一份盖着“机密”朱印的奏折,直接隔空递给了她。
    “不必偷看。”他声音含笑,“清清想看,随时都可以。这摄政王府,本就是你的天下。”
    沈清辞看着他递过来的奏折,心中愈发复杂。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楚寂尘躬身行了一礼,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
    楚寂尘见状,便对沈清辞道:“你先看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操控着轮椅,与管家一同出了书房。
    沈清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奏折,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将奏折放回了原处。
    她缓缓站起身,对着门外候着的晚晴,低声吩咐道:“晚晴,你传信给朱雀,让她……再替我寻一些避子药来。”
    “小姐?!”晚晴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可是……王爷不是已经让李太医为您准备了男子服用的避子药了吗?”
    “奴婢听李太医说,那药方他已研制得差不多了,虽说不能百分百保证,但药性温和,对王爷的身体并无大碍。王爷自己都说了,是药三分毒,小姐您……又何必再伤害自己的身子?”
    沈清辞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凉薄与决绝。
    “晚晴,我只是……不愿将‘孩子’这件事的主动权,交到任何一个男人的手上。”
    “对他们而言,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或许并无太大分别。可对我们女人来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差别,却是天壤之别。”
    “当初,我之所以那般果断地打掉与霍云湛的孩子,便是因为,我不愿被一个孩子,捆绑在我早已不爱的男人身边,任由他拿捏摆布。”
    楚寂尘……
    云梦楼里,他抱着那个孩子时,那份自然而然的亲昵与温柔,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根刺一日不除,她心中那些尚未了结的血海深仇一日未报,她便……不可能,为他生下孩子。
    晚晴看着自家小姐那决绝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心疼地应了下来:“是,奴婢明白了。”
    ……
    第二日,楚寂尘果然给沈清辞带来了新的消息。
    “我的人,已经按照你的计划,将那个假的‘南竹’从顺天府大牢里‘劫’了出来。”
    沈清辞抬眸:“可还顺利?”
    “嗯。”楚寂尘点了点头,唇边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只是,昨夜动手的,可不止我的人。”
    沈清辞心中一动,立刻便猜到了:“是哪方的人马?柳丞相?还是……霍云湛?”
    楚寂尘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清清不妨猜一猜。”
    “是霍云湛。”沈清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柳丞相老谋深算,此事疑点重重,他不会轻易出手。”
    “而霍老夫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只想息事宁人。唯有霍云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做贼心虚,最关心‘南竹’的死活,自然会第一个坐不住。”
    “清清猜对了。”楚寂尘笑了起来,“他派去的人虽然不少,但皆是些乌合之众,自然不是我的人的对手。如今,那个假的‘南竹’,已被我安顿在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霍云湛劫狱不成,想必是气急败坏,今日一早便派人去顺天府衙问责了。”
    沈清辞闻言,嗤笑一声:“他自然是怕的。无论他知不知道这个‘南竹’是真是假,我这么一闹,如今整个京城,恐怕都已认定了,是他霍云湛兄弟相残,害死了霍云霆,又冒名顶替。”
    “如今,就看……柳家的态度了。”
    她去柳若兰面前挑拨了一番,柳若兰若想彻底摆脱霍云湛,摆脱霍家这个泥潭,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
    她完全可以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装作被霍云湛蒙骗至今,以此来博取同情,顺利和离。
    “就是不知,”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柳若兰她……舍不舍得了。”
    毕竟,那对渣男贱女,如今又和好如初了呢。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
    然而,沈清辞的关注点,却已然从霍家的内斗,转向了更高处的棋局。
    她缓缓抬起眼,看向楚寂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比起柳家的态度,我其实……更关心另一个人的反应。”
    “永明帝。”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两日,京中闹出如此大的风波,‘南竹’更是当众指认霍云湛杀兄夺爵。这些事,想必……早已禀报给陛下了吧?”
    “他,是何态度?”
    这才是整个棋局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环。
    永明帝与霍云湛、柳丞相早已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如今霍家出了这么大的丑闻,甚至牵扯到了“欺君”与“谋逆”的大罪,永明帝的态度,将直接决定这盘棋接下来的走向。
 第148章 帝王心术
    楚寂尘闻言,眸光瞬间变得森冷无比,唇边却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他?他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关于霍云湛冒名顶替之事,早在状元楼那场闹剧之后,便已传入宫中。永明帝……也早已私下召见过霍云湛了。”
    楚寂尘的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在沈清辞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王爷的意思是……陛下他,从一开始,就知晓霍云湛的真实身份?”
    “嗯。”楚寂尘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暗沉,“恐怕,还不止是‘知道’这么简单。”
    沈清辞愈发不明所以。
    楚寂尘看着她困惑的神情,耐心地为她抽丝剥茧,揭开这盘棋局之下,最阴暗的真相。
    “清清,你仔细想一想,”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穿透力,“从霍云湛和永明帝对‘沈家私兵’的关心程度来看,他们之间,必定早有勾结。”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初霍云湛之所以会害死霍云霆,冒名顶替,这个主意,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而是……永明帝,亲自为他铺的路。”
    沈清辞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处直冲头顶:“怎么会……?!”
    “为何不会?”楚寂尘冷笑一声,“沈家出事,是在一年前。下旨满门抄斩的人,是永明帝。”
    “而从我们如今掌握的证据来看,霍家,尤其是霍云湛,也深度参与其中。”
    “你不觉得奇怪吗?”
    “霍云湛当时不过是侯府次子,他凭什么能参与到构陷朝廷一品大将军的惊天大案之中?”
    “又凭什么,能得知‘沈家私兵’这等连我都未曾听闻的秘辛?”
    “除非……”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是永明帝,因为你与霍云湛的这层特殊关系,而主动找上了他。”
    “这也就能完美地解释,为何霍云湛会背叛沈家,为何他又如此笃定地,认为你手中握有那所谓的‘调兵令’!”
    沈清辞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无数之前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与楚寂尘的猜想,一一印证!
    楚寂尘看着她那张愈发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永明帝此人,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昏聩荒唐、沉迷酒色的模样,但他毕竟生于皇家,长于深宫,自小接受的便是最顶级的帝王心术教导。”
    “他,绝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傻子。”
    “他如今这副模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迷惑我,想让我对他放松警惕,好趁机……从我手中夺回皇权。”
    “他若想夺权,便需要助力。霍家手握兵权,自然是他拉拢的对象。”
    “而霍云湛野心勃勃,又恰好是你沈清辞的未婚夫婿……在永明帝眼中,这便是一颗再好不过的棋子。”
    “他必定是向霍云湛许诺了什么。说不定,就是这‘永宁侯’的爵位。所以,霍云湛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之前,你故意放出‘私兵’的诱饵,没过多久,永明帝便得到了消息。”
    “我原先也以为,是柳文渊在其中转达。但如今看来……”楚寂尘的眼中满是讥诮,“以永明帝对霍云湛那不加掩饰的利用与鄙夷来看,他们之间,恐怕早有直接联系。”
    沈清辞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了,一切都对上了。
    如果永明帝才是这背后真正操控棋盘的人,那她之前的许多谋划,就显得太过浅显了。
    她的敌人,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强大和可怕。
    但……
    沈清辞缓缓握紧了双手,眼中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无论这幕后的黑手是谁,无论是霍家,还是柳家,亦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永明帝!
    他们,都是害死她满门亲族的罪魁祸首!
    她一个,都绝不会放过!
    楚寂尘见沈清辞的脸色骤然变得冰冷,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近乎决绝的凛冽气息,知道她心中定是掀起了滔天恨意。
    他连忙伸出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入掌心,声音放柔,试图安抚她:
    “清清,你放心。”
    “永明帝如今已被我彻底软禁在太极殿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无论是柳文渊,还是霍云湛,都绝无可能,再与他有任何联系。”
    沈清辞听到楚寂尘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眉眼间是对她的关切与安抚,不得不说,嫁给楚寂尘这条路,她选的是无比正确的,楚寂尘权倾朝野,能够帮她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嫁给楚寂尘,想要依靠她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一步,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至少,将永明帝这个皇帝软禁起来,她就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她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云梦楼里,他对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孩子时,那同样温柔的神情。
    沈清辞睫毛轻轻颤了颤,为了沈家的血海深仇,为了那枉死的上百条冤魂……她别无选择。
    她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她要继续扮演好一个“深信”他的摄政王妃,继续留在他身边,利用他,利用这滔天的权势,去打探更多的消息,去为她的复仇,铺平道路。
    思及此,她缓缓地回握住他的手,脸上重新挤出一丝浅笑。
    楚寂尘看着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微一刺,却也并未点破。
    他只当她是因沈家之事而心绪不宁,接着说道:“永明帝这条线,暂时被我掐断了。霍云湛又闹出‘兄弟相残’这等丑闻,如今京中对他已是骂声一片。我猜……”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霍云湛与柳文渊,很快……便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着他们……自乱阵脚便可。”
 第149章 找个饵
    沈清辞静静地等待着永明帝与霍云湛的反扑。
    她知道,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赏花宴上的奇耻大辱,只会让他们像受伤的野兽一样,酝酿着更疯狂、更恶毒的反扑。
    只是,她不愿意等得太久。
    被动地等待,永远不如主动地出击。
    与其等着他们来设局,不如……由她来亲手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只能乖乖跳进来的陷阱。
    她抬起头,看向书案对面正垂眸批阅奏折的楚寂尘,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王爷,”她轻声开口,“近来府中有没有什么由头,可以大宴宾客?”
    楚寂尘闻言,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兴味:“哦?我的王妃,这是想做什么?”
    沈清辞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楚寂尘听罢,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安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悦耳。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操控着轮椅来到她身边,眼中满是赞许与宠溺。
    “想要给他们制造机会,引蛇出洞,并且确保他们一定会闻风而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书案上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其实……很简单。”
    沈清辞洗耳恭听。
    楚寂尘缓缓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眼下,能让永明帝和柳文渊那群人,彻底失了分寸、激动跳脚的事情,大概……只有两件。”
    “都与本王有关。”
    “其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静置在轮椅上的长腿上,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是本王这双废了多年的腿,突然……有救了。”
    “其二,”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声音变得沙哑而暧昧,“便是……王妃你,突然诊出了喜脉。本王……后继有人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瞬间便明白了楚寂尘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个主意,实在是……太绝了!
    楚寂尘之所以能稳坐摄政王之位,一方面是他手握重权,无人能敌;而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他“双腿已残”、“不能人道”这两个致命的“软肋”,才让永明帝和朝中那些老狐狸,对他稍稍放下了一些戒心。
    可一旦,他不再残疾了呢?
    一个身体康健、权倾朝野、又深得军心的摄政王,那对永明帝而言,将不再是辅政的皇叔,而是悬在他头顶上,随时可以取而代之的催命符!
    届时,无论是永明帝还是柳文渊,都必定会彻底疯狂!
    至于孩子……
    楚寂尘若一直无后,他这摄政王之位,将来总归还是要还政于楚氏皇族。
    可一旦他有了自己的子嗣,那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谁能保证,他不会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动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改朝换代?
    这两个消息,任何一个放出去,都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但……
    沈清辞的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如果放出她“有孕”的消息,那楚寂尘“不能人道”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
    霍云湛虽然知道楚寂尘并非不行,但他并不确定,那个叫云瑶的女子和她身边的孩子,究竟与楚寂尘是何关系。
    可一旦坐实了楚寂尘的能力,那云瑶母女的身份,便再也难以遮掩。
    霍云湛和永明帝那群疯子,早已将那对无辜的母女视作眼中钉,如此一来,她们的处境,必将变得危险万分。
    沈清辞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楚寂尘探寻的目光,声音坚定:“那就……放出消息,只说王爷寻到了神医,找到了可以医治您腿疾的法子。”
    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复仇,而将无辜之人,卷入这血雨腥风之中。
    楚寂尘闻言,微微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可以。”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本王这些年,为了治好这双腿,确实一直在暗中寻访天下名医,此事,京中人尽皆知。如今,我们只需顺水推舟,往外散布消息,就说本王已在关外寻得一位隐世神医,不日便要将人接回京中诊治。”
    “届时,再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做出一副浩浩荡荡、护送神医回京的模样,便足以以假乱真。”
    此计一定,接下来,便是如何设宴,给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敌人,一个动手的机会。
    沈清辞知道,这个“宴”,必须师出有名,且要足够重要,才能让各方势力都放下戒心,齐聚一堂。
    可她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由头。她如今刚嫁入王府不久,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大宴宾客。
    她看向楚寂尘,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说道:“要不……就以王爷的名义,广发请帖,说是要为王爷您……甄选侧妃?”
    此言一出,书房内原本温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楚寂尘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那双深邃的凤眸中,一片冰寒。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却让沈清辞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本王说过,”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仿佛能掉出冰渣,“此生,绝不纳妾。”
    “无论……是真是假。”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绝不纳妾……
    是为了那个叫云瑶的女子吗?
    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白月光,所以容不下其他人?
    那他日后大功告成,待他们“和离”之后,云瑶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他唯一的摄政王妃了吧?
    一股莫名的酸涩与烦躁,瞬间涌上心头。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说出那句话时,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
    楚寂尘沉吟了许久,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落在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上,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清清,”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眼神复杂难辨,“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沈清辞彻底愣住了。
    她的生辰?
    她自己都快忘了。
    她的生辰,就在沈家出事之后不久,沈家出事,她早已没了过生辰的心情。
    可……
    楚寂尘,他为何会知道?
 第150章 风起朝堂
    楚寂尘并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已在沈清辞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见她愣住,只当她是太过惊讶,便径直说道:
    “这是你嫁入王府的第一个生辰,亦是你身为摄政王妃的第一个生辰,自然……应当大办。”
    沈清辞闻言,缓缓回过神来。
    说实话,她并不想过这个生辰。
    每逢生辰,她便会不可抑制地想起早已不在人世的父母兄长,那只会徒增伤感。
    但……
    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由头。
    除了新婚,恐怕再没有比王妃的第一个生辰,更名正言顺、更引人瞩目的宴请名目了。
    只有将场面办得足够大,将所有她想请的人都请来,才能确保她接下来要唱的那出大戏,有足够多的“观众”,足够轰动。
    沈清辞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好,一切……便都听王爷的。”
    楚寂尘眼中瞬间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他当即便将管家唤了进来,雷厉风行地将此事安排了下去,只说府中上下全力配合,务必将王妃的生辰宴办得风光体面。
    而沈清辞,只需安坐府中,决定自己要宴请哪些人,便可。
    ……
    第二日,沈清辞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京中各府的名单,反复斟酌着此次生辰宴的宾客。
    这一琢磨,便是一整日。
    直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她才终于将最后一份名单确认完毕。
    她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唤来晚晴,准备沐浴歇息,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楚寂尘,竟还没有回来。
    沈清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那早已被墨色浸透的夜空。
    自她嫁入王府,楚寂尘无论多忙,都从未有过如此晚归的时候。这……实在是太过反常。
    一股不安的情绪,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晚晴,”她声音微沉,“去,将元宝唤来。”
    元宝的身影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了书房之内,他躬身行礼,神色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王妃,您找属下?”
    “王爷去了何处?”沈清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元宝的眼神明显有些支支吾吾,他低下头,含糊其辞道:“王爷……王爷今日有些要事处理。”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云梦楼里,那对母女。
    他……该不会是又去私会那个云瑶了吧?甚至夜不归宿?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以楚寂尘的城府,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让她或是柳丞相抓住。
    除非……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她上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他是不是……出事了?!”
    元宝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心虚,却依旧嘴硬道:“没有!王爷……王爷好得很!”
    “看着我的眼睛!”沈清辞的眸光瞬间变得森冷无比,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竟是从她身上倾泻而出,“元宝,你若还认我这个王妃,便给本王妃……说实话!”
    元宝被她那骇人的气势震得心头一颤,知道再也瞒不下去,只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惊天变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日早朝之上,柳丞相突然发难!”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他……他竟罗列了王爷您的‘三大罪状’!”
    “其一,构陷忠良!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些伪证,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认……指认王爷才是当年构陷沈家的幕后黑手!”
    “其二,意图谋逆!他揭露王爷私养兵马之事,虽不知具体规模,却也说得有鼻子有眼!”
    “其三,挟持天子!他指责王爷软禁陛下,意图效仿前朝权臣,行那不轨之事!”
    沈清辞闻言,脸色煞白,满脸皆是难以置信!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都在发颤:“那……那王爷他现在……情况如何?”
    元宝紧咬着牙关,眼中满是屈辱:“如今,柳丞相已联合了一大批朝臣,以‘清君侧’为名,逼迫陛下下旨,要求王爷……暂停一切摄政之权,搬出摄政王府,接受以他为首的百官……彻查!”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强撑着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声音都在发颤:“那王爷他……他就任由他们这般污蔑?他难道……就没有反驳吗?!”
    “反驳了!怎么会没有反驳!”元宝的双目赤红,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屈辱,“可……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悲凉:“柳文渊那只老狐狸,早已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他拿出的那些所谓‘证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便王爷当场一一驳斥,他也总能找到新的由头来攀咬!”
    “他更是拉拢了朝中近半的官员,在金殿之上,对王爷群起而攻之!他们一口咬定,王爷若是不答应接受彻查,便是心中有鬼,坐实了谋逆之心!”
    元宝紧紧握住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甚至还说……既然是要彻查,那便不能再让王爷离开皇宫,不能让他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以防他……暗中布置,毁灭证据!”
    沈清辞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所以……”她的声音艰涩无比,“王爷他现在……被困在宫里了?”
    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柳文渊那老贼,已经安排了他拉拢的那些言官御史,分成了数批,日夜不休地看守着王爷。名为问询,实则……与审问犯人,又有何异?!”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清亮的凤眸死死地盯住元宝,声音冰冷刺骨: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元宝被她眼中那骇人的气势惊得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王妃恕罪……是……是王爷不让。”
    “王爷他……他最是在乎您了。他知道您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所以……所以他下令,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此事……告知于您。”
    “我们……我们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第151章 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清辞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心中翻涌的惊慌与痛楚尽数压下。
    再睁开时,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已是一片冷静与决然。
    她立刻抓住了元宝话中的漏洞,声音锐利地问道:“‘王爷不让’?这么说,事发之后,你们……还见过王爷?”
    元宝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回王妃,并未见过。这是……这是王爷在被那群朝臣联合软禁起来之时,对属下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他顿了顿,想起当时的情景,又补充道:“不过,王爷也说了,以王妃您的心智与性子,此事……恐怕也瞒不了太久。”
    元宝低下头,不敢去看沈清辞的眼睛。
    他心中暗自腹诽,他本来还不信,甚至主动请缨,说由他来应付王妃,定能瞒天过海。
    却没想到……王妃只一个眼神,便将他所有的伪装都看了个通透。
    他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
    沈清辞并不知道元宝此刻丰富的内心活动,听他这么说,只觉得一阵颓然。
    她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王爷曾说过,你的武功,在暗卫之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见到王爷,将消息传递进去吗?”
    元宝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无力。
    他摇了摇头,声音艰涩:“王妃有所不知。若是他们将王爷彻底关押在某个密室,那么无论看守何等森严,属下都有把握潜入其中。”
    “可偏偏……柳文渊那只老狐狸,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元宝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他并未将王爷关押,而是安排了他那些同党,以问询案情为由,日夜不休,贴身轮流地‘看守’着王爷!”
    “属下的人,根本无法近身!更何况,王爷身边,时时刻刻都至少有十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传递任何消息!”
    沈清辞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棘手万分。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她在屋内来回踱着步,脑中飞速地运转着,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在心中一一推演。
    不行,一定有办法的!
    突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沈清辞缓缓转过身,一双清亮的眼眸,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元宝,”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即便看得再紧,总归……还是要给王爷吃饭和出恭的时间,对吧?”
    元宝闻言一愣,随即又苦着脸点了点头:“话是如此。但……无论是用膳还是出恭,他们也都是派了重兵把守,寸步不离地跟着。想要在那种情况下隐蔽地传递消息,恐怕……难如登天。”
    “谁说……一定要隐蔽了?”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有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传递消息,或许……才更‘隐蔽’。”
    元宝的眼中,满是茫然与不解。
    沈清辞却并未立刻解释,她垂下眼,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智慧:“楚寂尘与其他人,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
    “那便是……他的残疾。”
    “既然是残疾,那么许多事情,便需要假手于人。尤其是……出恭这等私密之事。”
    “看守王爷的,皆是柳文渊的同党,想必也都是些自视甚高的朝中官员。你觉得,他们会亲自动手,去帮一个他们恨之入骨的政敌,处理这等污秽之事吗?”
    “他们不会。”沈清辞笃定地说道,“他们必然需要一个信得过,且身份足够低微的下人来做这件事。”
    “而只要需要假手于人,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愈发锐利的精光,她继续分析道:“而且,柳文渊那些同党,既然是轮流看守,那么负责伺候王爷出恭的下人,便绝不可能只有一人,定然也是轮班当值。”
    “只要是轮班,就必定有交接的时候。只要有交接,便有空子可钻!”
    她看向元宝,声音冷静而果决:“你立刻安排人,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查清楚!负责做这件事的下人,究竟都有谁,他们是何身份,又是何时轮换!”
    “我们可以设法,趁着他们轮换休息的空当,找到其中一人,甚至……取而代之!”
    “不过,”她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凝重,“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心思缜密,定然也会提防这一点。我猜,他们交接班之时,必定会有特殊的暗号,或是信物令牌。”
    “若是令牌,倒还简单些,直接抢过来便是。可若是暗号……便需得想办法,将暗号从他们口中,原封不动地撬出来!”
    “是!”元宝一一应下,看向沈清辞的眼神,已然从最初的单纯听令,转为了由衷的钦佩!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家王爷是昏了头。
    京城贵女何其多,比沈清辞家世清白,条件优渥的比比皆是,王爷为何偏偏就对这么一个嫁过人,还背负着一身麻烦的寡妇,情根深种,一头栽了进去?
    可如今看来……
    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为什么了。
    这位王妃,临危不乱,心思缜密,竟能在这等看似无解的死局之中,精准地找到那唯一的、致命的破绽!这份胆识与智慧,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就在元宝心中感慨万千之际,沈清辞却已然站起了身。
    “王妃?”元宝诧异地看着她。
    沈清辞走到衣架前,取下一件素雅的披风,声音平静无波:“光是纸上谈兵还不够,我得……亲自入宫一趟。”
    “一则,我要亲眼看一看,王爷如今的处境究竟如何,好多些了解,以便我们制定更周全的计划。”
    “二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去……给你们创造机会。”
    元宝有些不解,只愣愣地看向沈清辞:“给我们创造机会?”
    沈清辞颔首:“我得去闹!”
 第152章 我要见她
    见元宝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沈清辞耐心地解释道:“楚寂尘出了这么大的事,柳文渊那群老狐狸,此刻所有的目光,必定都死死地盯在我的身上,想看看我会如何反应。”
    “既然如此,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我要装作无法接受这一切,方寸大乱,不顾一切地冲进宫里去大吵大闹。我闹得越凶,越像一个失去理智、只知撒泼的妇人,他们的注意力便会越发集中在我的身上。”
    “如此一来,你们在暗处的行动,才能有更大的空间,才能更顺利地接触到那些伺候王爷的下人,为我们传递消息,创造时机!”
    元宝听得瞠目结舌,心中对这位新晋王妃的敬佩,已然达到了顶峰!
    他之前还觉得王爷是恋爱脑,如今看来,王爷的眼光,简直毒辣到了极致!
    这位王妃,哪里是寻常的闺阁女子,分明就是一位深谙兵法、智计百出的智囊啊!
    他当即重重抱拳,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服:“王妃英明!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再无半分犹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书房之内。
    晚晴走上前,将一件素色暗纹的披风,轻轻为沈清辞披上。
    沈清辞却沉默了片刻,并未立刻动身。
    “小姐?”晚晴轻声询问。
    沈清辞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虽然是要去闹,却也不能漫无目的地胡闹。那样只会显得愚蠢,惹人耻笑。”
    “柳文渊那边,还站着一个霍云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霍云湛对我……太过了解。我若是表现得太过异常,只知一味地哭闹撒泼,他必定会第一个察觉出端倪。”
    “我必须,要寻一个足够有分量,又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的突破口。”
    沈清辞在屋内缓缓踱步,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
    “元宝说,柳文渊罗列的罪状之一,便是构陷忠良,将沈家之案,也一并扣在了楚寂尘的头上。”
    晚晴闻言,立刻气愤道:“那老匹夫,简直无耻至极!”
    “他无耻,却也恰恰给了我们机会。”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他既然敢拿沈家之事做文章,无非也是想借此,来试探我究竟查到了多少东西。”
    “我若是不拿出点真东西来,只怕难以取信于他们,更无法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可我若是将所有底牌都亮了出来,那便正中他们的下怀,彻底落入了他们的陷阱。”
    晚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那该如何是好?”
    沈清辞却并未犹豫太久,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决绝与狠戾。
    “那就……将证据,摆出去!”
    “但,”她话锋一转,“不全部摆出去。”
    “摆多少,何时摆,如何摆,这其中的分寸,需要好好拿捏。”
    她当即便走回书案前,从一个上了锁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油纸包。
    那里,装着盛凌雪交给她的,以及她之前查到的,所有关于霍云湛构陷沈家的罪证。
    她将那些信件一封封地摊开,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扫过,反复权衡,最终,从中挑出了几封看似关键,却又并非最核心的信件,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站起身,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备车!”
    “我要入宫!”
    沈清辞的马车刚一驶入宫门,还未行至太极殿,便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拦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面色阴沉的柳文渊。
    而在他的身侧,赫然站着那个本该被“软禁”在永宁侯府的霍云湛。
    沈清辞掀开车帘,神情冰冷地走了下来。
    “丞相大人这是何意?”她声音清冷,目光扫过柳文渊,最终落在了霍云湛那张写满了得意的脸上,“拦住本王妃的去路,莫不是想……谋反不成?”
    柳文渊微微扬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妃言重了。只是如今摄政王殿下身涉几桩重大罪名,正在宫中接受百官盘问。王妃此刻入宫,恐怕……多有不便。”
    “不便?”沈清辞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相究竟如何,想必丞相大人您,比谁都清楚。”
    “本王妃不管那些,”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只知道,他是我夫君。我要见他。”
    “夫君?”
    霍云湛再也按捺不住,抢在柳文渊之前,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沈清辞!你还有脸提夫君二字?!楚寂尘的罪状之中,便包括了构陷忠良,害得你沈家满门抄斩!此事,你竟丝毫不关心吗?!”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沈清辞是什么为了情爱什么都不顾的人。
    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她缓缓上前,直视着霍云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责问本王妃?”
    “是那个……为了权势,不惜设局害死自己亲生兄长,又顶替其身份、霸占其妻妾的……我那‘死而复生’的前夫的身份吗?”
    霍云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他没想到,沈清辞竟敢当着柳文渊和这么多宫中侍卫的面,将此事捅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他色厉内荏地吼道,“那些……那些不过是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刺客,对本侯的无端指控!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
    “哦?陷害?”沈清-辞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天真又残忍,“那敢问侯爷,是陷害您害死自己兄长一事是假的?还是陷害您顶替自己兄长身份一事……是假的?”
    “自然……自然都是假的!”霍云湛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吗?”沈清辞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诮,“这么说,侯爷如今,还是永宁侯霍云霆,而非……征西将军霍云湛了?”
    “那是自然!”霍云湛昂着头,高声说道。
    他必须咬死这个身份!否则,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沈清辞闻言,却似笑非笑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既然侯爷坚称自己是霍云霆,”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暧昧的戏谑,“那倒也好办。”
    “毕竟,霍云湛曾是我最为亲密的夫君。他身上有哪些旁人不知的印记,有哪些独属于他的秘密,本王妃……可是一清二楚。”
    “不如,我们便当着大家的面,请侯爷……宽衣解带,让本王妃,亲自来当众验一验身子。看看您,究竟是霍云霆,还是……霍云湛?”
    “你!”霍云湛瞬间慌了!
    他没想到沈清辞竟会如此不知廉耻,当众提出这等荒唐的要求!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急忙道:“荒唐!眼下说的,是楚寂尘构陷沈家之事,与本侯是何身份,有何干系?!”
 第153章 栽赃嫁祸
    沈清辞看着霍云湛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唇角的弧度愈发讥诮:“侯爷这是……心虚了?”
    “看来,那位‘南竹’,果真没有说谎。”
    “你!”霍云湛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铁青,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只见周围的宫人侍卫,甚至连柳文渊带来的人,都纷纷低下头,却又控制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互相传递着意味深长的眼色。
    那些眼神,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本侯心虚什么?!本侯是谁,自己心中清楚!陛下圣明,定能查明真相,还本侯一个清白!”
    他猛地转回头,死死地盯住沈清辞,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眼下最重要的,是楚寂尘那三大罪状!沈清辞,你少在这里转移视线,混淆视听!”
    “转移视线?”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冰冷而锐利,“侯爷错了。本王妃纠缠此事,可不是为了混淆视听。”
    “你究竟是霍云湛,还是霍云霆,此事……至关重要。”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毕竟,本王妃的手中,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霍云湛,与我沈家满门被屠的冤案,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有了这些证据,便足以证明,你们罗列的所谓‘构陷忠良’之罪,根本就是对摄政王的栽赃嫁祸!”
    霍云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证据?!”
    沈清辞看着他那紧张到几乎失态的模样,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她嗤笑一声:“侯爷不是坚称,自己是霍云霆吗?”
    “既然如此,那关于‘霍云湛’的罪证,又与你……有何干系?”
    “自然有关系!”霍云湛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他……他是我霍家的人!他若犯了事,自然与我霍家有关!”
    沈清辞看着他,意义不明地笑了。
    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缓缓从宽大的袖袋之中,取出了一叠泛黄的书信,以及一本半旧的册子。
    “这些,便是本王妃近日,费尽心机才搜集到的证据。”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平地惊雷!
    “这里,有霍云湛与边关数位将领的来往密信。信中,他威逼利诱,让我父亲麾下的将领,为其窃取我父兄亲手绘制的行军布阵图。”
    “这里,”她的指尖,轻轻点过另一叠信纸,眼神瞬间变得森寒无比,“还有他……与敌国皇帝的往来书信!”
    “信中,他主动献计,说可以助敌国,栽赃嫁我父兄通敌叛国,为他们除去心腹大患!而他所求的,不过是希望敌国皇帝能为他留一个位置。若有朝一日,他在大周混不下去,便可……前去投奔!”
    “不可能!”霍云湛瞬间反应激烈,失声怒斥,“一派胡言!根本不存在什么与敌国皇帝的来往书信!你这是伪造!是污蔑!”
    沈清辞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其中一封信缓缓展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伪造?”她似笑非笑,“这上面的笔迹,与霍云湛的笔迹,是否一致,想必在场的诸位大人,自有公断。侯爷……也可以亲自上前来,好好瞧一瞧。”
    霍云湛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封信上,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笔迹……那笔迹分明就是他亲手所写!
    不!不对!
    他从未写过什么与敌国皇帝的通信!
    “这是伪造的!”他嘶吼道,“是有人……是有人仿照我……我弟弟的笔迹,伪造了这封信!”
    沈清辞闻言,却笑了。
    她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嘲讽,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哦?侯爷如何就这般笃定,是有人伪造呢?”
    “你不过是霍云湛的兄长,又不是他本人,你又如何能知道,他私底下,就一定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呢?”
    “本王妃嫁给霍云湛,在霍家也待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怎么不知,你们兄弟二人,关系竟好到了……此等地步?”
    霍云湛被沈清辞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却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承认,就是承认自己是霍云湛,坐实了之前的所有欺君之罪!
    他不承认,便没有立场,去断定那封信的真假!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进退维谷,狼狈不堪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柳文渊,终于站了出来。
    “王妃此言差矣。”他声音沉稳,却暗藏机锋,“征西将军霍云湛,早已为国捐躯,尸骨都已下葬。一个死人,是无法再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如今,王妃想如何说,如何冤枉他,自然……都可以。”
    “冤枉?”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缓缓收起手中的信件,目光冰冷地看向柳文渊:“丞相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
    “前有‘南竹’死里逃生,当众指认;后有这些亲笔书信,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到了丞相大人的口中,就成了本王妃的无端冤枉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与质问:
    “丞相大人您,在毫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罪状,便可联合百官,将当朝摄政王软禁于宫中,日夜不休地轮番审问!”
    “怎么轮到了我这里,手握着人证物证,却反倒连质问一句已死之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难不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本王妃,竟要掘开霍云湛的坟,将他的尸骨从棺材里刨出来,亲自审问一番,才能算是……证据确凿吗?!”
    “你敢!”霍云湛再也按捺不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怒吼,“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敢置信:“沈清辞!你……你虽然如今已是摄政王妃,可你也曾是霍云湛的妻子!你不是说,你与他感情甚笃,甚至愿为他殉情吗?!”
    “如今他尸骨未寒,你竟要为了攀附权贵,为了讨好你现在这个残废夫君,就要如此栽赃嫁祸于他?就要将他这个曾经的丈夫,狠狠地踩进泥里吗?!”
    “他已经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
    “呵……”
    沈清辞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耻之言,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刻骨的冰寒与决绝。
    “没错。”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曾是霍云湛的妻子,也……曾真心爱过他。”
    “但,”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恨意,“只要他与我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有关,那他,便是我的……不共戴天之敌!”
 第154章 老狐狸
    就在霍云湛咬牙切齿,不知道如何应对下去的时候,柳文渊却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沈清辞,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深明大义的模样。
    “王妃说的没错!”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正气,“沈将军一生忠勇,为国为民,绝不能就这般含冤而死!老臣之前,便一直对此案心存疑虑!”
    他话锋一转,竟是将矛头再次指向了楚寂尘:“老臣之所以会联合百官,请陛下下旨,暂将摄政王殿下请入宫中问询,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缘由,便是怀疑……王妃方才所说的这些,与摄政王殿下,脱不开干系!”
    “当然,”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姿态,“这也仅仅只是怀疑。王妃放心,今日你所言之事,老臣一定会上奏陛下,严加彻查!”
    “还请王妃,”他伸出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能将手中这些关乎沈家冤案的证据,暂交由老臣。老臣保证,定会仔细查验真伪,还沈将军一家,一个公道!”
    霍云湛低着头,听到柳文渊这番话,眼中瞬间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姜,还是老的辣!
    不管沈清辞手中的证据是真是假,只要先用花言巧语将其骗到手。那后续,究竟是真是假,是毁是留,还不是任由他们说了算?
    届时,便是说那些证据早已在查验中意外损毁,或是直接宣布证据系伪造,沈清辞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奈他们何?
    沈清辞自然也一眼便看穿了柳文渊这只老狐狸的险恶用心。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看向柳文渊:“丞相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本王妃……真是感激不尽。”
    “证据,”她扬了扬手中那叠信件,神情却变得为难起来,“自然是可以交给丞相大人的。只是……”
    “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要见楚寂尘。”
    柳文渊的脸色瞬间一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断然拒绝:“不行!”
    “摄政王殿下所涉之事,并非只有这一桩。与沈家之事相比,”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另外两桩,才是动摇国之根本的重罪!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与他私下接触!”
    “哦?”沈清辞微微挑眉,“不知丞相大人所指的,是哪两桩重罪?”
    “私养兵马,意图谋逆!”
    “挟持天子,软禁宫中!”
    柳文渊一字一顿,声色俱厉。
    沈清辞闻言,却忍不住嗤笑出声:“私养兵马?丞相大人可曾查到,王爷的兵马,究竟在何处?又有多少人?”
    “至于软禁天子……”她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那日景仁宫内发生了何事,想必丞相大人与在场的诸位,都一清二楚。究竟是王爷软禁了陛下,还是陛下……做了那等荒唐之事,自食其果,想必大家心里,都自有一杆秤。”
    “此事尚在调查之中,证据自然不能轻易示于王妃。”柳文渊老奸巨猾,滴水不漏,“王妃乃是摄政王殿下的妻室,按律,理应回避。”
    “还请王妃放心,我等定会秉公办理。若王爷当真无罪,陛下与百官,自然会还他清白。王妃,还是先请回府,静候佳音吧。”
    沈清辞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知道今日恐怕是见不到楚寂尘了。
    但她今日前来,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她来,是为了闹事,是为了将柳文渊的注意力,都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上,好为元宝他们的行动,创造机会。
    如今看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不再强求。”
    她顿了顿,话锋却突然一转:“对了,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柳文渊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陛下龙体受惊,至今……仍被摄政王的人,软禁在太极殿内。”
    他本不想承认此事,可楚寂尘的人守在那里,如同一座铁桶,他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此事,早已不是秘密。
    “是吗?”沈清辞闻言,却笑了。
    那笑容,灿烂而肆意,看得柳文渊和霍云湛,都心头一突。
    “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不见楚寂尘了。”
    “我去……见一见陛下,总可以吧?”
    她看着柳文渊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的脸,心情愉悦地补充了一句:
    “哦,本王妃倒是忘了。去见陛下,似乎……并不需要,征得丞相大人您的同意呢。”
    “毕竟,看守陛下的,可是……我夫君的人啊。”
    沈清辞说完,再不看柳文渊和霍云湛那两张精彩纷呈的脸,对着身后的晚晴使了个眼色,便径直朝着太极殿的方向,款款而去。
    柳文渊看着她那从容不迫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与霍云湛对视一眼,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人,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他们倒要看看,这沈清辞,究竟还想耍什么花样!
    只见沈清辞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太极殿外,那两排原本如门神般肃立、拦住了他们所有人去路的御林军侍卫,一见到是她,竟是连问都未问一句,便齐刷刷地向两侧退开,恭敬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那态度,仿佛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柳文渊和霍云湛见状,立刻便要跟上前去,却被那侍卫手中的长戟,再次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放肆!”霍云湛气急败坏地怒斥道,“沈清辞能进去,为何我等不能?”
    为首的侍卫队长掀了掀眼皮,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因为,她是摄政王妃。”
    “再者,”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整件事中,我家王妃,乃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要见陛下,讨个公道,天经地义。至于二位……”
    他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算什么东西?
    柳文渊和霍云湛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沉重的殿门之后。
    沈清辞对殿外的喧闹恍若未闻,她目光淡然,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了那个正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永明帝。
    永明帝看到她如同鬼魅般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眼中瞬间迸射出极致的恐惧,他挣扎着从龙椅上缩了缩身子,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想做什么?”
 第155章 离间计
    沈清辞看着永明帝那副色厉内荏、草木皆兵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并未立刻上前,只是停在殿中,声音清冷地说道:“陛下不必惊慌。臣妇今日前来,并非是要对您做什么。”
    “哦?”永明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臣妇只是想来告诉陛下一声,”沈清辞缓缓上前几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摄政王殿下,如今已被柳丞相联合百官,以‘构陷忠良、意图谋逆、挟持天子’三大罪状,软禁起来,日夜审问了。”
    “什么?”永明帝闻言,瞬间从龙椅上弹了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当真?柳丞相他……他终于动手了?”
    他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柳丞相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他终于来救朕了!朕是不是……是不是立刻就可以出去了?”
    看着他这副愚不可及、欣喜若狂的模样,再想起沈家那上百条枉死的冤魂,沈清辞终究是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嗤笑。
    永明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清辞:“你笑什么?”
    “臣妇笑陛下……愚不可及。”沈清辞缓缓抬起眼,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再无半分敬畏,只剩下冰冷的怜悯。
    “你……你说什么?”永明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沈清辞!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沈清辞却只是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摄政王被软禁,至今……已有一日了。陛下,您可曾看见,柳丞相派人来救您了?”
    永明帝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却依旧嘴硬道:“那……那是因为看守朕的,都是楚寂尘的死士!”
    “是吗?”沈清辞又笑了,“柳丞相既然能联合百官,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都软禁起来,难道还会怕这区区几个侍卫?”
    “陛下,他不是不敢,只是……不想罢了。”
    沈清辞看着永明帝那张逐渐变得苍白的脸,缓缓地,投下了一颗足以让他心神俱裂的重磅炸弹。
    “就在方才,”她似真似假地说道,“摄政王的人已向臣妇禀报,柳文渊……正在暗中集结兵马。”
    “陛下不妨猜一猜,他集结兵马要对付的是谁?若是摄政王当真出了事,柳文渊第一个要除掉的人,会是谁?”
    永明帝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辞:“那你呢?你难道就不怕?”
    “臣妇自然是怕的。”沈清辞点了点头,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惧色,“我若不怕,又何必在这深夜,冒着风险入宫,来与陛下说这些?”
    “但,”她话锋一转,“最该害怕的人,却不是我。我不过一介女子,与楚寂尘也才刚刚成亲,并无多少情分可言。”
    “他若当真出了事,我沈家留下的旧部,护着我这么一个弱女子,逃出京城,隐姓埋名,还是绰绰有余的。”
    永明帝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他故作随意地问道:“沈家旧部?什么旧部?”
    沈清辞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这,便不劳陛下操心了。”
    “臣妇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着,陛下虽做过不少荒唐之事,但毕竟是王爷的亲侄儿,是先帝的血脉。这才特意前来,提醒陛下一声罢了。”
    “至于陛下您,是听,是信,那便不是臣妇……能够管得了的了。”
    永明帝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朕……朕如今被楚寂尘的人看得死死的!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他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无力。
    沈清辞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那臣妇也无能为力了。我虽能进来,却不能命令他们放了陛下。”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讥诮,“臣妇倒是觉得,有这些侍卫看守着,对陛下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说不定,还能……保护陛下您呢。”
    “至于其他的,臣妇便管不了了。”
    沈清辞说完,再不看永明帝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对着他遥遥一福,便转身决绝地离去。
    ……
    一走出太极殿,沈清辞脸上的焦急与关切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与算计。
    她立刻将元宝召唤了出来。
    “传令下去,让宫里的人,给我死死地盯紧了永明帝!”
    “之前王爷与我就怀疑,永明帝的愚蠢和荒唐,有一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
    “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可以引诱永明帝,暴露出他手中那些,连楚寂尘都不曾知道的隐藏势力的机会!
    元宝领命应下,正要退去,沈清辞却又叫住了他。
    “对了,”她转过身,声音压得更低,“我让你去办的另一件事,进行得如何了?”
    元宝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连忙回禀:“回王妃,一切顺利!被柳文渊安排去伺候王爷的那个内侍,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拿下了。咱们的人也已经易容妥当,顶替了上去。”
    “如今,”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在对他严刑审问,逼问他们之间的交接暗号。”
    沈清辞闻言,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审问,不一定非要用刑。”她淡淡地说道,“有时候,抓住一个人的软肋,比任何酷刑都来得有效。”
    “你派人去仔细查一查,那个内侍,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或是……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从他的软肋下手,让他心甘情愿地开口,才是上策。”
    元宝闻言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恍然大悟的光芒!他当即重重抱拳,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是!王妃英明!属下明白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见太极殿外,柳文渊与霍云湛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便也不再久留,带着晚晴,登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夜色深沉,宫道寂静。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刚拐入通往摄政王府的主街,却突然一个急刹,猛地停了下来!
    晚晴被晃得往前一扑,连忙稳住身形,掀开车帘便要呵斥。
    “怎么回事……”
    她话音未落,便看清了拦在马车前的那道身影,瞬间脸色大变!
    “霍……霍云……”
    晚晴正要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永宁侯?”
    只见霍云湛一袭黑衣,如鬼魅般立在街道中央,他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她们的马车。
 第156章 我是为了护你周全啊
    沈清辞缓缓掀开车帘,清冷的月光洒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照得她那双凤眸愈发深不见底。
    “侯爷,”她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半夜三更,拦住本王妃的去路,是想做什么?”
    “沈清辞!”霍云湛的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不甘,“你为什么要栽赃嫁祸于我?”
    “那些……那些所谓的与敌国皇帝的来往书信,是不是你伪造的?”
    “你我青梅竹马,自小相识,又做了近一年的夫妻,你对我的字迹了如指掌,早在很久之前,便能将我的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几乎是嘶吼出声,眼中充满了受伤与痛苦,“就因为你觉得我变了心,曾与柳若兰在一起过,你便要……便要用这种方式,将我彻底毁掉吗?”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状若疯癫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困惑。
    “侯爷在说什么?本王妃……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她蹙起秀眉,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侯爷说的,是本王妃在宫门前,呈上的那些罪证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凉与无奈:“那些书信,并非是本王妃伪造的。而是……我父兄,在生前便已查到的证据。”
    “沈家出事之前,他们便已预感到大厦将倾,他们暗中查探到了这些证据,但是思及你我即将成亲,将这些关乎你罪行的证据,托付给了险些成了我大嫂的盛凌雪。”
    “他们还顾念着我,特意交代盛姐姐,若我在霍家过得安稳顺遂,便让她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只当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可若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冰寒,“过得不好,便让她将这些证据,原封不动地交给我。”
    “前些时日,我心中思念亲人,偷偷潜回沈府祭拜,这才在府中,遇见了同样前去祭拜我大哥的盛姐姐。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将这些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上。”
    “霍云湛,”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嘲讽,“你还要狡辩吗?”
    霍云湛闻言,如遭雷击!
    盛凌雪?!
    怎么会是她?
    怪不得!怪不得他将整个沈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未能找到半分蛛丝马迹!
    原来……原来沈靖轩和沈清风那两个老狐狸,竟将东西交给了盛凌雪那个女人!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个女人,明明早已与沈清风解除了婚约!
    霍云湛的心思千回百转,脸上的神情却在瞬间变得无比委屈与无辜。
    他看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受伤与不解,不停地为自己叫着冤:
    “阿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书信是从何而来!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信,绝非我亲手所写!”
    “定是……定是当年有人不想你我成婚,不想看到沈霍两家联姻,才故意用此等卑劣手段,栽赃嫁祸于我!”
    他上前一步,声音恳切无比:“你仔细想一想,我若当真与你父亲为敌,又何必娶你?”
    “我娶了你,便是沈将军的乘龙快婿,有沈将军这棵大树做靠山,我前途无量,又何必……要去陷害自己的岳丈呢?”
    “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楚:“阿辞……我们相识十数载,你难道……当真一点也不了解我,一点……也不肯信我吗?”
    “信你?”
    沈清辞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嗤笑出声。
    “我曾经,自以为……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了解你。”
    “但我所了解的那个霍云湛,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他……绝不会做出谋害自己亲生兄长,又冒名顶替、霸占兄嫂的无耻之事!”
    霍云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急忙辩解道:“我……我承认我顶替了大哥的身份!但……但他绝不是我谋害的!是……是意外!”
    沈清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淡漠,无动于衷。
    霍云湛被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看得心虚不已,连忙转开了视线,声音也弱了下去:“如今,柳丞相已联合百官,势要将楚寂尘彻底扳倒!他……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楚寂尘就要完了!”
    他再次看向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占有欲:“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我还是愿意要你的。”
    “我绝不会因为你曾嫁给楚寂尘那个残废,而有半分嫌弃与责备。”
    霍云湛见沈清辞沉默不语,只当她是被自己的深情与大度所打动,心中愈发得意。
    他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试图用那套早已被他玩烂了的温情攻势,来彻底瓦解她的心防。
    “阿辞,你听我说,”他深情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真诚,“楚寂尘一倒,这朝堂之上,手握大权的,必将是柳文渊。”
    “如今,只要我的真实身份不被彻底揭穿,我便还能继续做我的‘霍云霆’,做柳文渊的女婿。只有借着这层身份的便利,我……才能保护你啊。”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为她忍辱负重、用心良苦的模样:“我知道,你恨我瞒着你,恨我假冒大哥。可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身份,来保护你,护你周全!”
    “你不要再与我置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我们应当以大局为重!你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了!不要再揭穿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要再冤枉我害死了自己的兄长,更不要再冤枉我……参与了沈家之事。”
    “你仔细想一想,”他试图用利害关系来绑架她,“如果我真的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出事,那你……就连最后一条退路,都没有了啊!”
 第157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退路?”她看着霍云湛,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侯爷放心,本王妃的退路,多的是。”
    “即便,”她顿了顿,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楚寂尘当真出了什么事,本王妃……也自有办法,可以安然脱身。”
    霍云湛看着她这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猛然一动。
    她果然有!
    沈家那支传说中的精锐私兵,果然就在她的手上!所以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与愤怒,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怎么就没能早点发现呢?!
    这个看似柔弱温顺的女人,心机竟深沉到了如此地步!
    他与她做了半年多的夫妻,日夜相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方设法地,从她口中套取关于那支私兵的秘密!
    可她,却始终滴水不漏,将他骗得团团转,装得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带到霍家的所有嫁妆,他都曾借着清点的名义,亲自翻查了不下十遍!
    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
    他实在是不明白,那该死的调兵令,究竟被她藏在了何处?!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选择在他“假死”之后,在他与柳若兰的联手逼迫之下,才将这支隐藏的力量,暴露了出来!
    她分明就是……不够爱他!不够信他!
    若是……若是在他们新婚燕尔之时,她便主动将那调兵令交给他,那后面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也不必为了权势,而去设计害死霍云霆!
    也不必为了攀附柳家,而去忍受柳若兰那个蠢妇,与她虚与委蛇!
    更不会……更不会因为与柳若兰纵欲过度,而导致自己……从此不行了。
    都是她!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沈清辞!
    如果她早些将那支百战百胜的私兵交给他,无论他是拿来自己用,还是直接上交给陛下,都足以换来他想要的滔天权势与光明未来!
    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事已至此,再多的悔恨也已无用。
    那支私兵,那份调兵令,他……势在必得!
    霍云湛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精光,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正时刻留意着这边动静的摄政王府侍卫,脸上的神情,瞬间又变回了那副痛心疾首、为情所伤的模样。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哀求与悔恨:“阿辞,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能没有你。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沈清辞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不为所动,只是嗤笑一声:“侯爷想要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你我……心知肚明。”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刻骨的冰寒,“本王妃,断不可能,与害死我沈家满门的仇人,再有半分瓜葛!”
    “我没有!”霍云湛被她眼中的恨意刺痛,恼羞成怒地吼道,“我都已经解释过了!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是有人栽赃嫁祸!是楚寂尘!是他为了得到你,为了得到沈家的势力,才设下了这个局!”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颠倒黑白的无耻嘴脸,连多说一个字的欲望都没有了。
    “若只是栽赃嫁祸,”她淡淡地说道,“那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们……便等那一天再说吧。”
    “现在,”她的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你在我心里,只是仇人。再无其他。”
    “让开。”她声音冰冷,“别挡着本王妃的路。”
    霍云湛看着她那双没有丝毫留恋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破灭。
    他脸上那伪装的深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怨毒。
    “好!好得很!”他放开拦住马车的手,后退一步,咬牙切齿地放出狠话,“楚寂尘如今自身难保!沈清辞,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哭着回来求我的!”
    沈清辞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放下了车帘,声音清冷地吩咐道:
    “启程。”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噔”声。
    晚晴依旧忍不住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后望去。
    直到霍云湛那道充满怨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车帘。
    “呸!”她撇了撇嘴,满脸嫌恶,“这个霍云湛,简直就像一块黏在鞋底的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凑到沈清辞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与担忧:“小姐,如今柳丞相将王爷困在宫中,形势对我们并不利。”
    “既然那霍云湛如此纠缠不休,您……为何不干脆假意答应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留在他身边,暗中搜集他谋害沈家、残害兄长的罪证呢?”
    沈清辞闻言,缓缓掀起了眼皮。
    她看着自家丫鬟那张写满了“为大局着想”的脸,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清冷的弧度。
    “对付区区一个霍云湛,”她声音淡漠,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傲骨,“还用不着我……牺牲至此。”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眼下的局势,还远未到那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楚寂尘……只是被柳文渊寻了个由头,暂时拦在了宫中罢了。他若真想脱身,凭柳文渊那群乌合之众,又岂能困得住他?”
    “他之所以隐忍不发,应该是……另有图谋。”
    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维护:“王爷向来不喜我与霍云湛有过多牵扯。我如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摄政王妃,却也应当为他,维持几分基本的体面。”
    “毕竟,”她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我还需要‘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好好地用上一段时日呢。”
    而且……
    沈清辞的目光,望向窗外那巍峨的宫墙,眼底深处,一片清明。
    她一直觉得,楚寂尘之所以迟迟不肯与永明帝和柳文渊彻底撕破脸,并非是他没有这个能力。
    或许,他也想借此机会,让天下人都好好看一看,当他这个摄政王真的甩手不管时,大周朝的江山,会乱成什么模样。
    有时候,让所有人亲身体会到你的重要性,远比千言万语的辩解,来得更有力。
 第158章 万事俱备
    马车一回到摄政王府,元宝的身影便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沈清辞的面前。
    “王妃,”他躬身禀报,神色间带着几分兴奋,“属下已派人将负责伺候王爷的那三名内侍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其中两人,皆是自小便入宫的孤儿,家中早已没了亲人,无牵无挂。唯独第三人,”元宝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家中尚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弟!”
    “属下已经派了人,快马加鞭赶往他家中,去取他母亲幼弟的贴身之物。届时,只需将信物摆在他面前,不怕他不乖乖就范,将交接的暗号尽数吐露出来!”
    然而,沈清辞听完这番话,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反而瞬间凝上了一层冰霜!
    “不对。”她声音冰冷地说道。
    元宝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王……王妃?何处不对?”
    “太巧了。”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心思何等缜密?他既然敢用此计软禁摄政王,又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三人之中,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软肋明显,仿佛就是专门摆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拿捏一般。”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元宝心底:“元宝,你立刻传令下去!让你们的人,停止一切针对那个内侍家人的行动!此事……小心有诈!”
    元宝被她眼中那洞悉一切的寒芒惊得心头一颤,瞬间冷汗涔涔!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这分明就是敌人早已设好的陷阱!
    就等着他们自以为抓住了软肋,一头撞进去!
    届时,他们非但拿不到暗号,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人手,甚至被反咬一口,坐实意图不轨的罪名!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元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后怕与焦急。
    沈清辞却并未慌乱,她走到书案前,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中飞速地运转。
    “不要管那个软肋最明显的人。”她冷静地说道,“将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在另外两人身上!给我往深了挖!查他们在宫中,究竟是何职位,平日里与哪些人交好,有何喜好,甚至……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
    “查得越深,越细,越好!”
    “而且,”她的声音陡然转厉,“速度一定要快!必须要在他们下一次轮班交接之前,将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并将真正的暗号,给我弄到手!”
    “如果到了轮班之前,尚未问出暗号,我们就该暴露了。”
    “是!属下遵命!”元宝再无半分迟疑,对着沈清辞重重抱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晚晴端着热水进来,见自家小姐依旧站在书案后,神色凝重,不由得心疼道:“小姐,夜深了,您也该歇息了。”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我……还不能睡。”
    她转过身,重新拿起笔,在一方素白的信纸上,笔走龙蛇。
    墨迹干透,她将信纸仔细折好,封入信封,递给了晚晴。
    “将此信,立刻安排人,送去给朱雀。”
    “小姐……”
    “去吧。”沈清辞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告诉朱雀,京中的局势,很快便会大乱。这……对我们而言,反而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让她即刻安排人手,伪装成柳丞相的心腹,去给那些明里暗里,早已站到了柳文渊那一边的官员府邸,送一封密信。”
    晚晴接过信,眼中满是疑惑。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信中,便以柳文渊的口吻,告诉他们,他已决定,要将沈家通敌叛国一案,彻底栽赃嫁祸给楚寂尘。让他们……务必将自己当年留下的尾巴,都处理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被人抓住把柄。”
    “然后,”她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让朱雀的人,给我死死地盯紧了那些收到信的官员!”
    “他们之中,谁的反应最大,谁的动作最多,谁……便最有可能,是当年参与了构陷我沈家的……罪魁祸首!”
    “一旦他们有所异动,立刻跟上去!”
    晚晴领命而去,书房内,便只剩下沈清辞一人。
    她一夜未眠,脑中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局,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就在这时,元宝的身影,终于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了书房之内。
    与之前的凝重不同,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王妃!打探出来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兴奋,“正如您所料,那个看似毫无破绽的内侍,果然有问题!”
    “我们的人查到,那个叫小路子的小太监,在宫中,竟有一个对食的宫女!两人自幼一同入宫,经历过生死,感情极深!而那个宫女,不巧,正在淑妃的景仁宫当值!”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元宝继续说道:“淑妃柳如霜,性情暴戾,时常对那宫女非打即骂。小路子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他此次之所以会投靠柳丞相,为他卖命,就是想以此为交换,求柳丞相在事成之后,能将那宫女放出宫去,还她自由!”
    “属下便自作主张,命人将那宫女从景仁宫‘请’了出来,带到了关押小路子的密牢之中。”
    “那小太监一见到心上人,果然方寸大乱,情绪激动,问我们究竟想做什么。”
    元宝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属下便告诉他,我们早已安排了人,易容成那宫女的模样,顶替了她在宫中的位置。”
    “我们,可以立刻就放他们二人自由,并赠予他们足够的银两,让他们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平凡夫妻的日子。”
    “唯一的条件,便是让他,将交接的口令,告诉我们。”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他答应了?”
    “自然!”元宝挺了挺胸膛,“那小太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所有的口令都吐了个一干二净!属下也已第一时间,将口令传入宫中,交给了我们顶替上去的人。”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交接之时了!”
 第159章 里应外合
    元宝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重重点头:“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随即,他又问道:“那……王妃可有什么话,需要属下安排的人,一并带给王爷?”
    沈清辞在屋内缓缓踱步,沉吟了许久。
    她本想说,让她亲自假扮成内侍,入宫去见楚寂尘一面。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自己否决了。
    风险太大了。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她若是突然消失,定会引起怀疑。
    万一在宫中暴露,不仅救不了楚寂尘,反而会将自己也搭进去,让整个事态变得更加不利。
    更何况,楚寂尘如今被困宫中,这偌大的摄政王府,人心惶惶,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稳定大局。
    而她,身为摄政王妃,责无旁贷。
    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元宝交代道:“让你的人进去后,先想办法确认王爷是否安然无恙。”
    “若他安好,便问他一句话——”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元宝闻言,心中一凛,郑重地应了下来,领命而去。
    直到午时左右,元宝才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书房。
    “王妃,成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昨夜换值,一切顺利!那暗号……果然没有问题!”
    沈清辞悬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许。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整日。
    直到傍晚时分,宫中才再次传来消息。
    “王妃,”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敬佩,“我们的人,已经顺利换班出来了!王爷……王爷他安然无恙!”
    “王爷还带了一句话出来,让您……让咱们所有人,都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必做。”
    按兵不动?
    沈清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唇边却缓缓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明白了。
    楚寂尘,定然是早有打算。
    她高悬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落回了原地。
    果然,到了第二日午后,京中便传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战报!
    沈清辞得到消息时,正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檐外那淅淅沥沥的雨。
    雨丝如线,织成一张朦胧的网,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
    她听完管家的禀报,并未有丝毫惊讶,只是拿起一旁的鱼食,慢条斯理地洒向廊下的莲池,看着那些锦鲤争相抢食,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她对一旁的晚晴轻声道:“他动手了。”
    晚晴正为战报上的内容而忧心忡忡,闻言有些不解:“动手了?小姐是说……王爷吗?”
    “可是,这……这只是边关再起战事的消息啊?与王爷何干?”
    沈清辞看着水中泛起的圈圈涟漪,笑了笑,耐心地为她分析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如今边关再起战事,急需派兵增援。可这派兵的旨意,该由谁来下?”
    “如今,王爷‘抱病’被困宫中,不问政事。这朝堂上下,暂时主事的,可是那位……柳丞相啊。”
    “那……那柳丞相派兵增援就是了啊!”晚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
    沈清辞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你觉得,柳文渊那只老狐狸,他敢派兵吗?”
    “如今,他正与王爷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将王爷置于死地。在这个节骨眼上,边关突然传来战报,他第一个怀疑的,定然是……这是王爷设下的计谋!”
    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如今皇城周围柳丞相能够调动的兵马,大多都是柳丞相自己的人!柳丞相会担心,一旦他将自己的心腹兵马调往边关,王爷便会立刻在京中反扑!届时,他手中无兵,将毫无招架之力!”
    “没错。”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可他若是不派兵,万一边关之事是真的,战事失利,那这延误军机、致使疆土沦丧的千古骂名,便要由他柳文渊一人来背负!”
    “甚至,都不必等到边关真的出事。只要他敢压下战报,不予增援,朝堂之上,那些忠君爱国的武将言官,便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他!”
    “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沈清辞的嘴角缓缓翘起,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楚寂尘,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他看似被困于深宫,动弹不得,实则……早已在千里之外,落下了足以扭转乾坤的棋子。
    柳文渊将他困住,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甚至,还能借此机会,在暗中……布下更大的局。
    晚晴听完沈清辞的分析,只觉得茅塞顿开,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摄政王,愈发敬佩起来。但随即,她又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小姐,既然王爷已经布下了此等妙局,那我们……可需要借机做些什么?好与王爷里应外合?”
    沈清辞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池中那群因抢食而搅动起一池春水的锦鲤,声音平静而清醒:“不,什么都不做。”
    “楚寂尘既然早已布好了局,那我们此刻最应该做的,便是……以静制动。”
    她转过头,看向晚晴,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想想,柳文渊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他心中必定对我,对王爷,充满了忌惮与怀疑。我们此刻若是再有什么异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让他看出破绽。”
    “所以,”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我便只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分分地待在这王府之中,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落入任何人的手中,不拖他的后腿。”
    “至少,这摄政王府如今还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便是安全的。柳文渊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晚晴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彻底安下心来。
    随即,她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姐,再过十日,您的生辰宴……还办吗?”
    “办!为何不办?”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算计与兴味。
    “不仅要办,还要大办!你传话下去,让府中上下,一切照旧,该如何筹备,便如何筹备,不必因王爷之事而有任何收敛。”
    她看着晚晴那不解的眼神,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些。
    “如今,楚寂尘被困宫中的消息,想必早已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以为,我这个新晋的王妃,此刻定是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
    “我若是在这个时候,依旧有心情大张旗鼓地为自己筹备生辰宴,在柳文渊他们眼中,会怎么想?”
 第160章 出事了
    晚晴仔细思量了片刻,一双杏眼越来越亮,她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
    “柳文渊那只老狐狸,生性多疑。小姐您这般反常行事,在他眼中,便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要么,他会觉得,小姐您不过是个无知妇人,根本看不清眼下的凶险局势,王爷一出事,您便只知哭闹享乐,不足为惧。”
    “要么,”晚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奋,“他会觉得,小姐您定是从王爷那里知道了什么内情,笃定王爷绝不会有事,所以才有恃无恐,依旧有心情大办自己的生辰宴!”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笃定地说道:“依奴婢看,以柳文渊那多疑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是后者!”
    “没错。”沈清辞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他越是这般怀疑,心中便会越发惶惶不安。只要他一日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便会一日被此事所困扰,寝食难安。如此,便足以让他……自乱阵脚。”
    晚晴闻言,眼中满是敬佩。她家小姐这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当真是高明至极!
    她当即便不再多言,领命下去,如常筹备生辰宴之事去了。
    第二日一早,各家铺子的管事便依着约定,前来王府呈送账册。
    这一次,混在人群之中的,正是早已易容过的朱雀。
    待所有管事都退下之后,朱雀才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地递到了沈清辞的面前。
    “王妃,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让我等安插在各府的眼线,借由‘南竹’之事,暗中试探。所有听闻此事后,行迹有异的官员名单,以及他们各自的反应与后续动作,皆已一一记录在册。”
    沈清辞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册子,指尖轻轻拂过封面,随即缓缓翻开。
    入目的,是一个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兵部侍郎,周维安】——曾是父亲麾下最得力的副将之一,父亲曾冒死将他从敌军的包围圈中救出。她还记得,他曾不止一次地带着厚礼登门拜谢,一口一个“恩公”,言辞恳切。可册子上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在听闻“南竹”现身之后,当夜便悄悄销毁了数封与边关往来的信件。
    【翰林院学士,李敬之】——父亲的至交好友,两人时常于府中对弈品茗,彻夜长谈。可他,却在“南竹”之事闹出的第二日,便立刻将家中收藏的一副据说是前朝孤品的《边塞行军图》,悄悄送去了丞相府。
    【羽林卫中郎将,赵阔】——大哥的结拜兄弟,两人曾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情同手足。而他,在得知消息后,却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了南州边关……
    沈清辞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唇边溢出一声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嗤笑。
    权力,当真是这世间最能蛊惑人心的毒药。
    这些人,曾受她沈家天大的恩惠,曾与她的父兄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可到头来,却能在权势的威逼利诱之下,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向自己的恩人!
    沈清辞缓缓摩挲着那本冰冷的册子,眸光在瞬间变得狠戾无比。
    忘恩负义……
    也罢。
    这些仇,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替她的父兄讨回来!
    朱雀看着她那冰冷的神情,忍不住担忧道:“王妃,您此举……实在是有些太过冒险了。这些人,大多与柳文渊是同党,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我们这边稍有异动,他们只需稍稍通个气,便会知道是我们的人在暗中试探。届时,恐怕……会暴露。”
    “我不在乎。”沈清辞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凛然的无畏,“暴露了,又如何?”
    “做贼心虚的人,是他们,不是我。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人,也该是他们。”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如今已是摄政王妃。只要我一日不死,便要让他们……日日都悬着一颗心,活在恐惧之中!”
    朱雀闻言,不再多劝,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沈清辞将那册子里的内容,一字不漏地烙印在脑中。刚一合上,晚晴便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您交代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办妥了!”
    沈清辞原本正欲将手中册子递给晚晴的手,在空中猛地一顿。
    她面上默不作声,心中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妃?
    不对!
    自她嫁入摄政王府以来,府中上下,无论管家还是暗卫,都已改口称她为王妃。
    唯独晚晴,这个自小便跟在她身边、与她情同姐妹的丫鬟,却始终固执地,保留着那一声独属于她们二人之间亲昵的“小姐”。
    这早已成了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
    可方才,她进门的第一句话,唤的竟是……
    “王妃”。
    这太不对劲了!
    沈清辞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缓缓垂下眼,将那本沾满了肮脏与背叛的册子,默不作声地重新收回了袖中。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浮现——
    眼前的“晚晴”,是假的!
    她不排除,真正的晚晴,此刻已经遭遇了不测,被人……易容顶替了!
    毕竟,摄政王府虽固若金汤,铜墙铁壁,可他们所有防卫的核心,都只围绕着她与楚寂尘二人。
    而晚晴,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她在这座孤城之中,唯一可以全然信赖之人。她平日里,需要频繁地出府,为她联络朱雀,传递消息,办理私事。
    这其中,可供敌人下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是没有出府,以柳文渊那老狐狸的手段,想要在这偌大的摄政王府中,安插一两个无关紧要的眼线,也并非难事。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抬起头,对着眼前的“晚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嗯,办妥了便好。”她状似随意地说道,“忙了一上午,倒是有些乏了。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午膳我想喝些酸梅汤开开胃。”
    “是,王妃。”那“晚晴”恭敬地应下,转身便退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清辞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冷声唤道:“元宝!”
    元宝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有何吩咐?”
    “晚晴……出事了。”沈清辞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元宝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晚晴?可她不是刚刚才回来吗?”
    “回来的是一个假的。”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意,“我怀疑,真正的晚晴,已经被人掳走,而眼前的这个,是敌人派来易容顶替的!”
    “你立刻派人,给我暗中详查!查清楚,晚晴先前离开我身边之后,都去了何处,又见了何人!”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冷冽,“立刻寻个由头,比如‘府中有刺客’,将王府所有的大门,给我死死关上!”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府中上下,给我……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
 第161章 以假乱真
    沈清辞又向元宝讨要了一些能让人昏睡不醒的迷药,才让他退了下去。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院中的一丛翠竹之上。
    片刻之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回廊的尽头。
    “晚晴”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
    沈清辞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
    不对。
    走路的姿势,也不对。
    晚晴自小跟在她身边,步态轻盈灵动,落地无声。
    而眼前的这个“晚晴”,虽然极力模仿,步履之间,却依旧带着一丝习武之人的沉稳与僵硬。
    若是在平日,这点细微的差别或许难以察觉。
    但此刻,在她早已心生警惕的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无所遁形。
    待那假的“晚晴”回到屋中时,沈清辞已经关上了窗户,重新坐回了书案之后,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王妃,您要的酸梅汤。”
    “放那儿吧。”沈清辞头也未抬,声音平淡,“本王妃突然想写封信,你来,为我磨墨。”
    “是。”那“晚晴”依言上前,拿起墨锭,却并未去取清水,而是随手将桌上茶杯里剩下的凉茶,倒入了砚台之中。
    她一边磨着墨,一边状似无意地试探道:“王妃要写什么信?还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谁去办?”
    就是这个动作!
    沈清辞心中冷笑。
    晚晴知道她有轻微的洁癖,磨墨用水,向来只用新汲的井水或是清晨的露水,绝不会用杯中剩下的茶水。
    破绽,越来越多了。
    沈清辞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她拿起一本书,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一边随意地翻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楚寂尘与柳文渊斗得正酣,宫里宫外,乱作一团。这……可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你即刻传我的密信出去,”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疯狂,“让我父亲留下的那支私兵,火速化整为零,扮作寻常商旅行人,秘密潜入京城!随时,等候我的号令!”
    “晚晴”磨墨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骇然,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救王爷出来?”
    “救他?”沈清辞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救他做什么?”
    “不过,我倒是可以打着‘营救’他的幌子。”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你想想,楚寂尘如今被困深宫,他手下那些暗卫群龙无首,自然要听我这个摄政王妃的号令。”
    “我手里,既握着楚寂尘的雷霆之力,又掌握着我父亲留下的那支神兵。晚晴……”
    她缓缓坐起身,一双凤眸亮得惊人,“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本王妃若是不趁机……夺了这天下江山,岂不是……太可惜了?”
    “哐当!”
    “晚晴”手中的墨锭,失手掉落在砚台之中,溅起一片漆黑的墨点!
    沈清辞看着她那副惊骇欲绝的模样,故作讶异地蹙起了秀眉:“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惊讶?”
    “我这个打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嫁给楚寂尘,不就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挑起他与柳丞相之间的争斗,好让我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吗?”
    “此事,我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怎么今日,反倒一副从未听闻过的样子?”
    “是……是!”那假的“晚晴”被她这番话震得心神大乱,连忙点头附和,声音却有些结巴,“是……是奴婢忘了……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沈清辞笑了,那笑容里,别有深意,“自然,要好好抓住了。”
    见她墨已磨好,沈清辞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信上的内容,自然都是她随手捏造的,只按照方才所言,假意号令那支根本不存在的私兵,秘密入城。
    写完,她将信纸封入信封,又随手从妆奁之中,取出了一支不起眼的银簪。
    “将此信,连同这支簪子,一并送到府中厨房后院的那处假山石洞之中。”她将信和簪子一并交给“晚晴”,“这簪子,便是调遣私兵的信物。我安插在府中的联络人,自会前来取走,将消息传递出去。”
    “是!”那“晚晴”如获至宝,接过东西,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她前脚刚一离开,沈清辞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敛去!
    “元宝!”
    元宝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跟上她!”沈清辞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她既得了这等‘要紧’的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你只需给我死死地盯住她!看看她,究竟是与谁接头!再顺着那接头之人,给我一并查下去!”
    “我倒要看看,这摄政王府里,究竟还藏着多少……别人的眼睛!”
    “也正好瞧瞧,这只假扮晚晴的鬼,究竟……是哪一方派来的!”
    元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重重抱拳,领命而去!
    元宝的身影刚一消失,另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书房之内。
    来人单膝跪地,声音沉稳:“王妃,属下夜阑,有要事禀报!”
    “说!”
    “回王妃,”夜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对方的人,并未直接对晚晴姑娘下杀手,只是将她迷晕,似乎是想……将她带离摄政王府。”
    “所幸王妃您发现及时,属下们立刻展开了暗中搜查。就在方才,我们在后厨的杂物间内,发现了昏迷的晚晴姑娘。”
    “她……她被装进了一个运送潲水的木桶之中,那两人正准备趁着夜色,将她运送出府。只是……尚未离府。”
    沈清辞自发现晚晴不对劲起,便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才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
    幸好……
    幸好她发现得及时!
    幸好,晚晴还活着!
 第162章 隔墙有耳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了然。
    对方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晚晴,想必是因为,他们也觉得,晚晴自小便跟在她身边,情同姐妹,定然知晓她不少的秘密。
    所以才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将她活着带出去,严刑逼供。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强压下心头的后怕与怒火,声音冷静得可怕:“说细节。平日里,运送潲水的木桶,都从哪个门出去?”
    “回王妃,皆由后门出府。”
    “出府之时,可需检查?”
    夜阑摇了摇头:“后门守卫相对松懈,运送此等污秽之物出府,守卫通常……不会仔细查验。”
    “好。”沈清辞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既然他们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我们……便不能浪费了。”
    “你立刻传我命令!”她的声音冰冷而果决,“想办法,在他们运送晚晴出后门之时,制造混乱,将他们拦下!”
    “而后,趁机调虎离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真正的晚晴救下!”
    “再另外寻一个身形与晚晴相似的暗卫,易容成她的模样,替换进去,让敌人……继续将这个‘假’的晚晴,送出府去!”
    “属下……遵命!”夜阑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本以为王妃会下令直接将那两个内鬼拿下,救出晚晴。却没想到……王妃竟是想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敌人的这条线!
    此等胆识与谋略,当真是……令人叹服!
    沈清辞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将那两个内鬼拿下。
    她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鱼,岂能轻易收杆?
    更何况,她还想好好利用一下,身边这个假的晚晴呢。
    若是此刻便揭穿了他们,救下晚晴,那她接下来精心准备的大戏,可就没办法唱下去了。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得知晚晴平安无事后,她的心便已彻底沉静下来。
    一个更加完整、更加恶毒的计划,很快便在她心中成型。
    她看向夜阑,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夜阑,可愿……陪本王妃,演一场戏?”
    ……
    半个时辰后,那个假的“晚晴”终于悄无声息地,从厨房后院的方向,回到了主院。
    她刚一踏入院中,脚步却猛地顿住!
    只见前方寝屋的窗纸之上,灯火通明,清晰地投映出了两道人影。
    一道,是沈清辞那纤细窈窕的轮廓。
    而另一道,却是一个身着夜行劲装、身形挺拔的男子!
    那男子微微低着头,态度恭敬,似乎正在向沈清辞禀报着什么机密要事。
    “晚晴”心中一凛,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立刻放轻了脚步,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窗棂之下,屏息静气,侧耳倾听。
    屋内,很快便传来了沈清辞那清冷而果决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传我命令!即刻调遣王爷留在京中所有能够动用的势力,全部化整为零,秘密潜入城中各处要地!再分出一半精锐,潜入宫城,随时准备,听候我的差遣!务必……要确保王爷在宫中的万全!”
    夜阑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沉稳:“是!王妃!那……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擒贼先擒王!”沈清辞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凛冽的杀意,“此次风波,既然是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在背后挑起,那我们第一个要除掉的,自然就是他!”
    “一半人手潜入宫中,确保王爷安危。剩下的人,给本王妃死死盯住柳文渊!务必,要将此贼,一击毙命!”
    夜阑似乎有些迟疑:“王妃,柳文渊老奸巨猾,身边守卫森严,想要近身刺杀,恐怕……并非易事。”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在静夜之中,显得格外冰冷而残酷。
    “谁说,一定要行刺了?”
    “刺客想要接近他不容易,那就……假扮成他身边,那些容易接近他的人。”
    “比如,他的夫人,他的妾室,他的儿女,再比如……他的得力下属。”
    “我们手中,不是有那么多精于易容的高手吗?只要盯紧了他身边的人,总能找到机会,将人掳走,取而代之!”
    “更何况,”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恶劣的玩味,“也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枪地去刺杀。下毒,这么好的手段,为何不用?”
    “下毒的机会,可就更多了。不一定非得是入口之物。他每日接触的文房四宝,他身上穿的衣物熏香,甚至……他身边伺候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下毒的渠道!”
    窗外的“晚晴”听得心惊肉跳,浑身冰冷!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摄政王妃,心思竟是如此的歹毒狠辣!
    只听夜阑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随即,窗上的人影便消失了一个。
    那假的“晚晴”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刻便弓着身子,匆匆忙忙地转身,消失在了院落的阴影之中。
    她走后不久,夜阑的身影,便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屋中。
    “王妃,”他躬身行礼,声音里充满了敬佩,“人……已经走了。想必,是去通风报信了。”
    沈清辞闻言,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她去报信,倒是正好。”
    夜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问道:“王妃,那……我们当真要按照您方才所言,派人去顶替柳文渊身边之人?”
    沈清辞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必。”
    “柳文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我的计谋,便已然……功成了一半。”
    夜阑愈发不明所以。
    沈清辞看着他那副茫然的模样,笑了笑,耐心地为他解释道:“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柳文渊,听到了方才那一番话,得知我即将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代价地要置你于死地,你会作何反应?”
    夜阑沉吟片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属下……会立刻加强府内外的守卫,同时,会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接触到的东西,都加以十二万分的提防。”
    “没错。”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柳文渊生性多疑,本就惜命如金。”
    “听闻我这般‘周全’的刺杀计划,他定然会草木皆兵,日夜难安!他会开始怀疑他最亲近的妻妾,会猜忌他最信任的下属!”
    “如此一来,我让他们君臣、父女、夫妻之间互相猜忌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她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看向夜阑,继续问道:“那……若你是他,在如此提心吊胆的境地之下,又会如何应对呢?”
 第163章 楚寂尘?
    夜阑思量了许久,终究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这等阳谋,几乎无解,除了时时刻刻防备,他竟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沈清辞的嘴角,却是缓缓地翘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智珠在握的自信。
    “如果我是柳文渊,”她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便会立刻……金蝉脱壳。”
    “找一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替身,戴上人皮面具,让他来代替自己,坐镇丞相府,应付日常的琐事,也……应付我那无孔不入的刺杀。”
    “而真正的柳文渊,则会藏身于暗处,静观其变。”
    夜阑闻言,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担忧:“王妃,属下愚钝。若是柳文渊当真如您所料,金蝉脱壳,寻了替身……那于我们而言,岂不是……更为不利?”
    “他将替身推到明处,自己却藏身于暗,我们若想再对他下手,岂非难上加难?”
    夜阑有些茫然地看向沈清辞,他实在想不通,为何王妃会觉得这是件好事。
    沈清辞看着他那副困惑的模样,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只勾起嘴角,缓缓地笑了。
    “如此一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运筹帷幄的自信,“我们对付柳文渊,只会……更简单。”
    “更……简单?”
    “没错。”沈清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鬼魅的私语,“柳文渊自以为,有了一个替身,便可为他挡去所有的明枪暗箭,从此高枕无忧。可他却不知,这个替身,才是我等……可以用来对付他的,最佳利器!”
    “他真身藏匿,可以不见朝臣,不见宾客,不见任何人。但唯独有一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他一定会见,也必须时常接触。”
    “那便是……他的替身!”
    “届时,我们只需,将那些真正致命的、无色无味的毒药,下到那个替身的身上。无论是衣物、熏香、还是……肌肤。只要柳文渊与他接触,便等同于……自寻死路!”
    夜阑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钦佩与敬畏!
    此计,当真是……狠辣至极,又天衣无缝!
    “属下……明白了!”他重重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
    “晚晴”回来时,沈清辞正坐在灯下,安静地翻看着账册。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温和地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妥了?”
    “是,王妃。”
    “嗯,辛苦了。夜深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沈清辞躺下后,便立刻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她悄无声息地将一缕特制的迷香,通过床幔的缝隙,吹向了外间耳房的方向。
    待确认那假的“晚晴”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之后,元宝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了她的寝屋之内。
    “王妃,一切都已查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您身边那个假的‘晚晴’,在送完书信后出来,同一个负责修建花草的管事说了几句话。”
    “我们的人,立马盯紧了那个负责修建花草的管事。那管事果然以‘为王妃生辰宴采买花草’为由,出了王府。”
    “出府之后,他便七拐八绕,进了一家名为‘鸿运当头’的赌坊,在后院的雅间里,见了赌坊的掌柜。”
    “那掌柜的没过多久,便又派了心腹,一路小心谨慎,直奔……丞相府而去!”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一片冰寒。
    果然,又是柳文渊。
    “将这一路上,所有与此事有关联之人,都给我一一记下!”她冷声吩咐道,“派人,给我一十二个时辰,死死地盯紧了他们!”
    随即,她又问道:“晚晴……可已安好?”
    元宝连忙点头:“回王妃,晚晴姑娘早已苏醒,毫发无伤。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她送出了王府,安置在了我们城西的一处秘密据点。王妃……可要现在去见她?”
    沈清辞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不必了。”
    “如今府中出了内鬼,虽然这个假的‘晚晴’已经暴露,但难保没有其他的眼线。我此刻若是出府,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你替我带句话给晚晴,”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许,“让她不必担忧。既然府里已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那她便安心在府外待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替我在暗中……处理一些不便在王府之内行事的事情。”
    元宝应声退下。
    沈清辞这才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她缓缓躺回床榻之上,刚要闭上眼,却猛然察觉到——
    床榻的另一侧,竟是多了一个人!
    那气息,无比熟悉!
    沈清辞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厉声唤道:“楚寂尘?”
    身后,立刻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笑意的、沙哑的嗓音。
    “是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紧紧地带入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我很困,”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像是在撒娇,“得抱着清清,才能睡得着。”
    沈清辞的心,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搅得一片混乱!
    她挣扎着转过身,在昏暗中对上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有那么多人,日夜不休地看着你吗?你是怎么回来的?”
    “万一被柳文渊发现了,他再给你安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多不划算?”
    楚寂尘见她这副又惊又急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凑上前,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与戏谑:
    “咱在是深夜了,我虽然被他们看守着,却也要睡觉啊。”
    “我要睡觉,看守我的那些官员也要睡觉,柳文渊更要睡觉。”
    “他们都会玩那‘金蝉脱壳’、‘易容顶替’的把戏,难道……我就不会吗?”
    “这对我而言,本就不难。”
    “再者说,”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清清不是已经将伺候我的内侍,都换成了我的人吗?有你这般安排,一切……自然就更容易了。”
    “清清别急,我就只是想要好好睡个觉而已,我困了。”
 第164章 你不是睡着了吗?
    沈清辞能清晰地听出,楚寂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心中一软。
    是了,他如今被困于宫中,日夜都要面对柳文渊那群豺狼虎豹的审问与监视,定然不能露出半分怯意,时时刻刻都要维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
    想必,早已是心力交瘁,根本无法好好歇息。
    想到这里,沈清辞便不再挣扎,任由他像一只寻求温暖与慰藉的大猫一般,将自己紧紧地圈在怀中。
    “睡吧。”她声音放柔,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有我守着你。”
    楚寂尘在她颈窝处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呼吸很快便变得平稳而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沈清辞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只是,这个姿势终究是有些不舒服,她试探着,想悄悄地转过身去。
    可她的身子刚一动,那只原本只是虚虚环着她腰的手,却猛地收紧!
    甚至,还开始不规矩地,顺着她里衣的下摆,缓缓地向上游移……
    沈清辞的身子,瞬间僵住!
    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恼:“楚寂尘!你不是……睡着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笑意的、沙哑的嗓音。
    “睡着了。”他声音无辜,“可是你一动,我就醒了。”
    “……”沈清辞咬了咬唇,“那我,现在不动了。你,继续睡。”
    楚寂尘却在她耳边,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可是……已经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温热的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声音愈发喑哑,充满了危险的暗示:“算算日子,清清的葵水……应当,早已结束了吧?”
    “可以吗?”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们早已是夫妻,早已行过周公之礼,此事……本也无可厚非。
    可她的脑中,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云梦楼里,他对那对母女,那般温柔亲昵的模样。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楚寂尘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才听见她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
    “王爷,隔壁耳房里睡着的那个‘晚晴’,是假的。”
    “是柳文渊,派来顶替的。”
    “我方才虽然给她下了一些迷药,但怕她心生怀疑,剂量并不重。恐怕……要不了多久,她便会醒来了。”
    “她若是醒来,万一……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
    她话还未说完,却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具滚烫的身躯,似乎……因她这番话,而变得愈发兴奋了?
    果然,下一瞬,楚寂尘的笑声,便贴着她的耳廓,低低地响了起来。
    “那……岂不是更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看好戏般的兴味。
    “你想想,柳文渊派她来,本就是为了探听你的秘密。我们……便直接送她一个大的。”
    “世人皆知,我楚寂尘,不能人道。”
    “且我如今,本该被困于深宫之内。”
    “我以前,曾学过一些口技,可以轻易地,模仿出与我本人截然不同的声音。”
    他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的耳垂灼伤:“你说,若是那个假的‘晚晴’,在深夜里,听见你房中传来一些暧昧的声响,而那男子的声音,又与本王全然不同……她会,怎么想?”
    沈清辞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那……可就真的,太刺激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内鬼,定然会以为自己抓住了天大的把柄!
    她会怀疑,她沈清辞,竟趁着夫君被困宫中之际,与别的男人私通!
    甚至,还敢将奸夫,堂而皇之地带回摄政王府的寝屋之内!
    她会疯狂地猜测,那个男人是谁,会以为自己……掌握了一个足以将她置于死地的秘密!
    沈清辞正想着,楚寂尘的吻,便已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你说,”他在亲吻的间隙,声音含混地问,“这样一来,事情……是不是就更有趣了?”
    有趣是……有趣。
    可沈清辞的心中,却始终横着一根刺。
    她猛地推开他,在那双充满了情欲与疑惑的眼眸注视下,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折磨了她许久的问题。
    “霍云湛告诉我,”她看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将我当做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挡箭牌。”
    “他说……你其实,另有所爱。甚至……早已有了孩子。”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王爷,”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我虽然,的确是想抓住王爷这根浮木,借势报仇。可我……也不愿,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更不愿……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楚寂尘脸上的情欲与戏谑,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困惑与不解:“清清,你……为何会信霍云湛那种人的鬼话?”
    “我看见了。”
    沈清辞缓缓垂下眼帘,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却让楚寂尘的心,猛地一沉。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沙哑:“几日前,云梦楼。”
    云梦楼……
    楚寂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眼中的困惑瞬间化为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早该想到的,霍云湛那个小人,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离间他们的机会。
    “你,”他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你应该……直接来问我的。”
    他没有否认。
    沈清辞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只听他缓缓说道:“那个女子,的确与我关系匪浅。但……”
    他顿了顿,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紧紧地锁着她,声音无比郑重,“绝非,男女之情。”
    “她的身份,十分特殊。”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恕我……眼下还不能将她的真实身份,尽数告知于你。这其中,牵扯到大周与另一个国家的关系。”
    “但你放心,”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真诚,“等眼前这些事都了结之后,我会亲自……带你去见她。”
    “到那时,所有的一切,你自然……都会明白。”
    关系匪浅,却非男女之情?
    身份特殊,还牵扯到大周与另一个国家的关系?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涌起了更大的疑惑。
 第165章 她怎么敢的?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半信半疑、纠结不已的模样,心中那点因被误会而生的郁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怜爱与一丝恶劣的逗弄之心。
    他凑上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清清……这是在吃醋吗?”
    不等沈清辞反驳,他便又立刻举起三指,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严肃:“我楚寂尘在此立誓,此生此世,无论身与心,绝不曾,也绝不会,背叛你分毫。”
    他说完,便再不给沈清辞任何思考的机会,俯下身,用细细碎碎的吻,封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就在沈清辞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之际,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儒雅与多情:
    “娘子,为夫的声音,你可喜欢?”
    沈清辞猛地一僵!
    紧接着,那声音又变了,化作了边塞将士的粗犷与豪迈:
    “宝贝儿!哥哥这个嗓音,够不够劲儿?”
    “……”
    沈清辞终于反应了过来,又好气又好笑。
    她无奈地推着他那坚实的胸膛,只觉得楚寂尘这个人,当真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
    夜色太深,帐幔低垂,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耳边是全然陌生的声音,身下是再熟悉不过的滚烫,这种感觉,竟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种……奇怪的背德与刺激感。
    楚寂尘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沈清辞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男人,因她这细微的反应,而变得愈发……激动了。
    ……
    隔壁耳房内,假的“晚晴”正是在一阵阵被刻意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响中,被生生吵醒的。
    她的意识缓缓回笼,凝神细听,那声音……分明就是从隔壁王妃的寝屋之中传来的!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那女子的娇吟,男子的粗喘,还有那床榻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简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她的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楚寂尘……不是不行吗?
    不对!
    她猛地坐起身,楚寂尘……不是被困在宫里吗?
    “晚晴”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分辨。
    那男子的声音,粗嘎沙哑,充满了原始的欲望,与她记忆中楚寂尘那清冷低沉的声线,完全不同!
    一股狂喜,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沈清辞!
    那个看似清高孤傲的摄政王妃,竟敢趁着夫君不在,与人偷情!
    她怎么敢的!这可是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
    她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那奸夫,十有八九,就是这王府之中的人!
    就在这时,隔壁又传来了那奸夫得意的喘息声:“宝贝儿……那摄政王看得紧,平日里……可难得有这般……好机会……”
    床榻之上,正在浮沉中的沈清辞听见这话,忍不住抬眼,狠狠地瞪了身上之人一眼。
    楚寂尘却在她耳边,用气声低语,声音里满是得逞的笑意:“隔壁……醒了。”
    沈清辞“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演戏?
    但她倒也十分配合,一边喘息着,一边用一种充满了不屑与欲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提那个废物……白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结果……竟然真的不行……本王妃……都快憋死了……柳文渊将他……困在宫里,倒是……倒是做了件好事……”
    “哦?”楚寂尘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变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在她耳边危险地呢喃,“本王……不行?”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身下一沉!
    她咬牙切齿,不是在演戏吗?楚寂尘这个疯子!怎么突然就……发了狠?
    耳房内,“晚晴”早已是心如猫抓,浑身燥热!
    不行!这么大的秘密!她必须立刻,马上,将消息传递出去!
    明日白天,她还要跟在沈清辞身边,未必有机会脱身。
    此事,一刻也等不了!
    她当即便不再犹豫,借着隔壁那愈发激烈的动静作掩护,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如同一只夜猫般,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寝屋之内,楚寂尘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有半分收敛,反而攻势愈发猛烈。
    他甚至还恶劣地,在沈清辞那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枚清晰而暧昧的印记。
    第二日,临近午时,沈清辞才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便看见那个“晚晴”,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见她醒了,“晚晴”才端着铜盆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王妃起身了?”
    沈清辞挣扎着坐起身,晚晴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她身上扫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了她的脖颈之处。
    沈清辞有些纳闷,顺着她的视线,伸手一摸。
    她皱眉问道:“你看什么?”
    “晚晴”连忙低下头,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回王妃,您的脖子上……好像有个印子。”
    沈清辞起身走到铜镜前一看,只见自己雪白的颈侧,赫然印着一枚刺眼的红色吻痕!
    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楚寂尘,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入夏了,府里的蚊子,倒是越发猖獗了。”
    “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她故意试探道:“王妃,王爷已被困宫中三日了,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回。您看……咱们要不要,想想法子?”
    沈清辞却只是打了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模样:“想什么法子?”
    “这等朝堂政事,本王妃一个后宅妇人,又能懂什么?”
    “再者说,”她慢条斯理地挑选着今日要佩戴的首饰,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本王妃相信王爷。他定能……平安脱困的。”
    “晚晴”咬了咬牙,暗暗冷笑了一声,什么相信楚寂尘?分明就是,恨不得楚寂尘不要回来,免得坏了她的好事。
    这位摄政王妃看起来贤淑端庄的,却不曾想,骨子里却也是个浪的。
    不过正好,可以利用这送上门的把柄,拿捏她。
 第166章 请君入瓮
    另一边,丞相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铁。
    柳文渊早已从安插在摄政王府的眼线——那个假的“晚晴”口中,得到了昨夜那场“活色生香”的详细禀报。
    他立刻便将霍云湛秘密召集到了府上。
    “……事情,便是如此。”柳文渊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霍云湛听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想也不想便断然否定:“不可能!”
    “这定然是假的!”他声音里充满了笃定,“我与沈清辞相识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她性子清高孤傲,断不可能做出此等不知廉耻、自甘下贱之事!”
    “哦?”柳文渊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对霍云湛这番深情的鄙夷与不屑,“凡事,皆有可能。”
    他放下茶盏,慢悠悠地分析道:“沈清辞,毕竟是嫁过人、怀过孕的妇人。她早已尝过那男欢女爱的滋味,知道其中有多快活。”
    “如今,她骤然嫁给了楚寂尘那样的废人,被迫守了活寡,心中……定然会有巨大的落差。”
    “更何况,”柳文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前几日,我们不是还特意安排了一出好戏,让她亲眼看见了,楚寂尘与那云瑶母女亲密无间的模样吗?”
    “丈夫心中另有白月光,对自己又‘无能为力’。多重打击之下,她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霍云湛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他心里,依旧觉得困惑。
    如果……如果沈清辞当真那般缺男人,为何……不来找他呢?
    他们毕竟曾经是夫妻,有过肌肤之亲。
    虽然之前外面传闻他不行了,可后来,他不也通过柳若兰,将此事给澄清了吗?
    霍云湛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看向柳文渊,沉声问道:“那……岳丈大人,打算如何行事?”
    柳文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鸷而得意的弧度。
    “此事,可是我们如今手中,握着的,对付沈清辞和楚寂尘的……最大一张王牌。”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自然,要好好利用。”
    他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声音里充满了算计:“楚寂尘此人,性情乖张,暴戾成性,且占有欲极强。你觉得,以他的性子,若是当众得知,自己新娶的王妃,竟趁他不在之时,与人私通,给他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他会如何?”
    “他定然会勃然大怒!”霍云湛几乎是脱口而出。
    “没错。”柳文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届时,他盛怒之下,必不会有丝毫犹豫,定会……对沈清辞那个贱人,痛下杀手!”
    “而以楚寂尘的身份地位,一旦他对沈清辞动了杀心,这普天之下,能保住她性命的人,可就不多了。”柳文渊笑得愈发阴险,“陛下和我,应当算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霍云湛沉吟片刻,却还是有些担忧,他提醒道:“岳丈大人可别忘了,沈清辞的手中,或许还握着沈家那支所谓的‘私兵’。”
    “私兵?”柳文淵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即便沈家当真有私兵,又能如何?”
    “你觉得,那些铁骨铮铮的军人,会心甘情愿地听从一个女人的调遣?更何况,还是一个因德行有亏、不守妇道,而被自己夫君追杀的女人?”
    “私兵也是兵,是兵,便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封妻荫子!他们绝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此事,于我们而言,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柳文渊的嘴角缓缓弯起,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我听闻,沈清辞那个贱人,竟还有心情,在为自己的生辰宴大肆操办?”
    “那好得很。”
    “到时候,我们便可借着她自己的生辰宴,当着满朝文武、京城贵妇的面,将此事……彻底揭露出来!”
    “我要亲手,为她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生辰大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辞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看得正入神。
    就在这时,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突然传来几声清脆而短促的鸟鸣。
    那叫声并非寻常鸟儿的婉转啼鸣,反而更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信号。
    “啾——啾啾——”
    几声鸟叫过后,原本正安静地侍立在一旁,为沈清辞打着扇子的“晚晴”,手上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停顿。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神情间也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急躁。
    沈清辞的目光,看似还停留在书页之上,眼角的余光,却已将“晚晴”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心中冷笑,看来,这便是柳文渊他们之间,约定好的、用来传递消息的暗号了。
    沈清辞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明晃晃的日头,随即伸了个懒腰,故作慵懒地说道:“虽说只是初夏,但这天气,倒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燥热难安。”她看向“晚晴”,声音里带着一丝骄纵的意味,“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给我备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来解解暑。顺便告诉他们,往后每日午后,都备着些冰镇祛暑的汤水,以备不时之需。”
    她记得清楚,上一次,这个假的“晚晴”传递消息,便是借着去厨房的由头。
    既然如此,那她……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晚晴”的眼中,果然飞快地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
    她连忙躬身应下,声音都比平日里轻快了几分:“是,王妃!奴婢这就去!”
    说罢,便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看着她那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背影,沈清辞脸上的慵懒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元宝!”
    元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跟上她。”沈清辞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无论她用什么法子,你都务必给本王妃弄清楚,对方……究竟吩咐了她,要做什么!”
    “是!”元宝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元宝便再次回到了书房。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与几分看好戏般的兴奋。
    “回禀王妃,”他压低了声音,“一切,都已查明。”
    “那个内鬼,果然是去了厨房,与那个负责修剪花草的管事接了头。两人嘀咕了片刻,属下藏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准备在王妃您的生辰宴上,对您下手!”
    元宝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们似乎……是想在宴会之上,当众揭穿您一个……所谓的重大秘密。”
    “只是,并未言明,究竟是何秘密。”
    沈清辞闻言,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无非,就是她“不守妇道”、“私会奸夫”的那点腌臜事罢了。
    “好啊。”她轻笑出声,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寒芒,“他们果然……还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这盘棋,她已布下。
    接下来,便只等着……请君入瓮了。
 第167章 你骗了我
    元宝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王妃。属下们还留意到,今日,京城之中似乎凭空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些人行踪诡秘,三五成群,看似无所事事,终日在城中各处来回溜达,实则……皆是柳文渊手下的探子。”
    沈清辞闻言,唇边的笑意更深。
    “不必理会他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之前,不是刚刚才利用那个假的‘晚晴’,将‘沈家私兵即将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京城’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吗?”
    “柳文渊这只老狐狸,定然是……信以为真了。”
    “他如今派这么多人出来,不过是在大海捞针,想找出我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私兵’罢了。”
    沈清辞想着,心中却又生出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柳文渊已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搜查“私兵”之上,那……边关之事,他又该如何应对?
    思及此,她便又开口问道:“元宝,边关再起战事的消息,如今……朝中其他官员可都已知晓?”
    元宝闻言,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柳文渊那老贼,竟将此事死死地压了下来!除了他与陛下的几个心腹,朝中百官,对此事……至今还是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
    沈清辞瞬间便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当即便有了主意,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既然他想瞒,那我……便偏不让他如愿!”
    “你即刻安排人手,”她冷声吩咐道,“去城中各大茶楼酒肆,将‘边关再起战事,南州危急’的消息,给我散布出去!再安排一些我们的人,假扮成从南州逃难而来的流民,将边关的战事,说得越严重,越惨烈越好!”
    “柳文渊想将自己的兵马牢牢攥在京中,与王爷内斗,那我便要逼他,不得不将兵马派出去!”
    “是!”元宝领命,正要退下。
    沈清辞却又叫住了他,她蹙着秀眉,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有些疑惑的问题:“此次与我大周交战的,是哪个国家?”
    元-宝连忙回道:“回王妃,是北幽国。”
    “北幽国?”沈清辞一愣,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随即愕然地瞪大了双眼:“我若是没有记错,五年前,北幽与我大周交战,先帝为了求和,不是……将六公主送去和亲了吗?”
    “两国之间,不是早已签订了二十年内互不侵犯的协议?怎么会……突然又起了战事?”
    元宝闻言,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娃娃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愤与伤痛。
    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那北幽国的狗皇帝,根本就不是人!我们六公主嫁过去之后,受尽了他的折磨与欺辱!”
    “前些时日,那畜生竟还想……还想对小公主下手!六公主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小公主,拼死逃了出来。”
    “可谁知,”元宝紧紧握住了双拳,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那狗皇帝,竟反咬一口,以‘六公主私拐公主潜逃’为由,悍然撕毁协议,对我大周……再次发动了战争!”
    沈清辞只觉得心中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狗皇帝,从头到尾,就是想找个由头,再次开战罢了!
    她正想着,脑中却又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她下意识地追问道:“元宝,我若是没有记错……先帝的六公主,闺名楚月凝,她与摄政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元宝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是。”
    “六公主,是王爷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沈清辞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瞬间便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柳文渊要将此事死死地压下,不愿出兵。
    因为六公主是楚寂尘的亲妹妹,这场看似突然的战事,在柳文渊那多疑的老狐狸眼中,定然就更像是……楚寂尘联合自己妹妹,而设下的一个局了!
    沈清辞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元宝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方才,元宝说起六公主之事时,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云梦楼……
    那个叫云瑶的女人……
    那个被楚寂尘抱在膝上的小女孩……
    沈清辞的呼吸,猛地一窒!
    难道……
    难道那对母女,根本就不是霍云湛口中,所谓的“兰城守将之女”!
    而是……
    而是从北幽国,九死一生逃回来的,楚月凝母女?!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楚月凝在北幽国受尽欺辱,带着女儿拼死逃回大周。楚寂尘身为兄长,自然要将她们母女二人接回,好生安顿。
    但六公主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暴露,必将引起两国之间的巨大纷争。所以,他只能让楚月凝易容改面,以另一个身份,暂时藏匿在京城之中。
    而霍云湛……
    那个畜生,或许是通过某些渠道,查到了楚寂尘与云瑶母女往来甚密,却并未查明她们的真实身份。
    于是便自作聪明,编造了那么一个旧爱归来、私生女曝光的谎言,想要以此来离间她与楚寂尘的关系!
    只是,霍云湛他……究竟知不知道,“云瑶”的真实身份?
    柳文渊呢?他又是否知情?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此事关系重大,她必须……亲自去试探一番!
    她当即便唤来朱雀,让她立刻查明霍云湛此刻的所在。
    ……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清辞的马车,便已停在了城南一处毫不起眼的茶楼之外。
    她并未从正门而入,而是由朱雀引着,从后门悄然进入,直接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推开窗,正对着的,便是霍云湛所在的包厢。
    他似乎正在与人密谈,神情间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傲慢。
    沈清辞并未急着现身,只静静地等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与霍云湛密谈之人才起身告辞,她才缓缓起身,推开雅间的门,将正欲下楼的霍云湛,堵了个正着。
    霍云湛一见到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惊讶、心虚,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清……清辞?”他声音干涩地唤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特意来找我的?”
    沈清辞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缓步上前,一双清亮的凤眸,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死死地锁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霍云湛,”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你告诉我。”
    “那一日,在云梦楼,你让我看到的……那对母女。”
    “她们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你口中说的那样,对不对?!”
    “你……骗了我!”
 第168章 她也要帮他
    霍云湛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向一旁躲闪开去。
    “我……”他声音干涩地否认道,“本侯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鄙夷,“霍云湛,你还是老样子。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会下意识地看向别处。”
    她缓缓上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竟让霍云湛都忍不住后退了半分。
    “楚寂尘与那对母女,根本就毫无干系,对不对?”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你用来挑拨离间的伎俩罢了!”
    霍云湛被她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慌,想起之前从柳文渊那里听到的,关于沈清辞在王府中放浪形骸、私会奸夫的秘闻,一股扭曲的快意与嫉妒瞬间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对啊!我就是在胡说八道!可那又如何?”
    “你不是……也信了吗?”
    他本想再极尽刻薄地嘲讽她几句,可一想到柳文渊计划要在她的生辰宴上,将此事彻底引爆,给她致命一击,他便又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只是冷笑着,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你如今,不已经是摄政王妃了吗?怎么?对自己千挑万选的夫君,就这么点信任?”
    “再者说,”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众所周知,楚寂尘……他不行。一个连男人都做不了的废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只有你才会信。”
    沈清辞却仿佛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了!
    她猛地上前一步,想也不想,一个响亮的耳光,便狠狠地甩在了霍云湛的脸上!
    “啪——!”
    “你闭嘴!”她双目赤红,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声音都在发颤,“我如今会变得这般疑神疑鬼,不敢相信任何人,不都是因为你吗?”
    “连死都可以是假的,那不行……又怎么不能是假的?”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道,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明就与楚寂尘那般亲密!你告诉我!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霍云湛捂着被打疼的脸,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心中却是一片复杂。
    他之前的确是想挑拨离间,可他想要看到的,是沈清辞对楚寂尘失望透顶后,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情绪失控,甚至不惜与他动手!
    她如此在意那个女人的身份,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楚寂尘……难道……难道她是真的喜欢上楚寂尘了?
    怎么可以?
    沈清辞嫁给楚寂尘,不就只是为了“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吗?她怎么能……怎么能真的动了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与不甘,瞬间将霍云湛的心脏彻底吞噬!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刻薄与恶意:“那个女人,就是云瑶啊,就是边关守将之女!她与楚寂尘,早在数年前便已相识。”
    “只不过,是后来嫁了人,生了女,又死了丈夫,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楚寂尘罢了。”
    “你想想,”他恶意满满地看着她,“你是为何嫁给楚寂尘的?不就是因为他是摄政王,能给你带来滔天的权势吗?”
    “你能如此,别的女人……自然也可以!”
    “‘摄政王妃’这个位置,有多吸引人,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看楚寂尘对那个小女孩的喜爱程度,你这个王妃之位,坐得……恐怕也未必稳当呢。”
    他缓缓凑近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辞,后悔了吗?后悔当初,那般决绝地离开侯府了吗?”
    “你若是不走,如今……你依旧是我霍家的人。我便是兼祧两房,也能保你一世的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以为是的深情,“我对你,是有情的。”
    沈清辞静静地打量着霍云湛的神情。
    见他不似作伪,心中便已然有了判断。
    看来,霍云湛……是真的不知道“云瑶”的真实身份。
    她心中冷笑一声,再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转身便走。
    上了马车,沈清辞的眉头,却又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能根据北幽国与大周开战的缘由,以及云梦楼所见的那一幕,联想到“云瑶”的真实身份,乃是六公主楚月凝。
    那柳文渊和霍云湛这群人精,未必……就不会猜到。
    如果他们当真猜到了……
    那么,作为此次两国交战的导火索,楚月凝母女的处境,便会变得……危险万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楚寂尘既然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将楚月凝母女二人接回京城,安置在身边,便足以说明,他对这位唯一的亲妹妹,还是存着几分兄妹情分的。
    他既能在那般危急的时刻,处处护佑她周全。那么,投桃报李,她也理应……护住他在意之人才是。
    楚寂尘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如今,他被困于深宫之中,日夜都在柳文渊那群豺狼的眼皮子底下,对宫外发生之事,未必能第一时间知晓。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他!
    沈清辞当即便不再犹豫,冷声唤道:“元宝!”
    元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马车外。
    “王妃!”
    “立刻传信!”沈清辞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利用我们安插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内侍,将霍云湛和柳文渊可能很快就会知晓六公主母女就是那云瑶母女之事,禀报给王爷!让他务必小心提防,保护好她们!”
    元宝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王妃……此事,现在就要去办吗?”
    “自然是越快越好!”沈清辞皱眉。
    “可是……”元宝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可是柳文渊那只老狐狸,此刻……也正在宫里啊!”
    楚寂尘被困,柳文渊自然只要有机会,就在宫中坐镇,以防生变。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她当机立断,立刻便有了主意。
    “备驾!”她对着车夫,冷声下令,“即刻……入宫!”
    元宝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只听沈清辞的声音,冷静而果决地继续说道:“我未必能见到王爷,甚至……未必能进得了太极殿。”
    “但,”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要我去了,柳文渊和他的人,便必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如此一来,便是……你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第169章 对峙
    摄政王府的马车,调转了头,直接驶入了宫城。
    沈清辞刚一下车,还未行至太极殿,便见柳文渊果然领着十数名官员,等候在了宫道之上,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看那架势,分明就是为了阻止她去见楚寂尘。
    “王妃娘娘不在府中好生待着,此刻行色匆匆地入宫,所为何事啊?”柳文渊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眼中满是戒备与审视。
    沈清辞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身上那股浓浓的敌意,反而对着柳文渊,露出了一抹灿烂而无害的笑容。
    “本王妃今日入宫,”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自然是……为了来见丞相大人您的。”
    柳文渊闻言,愕然一怔。
    不等他反应过来,沈清辞便已接着说道,声音陡然拔高,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如今被诸位大人困于宫中,不能理政事。恰好,王府今日收到了一封来自南州边关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军报上说,北幽国悍然撕毁协议,陈兵边境,已与我大周守军交战数日!南州危急,请求朝廷立刻派兵增援!”
    “本王妃听闻,此军报数日前便已送抵京城,交到了丞相大人您的手中。只是不知为何,此事……竟被您压了下来,朝中上下,竟无一人知晓!”
    “本王妃心中忧虑,怕边关战事紧急,若再耽搁下去,恐会波及太广,甚至让敌军攻入我大周腹地!所以,特意入宫,想当面问一问丞相大人——”
    她的目光,在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您,究竟有没有收到这封军报?此事,您又打算……如何应对?!”
    她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柳文渊身后的那群官员之中,炸开了锅!
    “什么?北幽国进犯?”
    “丞相大人……竟将如此重要的军情,压了下来?”
    柳文渊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他万万没想到,沈清辞这个贱人,竟会如此胆大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将此事捅了出来!
    他冷笑一声,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众所周知,北幽国早在五年前,便已与我大周签订了二十年的和平协议。”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恶意的算计:“既然王妃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想必也已知晓,北幽国此次……为何会悍然撕毁协议吧?”
    “不如,就请王妃娘娘,来为大家……解解惑?”
    沈清辞默不作声。
    柳文渊见状,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得意:“王妃不好说,那便由老夫来说!”
    “皆因一人——六公主,楚月凝而起!她不顾家国大义,竟私自从北幽国潜逃回京!当初两国签订二十年和平协议,本就是以她和亲为前提!如今她跑了,北幽国以此为由进犯,理所应当!”
    “所以,老夫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是劳师动众,派兵迎战!而是应该立刻……”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刻骨的无情,“找到六公主,将她……交出去!”
    “所以老夫收到军情战报之后,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一直在私下查探找寻六公主的下落!”
    “交出去?”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丞相大人怎么不说,六公主为何要跑呢?”
    “难道不是因为,那北幽国的狗皇帝,对我大周的公主,对六公主生下的孩子,动辄打骂,意图加害吗?”
    “那又如何?”柳文渊嗤笑一声,神情倨傲,“她既是和亲公主,那她的命,便不再是她自己的!无论在北幽国遭遇了什么,哪怕是死,也应该死在那里!”
    “不过是些许打骂罢了!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夫为天!天降下的一切,无论是阳光雨露,还是疾风骤雨,都理应受着!天下女子皆是如此,为何她六公主,就不行?!”
    “更何况,”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道貌岸然的大义,“她身上,还背负着我大周的安稳,万千百姓的安危!边关将士为了守护家国,连性命都可以豁得出去!她为了大周和平,受些夫君的打骂,又怎么了?”
    “只要将她一人交出去,便可平息一场战乱,何乐而不为?又何必……劳师动众?”
    沈清辞几乎要被他这番无耻至极的言论给气笑了!
    她声音冰冷刺骨,“那本王妃倒是要请问丞相大人!”
    “若是那北幽国,本就是故意寻衅,故意用小公主的性命,来逼迫六公主不得不逃呢?”
    “若是我们将六公主交了出去,他们却依旧寻了别的借口,不肯退兵呢?”
    “丞相大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不管战事因何而起,六公主可以找!但该做的准备,该派的援兵,也必须立刻派出!”
    “如今,您把持朝政,却只因一己之私,便罔顾边关安危,拒不派兵!若是南州当真因此失守,城中百姓惨遭屠戮,边关将士马革裹尸——”
    “这个责任,你柳文渊……担得起吗?”
    沈清辞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柳文渊身后那些官员的心头!
    他们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动摇与后怕。
    “摄政王妃……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是啊,边关战事,非同儿戏。若当真是北幽国的阴谋,我们不增援,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柳文渊将身后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愈发阴沉。
    他冷笑一声,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冰冷刺骨。
    “本相既然受陛下所托,暂代摄政之职,自然会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全责!”
    他声音一沉,话锋陡然转向沈清辞,“倒是王妃你,一介女流,竟也敢在此妄议朝政!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大周祖制,后宫不得干政!你不过区区一个摄政王妃,竟也想插手军国大事不成?”
    他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哦,本相倒是忘了。那六公主,可是摄政王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第170章 圣旨
    “该不会……”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这场所谓的边关战事,从头到尾,就是摄政王联合自己亲妹妹唱的一出戏吧?”
    “倒是不知,摄政王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沈清辞闻言,却是丝毫不惧,反而不卑不亢地嗤笑了一声。
    “丞相大人若是有疑,大可以……亲自去问问王爷。”
    “我只想知道,丞相大人明知有敌国来侵,却拒不出兵是何原因?”
    她说罢,竟是再不看柳文渊那张铁青的脸,直接绕过他,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径直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你不必拦我,本王妃不见楚寂尘,去见陛下,总可以吧?”
    她步履从容,畅行无阻,竟真的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太极殿的殿门之外!
    沈清辞踏入那空旷威严的大殿,对着龙椅之上,那个正因殿外动静而一脸错愕的永明帝,盈盈一拜。
    不等永明帝开口,她便已然先声夺人,声音清亮,传遍了整个太极殿:
    “启禀陛下!”
    “北幽国悍然撕毁和平协议,陈兵南州,对我大周发动奇袭!边关危急,军情如火!”
    “然,”她的声音陡然一转,充满了凛然的质问,“柳丞相身为百官之首,暂掌朝政,却不仅将此等重要军情死死压下,拒不发兵增援!甚至还……还私自将大批兵马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京城之中!”
    “陛下!”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中,满是忧国忧民的赤诚与急切,“您可知,他柳文渊……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永明帝被沈清辞这突如其来的“告御状”惊得一愣,随即,一股被无视的怒火便直冲脑门!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气急败坏地吼道:“朕被楚寂尘那个逆贼软禁在此处,形同囚徒!朕如何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怨毒:“你不是他的王妃吗?你让他将朕放出去!只要朕恢复了自由,自然会去查明,柳文渊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可巧了。”沈清辞闻言,却是耸了耸肩,一脸的爱莫能助,“臣妇也没办法啊。”
    “王爷他,如今可也被柳丞相和诸位大人扣在偏殿呢!陛下若想让王爷放了您,那首先,也得让柳丞相,先放了王爷不是?”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陛下,您给臣妇下一道圣旨,就写——‘令柳文渊即刻停止对摄政王的盘问,恢复其一切职权’。”
    “只要臣妇拿着这道圣旨,让柳丞相放了王爷。我再让王爷,立刻放了您。如何?”
    “呵!”永明帝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你觉得,柳文渊放了楚寂尘之后,楚寂尘……会放了朕?”
    “臣妇倒是不担心这个。”沈清辞摇了摇头,她缓缓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的意味,“臣妇真正想让陛下验证的,是柳丞相。”
    “陛下……您不妨猜一猜,”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咬向永明帝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若是臣妇拿着您的亲笔圣旨,前去传召,那柳文渊……他,会不会抗旨不遵呢?”
    “您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不惜与虎谋皮,为的,便是从摄政王手中夺回皇权。可您有没有想过……到头来,您非但没能收回皇权,反而……亲手喂养出了一头,比摄政王还要贪婪、还要难以掌控的恶狼?”
    “这江山,在您与摄政王叔侄二人手中,终究,还是姓楚的大周天下。”
    “可若是……若是落到了柳文渊的手中,”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可就真的,要改朝换代,亡国灭种了!”
    永明帝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楚寂尘……
    那个该死的残废,前些时日,似乎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柳文渊……他真的敢抗旨吗?
    沈清辞见他脸上露出犹疑之色,知道火候已到,立刻便扬了扬眉,用一种极尽轻蔑的语气激将道:“怎么?陛下……该不会是不敢吧?”
    “看来,在陛下心中,也同样信不过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啊。”
    “谁说朕不敢?”永明帝被她这么一激,瞬间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御案前,一把抓起笔墨,怒吼道:“写就写!朕今日倒要看看,他柳文渊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沈清辞看着他当真开始提笔书写圣旨,心中暗笑。
    她今日入宫,本意只是为了吸引柳文渊等人的注意力,好为元宝他们创造机会。
    却没想到,竟还会有此等……意外之喜。
    眼见永明帝写完圣旨,扔下御笔,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一步,拿起桌案上沉甸甸的金印,对准那明黄的绢帛,“砰”的一声,便重重地盖了下去!
    她拿起那尚带着墨香的圣旨,转身便要出门。
    “你……你给朕站住!”永明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上了这个贱女人的当!
    沈清辞却已走到了殿门口,她缓缓转过身,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陛下放心,”她晃了晃手中的圣旨,“臣妇为人,素来正直,最恨弄虚作假之事。”
    “所以,这道圣旨,臣妇决定……就在这太极殿的殿门口宣读!”
    “如此一来,陛下身在殿内,也能亲耳听一听,您的好丞相,接到您的圣旨后,究竟是何反应了。”
    说罢,沈清辞再不看永明帝那张铁青的脸,转身便迈出了太极殿的门槛!
    她手持那卷尚带着墨香的明黄圣旨,立于高高的殿前玉阶之上,居高临下,声如金玉,传遍了整个广场:
    “陛下有旨——”
    “着丞相柳文渊,上前接旨!”
    声音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让不远处的一众官员,都齐刷刷地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手持圣旨、身姿卓然而立的女子身上!
    柳文渊和他身边的人,更是当场愣住!
    圣旨?
    沈清辞这个贱人,她怎么会……从陛下那里,拿到圣旨?
    柳文渊眯起那双精于算计的老眼,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想不通,这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在无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行至玉阶之下,只皱着眉头看向沈清辞,神情倨傲。
    沈清辞见状,却是不怒反笑。
    她缓缓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卷明黄的圣旨,“哗啦”一声,彻底展开!
    金色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
    “柳文渊!”沈清辞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见圣旨如见君亲!”
    “你,为何不跪?”
 第171章 稳赚不赔
    柳文渊的脸色,在沈清辞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身后,那十数名官员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跪,那便是坐实了“藐视皇权”的罪名。
    他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弯下了那双早已习惯了受人跪拜的膝盖。
    “臣,柳文渊……”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沈清辞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不再迟疑,将手中的圣旨彻底展开,用一种清亮而威严的声音,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楚寂尘,虽有失察之嫌,然其忠心可鉴,辅政有功。今朕已查明,宫中之事,乃奸人构陷,与摄政王无干。着,即刻停止对摄政王的一切盘问,恢复其监国摄政之权,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的内容,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柳文渊的心头!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暴戾,死死地盯住了沈清辞!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圣旨?!他分明……
    沈清辞已然将圣旨卷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柳丞相,为何还不接旨谢恩?”
    “这道圣旨,是假的!”柳文渊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沈清辞厉声喝道,“陛下被你们软禁在太极殿内,与外界隔绝!这定然是你!是你用了什么妖法鬼魅的手段,伪造了圣旨!”
    “你对陛下……究竟做了什么?!”
    “伪造?”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柳文渊身后那些脸色各异的官员身上扫过,声音清朗:“诸位大人之中,可有对陛下笔迹熟悉的?不妨……上前来亲自辨认一番,看看这道圣旨,究竟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陛下亲笔所书?”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太傅官服的老者,被众人半推半就地请了出来。
    “老臣……老臣曾为陛下亲师,对陛下的笔迹,还算……了解一二。”
    “那便有劳太傅了。”沈清辞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随即便让身旁的宫女,将那卷圣旨,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老太傅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许久,从笔锋的力道,到墨迹的浓淡,再到每一个字的间架结构,都看得无比认真。
    最终,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众人,郑重地说道:“回王妃,回诸位大人。此圣旨上的字迹,确系……陛下亲笔,绝无虚假!”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柳文渊:“丞相大人,您可都听清楚了?”
    “太傅大人亲口证实,此乃陛下亲笔圣旨。您……难道是想抗旨不遵吗?”
    柳文渊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可他依旧不甘心就此认输!
    “字迹可以模仿!”他咬着牙,做着最后的挣扎,“摄政王手中能人异士无数,区区模仿笔迹之事,又有何难?”
    “再者说,”他的声音愈发激动,“即便是圣旨为真!可陛下如今身在你们手中,我等根本不知,陛下究竟是在何等情况之下,写下的这道旨意!他究竟……是不是自愿的!”
    “呵呵……”沈清辞闻言,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说来说去,”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悯与嘲讽,“丞相大人您,无非就是……想抗旨不遵罢了。”
    “也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陛下闭门思过,摄政王又被您联合百官看管起来。这朝堂上下,如今可都是您柳丞相一人说了算。想必,这皇权在握的滋味,已让您……上了瘾吧?”
    “抗旨不遵……”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柳文渊!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谋逆叛乱,夺取帝位,自立为王吗?”
    她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向柳文渊身后那些早已噤若寒蝉的官员!
    “诸位大人!你们也都听见了!看见了!”
    “你们可知,你们追随的这位丞相大人,竟有如此滔天的野心吗?还是说……你们早已知晓,也正因如此,才甘愿做他的走狗,助他谋朝篡位,好让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
    那些官员被她这番话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后退,与柳文渊划清界限,生怕被牵连其中。
    柳文渊看着众叛亲离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辩解,一个“我”字刚一出口,沈清辞却已然再次转过身,对着太极殿内,那道被侍卫拦在几步之外的明黄色身影,高声喊道:
    “陛下!您可都听见了?臣妇方才的猜测,没错吧!”
    “柳文渊他……当真抗旨不遵了!”
    “他当真……是想谋夺您楚家的大好江山啊!”
    殿内,永明帝早已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苍白,歇斯底里地朝着外面喊道:
    “圣旨……圣旨就是朕亲笔所写!柳文渊!你……你还不快将摄政王给朕放出来!”
    柳文渊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倒要看看,被逼到这般绝境的柳文渊,究竟会如何选择。
    他若是敢当众抗旨,那她便敢立刻以谋逆的罪名,让楚寂尘的暗卫,当场将他拿下!
    他若是还忌惮着楚寂尘与永明帝的双重压力,选择妥协,将楚寂尘放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无论如何,今日这一局,她都稳赚不赔!
    柳文渊紧紧地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他朝着殿内高声喊道:“陛下!非是老臣抗旨!实乃……实乃摄政王身负三桩大罪,尚未审问清楚,断断……不能就此放出啊!”
    “您瞧!”沈清辞立刻便转头,对着殿内的永明帝笑道,“陛下,他还在找借口,他就是想抗旨不遵!”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叔侄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若是当真只是尚未查清,他手握大权,联合了那么多官员,现在放了,再继续查下去便是了。何必……如此心虚呢?”
    永明帝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犹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偏殿的方向,却突然有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声音凄厉无比:
    “不好了!陛下!丞相大人!不好了!”
    “摄政王……摄政王他……他方才在殿内,突然吐了一口黑血然后就昏迷了!像是……像是中毒了啊!”
 第172章 身中剧毒
    沈清辞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她满脸愕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便用一种充满了惊慌与恐惧的声音,高声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脸色同样变幻不定的柳文渊!
    “柳丞相!如今这宫中,皆由你的人把守!宫里的太医,本王妃……一个都信不过!”
    “元宝!”她对着空气中,厉声嘶吼,“立刻出宫!去将李太医给本王妃带来!快!”
    柳文渊看着她这副方寸大乱的模样,心中虽也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也忍不住冷笑一声:“王妃这是何意?宫中太医皆是杏林圣手,王妃信不过他们,难不成……是觉得,本相会在王爷身上,动什么手脚不成?”
    “不是你,还能是谁?!”
    沈清辞此刻已然顾不上什么礼仪体面,她快步朝着偏殿的方向冲去,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决绝:“楚寂尘,是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中的毒!”
    “除了你柳文渊,还有谁,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本事?”
    “如今局势,一旦楚寂尘身死,获利最大之人,便是你柳文渊!”
    “他出了事,你正好可以发起宫变是吗?”
    她这番话,声音极大,不仅让在场所有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更是清晰地传入了太极殿内,那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永明帝耳中!
    楚寂尘……真的要死了?
    永明帝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可若是楚寂尘当真死了……那谁来替他,制衡柳文渊?!
    他既不希望楚寂尘大权独揽,将他架空。却也更不希望楚寂尘就这么死了,让柳文渊一家独大,为所欲为!
    更何况……
    永明帝的脑中,猛地闪过沈清辞方才那句“柳丞相将兵马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京城”的话!
    此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楚寂尘此刻中毒,岂非正是柳文渊发动宫变,谋朝篡位的……最佳时机?
    万一……万一柳文渊当真起了歹心,他该怎么办?!
    永明帝越想越怕,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竟是着急忙慌地,朝着殿后那条除了皇帝,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密道,跑了去!
    ……
    沈清辞并不知道永明帝那边的反应,此刻,楚寂尘的安危,已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偏殿冲去,刚一到门口,便被看守的侍卫拦了下来。
    “滚开!”沈清辞的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谁敢拦我?!”她厉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疯狂与绝望,“今日,摄政王若有半分差池,本王妃便要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如今,我还是摄政王妃!”
    她身后的王府暗卫,早已会意,瞬间便冲上前来,将她死死地护在了中间!
    沈清辞再不理会那些侍卫,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进了偏殿!
    只见殿内,正站着五六名神色各异的朝臣,他们将中央的轮椅团团围住,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沈清辞直接挤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轮椅上的楚寂尘。
    他静静地靠在椅背之上,头无力地垂着,已然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
    在他的身前,地板上,还残留着一滩早已凝固的、触目惊心的黑血。他的嘴角,也挂着一丝尚未干涸的黑色血渍。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可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她只能死死地抓住他冰凉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哀求:
    “王爷……我来了……你醒醒啊……”
    “我是……我是你的王妃啊……”
    可轮椅上的人,却依旧是毫无反应。
    沈清辞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色,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灰败下去。
    她颤抖着,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腕,想去探一探他的脉搏。可就在她掀开他衣袖的瞬间,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声充满了惊恐的尖叫!
    “天呐!王爷的……王爷的血管!怎么……怎么都变成黑色的了?!”
    沈清辞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楚寂尘的手臂之上,那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此刻竟已尽数化为了诡异的、如同蛛网般的墨黑色!
    那黑色,甚至还在……还在以一种极为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上蔓延!
    沈清辞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襟,只见那骇人的黑色,已然蔓延至他的胸口,正一点一点地,朝着他心脏的位置,侵袭而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一名太医被连拉带拽地拖了进来,他一看到楚寂尘身上那诡异蔓延的黑色血管,脸色瞬间大变!
    “这……这是……”他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摄政王殿下中的……是早已失传的奇毒——诛仙散啊!”
    “此毒,霸道无比!一旦毒性蔓丹延至心脉,便是……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啊!”
    一旁的其他官员闻言,早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治!”
    “是啊!这毒素一直在蔓延,如今……如今都已经快要到王爷的肩膀了!可再耽搁不下去了!”
    那太医闻言,便要立刻上前,为楚寂尘施针。
    可他的手,还未碰到楚寂尘,便被一只纤细却坚定无比的手,死死地拦住了!
    是沈清辞。
    “本王妃说了,”她的声音冰冷刺骨,眼中是全然的不信任,“宫中的太医,我一个都不要!”
    “我只要李太医!只要李太医!”
    柳文渊看着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计的精光,随即冷笑出声:“王妃,你这是何意?”
    “宫中太医已然诊断出王爷所中何毒,眼看着毒素还在不断蔓延,你却执意阻拦施救,究竟是何居心?”
    他缓缓上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暗示:“老夫倒是觉得,若是摄政王殿下今日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最大的罪人……恐怕,不是下毒之人,而是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枕边人啊!”
    沈清辞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她只是死死地护在楚寂尘的身前,用那双赤红的眼眸,警惕地瞪着眼前所有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让宫里的这些人,再有机会,碰触楚寂尘分毫!
 第173章 清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了楚寂尘身上那道诡异蔓延的黑色血管之上!
    “天呐!快……快到心口了!”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瞬间让偏殿内本就紧张到极致的气氛,彻底绷断!
    沈清辞依旧如同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地护在楚寂尘身前,可她那紧握到指节泛白的手,却早已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她几乎快要坚持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地将眼前这个碍事的太医扔出去时,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让开!都给我让开!”
    元宝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气喘吁吁的李太医,从人群中冲了进来!
    沈清辞看到李太医的身影,那颗高悬的心,才终于稍稍落下了一分。
    她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侧身让开:“李太医!快!快给王爷看看!”
    先前那名宫中太医站到一旁,脸上满是不虞之色,他抚着胡须,倚老卖老地说道:“老夫早已诊断清楚,王爷所中,乃是奇毒诛仙散。”
    “眼下毒素即将攻心,如果能够立刻服下解药,尚有一线生机。若是再耽搁下去……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李太医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走到轮椅前,面色凝重地为楚寂尘搭上了脉。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声惊呼:“黑线……黑线已经到心口了!”
    沈清辞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依旧强迫自己保持着冷静,不敢开口催促,生怕打扰了李太医的判断。
    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医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轻飘飘地瞥了那宫中太医一眼,随即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整套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银针!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撕开了楚寂尘胸前的衣襟,动作快如闪电,稳如磐石,顷刻之间,便已在他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上,扎下了一圈银针!
    而后,他才对元宝沉声吩咐道:“将王爷抬到床榻之上,让他右臂自然垂于床沿!”
    元宝立刻上前,将楚寂尘稳稳地抱起,安置妥当。
    李太医取过一个干净的白瓷茶杯,放在地上,正好对着楚寂尘垂下的手。
    随即,他从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烛火上烤了烤,毫不犹豫地,便在楚寂尘的中指指尖,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一滴滴漆黑如墨的血液,立刻顺着伤口,滴答滴答地落入了下方的茶杯之中。
    沈清辞敏锐地留意到,那原本已经快要蔓延至楚寂尘心口的黑色丝线,在黑血流出的瞬间,竟是……稍稍地,往后退了一丝!
    “这是……”立刻便有人发现了这一现象,惊诧道,“难道……是想用放血之法,来阻止毒素蔓延?”
    那宫中太医见状,却是微微扬了扬眉,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简直是胡闹!”
    “毒素早已入血,循着气血流遍全身,如今正欲攻心!想用放血来阻止?除非……将他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放干了不成?”
    立刻便有其他官员附和着点头:“是啊!毒入心脉,虽说凶险,却也未必会立刻毙命。可若是一个人的血流尽了……那恐怕,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明明有解药可服,为何非要用此等……凶险无比的法子?”
    “都给本王妃闭嘴!”沈清辞猛地转过身,一双赤红的凤眸中,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来人!”她厉声喝道,“将这些聒噪之人,都给本王妃请出去!”
    柳文渊看着她和床上生死未卜的楚寂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着身后众人点了点头,一行人便鱼贯而出。
    可他们刚一走到门口,沈清辞冰冷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站住!”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向她。
    柳文渊眉头紧蹙,嗤笑一声:“摄政王妃让我们走,又让我们停下,莫不是……当真将我等,当做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了?”
    “你虽是摄政王妃,却也……不该如此放肆吧?”
    “我只是让你们人走,”沈清辞冷笑一声,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却并未……让你们带走这殿中的任何东西!”
    “王爷,是在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中的毒!这毒,十有八九,便是下在了这殿中的某样东西之上!”
    “本王妃如今忙着为王爷解毒,暂时无暇细查。但这并不代表……本王妃,就不会查!”
    “方才王爷中毒之时,在殿内的所有人,都给本王妃到殿外候着!待会儿,本王妃要……一一盘问!”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锐利,死死地定格在了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官员身上!
    “这位大人,”她冷笑一声,“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为何要将殿中的茶杯,带出去?”
    那官员被她点名,浑身猛地一颤!
    他连忙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端起的茶杯,慌忙解释道:“下官……下官方才只顾着担忧王爷的安危,一时……一时竟忘了,手上还端着茶杯……”
    他说着,便连忙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沈清辞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个人。
    那人见状,立刻便将双手摊了开来,急急辩解道:“王妃明鉴!下官……下官可是什么都没拿!”
    “是吗?”沈清辞点了点头,竟是亲自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她对着身后的云澜吩咐道:“取纸来。”
    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把抓住了那名官员的手!
    用一张干净的白纸,在他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缝里,轻轻地刮了刮!
    一些和灰尘一般细小的黑色粉末,缓缓地,落在了那张雪白的纸上。
    沈清辞缓缓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一片冰寒。
    她看着眼前早已面无人色的官员,声音平静:“那大人能否……为本王妃解释一下,你这指甲缝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她方才虽然一直留意着楚寂尘的情况,眼角余光却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人看了好几次自己的指甲,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藏回了衣袖中。
 第174章 借刀
    那官员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目光与柳文渊交接了一瞬,便又飞快躲闪了开,随即才急急忙慌地辩解道:“王……王妃明鉴!下官……下官方才只是磨了墨,这……这指甲缝里的,想必只是……是墨粉罢了!”
    “是吗?”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将那张沾染了黑色粉末的白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好,递给了身旁的琴韵,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究竟是墨粉,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毒药,等本王妃将它交给李太医,仔细查验一番,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说罢,她再不看那早已面如死灰的官员一眼,只对着身旁的御林军侍卫冷声下令:“将此人,以及方才殿内所有的人,都给本王妃带到旁边殿内,严加看管!”
    柳文渊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楚寂尘方才还在他的看管之下。
    沈清辞就要以楚寂尘中了毒为由,竟要将他们看管起来。
    这场景,何其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风水轮流转,被看管起来的人,竟变成了他们!
    “王妃!”他上前一步,试图提出异议,“你……”
    “丞相大人是想说,本王妃没有这个资格吗?”沈清辞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如刀,“还是说……丞相大人您如此着急,是因为……你就是那个给摄政王下毒的幕后真凶?”
    “你放肆!”柳文渊怒喝道。
    “我放肆?”沈清辞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究竟是谁放肆?!”
    “心中无愧,自然就不怕查!丞相大人若当真清清白白,又何必在此阻拦本王妃彻查真凶?”
    她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婉贤淑?
    那双赤红的凤眸之中,充满了近乎癫狂的狠戾与决绝,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老虎,随时准备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柳文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忌惮!
    他并不清楚,沈清辞手中那支所谓的“沈家私兵”,究竟有没有被她或是楚寂尘,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京城,甚至于弄进宫中。
    眼下楚寂尘生死未卜,局势虽然不明,但至少看起来,是对他十分有利的。
    如果楚寂尘真的死了,那这大周朝,就真的彻底落入他手里了。
    他若是此刻与沈清辞这个疯子硬碰硬,万一……万一她当真不管不顾,下令让那些藏在暗处的私兵将他当场格杀……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柳文渊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他冷笑一声,拂袖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你查!我们出去!”
    说罢,他便当先一步,带着其他同样脸色难看的官员,走出了偏殿。
    沈清辞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这才快步折返,走到了李太医的身边,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担忧:“李太医,王爷他……情况究竟如何?”
    李太医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中的,并非什么诛仙散。”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冷笑一声:“本王妃就知道!什么诛仙散,那个太医,恐怕……就是柳文渊的人!”
    “他方才拿出的那瓶所谓的解药,究竟是解药,还是真正会让楚寂尘的情况变得更糟糕的毒药,恐怕……还未可知呢!”
    幸好她当机立断,没有让那太医喂楚寂尘服下那接药。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太医:“那王爷他……中的究竟是何毒?可有解法?”
    李太医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恕老夫眼拙,此毒……老夫从未见过,老夫之前看过的医书中也……并无记载。”
    “不过王妃放心,”他见沈清辞脸色煞白,连忙安抚道,“方才老夫已用银针封住了王爷的心脉,暂时扼制住了毒性的蔓延。老夫会尽快查明毒源,想法子……配出解药的。”
    沈清辞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强撑着,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那便……劳烦李太医了。”
    她如今,除了相信楚寂尘信重的李太医,别无他法。
    李太医不再多言,绕出屏风,从药箱中取出数本早已泛黄的古籍,借着烛光,飞快地翻阅起来。
    沈清辞走到床榻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楚寂尘那只依旧冰凉的手。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微弱的温热,她那颗慌乱的心,才终于稍稍安定了几分。
    她对着一旁的元宝吩咐道:“你们守好这里,绝不许任何人靠近!本王妃……要去亲自查一查,这毒,究竟是谁下的,又是如何下的!”
    她快步向外走去,刚一到殿门口,却被不知何时追出来的元宝,悄悄地拉住了衣袖。
    沈清辞皱眉:“怎么了?”
    元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神情。
    他朝着沈清辞,疯狂地挤眉弄眼,示意她附耳过来。
    沈清辞心中一动,便依言将耳朵凑了过去。
    只听元宝用一种比蚊子还低的声音,飞快地说道:“王妃!方才……方才殿后那扇暗门之后,有气息波动!属下……属下还闻到了,独属于陛下身上的龙涎香!”
    “应当是……是陛下,偷偷通过暗门,前来查探王爷的情况了!”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她立刻问道:“周围可还有我们的人在暗处守着?”
    “王妃放心!”元宝重重点头。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她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有暗卫守着,可以确保王爷的绝对安危。”
    “那陛下……想看,便让他……好好地看个够吧。”
    “只有让他亲眼看见,楚寂尘如今这副生死未卜的模样,他才会真正地相信,柳文渊……早已生了反心!”
    “我们,才能借着他这把刀,去对付柳文渊!”
 第175章 毒发
    沈清辞朝着屏风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随即对元宝低声吩咐道:“在确保王爷绝对安全的前提下,陛下……想看,便让他看个够。”
    元宝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并未立刻退下,反而转身又折返回了床榻边,装作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与李太医一同,低声探讨起楚寂尘的病情来。
    沈清辞不再多言,转身便出了偏殿,径直走到了隔壁那间用来临时看管众人的书房。
    柳文渊看着她进来,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声音沉沉地问道:“王妃可查出,王爷究竟是中了何毒?又是……何人所为?”
    沈清辞眯起眼,看着他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心中冷笑。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将先前从那两名官员身上搜出的茶杯,以及那包用白纸裹着的黑色粉末,一一放在了桌案之上。
    “目前怀疑的,”她声音冰冷,“便是这两样东西。”
    “李太医如今正忙于为王爷解毒,无暇分身。这查验毒物之事,便只能……由本王妃亲自代劳了。”
    柳文渊闻言,嗤笑出声,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王妃?你……可会医术?”
    “不会。”沈清辞摇了摇头,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
    柳文渊眼中的讥诮之色愈发明显。
    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显得诡异而危险:“本王妃的确不会医术。但……要知道这两样东西究竟有没有毒,其实……也并不需要医术。”
    她话音未落,便直接对身后的琴韵吩咐道:“去,将偏殿那把装了茶水的银壶提来!”
    琴韵立刻领命而去,很快便提着一把银壶回来。
    沈清辞拿起那个从官员身上搜出的白瓷茶杯,将那包黑色的粉末,尽数倒入了杯中。
    随即,她提起银壶,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冲了进去。
    黑色的粉末在水中迅速晕开,化作一杯与寻常茶水并无什么异常的水。
    她端起那杯茶,晃了晃,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柳文渊,以及他身后那两个早已面如死灰的官员。
    “既然这茶杯与墨粉,皆是从这两位大人的身上搜出。那……便请二位大人,一同饮下这杯茶,如何?”
    “有毒没毒,一试……便知。”
    “王妃!”柳文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不妥?”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王爷在丞相大人您的看管之下,中了奇毒,生死未卜,这便妥当了?”
    “既然如此,”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柳文渊,冰冷刺骨,“那不如……就由丞相大人您,来饮下这一杯?”
    柳文渊的神情,愈发冰冷,声音里充满了威胁:“沈清辞!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沈清辞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我乃楚寂尘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若出了事,本王妃……恐怕也独活不了!”
    “既然都是一死,那我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在临死之前,为王爷查明真相,手刃真凶!”
    “王爷是在你的看管之下出的事,本王妃不找你,又能找谁?!”
    “既然丞相大人您不愿亲尝,那本王妃,便只能……劳烦那两位大人了!”
    她说着,便对着身后的夜阑和另一个暗卫使了个眼色!
    二人立刻会意,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一般,朝着那两名官员直扑而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两名官员的瞬间,却又骤然转身,方向一转,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死死地钳制住了坐在太师椅上的柳文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沈清辞,早已在同一时间,端着那杯漆黑的茶水,快步上前!
    她趁着柳文渊因震惊而怒斥出声、张开嘴的瞬间,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手腕一抖,便将那满满一杯加了料的茶,尽数灌了下去!
    “唔——!”
    “丞相大人!”
    周围的官员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想要上前阻拦!
    沈清辞却猛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凤眸中,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柳文渊就在我手里!”她厉声喝道,“我看谁敢上前?!”
    众人瞬间被她那骇人的气势所震慑,竟无一人敢再动弹分毫!
    沈清辞强行将一杯毒茶尽数灌下,这才猛地松开了手。
    柳文渊瘫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气急败坏,指着沈清辞,扬声便要叫人:“来人!来人!将这个疯妇……给我就地格杀!”
    沈清辞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快意:“丞相大人这就受不了了?”
    “您当初软禁摄政王之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她缓缓蹲下身,声音里充满了无辜与嘲讽:“本王妃不过,是想尽快查明给王爷下毒的真凶罢了。想必……丞相大人,是会理解的吧?”
    “再者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若是丞相大人您当真是清白的,那茶水、茶杯、墨粉,便都是无毒之物。您喝了,也无非是润润嗓子。”
    “届时,本王妃自然会……向您赔礼道歉。”
    “可若是……有毒呢……”
    柳文渊被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他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反了!简直是反了天了!”他指着沈清辞,对着自己带来的那些心腹侍卫,歇斯底里地嘶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相……将这个疯妇,当场拿下!”
    夜阑与另一个暗卫立刻上前一步,身形如松,稳稳地挡在了沈清辞的身前,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柳文渊看着他们那副保护的姿态,忍不住冷笑出声,眼中充满了不屑与疯狂:“区区两个暗卫,也想护住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给本相上!出了任何事,本相一力承担!”
    “杀了……”他正要下令,让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沈清辞等人乱刀砍死!可刚一张嘴,一股浓烈的腥甜,便猛地从喉间涌了上来!
    “噗——!”
    一口漆黑如墨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了满地!
    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丞……丞相大人?!”
    “血!是黑色的血!丞相大人……中毒了?!”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恐惧!
    “这……这症状……”一个官员颤抖着手指,指着骤然瘫倒在地、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的柳文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方才……方才摄政王殿下毒发之时的症状,似乎……也是如此啊!”
 第176章 谋逆
    沈清辞的眸光,在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她缓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口吐黑血、面如金纸的柳文渊,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果然,”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书房内炸响,“果然……有毒!”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淬了冰的凤眸,死死地盯住了那两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
    “说!”她的声音森冷无比,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是谁?究竟是谁指使你们,对摄政王下此毒手?”
    那两名官员被她那骇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软,“噗通”一声,便齐齐跪倒在地!
    “冤……冤枉啊!王妃娘娘!”
    “我等……我等当真没有下毒啊!”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却是有苦难言。
    沈清辞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嗤笑一声,脸上是全然的不信。
    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中太医。
    “太医大人,”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本王妃记得,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摄政王所中之毒,乃是奇毒诛仙散吗?”
    “你不是还说,你有解药吗?”
    “既如此,”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那你为何,还愣在这里?还不快去……为丞相大人解毒?”
    那太医被她这么一问,浑身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极为犹豫和惊恐的神情,竟是不敢上前。
    沈清辞的眸光愈发阴冷:“怎么?不敢了?为何不敢为丞相大人解毒了?”
    “下官……下官还未曾为丞相大人诊脉,尚且……尚且不确定,丞相大人所中之毒,是否与王爷相同。下官……不敢擅自用药啊!”
    “哦?”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眼中满是讥诮,“方才殿内众人可都瞧见了,丞相大人的症状,与王爷一般无二。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能确定了?”
    “也罢,”她摆了摆手,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你说你尚未看诊,那……你现在,便去看诊去啊。”
    那太医闻言,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上前,将手指搭在了柳文渊的手腕之上。
    只是片刻功夫,他的眉头便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沈清辞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太医把脉许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回……回王妃,丞相大人他……他所中之毒,似乎……与王爷,不太一样?”
    “呵!”沈清辞闻言,却是嗤笑出声,“一前一后中毒,症状一般无二,你却告诉本王妃,所中之毒不一样?”
    “这皇宫大内,还真是……百毒汇聚,令人大开眼界啊!”
    她说着,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本王妃倒是要问问你!”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究竟是……丞相大人与王爷所中之毒当真不同,还是……你那所谓的诛仙散解药之中,另有乾坤?!”
    那太医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他双腿一软,当即便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连磕头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饶命?”沈清辞猛地一拍桌案,“不说实话,本王妃如何饶你?!”
    “本王妃连当朝丞相都敢灌药,你以为……你一个区区太医,本王妃就不敢了吗?!”
    那太医被她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当即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是……是丞相大人!是丞相大人给下官的解药!”他哭喊道,“丞相大人交代,若是……若是摄政王殿下在宫中出了事,便让下官一口咬定,王爷所中乃是诛仙散,再拿出他给的解药,为王爷解毒!”
    “可……可下官当真不知,王爷究竟是中了何毒!更不知……那解药之中,究竟是何物啊!”
    沈清辞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摆了摆手,示意夜阑将那早已瘫软如泥的太医,拖了下去。
    随即,她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殿内其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官员身上。
    那些官员亲眼目睹了沈清辞这一系列雷霆万钧的手段,早已是被吓破了胆,看着她那张温婉和煦的脸,只觉得比地狱里的罗刹还要可怖!
    立刻便有人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告饶:“王妃娘娘饶命啊!下官……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沈清辞嗤笑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便敢跟着柳文渊,软禁当朝摄政王?”
    “你们当真不知道,他柳文渊有何狼子野心吗?”
    “你们当真不知道,他早已将自己暗中培养的兵马,化整为零,悄悄调入了京城,就准备……谋逆篡位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们皆是脸色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什么?谋逆篡位?”
    “这……这不可能!”
    一名为首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满脸惊恐地辩解道:“王妃娘娘明鉴!我等……我等绝无此心啊!”
    “柳丞相……柳丞相他只是对我们说,摄政王殿下把持朝政已久,不愿还政于陛下!陛下仁弱,无法与之抗衡,这才……这才希望我等能助陛下一臂之力,从摄政王手中,夺回属于陛下的朝政大权啊!”
    “是啊!是啊!我等……我等都以为,这一切……皆是出自陛下的密旨!我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忠于陛下,忠于我大周江山啊!”
    众人纷纷附和,看向地上那早已昏死过去的柳文渊的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与后怕!
    沈清辞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心中冷笑。
    一群蠢货。
    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她也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口舌,直接扬声叫人:“来人!”
    元宝立刻上前听令。
    “将柳丞相,”她指了指地上那滩烂泥,“好生地送回丞相府去。他自己下的毒,想必……他府上的人,或是他的那些心腹,总该知道,该如何解吧?”
    “是!”
    沈清辞又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再派人,将王爷也一并抬上马车,随本王妃……回府。”
    她做完这一切,再不看那些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的官员一眼,转身便出了书房,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径直……朝着太极殿的正殿走去!
    ……
    永明帝早已从暗门之后,听闻了书房内发生的一切。
    他此刻正坐立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见到沈清辞进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沈清辞不等他开口,便已开门见山,声音冰冷刺骨:
    “陛下,臣妇……已经查验清楚了。”
    “摄政王所中之毒,确系……柳文渊所下!”
    “他,要置王爷于死地!”
 第177章 他装的
    “李太医已经确定,”沈清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太极殿内炸响,“王爷所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诛仙散。所谓的诛仙散,从头到尾,不过是柳文渊放出的一个幌子罢了。”
    “只是,”她缓缓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疲惫,“柳文渊老奸巨猾,即便我已当众揭穿了他的阴谋,他也绝不会轻易交出真正的解药。”
    “李太医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出王爷究竟是中了何种奇毒。为今之计,臣妇只能先将王爷带回府中,另寻名医,再图解毒之法。”
    “但……”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龙椅之上那个神色变幻不定的男人,“为了防止柳文渊趁王爷中毒昏迷之际,在朝中兴风作浪,祸乱朝纲,臣妇……也已给他下了毒。”
    “如今,楚寂尘中毒昏迷,柳文渊亦是自身难保。陛下,”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您心心念念的亲政,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永明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沈清辞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狂喜,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虽名为摄政,臣妇嫁与他时日虽短,却也对他有几分了解。他心中,并无半分觊觎皇位之心。”
    “陛下若能趁此机会,将朝中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天下臣民都看到您的治国之才。臣妇相信,待王爷醒来之后,定会……心甘情愿地,还政于您。”
    “只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也希望陛下,能守好这楚家的大好江山!毕竟,王爷双腿已残,无法登临帝位,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辅佐您。可您……也该对柳文渊,严加防范才是!”
    “否则,一旦让他得了势,陛下……恐怕就真的要成为亡国之君,千古罪人了!”
    沈清辞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对着殿外高声道:“元宝!传本王妃令!撤回所有看守太极殿的护卫!随本王妃……回府!护卫王爷!”
    说罢,她便在一众暗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永明帝看着那些如潮水般退去的黑衣护卫,看着那扇重新为他敞开的殿门,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出了太极殿。
    没有人阻拦。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自由了!
    “陛下!”他身边的贴身内侍立刻迎了上来,喜极而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您终于重获自由了!”
    随即,那内侍的眼中又闪过一丝阴狠,他凑到永明帝耳边,低声道:“陛下,楚寂尘那逆贼,软禁您多日,如今又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而那沈清辞……正是因为她,您才受此屈辱!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报仇雪恨?”
    “若是陛下当真喜欢那沈清辞,也可以……趁机将她彻底占为己有!届时,生米煮成熟饭,楚寂尘便是醒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永明帝闻言,却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脑中瞬间闪过沈清辞方才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连忙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他心有余悸地说道,“沈清辞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今日她一入宫,便将柳文渊那只老狐狸都耍得团团转!朕……朕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她为好!”
    “反正,如今楚寂尘已经中毒了。我们只需想办法……让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便一了百了了!”
    ……
    沈清辞出宫上了马车,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被安置在软榻之上,依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男人。
    她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终究还是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轻轻地描摹着。
    眉、眼、鼻、唇……
    人皮面具的触感,绝非如此。
    没有易容。
    她又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垂在身侧、毫无知觉的手。她仔细地查看那手背上依旧清晰可见的、诡异的黑色血管,甚至还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那黑色的纹路上,用力地刮了刮。
    还在。
    不是画上去的。
    她紧蹙着眉头,心中愈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她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手心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若有似无的搔刮感!
    沈清辞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只见他那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了颤。
    那长长的睫毛,只是极轻地颤了颤,便再无其他动静。
    仿佛方才那一下,不过是沈清辞焦急难过之下,产生的错觉。
    可这一下,却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瞬间点亮了沈清辞心中所有的迷雾!
    她明白了。
    她盯着楚寂尘那张依旧苍白的脸,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无奈又好笑的弧度。
    装的。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装。
    甚至,这所谓的奇毒,恐怕……根本就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
    一种只是看着骇人,实则……并无性命之忧的障眼法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清辞那颗自知道他中毒起便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原地。
    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不管楚寂尘究竟是想做什么,又为何要用这等以身犯险的法子来布局。
    既然他要演,那她,这个做王妃的,自然……要好好地陪他,将这场大戏,给唱得圆满了。
    ……
    摄政王府很快便到了。
    马车刚一停稳,沈清辞脸上那了然的浅笑便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焦灼与挥之不去的担忧。
    “快!快来人!”她掀开车帘,对着早已等候在外的管家和一众下人,急声吩咐道,“王爷他……他情况不好!快!将王爷连人带轮椅,小心地抬下来!立刻送回主院!”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哭腔。
    一众下人见状,皆是心中大骇,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依旧昏迷不醒的楚寂尘,小心翼翼地抬下了马车。
    一路回到主院,沈清辞更是雷厉风行。
    她一进门,便立刻对元宝和夜阑,沉声下令:
    “从现在起,主院之内,由你们二人,亲自带队,给我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隐藏的隐患存在!”
    “王爷如今昏迷不醒,府中内外,定然有不少人,想要趁他病,要他命!”
    “给我查严了!”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再立刻安排人手,将整个摄政王府的里里外外,都给我彻彻底底地,清理一遍!”
    “务必,要确保王爷的绝对安全!”
 第178章 夫妻同心
    元宝与夜阑领命,立刻便带着一众暗卫,将整个主院都翻了个底朝天,连石砖都撬起来敲了三遍,确保再无任何一丝一毫的隐患。
    沈清辞这才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床榻之上,那个依旧双目紧闭,仿佛真的昏迷不醒的男人。
    当着外人的面,她可以陪着他,将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
    但是……
    她希望,在这摄政王府,在这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寝屋之内,他……可以不必再伪装。
    毕竟,这里是他的家。
    待元宝与夜阑将主院内外彻底清理完毕,重新布下天罗地网之后,沈清辞便直接下令:
    “从此刻起,王爷由本王妃亲自照料。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主院寝屋半步!”
    “本王妃,也将寸步不离,守在此处。直到……王爷醒来为止!”
    “是!”元宝与夜阑躬身领命,随即带着所有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将这方寸天地,彻底地,留给了他们二人。
    沈清辞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楚寂尘那只依旧冰凉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王爷,”她低下头,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院子里,已经清理干净了,绝对安全。”
    “您……可以‘醒’过来了。”
    床榻之上,那人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片刻之后,他果真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深邃如渊的凤眸。
    “清清……”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虚弱。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模样,那颗高悬的心,才终于彻底地落回了实处。
    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声音里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与庆幸:“王爷方才在宫中,可真是……吓死我了。”
    “幸好……幸好只是假的,幸好王爷没事。”
    只是,看着他那依旧不见半分血色的脸,沈清辞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紧紧地蹙了起来。
    “可你的脸色……”
    楚寂尘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
    “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心思缜密,狡猾如斯。他既已动了杀心,又岂会不做万全的准备?”
    他轻咳了两声,“他第一时间,便请来了宫中太医,为我诊治。若我只是假意中毒,又如何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沈清辞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所以……中毒之事,是真的?!”
    “嗯。”楚寂尘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中毒是真的,柳文渊指使人下毒,也是真的。”
    “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我提前一步,便已截获了消息。知道了他们想要用何种药物,又想在何处下手。”
    “于是,我便让李太医,连夜为我配制了一种……症状相似,脉象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看起来凶险无比,却……并不致命的毒药。”
    “柳文渊下的毒,与我中的毒,只有在后续的症状上,才会显现出明显的区别。”
    “幸好……”他看着她,眼中满是后怕与庆幸,“幸好清清你,当机立断,不仅立刻给柳文渊也下了毒,还将我……从那龙潭虎穴之中,带了出来。”
    “不然再待下去,恐怕就会被看出破绽了。”
    沈清辞闻言,连忙追问道:“那……李太医配制的毒,他自己……可有解药?”
    “有。”
    “那就好!那就好!”沈清辞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模样,眼中却又染上了一丝兴味。
    “那……清清你呢?”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给柳文渊下的毒,当真是……我中的那种?”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翘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恶劣的快意。
    “当然……不完全是。”
    “那也是我,特意从李太医那里讨要来的。”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李太医说,除了你所中的毒药之外,还多加了一味毒药。那是他早年间偶然得来的奇方,自己又加以改良过的。药性……狠辣无比。”
    “我只是,将那毒药,下在了从那两个官员身上搜出的茶杯与墨粉之中罢了。”
    “然后,借机……尽数灌给了柳文渊。”
    沈清辞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寒:“我当时并不知道王爷中毒是假,心中早已气急败坏。只想着,若是当真无法可解,那便……只能以毒换命,用柳文渊的性命,来换王爷的解药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看着楚寂尘,眉眼弯弯,“既然王爷并不需要柳文渊的解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今,该着急的,该来求我们的,就是……他柳文渊了。”
    沈清辞的眸光,在瞬间变得森冷无比。
    “等柳文渊被送回丞相府,”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快意,“无论是他府上的大夫,还是他重金请来的名医,都绝不可能,诊断出他究竟中了何种奇毒。”
    “即便……即便给他服下了他给你下的那种毒药的解药,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善之时……他身边的人,自然会比我们,更着急。”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模样,眼中是化不开的笑意与宠溺。
    沈清辞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方才在宫中,我已将柳文渊暗中招兵买马,且已将兵马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京城之事,告知了永明帝。”
    楚寂尘闻言,微微扬了扬眉。
    只听沈清辞继续道,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永明帝生性多疑,又最是忌惮手握兵权的臣子。他听闻此事,定然会立刻派人,暗中查探。”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稍稍动些手脚,伪造一些证据,让永明帝……对此事,信以为真。”
    “届时,”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兴奋的弧度,“他便会对柳文渊,彻底地生出怀疑与忌惮之心。”
    “到那时,我们便只需,高坐于此,静静地……看他们君臣离心,狗咬狗,便可。”
 第179章 请君入瓮
    楚寂尘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他看着沈清辞那副神采飞扬、算无遗策的模样,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骄傲感填满。
    他忍不住伸出手,朝着床榻上空着的位置,轻轻地拍了拍,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清清今日,也实在是辛苦了。过来,躺下歇会儿吧。”
    沈清辞看了一眼窗外那依旧大亮的天色,有些无语。
    睡觉?现在?
    楚寂尘却已然伸出手,不容抗拒地将她拉了过去。
    沈清辞一个踉跄,便直接跌入了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随即,她便清晰地感觉到,身下那具本该“虚弱”的身体,竟是……起了异常亢奋的反应!
    沈清辞:“……”
    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盛满了笑意的凤眸,咬牙切齿道:“王爷,您可还‘中’着毒呢!这戏……还唱不唱了?”
    楚寂尘闻言,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没办法,”他声音无辜,手却不老实地在她腰间轻轻摩挲,“我的身体,但凡一触碰到你,便会……下意识地有所反应。”
    “幸好,”他话锋一转,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暧昧地低语,“方才在宫中,你只是握着我的手。若是……像现在这般抱着我,那恐怕……就真的要露馅了。”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缱绻的爱意:“我的身体,永远……只对你一人,最为忠诚。”
    沈清辞被他这番话撩得耳根发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心中其实压根不信,只当是他的甜言蜜语,瞥了他一眼,故意说道:“那敢情好。往后,王爷若是再想装死、装昏迷,本王妃便用此法来试探。说不定……一试便知真假。”
    “呵呵……”楚寂尘笑得胸膛都在震动,“王妃说得极是。”
    沈清辞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她之前虽然知道楚寂尘没事,可他毕竟被困于宫中,她心中始终悬着一块大石。
    如今,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
    她躺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竟是不知不觉地,沉沉睡了过去。
    楚寂尘静静地盯着她安详的睡颜,看了许久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在她柔软的发间,落下一个珍重无比的吻。
    ……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刚刚起身,还未用膳,管家便已匆匆前来禀报。
    “王妃,丞相府来人了,此刻正在前厅候着,说是……定要见您。”
    沈清辞挑了挑眉。
    这么快?
    她问道:“来的是谁?”
    “回王妃,”管家的神情有些古怪,“是……丞相夫人和柳若兰。”
    柳若兰?
    有意思。
    沈清辞心中想着,便带着晚晴,一同去了前厅。
    果不其然,丞相夫人与柳若兰正端坐在厅中,二人皆是面色沉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见到沈清辞进来,丞相夫人甚至连最基本的礼数都顾不上了,开门见山,厉声质问道:“摄政王妃!你昨日,究竟给丞相下了何种剧毒?还不赶紧交出解药来!”
    沈清辞却是一脸的无辜与茫然:“夫人这话,本王妃可就听不明白了。”
    “我下的,自然是……丞相大人,原本准备给摄政王下的毒啊。”
    “如今,”她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王爷他……也还昏迷不醒呢。这毒,至今还未解呢。”
    “你骗人!”柳若兰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尖声反驳,“我父亲所中之毒,与摄政王绝非同一种!”
    沈清辞闻言,眸光瞬间一冷,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哦?这么说,柳小姐是亲口承认,令尊……的确是对摄政王下毒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本王妃这就入宫,请陛下……为王爷做主!”
    “你!”
    “若兰!”丞相夫人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了口不择言的柳若兰,强行挤出一抹讪讪的笑容:“王妃息怒,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只是太过担忧自己的父亲,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罢了。”
    沈清辞的眸光,却依旧森冷无比:“当日之事,在场所有官员皆可作证!那茶杯与所谓的墨粉,皆是从丞相大人的同党身上搜出!本王妃,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杯茶灌了下去!”
    “丞相大人究竟中了何毒,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如今,我家王爷尚未醒来。若是丞相大人不肯交出解药,那此事,本王妃……定会追究到底!”
    丞相夫人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这么说,王妃是执意……不肯交出解药了?”
    “本王妃,没有解药。”
    丞相夫人紧紧地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样和沈清辞纠缠下去,也没有其他用处。
    沈清辞一口咬定自己手里没有解药,如果她一直不松口,她家老爷就无法醒过来……
    老爷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真的出事。
    沈清辞给她家老爷下毒,十有八九,也只是为了楚寂尘身上所中之毒。
    她不如直接一些,与沈清辞谈交易。
    思及此,她还是缓缓地开了口:“王妃,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咳,我家老爷虽然并未对摄政王下毒,但我丞相府中,也豢养着几位医术高明的府医,想必……能为王爷解毒。”
    “我可以让人将丞相府的府医送过来,为王爷看诊解毒。”
    “同样的,我听闻,摄政王府的李太医医术通神。也想……借李太医一用,为我家老爷,看看病。”
    沈清辞缓缓垂下了眼。
    一切,果然……都如她所料。
    丞相夫人果然提出了以药换药的法子。
    只可惜,柳文渊,终究是……棋差一着。
    他的人,又岂会知道,楚寂尘……根本就未曾中他们的毒。
    想要用楚寂尘身上的毒拿捏她,那可就不行了。
 第180章 母女离心
    沈清辞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对神色各异的母女,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丞相夫人的提议,”她声音平淡,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丞相夫人的脸上,充满了全然的不信任:“柳丞相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家王爷痛下杀手。本王妃……又如何能信得过,你们丞相府的府医?”
    “万一,”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却让丞相夫人母女二人,同时心头一寒,“你们所谓的‘解毒’,不过是另一场……催命的阴谋呢?”
    “至于李太医……”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让他去为丞相大人诊治,倒也……并非不可。”
    丞相夫人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希冀!
    可还不等她开口,沈清辞便已然接着说道,声音冰冷刺骨:
    “本王妃,只有一个条件。”
    她的目光,如同利箭般,直直地射向早已按捺不住、脸上满是屈辱与愤怒的柳若兰。
    “让永宁侯夫人柳若兰,跪在本王妃的面前,为她之前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磕头认错!”
    “并且,亲笔写下悔过书,详细陈述她是如何谋害本王妃腹中胎儿、如何将本王妃推入湖中、又如何屡次三番污蔑本王妃清白的全过程!而后,将此悔过书,于城中各处闹市……张贴三日!”
    “什么?”柳若兰闻言,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状若疯癫!
    “沈清辞!你做梦!”她尖叫着,便要朝着沈清辞冲过来!
    可她刚一动,云澜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柳若兰的脚步,猛地顿住!
    沈清辞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失态一般,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看来……柳小姐,是不太愿意啊。”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她摆了摆手,一副送客的姿态,“本王妃的条件,已经摆在这里了。接不接受,全看……丞相夫人的诚意了。”
    柳若兰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丞相夫人,死死地拉住了!
    丞相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沙哑地说道:“王妃!我们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愿意以医换医,以药换药!”
    “你却依旧不肯松口!难道……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在乎摄政王的生死了吗?!”
    “我当然在乎。”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只是……比起你们丞相府那些不知根底的府医,本王妃,更愿意相信李太医。”
    “李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找出解毒之法。本王妃……不着急。”
    “丞相夫人若是有闲暇在此与我争辩,倒不如……先让你府上的大夫,为你家老爷好好看看病。”
    这才过去一日,她不着急,但是如果他们的大夫皆没有办法给柳文渊解毒,他们就真的该着急了。
    丞相夫人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今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缓缓地站起了身:“此事……本夫人,会再考虑考虑。”
    说罢,便拉着兀自不甘的柳若兰,快步离开了。
    ……
    一出摄政王府,柳若兰便再也抑制不住,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甩开自己母亲的手,尖声怒骂道:
    “她凭什么?!娘!您方才听见那个贱人说什么了吗?!”
    “她竟然……竟然让我跪下给她赔罪!还要在全城面前张贴认错书!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她当真做了摄政王妃,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丞相夫人看着她这副蠢笨如猪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若楚寂尘当真无事,能醒过来,”她冷冷地说道,“那她……便当真可以为所欲为!”
    “你!”她看着柳若兰,眼中充满了失望与厌恶,“这还不都是……你在霍家时,自己造下的孽!”
    丞相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沈清辞方才那副态度……实在是太过强硬了。她对从我们这里拿到解药之事,竟是全然的抗拒。”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会不会……”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浮现,“会不会是,沈清辞的手中,根本……就有解药?又或者,那李太医,当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可以解了王爷身上的毒?”
    “若是楚寂尘当真能解了毒,那我们……可就真的,彻底陷入被动了!”
    柳若兰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娘,您也太高看她了!”
    “沈清辞那个蠢货,我又不是没有接触过!在侯府做了一年的妯娌,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不过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罢了!”
    “我们绝不能被她要挟!更不能被她拿捏!”
    “再者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您方才不是也说了吗?若是楚寂尘没事能醒过来,她便可以为所欲为。那我们……便让他,永远也别醒过来,不就好了?”
    “你给我闭嘴!”丞相夫人气急败坏,“你到现在,还只想着与沈清辞一争高下?!你这目光短浅的蠢货!”
    “眼下最要紧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要尽快想办法,弄清楚你父亲究竟中了何毒!找到解毒之法!”
    “你父亲若当真出了事,我们丞相府……就彻底完了!我们……也都完了!”
    丞相夫人说着,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柳若兰的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与算计。
    柳若兰被她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娘……您……您该不会,真的想让我……去给那个贱人跪下赔罪吧?”
    “那……绝不可能!”
    柳若兰尖叫一声,再不理会自己母亲那难看的脸色,转身便朝着永宁侯府的马车,跑了过去!
    “我今日就不回丞相府了,我先回霍府了!”
 第181章 她要的,从来不是道歉
    元宝将在王府门口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书房内的二人。
    沈清辞听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楚寂尘却转过头,看着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中含笑道:“清清,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提出那等苛刻的条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了然与赞许,“为的,就是让她们母女……彻底离心。”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些弧度。
    “是啊。”她并未否认,“王爷竟是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意图。”
    “柳若兰自小便被娇惯长大,性子骄纵,目中无人。让她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跪下向我这个她最瞧不起的人磕头认错,还要张贴悔过书,自陈其罪……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她,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可她若不答应,我便不交出‘解药’。丞相夫人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迫她。一个不愿,一个强逼……”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您说,这对母女,还能一条心吗?”
    “柳若兰之前之所以能那般肆无忌惮地欺辱我,无非是仗着她丞相千金的身份,仗着她这个身份,能为霍云湛带来无尽的好处。”
    “可一旦,她与丞相府离了心,一旦柳文渊再出了什么事……她没了倚仗,霍云湛那个利欲熏心的畜生,又会如何待她?”
    “届时,她便会成为一只被拔了牙、去了爪的老虎,再想对付,可就容易多了。”
    沈清辞的眸光,在瞬间变得狠戾无比。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柳若兰那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
    她要的,是让柳若兰失去所有,尝尽她前世所受的一切苦楚!
    她要让柳若兰……比她前世,还要惨上百倍!千倍!
    她心中想着,却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话锋一转,看向楚寂尘:“对了,王爷。我们之前为了迷惑柳文渊和永明帝,不是派出了不少人手,假意在四处寻访能为您治腿的神医吗?”
    “如今,这倒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寻治腿神医,改成寻解毒高人。”
    楚寂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思路清晰无比:“如今明面上,您与柳文渊皆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永明帝,则暂时接管了朝政。”
    “他好不容易才得回大权,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清除异己。我可不希望,他这把火,烧到我们身上来。”
    “所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狡黠,“我们可以放出消息,就说,王府已寻得一位能解王爷身上奇毒的世外高人。只是……这位高人脾气古怪,不愿离开自己清修之地,需得王爷……亲自登门求医。”
    “最好,将此地说得远一些,偏一些。”
    “届时,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入宫,向陛下求一道旨意,准许我等……带着昏迷不醒的王爷,离京求医。”
    “永明帝虽然恨不得王爷立刻就死,但他如今刚刚亲政,根基未稳,表面文章总是要做足的。面对皇叔病重求医这等合情合理的请求,他哪怕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必定会准许。”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假意离京,实则……隐于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京城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何等……精彩绝伦的好戏了。”
    楚寂尘听完,看着她那双因算计而熠熠生辉的眼眸,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清清此计,甚妙!”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宠溺,“好,一切,便都按你说的办。”
    沈清辞的计划,立刻便被付诸了实施。
    第二日一早,元宝便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前来回禀。
    “王妃,都已办妥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属下已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正是李太医的师父,人称鬼手丹心的药老前辈!”
    “药老前辈如今已年过八十,早已隐退,正住在离京城数百里之外的明月城外的药谷之中。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脾气古怪,不愿离开药谷,正……正好符合我们的要求!”
    沈清辞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当即便不再耽搁,立刻换上王妃朝服,备好车驾,再次入了宫。
    ……
    太极殿内,永明帝看着下方那个言辞恳切、为夫求医的女子,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心中,自然是恨不得楚寂尘立刻就暴毙而亡的。
    可如今,他刚刚夺回皇权,朝中局势未稳,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又不知道是何情况。
    他若是此刻便对楚寂尘痛下杀手,非但容易落下口实,更可能……会逼得楚寂尘手下那些人,狗急跳墙。
    将他支开,让他离京“求医”,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那毒,未必能解,也未必……好解。
    等楚寂尘当真解了毒回来,说不定……他早已将这朝中大权,彻底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再者说,他也可以安排人手,一路“护送”,随时盯着楚寂尘的情况。
    若是逼不得已……再让他“昏迷”上一段时日,也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永明帝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皇叔为国操劳,如今身染恶疾,朕……心痛不已。”
    “既然寻得了神医,那便……准了。”
    他话音刚落,便又立刻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关切”:“只是,皇叔此行,路途遥远,身边若无得力之人护卫,朕……心有不安。”
    “这样吧,”他一锤定音,“朕便特派一队宫中禁卫,沿途护送皇叔与王妃,也好……确保你们一路平安无虞。”
    派遣禁军?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盈盈一拜,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哽咽:“陛下仁德!臣妇……臣妇代王爷,叩谢陛下天恩!”
    她知道,永明帝终究还是不放心。
    不过,也无妨。
    她既敢提出离京,便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沈清辞领了恩典,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退出了太极殿。
    可她刚一走出殿门,行至宫道拐角处,却恰好……迎面遇上了同样正行色匆匆,朝着太极殿而来的丞相夫人。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无形的刀光剑影。
    沈清辞的心思只一转,便已然明白了丞相夫人此行的目的。
    想必,是府上的大夫对柳文渊所中之毒束手无策,她走投无路之下,这是……来求永明帝做主,想让皇帝下旨,逼她交出解药来了。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并未选择避让,反而……索性直接迎了上去。
 第182章 隔墙有耳
    沈清辞对着迎面而来的丞相夫人,盈盈一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和煦的笑容。
    “丞相夫人安好。”她声音轻柔地打着招呼,“夫人可是想好了?是否愿意……答应本王妃昨日提出的那个小小的条件?”
    丞相夫人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得胸中一股恶气直冲头顶!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丝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摄政王妃……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王妃不过,是让柳若兰为她自己犯下的错,道个歉罢了,这也叫……欺人太甚?”
    “那敢问夫人,”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当初,柳若兰设计谋害我腹中孩儿之时,可曾想过欺人太甚?她将我推入冰冷的湖水之中,欲置我于死地之时,又可曾想过欺人太甚?”
    丞相夫人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只哀怨无比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再不多言,一甩袖,便径直朝着太极殿的方向快步走去。
    沈清辞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扬了扬眉。
    她不紧不慢地登上了那辆早已被特许停在宫道之上的马车。
    车帘刚一放下,她便对着空气中,低声唤道:“元宝。”
    “王妃!”
    “本王妃想听一听,永明帝与丞相夫人,都会说些什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你……可有办法?”
    元宝闻言,那张娃娃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王妃这可真是……会给属下出难题。不过,幸好,”他拍了拍胸脯,“属下是无所不能的元宝!”
    说罢,他便引着沈清辞,从另一侧下了马车。
    两人七拐八绕,进了一处早已荒废、无人看管的宫殿。
    元宝推开一扇布满灰尘的暗门,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前方才隐隐传来永明帝那熟悉的声音。
    只听永明帝的声音里,充满了烦躁与不耐:“……摄政王妃说得倒也不错。那日,朕也亲眼所见,那茶杯与墨粉,皆是从你柳家的亲信大臣身上搜出。”
    “她将那杯茶灌给了柳文渊,柳文渊便立刻出现了与摄政王一般无二的症状。按理说来,他二人所中之毒,理应……是同一种才是。”
    “你家丞相……手里的解药,不管用?”
    丞相夫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充满了焦急与委屈:“回陛下!臣妇……臣妇回去之后,便立刻将那解药给老爷喂了下去!可……可老爷他,至今……依旧昏迷不醒啊!”
    “臣妇觉得……定是沈清辞那个贱人,又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哦?”永明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这么说,摄政王身上的毒,当真是……柳丞相所下了?”
    “……”丞相夫人显然没料到,永明帝竟会在这等时候,反过来诈她!
    她慌乱了片刻,但反应也是极快,当即便跪倒在地,泣声道:“陛下明鉴!丞相……丞相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陛下您啊!”
    “那楚寂尘狼子野心,竟敢软禁陛下!丞相他……他也是因为太过担忧陛下的安危,走投无路之下,才……才想出了此等下策!为的,便是救陛下您于水火啊!”
    “是吗?”永明帝嗤笑一声,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不信。
    丞相夫人却仿佛没有听出来一般,继续哭诉道:“陛下!臣妇今日去过摄政王府了,提出想与沈清辞以解药换解药,却被她断然拒绝!她甚至还……还提出了那等荒唐至极的羞辱条件!”
    “依臣妇看,她那般有恃无恐,定然是……是她手中,早已有了能解楚寂尘身上之毒的法子!甚至……连老爷身上的毒,她也定然有解药!”
    “朕知道了。”永明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沈清辞寻到了一位医术卓绝的世外高人。方才,她便是来向朕请旨,要带着楚寂尘,离京求医去了。”
    丞相夫人闻言,果然急了!
    “陛下!您……您可千万不能放他们走啊!”
    她尖声道,“若是让楚寂尘当真解了毒,醒了过来,可我家老爷……却依旧昏迷不醒!届时,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与他抗衡?!陛下您……您可就真的危险了啊!”
    永明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此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朕……会好好考虑的。”
    打发了丞相夫人,沈清辞正要示意元宝带她离开,却突然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巨响!
    紧接着,便是永明帝那充满了疯狂与嘲讽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一个个的,都当朕是傻子吗?!”
    “这朝堂之上,还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哪怕是后宅的妇人,算计起来,也是一个比一个狠!”
    “丞相夫人啊丞相夫人,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朕……早已查到了!”
    “朕查到,你那好夫君柳文渊,趁着朕被楚寂尘软禁之时,竟敢暗中招兵买马!还将大批兵马,化整为零,悄悄地,潜入了这京城之中!”
    “甚至,就在他出事的前几日,那些兵马,还在城中……活动频频!”
    永明帝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癫狂与暴戾:
    “就凭他一个老匹夫,也想……夺朕的江山?”
    “做梦!”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紫金香炉,香灰四溅,在明黄的龙袍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污渍。
    “朕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坐上这个位置!”他双目赤红,如同困兽般在殿内来回踱步,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偏执与疯狂,“谁!无论是谁!只要敢觊觎朕的帝位,想将朕从这张龙椅上拉下来,那便是……朕不共戴天的死敌!”
    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楚寂尘……楚寂尘他是个残废!”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发泄,“他就算再权倾朝野,也终究是个废人!他坐不上这张龙椅!他最多……最多也只能当个摄政王!”
    “可至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他姓楚!他流的是我楚氏皇族的血!”
    “可柳文渊呢?他一个外姓人!一个臣子!竟也敢……竟也敢觊觎我楚家的江山?”
    “朕绝不允许!”永明帝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龙柱之上,嘶吼道,“朕绝不允许!”
 第183章 情难自禁
    沈清辞缓缓垂下了眼帘,唇边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浅笑。
    永明帝的反应,比她预想中……还要好。
    看来,她之前精心布下的那盘棋,已然……初见成效。
    她与元宝一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道,返回了摄政王府。
    一回到主院的寝屋,沈清辞便迫不及待地,将方才在太极殿内偷听到的一切,绘声绘色地学给了楚寂尘听。
    她先是捏着嗓子,模仿丞相夫人那副又急又怒、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语调:“陛下明鉴!丞相他……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陛下您啊!”
    随即,她又清了清嗓子,将身子往后一仰,学着永明帝那副色厉内荏、实则早已吓破了胆的模样,猛地一拍桌子,尖声道:“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他一个老匹夫,也想夺朕的江山?做梦!”
    她演得惟妙惟肖,将那二人各自的心思与丑态,都模仿了个淋漓尽致。
    演完,她才笑眯眯地转过身,看向软榻上那个自始至终都含笑看着她的男人,正准备与他好好探讨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可她的身子刚一转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然被楚寂尘一把抱住,整个人都被按在了他的腿上!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浓笑意与炙热温度的吻,便铺天盖地般地落了下来!
    “唔……”
    沈清辞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男人!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片刻换气的间隙,连忙用力地推开了他,又羞又恼地质问道:“楚寂尘!你……你又发什么疯?”
    楚寂尘却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与爱恋。
    “没办法。”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慵懒,“谁让我的王妃……方才那般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
    “本王……情难自禁。”
    沈清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荒唐至极!
    她咬了咬牙,在心中暗暗腹诽: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情难自禁?
    之前未成亲的那几年,他不是也一个人清心寡欲地过来了吗?
    怎么如今,不过是成了个亲,便动不动就情难自禁,仿佛随时随地,都能……
    沈清辞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又烫了几分。
    她想,当初她与霍云湛,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可即便是新婚燕尔,霍云湛……也从未像他这般……孟浪。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恼、脸上却泛着可爱红晕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清清……可又是在心里骂我了?”
    “我哪敢?”沈清辞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愿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
    她眼珠一转,连忙正色道:“对了,王爷。我算着日子,给柳文渊下的那毒,也该……到发作的时候了。”
    “我之前在李太医给我的那毒药里,又稍稍动了些手脚。李太医说,中毒后的第三日,若是还未得解药,那毒性便会急转直下,痛不欲生。算一算……也就是明日了。”
    “明日,柳文渊的情况一旦恶化,丞相夫人……定然会再来求我。”
    “届时,我们便可……”
    楚寂尘听着她的谋划,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纵容:“好,一切,都按王妃的意思办。”
    沈清辞知道,楚寂尘在暗中,也定然有着他自己的筹谋。
    但她并未追问,他也没有多说。
    两人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只需要知道,楚寂尘有野心,有能力,且……与她的仇人,势不两立。
    这,便足够了。
    毕竟,他们的敌人,殊途同归。
    第二日下午,沈清辞预想中的丞相夫人和柳若兰,都未曾出现。
    不请自来的,却是……霍云湛。
    他一被请入前厅,甚至不等坐下,便立刻屏退左右,神情急切地要求,要与沈清辞……单独说话。
    沈清辞闻言,微微扬了扬眉,心中忍不住冷笑。
    霍云湛这个蠢货,他当真以为,楚寂尘如今“中毒昏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了吗?
    他大概还不知道,在这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里,与她“单独说话”,和直接凑到楚寂尘的耳边说话,根本……就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好。
    她倒也想听听,这个男人,又能说出什么样令人作呕的惊天之语。
    她点了点头,平静地应下了。
    霍云湛见她竟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眼中瞬间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他心中暗道:果然!果然不出他所料!
    如今楚寂尘出了事,生死未卜,沈清辞这个贱人,定然是后悔了!后悔当初那般决绝地离开他,离开霍家!她现在,一定是想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等到沈清辞挥退了厅内所有的下人,霍云湛便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用一种自以为深情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激动:
    “清辞!你昨日……你昨日故意为难柳若兰,又借着柳文渊身上的毒,不肯交出解药,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你……你还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他见沈清辞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愈发激动地说道:“清辞!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当初……当初真的不该做那些糊涂事!”
    “你放心!”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回去之后,立刻便与柳若兰那个毒妇和离!从此以后,我身边,便只有你一人!”
    “我知道,你如今或许还贪恋着‘摄政王妃’这个身份,暂时不愿回侯府,也没关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大度”与“包容”,“我可以等你!为你守身如玉!等你什么时候玩够了,想回来了,我……”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瞬间从胃里翻涌而上,几乎要让她当场吐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直接打断了他那令人作呕的独角戏。
    “霍云湛,”她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令人厌恶的臭虫,“是谁……给你的自信?”
 第184章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
    霍云湛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沈清辞此刻看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太过陌生,那里面没有半分旧情,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嘲讽与厌恶。
    这让他……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乱。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沈清辞之前那么喜欢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甚至在他“死”后,两次三番地为他寻死觅活!这才过去多久?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罢了!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变得如此之快?
    她定然还是因为他与柳若兰之事,伤透了心,所以才故意摆出这副冷漠的姿态,想让他知难而退,想让他……多哄一哄罢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霍云湛心中的那点慌乱,瞬间便被一股熟悉的、掌控一切的自信所取代。
    他看着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予取予求、深情款款的模样,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宠溺:“清辞,我已答应为你休了她,你……还不满意吗?”
    “那你究竟要我如何做,才肯……原谅我呢?”
    沈清辞闻言,却是嗤笑出声。
    “简单。”她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死。”
    霍云湛的脸色,瞬间僵住!
    他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清辞……你……你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柳若兰她……她毕竟还是柳家的女儿。即便岳……即便柳丞相如今出了事,可柳家在朝中,依旧盘根错节,门生故吏无数。”
    “你如今虽贵为摄政王妃,可若是将柳家得罪得太狠,于你……也并无半分好处啊。”
    “哈哈哈……”沈清辞看着他那副还在为自己辩解的蠢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嘲讽。
    “霍云湛,”她缓缓地止住笑,一双清亮的凤眸,死死地盯住他,眼中再无半分遮掩,“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本王妃说的,可不是让柳若兰去死。”
    “而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让你,去死啊!”
    霍云湛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狠戾、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女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阿……阿辞……”他嘴唇颤抖着,声音里竟是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你……你别闹了……”
    “我没闹。”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这个人,最是喜欢说真话。可偏偏,我说了真话,你……却总是不信。”
    她的脸色,骤然转冷!
    “说吧!”她声音冰冷刺骨,“侯爷今日前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是想让本王妃,看在你这张与我亡夫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大发慈悲,交出解药,去救柳文渊那个老匹夫吗?”
    霍云湛被她彻底戳破了来意,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强撑着,辩解道:“我……我当真只是为了你好!”
    “楚寂尘如今也中了毒,生死未卜!你若再将柳文渊得罪死了,一旦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柳家……柳家是绝不可能放过你的!”
    “你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届时,如何能与整个丞相府相抗衡?!”
    “哦?”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缓缓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眼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
    “若本王妃……偏要与柳家,斗上一斗呢?”
    “你,”她的指尖,几乎要戳上他的胸膛,“霍云湛,你……会选谁?”
    霍云湛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被沈清辞,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罢了。”她缓缓收回手,脸上是全然的厌倦与不耐,“你这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本王妃……也不想再听你的答案了。”
    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洞悉一切的讥诮。
    “你今日前来,无非是以为,可以说服我,让我承认是我给柳文渊下的毒,再让我交出解药,好让你……拿着这解药,去柳家那里,邀功请赏。”
    “我劝你,”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别再白费力气了。”
    “你便是问我一百遍,一千遍,我的答案,也依旧只有那一句——”
    “柳文渊所中之毒,乃是本王妃,从他自己的亲信大臣身上,当众搜出!你们若想要解药,不该来找我!”
    “你们应该去问柳文渊自己!去问那两个被搜出毒药的大臣!问问他们,究竟有没有……在那所谓的墨粉与茶杯之中,动什么手脚!”
    沈清辞说完,门外便适时地传来了丫鬟恭敬的声音:“王妃,午膳的时辰到了。王爷那边……”
    话音未落,沈清辞便已然站起了身。她脸上那冰冷的寒霜,在瞬间化为了绕指的柔情。
    “王爷由本王妃亲自来喂。”她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关切,“我……马上就过去。”
    说罢,她再不看霍云湛那张早已扭曲的脸一眼,径直,便朝着门外走去。
    霍云湛看着她那决绝离去的背影,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癫狂与嫉妒!
    亲自……喂?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残废,能得到她如此温柔体贴的照料?
    明明……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属于他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冬日,他意外染了风寒,高烧不退。那时候他们尚未成亲,便是沈清辞,不顾女儿家的名节,衣不解带地守在他的床边,整整三日三夜。
    她亲手为他熬药,一勺一勺,吹凉了再喂到他的嘴边。
    她用温热的帕子,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着滚烫的身子。
    那时的她,眼中只有他,心中也只有他。
    可柳若兰呢?
    那个女人,性子骄纵,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撒娇邀宠,何曾为他做过这些?
    如今,沈清辞也会为楚寂尘,做这些事吗?
    霍云湛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想起之前在宫中便已听闻,楚寂尘被带回王府之后,一直便是由沈清辞,寸步不离地亲自照料。
    可听闻,与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与悔恨,如同毒蛇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想不通!
    他甚至……
    有些……后悔了。
 第185章 等他们狗咬狗
    沈清辞刚一回到寝屋,便对上了楚寂尘那双含笑的眼眸。
    “看样子,”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霍云湛……似乎是后悔了。”
    “他后不后悔,与我何干?”沈清辞走到他身边,神情淡漠,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本王妃,可从不后悔。”
    “不后悔,当初果断地打掉那个孽种。”
    “不后悔,答应了王爷您的求娶。”
    “更不后悔……”她顿了顿,迎上他那瞬间变得幽深无比的目光,“嫁给王爷您。”
    楚寂尘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那里面,仿佛有燎原的星火,瞬间便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沈清辞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中暗道不妙。
    她连忙后退一步,强行转移话题:“对了,王爷!永明帝那边既然已经准许我们离京求医,那我们……是不是该尽快动身了?也好……好做得像一些,表现出我们为解毒心急如焚的模样。”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急于逃离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急,还差了点东西。”
    沈清辞一愣:“还差什么?”
    楚寂尘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恶劣而危险的弧度。
    “还差……”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伙,像样的刺客。”
    见沈清辞面露疑惑,楚寂尘耐心地为她解释道:“你想想,柳文渊那只老狐狸,眼睁睁看着我这个心腹大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京求医,他身边的人会甘心吗?”
    沈清辞的眸光一动,缓缓地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没错。”楚寂尘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猜,柳家的人十有八九,会安排人手,在我们出城之后,寻一处僻静之地,将我们拦下。”
    “要么,是想掳走你,用尽酷刑,让你交出柳文渊身上那毒的解药。”
    “要么,”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便是想直接掳走昏迷不醒的我。届时,是生是死,可就都由他说了算了。”
    沈清辞眯起了双眼,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却没有说破,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既然王爷早已猜到了他们的意图,那我们缺的,应当是……应对之策。为何王爷却说,还缺刺客?”
    楚寂尘看着她,眉眼弯弯,那笑容,像极了一只得逞的狐狸。
    “那自然是因为,”他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与玩味,“本王……打算亲自为他们,安排这伙刺客啊。”
    “我们先他们一步,将刺客安排在他们前面,一出城,便立刻遇刺!而且,声势要足够浩大,务必要做到……让我们二人,都被成功掳走!”
    “不仅如此,”他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城外要乱,这城内……也得跟着乱起来!”
    “刺客掳走我们之后,还要留下一队人马,趁乱潜入摄政王府,大肆搜查!目标,便是……那所谓的解药!”
    “最后,”他看着沈清辞,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要在现场,不小心地,留下一些只有柳文渊和他心腹才知道的……蛛丝马迹。”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忍不住笑了:“如此一来,永明帝定然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柳文渊在背后主使!”
    “做得再真一些,便正好可以坐实,柳文渊早已暗中招兵买马,且已将兵马……尽数藏匿于京城内外之事!”
    “身为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永明帝即便再昏聩,也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藏着柳文渊这么一支庞大的、足以颠覆他皇权的势力!”
    “届时,他定会对柳文渊,彻底生出忌惮与杀心!暗中,也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彻查柳文渊的真实势力!”
    只是……
    沈清辞的眉头,又缓缓地蹙了起来。
    她看着楚寂尘,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疑虑:“可……可永明帝一直都只是个傀儡皇帝。他便是想查,手中……又哪来的势力,能与根深蒂固的柳文渊相抗衡呢?”
    楚寂尘闻言,却是缓缓地垂下了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森冷与讥诮。
    “永明帝,可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他是皇帝,又岂会当真,毫无势力?”
    “先帝……忌惮我。他虽在临终前,封我为摄政王,却也同样害怕,这楚家的江山,会真的落入我这么一个残废的手中,怕永明帝……守不住这皇位。”
    “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幽深而缥缈,“他一定……一定会为永明帝,留下最后一招后手。一支……足以保住他性命与皇位的,绝对忠诚的力量。”
    “只是,这支力量,藏得极深。我花了近三年的时间,也只大概……猜出了其中一点端倪。”
    “这一次,”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是志在必得的光芒,“我便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永明帝与柳文渊……彻底斗起来!”
    “我倒要看看,先帝他……究竟给自己的好儿子,留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应了下来。
    她心思微动,当即便准备传信给朱雀,让她通知沈家散落在外的旧部与暗桩,这段时日务必收敛行迹,稍安勿躁,动作切不可太大。
    毕竟,接下来京中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永明帝与柳文渊狗咬狗,她可不想让自己的人,在这场混战之中,被误伤了去。
    她起身出了寝屋,一抬眼,便看见那个假的晚晴,正一脸焦急地守在廊下,来回踱步。
    自那日沈清辞下令,要亲自照料昏迷不醒的楚寂尘,不许任何人靠近之后,这个内鬼,便再也没能找到任何机会,靠近主院寝屋半步。
    沈清辞看得分明,她那双看似关切的眼眸深处,早已是藏不住的急躁与不安。
    见沈清辞从书房出来,“晚晴”立刻便迎了上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切:
    “王妃!您总算是出来了!王爷他……情况可还好些了?”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的?”
 第186章 那就玩到底
    沈清辞对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还是老样子。”
    “王爷……是在宫中,在那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人下了毒。如今虽已回府,却依旧昏迷不醒。”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助的哽咽,“李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却也只能暂时用金针封住他的心脉,让那毒性不再蔓延。想要让他醒过来……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摄政王府,如今看着平静,实则人多眼杂,不知还藏着多少牛鬼蛇神。王爷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我实在是害怕……怕他再着了别人的道。”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这些时日,我守在他身边,几乎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精神……实在是快要撑不住了。”
    那“晚晴”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她连忙上前一步,满脸忠心耿耿:“王妃!您还有奴婢啊!奴婢可以帮您!让奴婢进去伺候吧,奴婢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王爷,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伤害他!”
    沈清辞看着她那副急切的模样,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动的神色。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行。”她声音沙哑地拒绝道,“本王妃既然已经下了令,便不能因为你是我的人,就为你破例。否则,日后……本王妃还如何在府中服众?”
    “再者说,”她的眼中,充满了真切的担忧,“万一……万一王爷当真再出了什么事,你身在其中,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还是……让本王妃自己来吧。”
    “王爷如今昏迷不醒,平日里需要做的,也无非就是为他擦拭身子,喂些汤水米粥罢了。这些事,本王妃……也不想假手于人。”
    “既然做了这摄政王妃,便理应……担起属于我的这份责任。”
    “晚晴”听着她这番话,眼中的失望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沈清辞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倒也确实有另外一件要紧事,需要你去办。”
    “王妃请讲!”“晚晴”立刻来了精神!
    沈清辞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算计:“李太医说了,他师父,那位隐居在药谷的神医,定能解了王爷身上的毒。只是,他老人家不愿离开药谷。所以,本王妃必须尽快,带着王爷,离京求医。”
    “可柳家那群人,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路上对我们下手。”
    “王爷身有残疾,如今又昏迷不醒,若是大张旗鼓地出府离京,目标太大,无异于活靶子。”
    “所以,”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本王妃打算……兵分两路,甚至三路、四路!以此来迷惑柳文渊的眼线!”
    “王妃英明!”“晚晴”连忙奉承道,“此计甚妙!”
    “我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最能迷惑柳文渊的法子,便是……”沈清辞顿了顿,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送葬。”
    “送葬?”
    “没错。”沈清辞点了点头,声音冰冷而决绝,“王爷如今昏迷不醒,与死人何异?将他假扮成一具尸体,藏于棺木之中,由送葬的队伍护送出城,反倒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法子。”
    “你立刻去,帮本王妃暗中打探。看看这京城之中,近来可有哪家与王爷身形相仿的男丁过世。”
    “可以多找几个。”
    “而后,再派人重金买通其家人,让他们答应,让我们……将棺中的尸体,暂时‘借’来一用。”
    “届时,只需将所有棺材中的尸体,都易容成王爷的模样。”
    “选其中一具,与王爷交换身份,装扮成昏迷不醒的王爷,由王府的侍卫,假意护送出城。”
    “而我,则带着真正的王爷,混在其中一支不起眼的送葬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我们找到的尸体越多,送葬队伍越多,便越好。”
    “如此一来,便可彻底迷惑柳文渊的眼线,以及……那些藏在更深处的敌人!”
    “晚晴”听完这番天衣无缝的计划,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连连赞叹道:“王妃当真是聪慧过人!此计……实在是高!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便再不多言,领命匆匆退了下去。
    沈清辞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既然要与她沈清辞玩,那便……玩到底!
    这个假的晚晴,定然以为,她最近因楚寂尘中毒之事而心力交瘁,根本无暇分心他顾,自然也不可能,发现她早已不是真正的晚晴。
    而她方才所言,也确实是楚寂尘中毒昏迷不醒之后,“金蝉脱壳”的最佳之法。
    只可惜……
    楚寂尘,并未真的中毒。
    而她,也早已……识破了她的伪装。
    待那假的“晚晴”彻底走远,沈清辞才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冷声唤道:“元宝。”
    元宝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清辞将一封早已写好的密信,递给了他:“将此信,立刻送去给真正的晚晴。”
    看着元宝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之外,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如今,有这个假“晚晴”待在她身边,倒也正好,能让真正的晚晴,得以彻底脱身,在府外,为她处理那些……不便由摄政王府出面的事情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缓缓踱步回了寝屋。
    屋内的矮几上,早已摆好了丰盛的午膳。楚寂尘正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着饭。
    见沈清辞进来,他微微扬了扬眉,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瞬间便染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王妃不是说要照顾我吃喝吗?”他放下手中的玉箸,懒洋洋地开口,“不过来……喂我用膳吗?”
    沈清辞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王爷想得倒是挺美。好手好脚的,自己吃。”
    楚寂尘故意长长叹了口气。
    “唉,”他幽幽地说道,“本王现在,倒是真有些希望,自己当真中毒昏迷了。”
    “至少那样,”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暗示,“还能得到王妃……无微不至的,贴身照料。”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掀了掀眼皮,故意逗他道:“我倒也可以贴身照顾王爷,不过不是喂饭。”
    她缓步上前,俯下身,双手撑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与轮椅之间。
    她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如今,这主院之内,我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下人靠近的。”
    “王爷您……腿脚不便,类似于擦身沐浴这等私密之事,”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他滚烫的耳廓,“自然,也就只有……我亲自代劳了啊。”
 第187章 以假乱真
    楚寂尘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浓浓的兴味。
    亲自……为他擦身沐浴?
    他的小王妃,何时变得……这般知情识趣了?
    沈清辞却已然转身,亲自去外间提了两桶早已备好的热水进来,动作娴熟地倒入浴桶之中,试了试水温。
    随即,她回过身,对着轮椅上那个正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男人,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缓步上前,竟是真的伸出手,一颗一颗地,为楚寂尘解开了身上那繁复的盘扣。
    “妾身,”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带着一丝致命的蛊-惑,“服侍王爷沐浴。”
    一刻钟后。
    浴桶之内,水汽氤氲,春色无边。
    楚寂尘的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眸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这个只负责点火、却丝毫没有灭火打算的罪魁祸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沈清辞,”他咬牙切齿,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欲,“这……便是你新想出来的,报复我、折磨我的法子吗?”
    “只点火,不负责灭?”
    沈清辞早已退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她眉眼弯弯,脸上是全然的无辜与狡黠:“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本王妃,”她刻意顿了顿,“还有些要紧事,需要处置。”
    她看着楚寂尘那副隐忍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得逞的快意,转身便要溜之大吉。
    可她没想到的是,楚寂尘竟是直接从一旁的轮椅之上,抽出了一条不知何时藏匿于此的黑色长鞭!
    那长鞭如同灵蛇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在她惊呼出声的瞬间,便已精准无比地,缠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沈清辞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拖拽了回去!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然重重地跌入了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之中!
    “王妃,”楚寂尘的眼中,是燃烧的火焰,“跑啊?怎么……不跑了?”
    沈清辞沉默了许久,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竟然在轮椅里藏了鞭子?你的鞭法……竟还耍得这般好?”
    “楚寂尘!你犯规!”
    楚寂尘闻言,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沙哑而性-感:“王妃之前,也从未问过本王啊。”
    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得逞的笑意:“王妃这般主动送上门来,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还得……多谢王妃,”他的目光,在她早已被水汽蒸腾得绯红的肌肤上,肆无忌惮地逡巡,“亲自为本王宽衣解带。否则,本王自己来脱,可得……费上不少功夫呢……”
    ……
    夜色渐深,屋外的一切,都在按照沈清辞与楚寂尘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日后,所有的准备,都已妥当。
    沈清辞坐在书房内,手中拿着那个假的“晚晴”刚刚呈上来的、关于京中近日死者的详细资料,一一甄选着。
    “王妃,”“晚晴”凑上前,指着其中一页,低声建议道,“城西王家那位公子,不仅身形与王爷相仿,就连年岁……也相差无几。若是用他来与王爷对调,想必是……最好的选择了。”
    沈清辞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能想到的,柳文渊那只老狐狸,自然也能想到。”
    她将另一页资料,抽了出来,递给了“晚晴”。
    “就他了。”
    “晚晴”一愣,接过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五……五十三岁?!”
    “没错。”沈清辞点了点头,神情淡然,“五十三岁的老者,无论是容貌还是肌肤状态,都与王爷差异甚大。”
    “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正因如此,才最是……出其不意。”
    “至于那些不一样的地方,”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便只能……劳烦云澜她们,多费些功夫,为他……做个全身易容了。”
    “晚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恍然大悟:“王妃说的是!此计甚妙!”
    沈清辞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等会儿,本王妃便会让云澜,带着府中其他精于此道的能人异士,分头去这几户人家之中,为尸身易容。”
    “再安排暗卫,趁夜将本王妃挑中的这具尸体,悄悄抬回府中,与王爷……进行调换。”
    “之后,便立刻安排几支送葬的队伍,从不同的城门,先后出城。”
    “晚晴”闻言,立刻躬身应下。
    沈清辞这才转身,回了寝屋。
    她一进门,便朝着床榻之上看了一眼。
    楚寂尘早已不在,此刻躺在那里的,已然是暗卫易容而成的、一个昏迷不醒的假王爷。
    她,还得留在这里,继续……掩人耳目。
    半夜,“晚晴”果然领着云澜及一众暗卫,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具早已被易容成了楚寂尘模样的……尸体。
    暗卫将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之上。
    沈清辞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片刻,忍不住赞叹道:“云澜的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若非亲眼所见,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随即,暗卫又将床榻之上,那个由暗卫假扮的“楚寂尘”,给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沈清辞连忙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担忧,她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仔细叮嘱道:
    “都……都小心一些!千万……千万莫要颠簸,惊扰了王爷!”
    她跟在抬着“楚寂尘”的暗卫身旁,亦步亦趋。
    “元宝,夜阑,”她对着为首的两人,反复叮嘱,“你们一定要多派些人手!一部分,混在送葬的队伍之中,贴身护卫。另一部分,则隐于暗处,随时策应!定要……定要护得王爷周全!”
    她眉头紧蹙:“你们出了城之后,便先去十里之外的清风镇。在镇外的破庙之中暂作休整,切记,莫要惊动任何人。”
    “本王妃……会尽快赶来,与你们会合。”
    看着暗卫们抬着那个“昏迷不醒”的楚寂尘,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沈清辞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直到那假的“晚晴”走到她身边,她才仿佛如梦初醒,猛地回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走!”她对着“晚晴”,沉声吩咐道,“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该准备动身了!”
    “收拾好东西,等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以摄政王府的名义,备好仪仗,带足人马,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为王爷,出京求医!”
 第188章 遇袭
    天色刚一破晓,摄政王府的车队便已准备妥当,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门方向驶去。
    沈清辞端坐在前方的马车之内,神情肃穆。
    而那具早已被易容成了楚寂尘模样的尸体,则被她以“王爷昏迷不醒,需得平躺静养”为由,单独安置在了后面一辆更为宽敞舒适的马车上。
    车队刚一抵达城门口,果不其然,便被当值的守城卫兵给拦了下来。
    “奉旨出城!谁敢阻拦?”
    沈清辞猛地掀开车帘,手中高举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凤目含威,声音清冷刺骨!
    那守城校尉被她这番气势所慑,先是一愣,随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着马车躬身行礼:“王妃娘娘恕罪!末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需得……查验一番。”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掀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
    可他的手,还未碰到帘子分毫,一柄冰冷的长剑,便已悄无声息地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元宝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那校尉被吓得浑身一僵,冷汗瞬间便浸湿了后背!
    他下意识地掀起车帘一角,只一眼,便看见了马车内,那个“面色灰败、昏迷不醒”的摄政王!
    他哪里还敢再多做查验,连忙放下车帘,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高声喊道:“放行!快放行!”
    马车重新缓缓启动,驶出城门。
    车厢内,那“晚晴”才仿佛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方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沈清辞却是笑了笑,神情淡然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这等光明正大的查验,算不得什么危险。”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以身份、以圣命,便可压人一头罢了。”
    “真正凶险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是那些……藏于暗处,看不见的敌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车队刚一出城,行了约莫一二里地,堪堪驶入一片僻静的密林之中。
    一名王府暗卫,便如鬼魅般,骤然出现在了马车的窗外!
    “王妃!”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慌乱,“不好了!护送……护送王爷的那支队伍,遭遇了袭击!”
    沈清辞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与她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身旁的那个假的“晚晴”!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清辞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暗卫喘着粗气,急急回禀道:“方才,那支送葬的队伍,行至城外三里处的‘一线天’山谷之时,突然遭遇了埋伏!”
    “我们只听到一声巨响,随后就有人……有人从山谷两侧,用滚石封住了去路,发动了袭击!”
    “石头不停从山上滚落,实在是无法前行。属下们立刻便纵身而起,前去清剿。却不曾想……这竟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我们的人刚一上山,下方……下方立刻便有人,释放了大量的毒烟!”
    “那山谷地势狭窄,只有一条通路,我们立刻回头,准备从入口处撤出,却发现,我们刚刚走过的入口已经被堵死。护送王爷的弟兄们,避无可避,尽数……都中了毒!”
    “这还没完!”暗卫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山谷两侧,竟还藏有密道与山洞!”
    “待我们的人瞧见下面的情况,匆忙从山顶折返之时,那些藏身于山洞之中的贼人,早已趁乱将……将王爷的棺椁,抬进了山洞!还留下了数名死士,在洞口断后!”
    “等……等我们将那些死士尽数解决,再冲入山洞之时,里面……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沈清辞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绝望,“本王妃的安排……已是如此严密,为何……为何还是出了事?”
    “回王妃,”那暗卫的声音,愈发沉重,“我们用来迷惑敌人的其他几支队伍,皆是安然无恙。唯独……唯独护送着‘王爷’的那一支,精准地遭遇了伏击。”
    “对方布下如此周全的陷阱,显然是……是早已收到了我们计划的准确消息!”
    “消息……走漏了!”沈清辞的眸光,瞬间变得森冷无比!
    她紧紧地握着双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阵阵泛白。
    她声音轻颤着:“是谁?究竟是谁掳走了“王爷”?他现在……又在何处?”
    她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身旁那个假的“晚晴”。
    只见“晚晴”的脸上,同样是充满了震惊与骇然,那双紧蹙的眉头之下,却隐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与慌乱。
    主子给她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啊?!
    计划,是哪里出了错?
    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她很快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沈清辞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王妃!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还要继续前往药谷吗?”
    沈清辞闻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跌坐在了软榻之上。
    “去药谷……做什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护送的队伍,本就是为了掩护王爷。如今……王爷失踪,生死未卜,我们……还去药谷做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最后的倔强。
    “继续前行!”
    “我得去……王爷出事的那处山谷,看一看!”
    “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晚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却也并未多言,只得应下。
    沈清辞当即便不再耽搁,急急忙忙地催促着车夫,带着一众王府侍卫,朝着“一线天”山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又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前方那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狭窄而幽深的山谷,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山谷的入口处,果然如同那名暗卫所言,早已被无数大小不一的巨石,给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景象。
    空气中,还隐隐残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
    “晚晴”皱了皱眉:“这是……用了炸药?”
    沈清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王府侍卫,沉声下令:
    “来人!将这些石头搬开!”
    “是!”
    一众侍卫立刻领命上前,他们皆是楚寂尘一手训练出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力大无穷。可即便如此,面对这堆积如山的巨石,他们也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终于,在耗费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那堵得严严实实的石墙,才终于被清理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第189章 将水彻底搅浑
    沈清辞与元宝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元宝立刻会意,对着身后的两名暗卫沉声道:“此地凶险,你们二人随我先行探路!”
    说罢,他便当先一步,身形如电般,率先从那狭窄的通道中钻了进去。两名暗卫紧随其后。
    “王爷!”沈清辞则是一脸“焦急”,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作势便要跟着往里冲!
    可她的脚,刚一踏入那幽深的山谷,还未走出几步,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猛地从两侧的山石草丛之后窜了出来!
    他们动作快如闪电,只在眨眼之间,便已将那条由王府侍卫好不容易才清理出来的入口,给重新堵得严严实实!
    “王妃!小心!”
    元宝在谷内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喝,随即,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便在空寂的山谷之中,激烈地回荡起来!
    外面的“晚晴”见状,早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冲到那被堵住的入口前,焦急地向里张望着:“小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辞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恐惧,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中计了!我们……我们中计了!”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止是王爷!”
    “还有我!”
    “他们……他们竟是早已在此处,设下了埋伏……”
    “那……那可怎么办啊?!”“晚晴”急得直跺脚。
    她拼命地想要冲进去,可那入口本就狭窄,一次仅能容一人通过。
    此刻,更是被那几个黑衣刺客死死地堵住!
    那些刺客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竟是摆出了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谁敢上前,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与其他王府暗卫,根本就无法冲进去支援!
    就在这时,山谷之内,突然传来了沈清辞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痛苦,仿佛是被人……一剑穿心!
    随即,谷内所有的打斗声,都在瞬间,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晚晴”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不对!
    这和主子之前传信告知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难道……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
    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若是楚寂尘和沈清辞,当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旁人掳走了……那主子,是绝不可能轻饶了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守在入口处的黑衣刺客,才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晚晴”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便跟在其他暗卫的身后,疯了一般地冲了进去!
    只见山谷之内,早已是满目狼藉。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一滩滩尚未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
    可……
    整个山谷之中,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
    沈清辞,以及方才随她一同进入谷内的元宝、夜阑等人,竟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晚晴”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究竟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着身后那些同样惊慌失措的王府侍卫,厉声指挥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仔细搜查!将周围所有的山洞、密道,都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务必……要找到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对着人群中,一个早已安排好的接应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立刻便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摄政王府的人,在那一线天山谷之中,足足搜寻到了天黑,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晚晴”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悲痛与决绝:“不行!此事……必须立刻禀报管家!让他……让他即刻入宫,奏请陛下!请陛下……派禁军封山,全力搜寻王爷与王妃的下落!”
    她却不知,此刻,在京城城西一处极为隐秘的院落之内。
    沈清辞与楚寂尘,正悠闲地对坐着品茶,静静地听着元宝的禀报。
    “……王妃,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敬佩,“那个赝品,果然急了。她一出山谷,便立刻派人,将消息传了回去。属下们一路跟随,那消息……确实是送进了柳家。”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都失踪了,柳家……恐怕,是要急坏了。”
    “尤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柳文渊,还昏迷不醒呢。”
    她说完,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秀眉:“不过,我们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柳家那群人,恐怕……也会有所怀疑。”
    “毕竟,能有这等本事,在他们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和王爷一同掳走的人,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他们极有可能会怀疑,这一切,不过是我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楚寂尘,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清辞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在笑什么。
    只听楚寂尘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慵懒:“放心。”
    “他们会更怀疑……永明帝。”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楚寂尘摆了摆手,示意元宝和夜阑退下,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这两日,本王……也并未闲着。”
    “我也安排了一些人,在丞相夫人,以及柳文渊的几个左膀右臂面前,稍稍地……挑拨了一下,他们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
    “我让人告诉丞相夫人,清清你之所以不肯与他们交换解药,或许……并非是因为你当真信不过他们,而是……你手中,根本就无解药。”
    “有没有可能,”他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给柳文渊下毒的,从始至终,就不是彼此,而是……另有其人呢?”
    “比如……永明帝?”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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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王妃最好以身相许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好奇模样,眉眼弯弯,声音里充满了不以为意的慵懒:“颠倒是非黑白罢了,只要故事编得好,总会有人信的。此事……并不难。”
    沈清辞闻言,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也只有他,能将这等足以搅动朝堂风云的阴诡伎俩,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楚寂尘看着她,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永明帝……他有动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精光:“至少,我可以……让他看起来,有动机。”
    “你想想,永明帝想要亲政,可他若是只除掉了我,却依旧要受制于柳文渊,那于他而言,便算不得是真正的亲政。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我们二人,同时都无法再干涉朝政。”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运筹帷幄的笃定,“整场风波之中,获利最多之人,就是他永明帝。”
    “而且,”他话锋一转,“永明帝手中握着先帝留下的那支秘密力量之事,知道的,可不止我一人。柳文渊那只老狐狸,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柳家,对此事都心知肚明。”
    “柳文渊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他当初之所以会将自己的大女儿送入宫中,可不止是为了当皇帝的岳丈,让皇帝信任他,将永明帝和他绑在一条船上那么简单。”
    “他更是想利用淑妃,来打探皇帝手中那支藏起来的力量。他与皇帝之间,看似同盟,实则……各怀鬼胎。”
    “如今,我只需稍稍将柳文渊中毒之事,往永明帝身上引。以柳文渊的多疑,与他对永明帝的了解,他定然会……深信不疑。”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她看向楚寂尘,问道:“那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
    “坐山观虎斗?”
    “可是,”她微微蹙起秀眉,“柳文渊如今中毒昏迷,他们二人,又如何能斗得起来?”
    “等。”楚寂尘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他看着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本王并不觉得,柳文渊那样的老狐狸,会真的就这么轻易地,中毒昏迷,毫无还手之力。”
    沈清辞愕然地抬起眼:“王爷的意思是……柳文渊他,也和王爷一样,是假装的?”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楚寂尘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有六七成的可能吧。”
    六七成!那已然是不低了!
    “他恐怕……”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也打着和我们一样的主意,想借着自己中毒之事,暂避锋芒,坐山观虎斗呢。如今,就看……谁更按捺不住了。”
    “不过,”他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本王觉得,先坐不住的,定然会是柳文渊。”
    沈清辞不解。
    只听楚寂尘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惊天炸雷:
    “因为,淑妃……有孕了。”
    “什么?!”沈清辞一愣,淑妃有孕了?楚寂尘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以他的本事,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
    “淑妃有孕,与柳文渊坐不住,又有何干系?”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困惑的模样,笑了笑,耐心地为她解释道:“之前,柳文渊毕竟是外姓之臣。他即便野心再大,想要谋朝篡位,也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朝堂之上,愿意支持他的人,终究是少数。”
    “可如今,淑妃有了身孕,那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他可以,打着‘清君侧,扶新主’的名义。”
    “皇帝荒唐无道,致使民不聊生。他身为国之栋梁,理应拨乱反正,扶持新帝登基。”
    “淑妃腹中的孩子,终究姓楚,乃是皇嗣。他以此为由头,拉拢朝臣,名正……而言顺。”
    “……”沈清辞只觉得荒唐至极!
    “新帝?就凭淑妃肚子里那个……尚且还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楚寂尘看出了她的无语,轻笑一声:“柳文渊要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他未必会现在就要了永明帝的性命。他可以先暗中拉拢党羽,再看永明帝的态度。”
    “若永明帝安分守己,他便可徐徐图之,静待淑妃诞下皇子。”
    “可若永明帝不安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如今,永明帝可是动了要除掉他的心思。你觉得,他还会安分吗?”
    沈清辞瞬间恍然大悟!
    “多谢王爷解惑。”她由衷地说道。
    心中,却是忍不住地感慨万千。
    果然,还是跟在楚寂尘的身边,才能学到这些东西。
    她的父兄,皆是光明磊落的沙场将士,一生只会行军打仗,保家卫国。对于朝堂之上这些阴诡的算计与争斗,他们既不擅长,也不屑于此,最终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后来她嫁入霍府,霍家更是将她当做一件可以利用的物品,处处防备,恨不得她永远只是一个困于后宅、以夫为天的无知妇人,自然更不会让她接触到这些。
    可楚寂尘……
    这个权倾朝野、人人畏惧的摄政王,却竟然,愿意将这朝堂之上,那些最肮脏、最复杂的权谋算计,一一剖开来,讲给她听,教给她看……
    虽然,她至今依旧不知,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从他的身上,学到了良多。
    楚寂尘一脸玩味地看着沈清辞脸上那不断变幻的神情,他忍不住笑眯眯地问道:“清清……在想什么?”
    沈清辞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她索性,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方才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她迎着他的目光,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桓在她心底的疑惑。
    “王爷……为何要这般待我?”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悦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意味。
    “本王自然……有所图。”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灼热的欲望与深情。
    “本王图的,”他缓缓凑近她,声音沙哑,如同情人间的耳语,“是王妃的报答。”
    “最好……”
    “是以身相许。”
    他顿了顿,看着她那瞬间染上红晕的耳廓,眼中的笑意更浓,声音却变得有几分飘渺,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也图……王妃的一丝真心。”
 第191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真心?
    沈清辞独自一人,坐在廊檐之下,静静地看着廊外溪水中,那些无忧无虑、追逐嬉戏的锦鲤。
    楚寂尘那句带着希冀与脆弱的“也图……王妃的一丝真心”,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在她那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湖之上,漾开了一圈又一圈,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也曾……有过一颗滚烫而赤诚的真心。
    也曾将那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可结果呢?
    真心被弃如敝履,被践踏成泥。她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她早已不敢,也不愿,再轻易地付出真心了。
    楚寂尘对她,的确是极好的。可当初,在她尚未嫁入霍府之时,霍云湛对她,又何尝不是百般体贴,千般温柔?
    最重要的是,她与霍云湛之间,尚有十数年的青梅竹马之谊。
    而她与楚寂尘……
    不过是一场始于利益的交易罢了。
    他此刻的热情,或许只是因她这张脸而起的一时迷恋。
    待这份新鲜感褪去,他……还会如此待她吗?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晚晴的身影,便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这一次,是真正的晚晴。
    自那日金蝉脱壳之后,楚寂尘便已将她安顿妥当,送回了沈清辞的身边。
    “小姐。”晚晴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朱雀那边,传来消息了。”
    “他们的人,一直死死地盯着柳文渊和他那些党羽。这些人近来确实是动作频频,时常借着青楼、茶馆作掩护,暗中传递消息。”
    “只是……”晚晴顿了顿,秀眉微蹙,“除了这些小动作之外,他们倒也不敢再有任何大的动静。据闻,如今……似乎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暗中盯着他们。”
    沈清辞闻言,并不意外。
    “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永明帝的。”
    她与楚寂尘费尽心机,挑拨了那么久,若是永明帝还毫无反应,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如今,永明帝紧盯着柳文渊,柳文渊被束住了手脚,想要暗中再有什么动作,恐怕……都不容易。
    沈清辞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转过头,看向晚晴,突然问道:“晚晴,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父兄,是如何被定下那谋逆叛国之罪的?”
    晚晴闻言,眼中瞬间便燃起了刻骨的恨意!
    “奴婢当然记得!至死……也不敢忘!”
    “当初,先是有人站出来,污蔑将军在战场上独断专行,致使大军惨败!又说……又说将军与敌国暗通款曲,泄露军机!”
    “最后,更是在我们府中,搜出了……搜出了那些所谓的,将军与敌国皇帝的来往书信!”
    “是啊。”沈清辞笑了,那笑容,却比冰雪还要寒冷,“通敌叛国,书信为证。”
    她缓缓垂下眼帘,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虽然我如今还不知,这出栽赃嫁祸的大戏,究竟是不是柳文渊在背后主导。但我猜,也……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如此……”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晚晴,你说,我送他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大戏,如何?”
    晚晴一愣:“小姐……您的意思是?”
    “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沈清辞的嘴角,缓缓翘起,那笑容,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让永明帝对柳文渊生出了猜忌与杀心,怀疑他要……谋逆叛乱。
    那她,便让永明帝的这份怀疑,彻底地……落到实处!
    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小姐!您是想……怎么做?”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眼中满是算计的精光。
    “再利用一次……霍云湛和柳若兰啊。”
    “如今,永明帝既已在暗中监视柳文渊,那与柳文渊来往过密的霍云湛与柳文渊的女儿柳若兰,定然……也早已落入了他的眼中。”
    “柳文渊老奸巨猾,尚能约束住自己的党羽与府中的下人。可柳若兰……”沈清辞嗤笑一声,“因着我的挑拨,她早已与她的母亲离了心,如今又回了永宁侯府那个狼窝。”
    “她,才是那个……唯一脱离了柳文渊掌控的,最不稳定的棋子。”
    “而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机会。”
    沈清辞转过头,看向晚晴,声音陡然转厉:“去问朱雀,我父亲留下的那些人,如今……尚能调动的,究竟还有多少?”
    “我要……设一个局!”
    晚晴应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廊下的阴影之中。
    沈清辞缓缓垂下了眼帘,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她想起了,之前朱雀第一次向她现身之时,曾经提起过的话。
    朱雀说,她所负责的,仅仅只是沈家庞大的情报网络。在情报网之外,将军……还为她留下了一支真正精锐的沈家暗部。
    只是,朱雀也只知晓,有这么一支暗部的存在,却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藏身于何处,又该……如何联络。
    沈清辞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几分。
    如果,她如今手中能够调动的,仅仅只是朱雀的情报网,那想要凭此掀起滔天巨浪,将柳文渊那只老狐狸彻底拉下马,恐怕……还远远不够。
    她必须,要做两手准备。
    其一,便是要尽快想办法,找到父亲留给她的那支暗部,将这把最锋利的刀,真正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其二……
    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便只能……再去求楚寂尘借兵了。
    沈清辞紧紧地拧起了秀眉。
    她想起,之前朱雀之所以会主动现身,是因为她被霍家欺辱,走投无路,被逼离开了侯府。
    她此番,与楚寂尘一同设下这“金蝉脱壳”之计,假意被人掳走,生死未卜。其实,心中也未尝没有存着,想要借此机会,试探一番那支神秘暗部的心思。
    她总觉得……
    以她父亲那般事事以她为先、为她筹谋周全的性子。
    那支暗部,定然……就藏在离她不远的暗处,时时刻刻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旦她当真遭遇了生死危局,他们……便一定会现身!
    可……
    没有。
    自始至终,都没有。
    沈清辞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
    那支暗部,究竟……要如何,才能引出来呢?
 第192章 看戏
    沈清辞紧紧地蹙起了秀眉。
    难不成……当真要等到她真正身陷绝境、性命垂危之时,那支所谓的“暗部”,才会现身吗?
    她可不想,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这个险了。
    毕竟,前世,她直至被霍云湛与柳若兰联手害死,也未曾见过那支暗部的半分踪影。
    固然,有当时事发突然、敌人未曾给她留下任何喘息之机的原因。
    但也足以说明,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实在是……太过愚蠢,也太过不值当了。
    她的大仇,还未得报呢。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几不可察的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她缓缓转过身,便看见楚寂尘正操控着轮椅,从月洞门外,缓缓而来。
    他的手中,还亲自端着一碗莹白如玉的甜羹。
    “王爷怎么来了?”沈清辞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端的是什么?”
    “冰镇绿豆汤。”楚寂尘来到她身边,将手中的白瓷碗递给她,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天气热了,方才用午膳时,见你食欲不振,便让厨房专程为你熬了些。”
    沈清辞看着他,心中那股因“暗部”之事而起的烦躁,竟是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
    她接过那碗尚带着丝丝凉意的绿豆汤,面上却是故意嗔怪道:“王爷如今,倒是真闲。”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楚寂尘闻言,却是扬了扬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是……若是王妃能不总是到处乱跑,让本王时常看不见人,那便……更好了。”
    “我哪有跑?!”沈清辞瞪了他一眼,“我不过,是在这廊下,看了会儿鱼罢了。”
    “呵呵……”楚寂尘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沙哑而磁性,“本王说的,可不是……刚才。”
    不是刚才?那是什么时候?
    沈清辞的脑中,瞬间闪过昨夜那荒唐而旖旎的画面!
    她……
    那也不能怪她啊!是她想跑吗?可她的腰也是腰啊!
    哪有人……哪有人会像他那般,夜夜索求无度,仿佛不知疲倦的?!
    尤其如今,他们二人“离京求医”,藏身于此。
    楚寂尘不必再处置那些繁杂的朝堂政务,一下子便闲了下来,简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的身上!
    这……如何受得了?!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恼、脸上却泛起可爱红晕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也不再逗她,只转而问道:“在此处待了三日了,可觉得无趣?”
    沈清辞抬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只听楚寂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蛊惑:“若是觉得无趣,今夜……本王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如何?”
    看戏?
    那她倒是喜欢的。
    “什么戏?”
    楚寂尘却是卖起了关子,只摇了摇头:“到时,你便知道了。”
    ……
    入夜,楚寂尘亲自为沈清辞戴上了一张再寻常不过的人皮面具。
    随即,便由元宝与夜阑引着,穿过了数条错综复杂的密道,最终,出现在了一处……有些熟悉的府邸之外。
    待暗卫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院中之时,沈清辞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里……竟是永宁侯府!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道。
    楚寂尘却只是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亲自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主院正屋的后窗之下。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有几次,她便是站在这里,亲耳听着,那对狗男女在屋内,颠鸾倒凤,不知廉耻。
    她正出神地想着,屋内,便已然传来了霍云湛那充满了焦躁与不耐的声音。
    “丞相府那边,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来回踱着步,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若兰!你父亲他……他究竟如何了?”
    “我怎么知道?!”柳若兰的声音,同样充满了尖利的烦躁。
    她自从那日被沈清辞那个贱人当众羞辱之后,便再也不敢回丞相府了!
    她怕,怕她一回去,她娘便会逼着她,去给那个贱人下跪道歉!
    她当然知道,若是她爹爹真的醒不过来,她柳家……便完了。
    可她心中,却依旧存着一丝侥幸!她希望,沈清辞那个贱人,是在虚张声势!
    后来,沈清辞带着楚寂尘出城寻药,听闻先后遇袭,被人给掳走了。
    她听闻消息后,可高兴坏了。
    她多希望……沈清辞再也回不来!最好……就这么死了!
    可她又害怕……
    怕沈清辞当真出了事,无人能解她父亲身上的毒。
    若是父亲真的再也醒不过来,柳家就真完了。
    她如今,是霍云湛名义上的妻子。霍云湛假冒霍云霆,为的,便是她柳家的权势。
    若是柳家完了,她没了倚仗……
    霍云湛,又会如何待她?
    一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柳若兰的心底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她必须,要尽快怀孕!
    从最开始,她猜到枕边之人乃是霍云湛假扮之时,她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只要能怀上他的孩子,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无论将来柳家如何,她这永宁侯夫人的位置,便算是……彻底坐稳了!
    可谁能想到,霍云湛那个废物,竟会那般不中用!不过短短数日,便因纵欲过度,而落下了那等难以启齿的病根!
    她屡次三番地绝望,甚至……已然动了与他和离,另寻高枝的念头。
    却没想到……
    峰回路转,霍云湛竟是突然之间,又好了!
    既然他又行了,那她眼下最好的选择,自然还是……牢牢地抓住他,尽快怀上他的孩子!
    柳若兰的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脸上的慌乱与烦躁,瞬间便被一抹刻意的温柔与娇媚所取代。
    她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挽住了霍云湛的胳膊,声音也放软了几分:
    “侯爷,您就放心吧。”她柔声安抚道,“我爹爹……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地就出事?”
    “更何况……”她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得意的光芒,“我先前,已从我姐姐宫中的心腹嬷嬷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姐姐,淑妃娘娘,”她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有孕了!”
 第193章 我换了他的药
    见霍云湛面露诧异,柳若兰的脸上,瞬间便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与骄傲。
    “侯爷放心,”她娇声道,“即便……即便父亲他暂时解不了身上的毒,只要我姐姐腹中的龙胎还在,我柳家,便绝不会倒!”
    “那……可就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皇子!”
    霍云湛的心思,在瞬间飞快地转动起来!
    是啊!
    虽然淑妃之前因宫宴之事,闹出了天大的笑话,颜面尽失。
    但说到底,她腹中的,终究是龙种!
    母凭子贵,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那她柳如霜,便依旧有翻身的资本!
    柳家,也依旧是他可以倚仗的大树!
    他当即便换上了一副关切备至的模样,柔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方才,本侯也只是……太过担忧岳父大人和柳家的安危了。”
    柳若兰见状,立刻便抓住了机会,她身子一软,顺势便偎入了他的怀中,声音娇媚入骨:“侯爷,我们……也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她抬起眼,一双美目水光潋滟地看着他:“这也是为了侯爷您好啊。您想啊,之前外面那些关于您不行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我已对外解释过,您的病早已痊愈,可……总归还是会有人不信的。”
    “若是我能在此刻怀上身孕,那所有流言蜚语,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霍云湛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闪。
    柳若兰说的,倒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
    他如今,根本就还不行!每一次与柳若兰同房之人,都是他从外面寻来的替身!
    若是柳若兰当真能怀上身孕,那对他而言,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等她腹中胎儿坐稳,他便立刻将那个知道太多秘密的替身,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届时,若柳家依旧昌盛,那这个孩子,便就是他霍云湛名正言顺的嫡子!他便可借此,继续依附柳家,平步青云!
    可若是……柳家不行了,那他便可在孩子降生之后,立刻便制造出一些关于柳若兰不守妇道的传闻,再来一出滴血认亲的好戏!
    届时,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与柳若兰,与整个柳家,都撇清干系!
    总之,他早已为自己铺好了万全的退路!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他,都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陷入被动的绝境!
    想到这里,霍云湛的心中,便是一片火热!
    他低下头,在那张娇媚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兴奋:“夫人此计,甚妙!”
    “说起来,”他故作神秘地说道,“本侯最近,从那位为我治病的高人手中,又得来了一剂绝佳的方子,正是……助孕之用。”
    “据说,在行房之前服下,能让女子受孕的可能,大大增加!”
    “我现在,便去叫人将药熬上!再……点上些助兴的熏香……”
    “夫人,便先去……沐浴更衣吧。”
    ……
    窗外,沈清辞听到霍云湛这番话,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准备要给柳若兰下药了。
    她正想着,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悄无声息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并在她的手心处,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沈清辞低下头,看向身旁的楚寂尘,只见他正对着自己,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我,换了他的药。】
    换了药?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立刻便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切地问道:“换了什么药?”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
    “我让人,”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将他准备的那些致幻的药物,换成了……效果极差,一次,最多只能维持半刻钟的仿制品。”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便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半刻钟?
    那岂不是说……柳若兰,极有可能会在……中途,突然清醒过来?!
    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这可比……让她中了什么别的毒,要有趣得多了!
    她倒是也有些好奇,若是柳若兰在中途突然清醒,发现压在自己身上驰骋之人,并非是她那失而复得的夫君,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届时,她会作何反应?
    是会惊声尖叫,拼死反抗?
    还是会……惊慌失措之下,为了保全颜面,如同当初发现枕边之人是霍云湛而非霍云霆时一样,再次……假装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呢?
    屋内,柳若兰很快便沐浴归来。
    她身着一袭轻薄的纱衣,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发梢还滴着水珠,整个人都散发出几分娇媚。
    “侯爷,”她声音柔媚地唤道,“药……可熬好了?”
    “自然。”霍云湛早已等候多时,他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亲自送到她的唇边,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蛊惑,“夫人快趁热喝了,此乃神医秘方,定能……助我们早日得子。”
    柳若兰没有丝毫怀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效发作得极快。
    她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处升起,瞬间便流遍了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云端之上。
    她娇笑着,主动偎入了霍云湛的怀中,一双玉臂,如同水蛇般,缠上了他的脖颈。
    霍云湛强忍着心中的厌恶与身体的无动于衷,一边与她虚与委蛇地闲话家常,一边将她缓缓地,引向了那张早已铺好了锦被的床榻。
    眼看着柳若兰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涣散,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时机……到了。
    “夫人,”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夜深了,为夫……该吹灯了。”
    他起身,吹熄了桌案上的烛火。
    在寝屋陷入黑暗的瞬间,一道早已等候在外的、身形与他相仿的黑影,便悄无声息地,从屏风之后,闪身而出,径直朝着床榻而去。
    而霍云湛自己,则立刻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屏住了呼吸。
    窗外,沈清辞听见里面那男子的声音,明显变了。
    她知道,人,已经换了。
 第194章 她会为自己物色一个猎物
    她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辰。
    一息,两息……
    屋内,翻云覆雨的动静,越来越大。
    就在沈清辞即将数到半刻钟之时,那原本已然纵情的女子娇吟,却猛地,变了调!
    “夫……夫君?”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无法掩饰的疑惑与惊慌。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醒了!
    柳若兰……她醒了!
    只听屋内那替身,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沉浸在情事之中。他用一种粗嘎而兴奋的声音,含混地应道:“嗯……夫君在呢……我的好夫人,夫君……带你快活……”
    柳若兰沉默了。
    那死一般的沉默,在充斥着靡靡声响的寝屋之内,显得格外的……诡异。
    窗外的沈清辞,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清辞几乎以为,她会惊声尖叫,将那替身一脚踹下床榻之时,屋内,却再次传来了柳若兰那娇媚入骨的声音。
    那声音里,方才的惊慌与疑惑,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刻意的迎合。
    “夫君……”她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充满了餍足的喟叹,“你……你真棒……”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她果然……
    又一次地,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
    有过一次的经验,这第二次,做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容易得多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霍云湛与柳若兰,这两人颠倒黑白、粉饰太平的本事,当真都是……炉火纯青。
    沈清辞心中冷笑。
    如今,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然与前世大不相同。
    她倒要好好看一看,这一世,这对互相算计、各怀鬼胎的“恩爱夫妻”,最终,会落得一个……何等凄惨的下场。
    又过了不知多久,屋中那令人作呕的动静,才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那替身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事后的恭敬:“侯爷,好了。”
    “嗯。”霍云湛的声音,从屋内的角落里,幽幽地传了出来,“退下吧。”
    窗外的沈清辞,闻言却是浑身一震!
    她满脸皆是难以置信!
    霍云湛……他竟然……一直都在屋里?
    所以,他方才是亲耳听着、甚至……是亲眼看着,自己如今的妻子,与他找来的替身,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这个男人……他究竟是有什么样扭曲的癖好?
    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楚寂尘对着沈清辞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永宁侯府,返回了城西的那处隐秘小院。
    一回到书房,楚寂尘便含笑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玩味:“今日这场大戏,王妃……可还满意?”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翘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快意:“满意,满意极了。”
    楚寂尘把玩着腰间的一块龙纹玉佩,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觉得,柳若兰她……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将计就计呗。”沈清辞扬了扬眉,不以为意地说道,“她方才,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本王猜……柳若兰,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会就这么算了?”沈清辞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经选择了不揭穿吗?还能如何?”
    “她当时不揭穿,”楚寂尘声音平淡,“不过是……审时度势,权宜之计罢了。”
    “你想想,她心中定然早已猜到,霍云湛其实还是不行,只能用此等下作的手段,来稳住她,哄骗她。”
    “若是她当真怀了孕,那怀上的,也只会是那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身份低微的替身的孽种。”
    “你觉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以柳若兰那般心高气傲、自私自利的性子,她会甘心……为这么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贱民,生下孩子?”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飞快地转动起来。
    楚寂尘说的……倒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以柳若兰的为人,她绝不可能,就这么任由霍云湛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初,她之所以能容忍霍云湛假冒霍云霆,是因为此事于她有利无害。可如今,这个来历不明的替身,于她而言,却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辱与风险!
    “那……”沈清辞看向楚寂尘,忍不住问道,“依王爷看,她会如何做?”
    楚寂尘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本王觉得,她会……将计就计。”
    “但同时,她也会在暗中,为她腹中的那个孩子,重新……物色一个,真正位高权重的父亲。”
    沈清辞闻言,依旧有些没能明白。
    只听楚寂尘缓缓解释道:“她应当,会在每一次与那替身行房之后,都偷偷地……服下避子汤。”
    “而后,她会利用她丞相千金的身份,在京中,为自己寻觅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猎物。”
    “再寻个机会,与之……春风一度。”
    “如此一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她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为自己……也为她腹中的孩子,选择一位,真正能为她带来荣耀与权势的……生身之父。”
    沈清辞闻言,这才终于彻底明白了楚寂尘话中的深意!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其中的算计与肮脏,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和认知!
    如果柳若兰当真这么做了,那这整件事情,便会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但……
    不可否认的是,楚寂尘说的,的确有道理。
    以柳若兰那般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性子,这……确实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甚至,从目前来看,这也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沈清辞的眼中,缓缓地,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的光芒!
    若是柳若兰当真这么做了,那这出大戏,可就……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她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一看了!
    看一看,当所有真相都被揭开的那一日,柳若兰与霍云湛,互相狗咬狗、不死不休的……精彩情形了!
    而且……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更为锐利的精光。
    如果柳若兰当真这么做了,那她……倒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地……再添一把火了!
 第195章 太有趣了
    沈清辞的心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起了算盘。
    她甚至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替柳若兰物色起了那下一个“孩子的爹”。
    这个人,身份不能太低,否则不足以让柳若兰动心。
    但也不能太高,否则不好掌控。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能将她早已圈入局中的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搅得……更乱!
    她的脑中,瞬间便闪过了两三个绝佳的备选人选。
    心思流转之下,沈清辞才终于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身旁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她抬起眼,看向楚寂尘,故作不解地问道:“王爷今日,为何会突然想起,带我去看这么一出好戏?”
    楚寂尘的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纵容与宠溺。
    “一则,”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下午,柳若兰得知了淑妃有孕的消息。时机……刚刚好。本王猜,她定然会重新对怀孕之事,起心思。”
    “二则,”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不满,“本王觉得,王妃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你忙着与柳文渊周旋,忙着为本王‘解毒’,忙着算计永明帝……却似乎,独独忘了,你还有霍云湛和柳若兰那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本王看你这两日闲了下来,怕你……觉得无趣。所以,便想着,为你找些事做。”
    “最重要的是,”他话锋一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本王……见不得霍云湛那个畜生,日子过得太好。”
    “本王其实,很想亲手了结了他。可……”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清你曾说过,你的仇,要亲手报。”
    沈清辞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一阵无言以对。
    这个男人……
    所以,他这是见她迟迟没能对霍云湛下死手,等不及了?
    所以才专程,为霍云湛和柳若兰制造出这么一个把柄,再亲手……将这把刀,递到她的手上?
    沈清辞睨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知道了。我不会忘了报仇的,更不会,让霍云湛和柳若兰的日子,太好过。”
    “只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对付他们,需要耐心。”
    “那两人,皆是野心勃勃之辈。霍云湛为了野心,不惜杀兄夺爵,冒名顶替。柳若兰为了权势,也能装作对枕边换了人,毫不知情。”
    “对付这样的人,”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直接杀了他们,太便宜了。”
    “我要的,是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离那所谓的野心,越来越远!看着他们……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沈清辞收敛心神,不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问道:“对了,王爷。如今外面的局势,究竟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楚寂尘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永明帝和柳家的人,依旧在满世界地找我们。然后……”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强调什么,缓缓说道:“淑妃,有孕了。”
    沈清辞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此事,我已知晓了啊。”
    楚寂尘却读懂了她眼中的疑惑,他伸出手,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声音里,充满了意味深长。
    “淑妃有孕,”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此事,很关键。所以,本王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强调。”
    “你想想,淑妃之前因宫宴之事而获罪,柳文渊又因中毒而昏迷不醒,柳家……已然是风雨飘摇。可如今,淑妃突然有了身孕。这对于柳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转机。”沈清辞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没错。”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不止是柳家,淑妃本人,柳若兰,甚至……霍云湛,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转机。”
    沈清辞看着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心思在瞬间飞快地转动起来!
    这其中……定有端倪!
    楚寂尘见她已然有所察觉,眼中笑意更深。
    “永明帝,并非傻子。他忌惮我,同样,也绝不可能……对柳文渊,毫无保留。”
    “柳文渊将淑妃送入宫中,已有两年。这两年,淑妃明面上,圣宠不衰。可她的肚子……却始终,未曾有过半分动静。”
    “为何?”他看着沈清辞,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因为……是永明帝,不让她有孕。”
    沈清辞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只觉得浑身冰冷:“永明帝……不让淑妃有孕?”
    “没错。”楚寂尘的眼中,是全然的讥诮与不屑,“淑妃恐怕至今都还不知道,永明帝……一直在给她,偷偷下药。下的,是避子汤,甚至……是足以令女子终生不孕的,绝子药。”
    “甚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为了杜绝一切可能的隐患,永明帝甚至连他自己,都一直在……服用避子之物!”
    沈清辞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永明帝自己,在服用避子药!
    他还给淑妃,下了绝子药!
    可……可淑妃,还是怀孕了!
    一个可怕的的猜想,瞬间便在她心中,疯狂地滋生出来——
    “淑妃腹中的那个孩子……不是,永明帝的?”
    “不。”楚寂尘摇了摇头。
    “淑妃腹中的孩子,”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看好戏般的笑意,“确确实实,是永明帝的。”
    “柳文渊不会让淑妃,犯下这样的错。”
    那……
    楚寂尘眉眼弯了弯:“是我在发现永明帝给淑妃下了避子的药,自己也定期服用避子药之后,让人偷偷换了那避子药。”
    楚寂尘让人换了永明帝和淑妃的避子药?
    沈清辞急忙问着:“此事,陛下应当……不知道吧?”
    楚寂尘轻轻颔首,眼中带着几分狡黠:“自然。”
    沈清辞沉默了许久,许久……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永明帝不知道自己的避子药被换了,可是如今淑妃却怀孕了。
    这……
    这简直是……太有趣了!
 第196章 坐山观虎斗
    “那这件事情就有得好戏看了。”沈清辞嘴角微微翘了翘。
    “嗯。”楚寂尘话音刚落,外面隐隐约约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短促而有规律,显然是某种暗号。
    楚寂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还是扬声开了口:“进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口钻了进来,稳稳落地,正是元宝。
    他一见屋中二人皆醒着,且衣着整齐,便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道:“属下瞧见屋里还亮着灯,猜想王爷和王妃还没睡。正好宫中有万分紧急的消息传来,属下便想着,定要在第一时间禀报给王爷。”
    楚寂尘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什么事?”
    元宝连忙正了神色,躬身回禀:“回王爷,是关于淑妃的。我们安插在宫中的人传来消息,说淑妃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声张,更没有立刻禀报给陛下。而是先小心翼翼地传信回了柳府。”
    “柳家那边得了消息,似乎商议了一番,应当是觉得淑妃有孕对他们十分有利,这才让淑妃叫人去禀报给了永明帝。”
    元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永明帝得了消息,连夜便摆驾去了冷宫。可谁知……”
    “淑妃见到永明帝,还以为陛下是因她有孕之喜,要来接她出去,恢复她的位分呢,立刻便满心欢喜地迎了上去。”
    元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却不曾想,永明帝一见着她,竟是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怒骂她是贱人,还厉声责问她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淑妃当时就懵了,”元宝模仿着当时的情景,一脸茫然,“急忙跪地辩驳,说她身在宫中,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任何外男,肚子里的孩子只可能是陛下的啊。”
    “可永明帝却冷笑一声,怒斥她还在装蒜,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绝不可能是他的!”元宝顿了顿,继续道,“陛下还问淑妃,是谁让她这么做的?是不是柳文渊?说柳文渊为了让自己的血脉坐上皇位,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淑妃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哭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陛下的。”
    “永明帝却直接撕破了脸,说……”
    元宝禀报到这里,话音猛地一顿,他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楚寂尘的脸色。
    楚寂尘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眉梢微挑:“看什么?”
    元宝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看王爷心情如何,想着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
    楚寂尘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
    元宝这才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永明帝说,摄政王这些年把控朝纲,害怕他生下皇子后,还不还政于他,会引得朝中百官不满。所以……一直在暗中灌他避子药。”
    “他还说,他对此事一清二楚,只是因为那时候摄政王您权势滔天,他不想让您怀疑,所以一直不曾反抗。哪怕是现在,那药都还每天按时送到他殿中。他下午还专门让他的人检查过,就是避子汤,且还是加了量的避子汤!”
    “永明帝说,他后宫这几年,嫔妃不算少,他为了迷惑摄政王,行事素来荒唐,却一直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有孕,便是因为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她淑妃怎么可能怀得上他的孩子?”
    沈清辞听完,忍不住扬了扬眉,转头看向楚寂尘,眼神中充满了征询的意味。
    楚寂尘却是一副全然无辜的模样,摊了摊手,声音里充满了被冤枉的无奈:“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那些药,分明就是永明帝自己弄来的,自己心甘情愿喝下的,关本王何事?这可真真是栽赃嫁祸了。”
    沈清辞细想了一下,倒也就明白了过来。
    她轻声道:“应该是永明帝担心说了实话,会让柳家那边知道,他一直忌惮柳家,提防着柳家,不愿让淑妃有孕的事情。”
    “如今,柳文渊是生是死尚不清晰明了,柳家在朝中的势力却也还是存在的。”
    “永明帝在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可以借着淑妃有孕之事,和柳家撕破脸。却断然不能够暴露,自己之前就对柳家不信任,甚至为了不让淑妃怀孕,不惜给淑妃偷偷用避子药的事情,怕惹怒了柳文渊,惹得他狗急跳墙。”
    “所以,他只能够将这一切,都推到王爷您的身上来。”
    元宝听他们说完话,点了点头,对沈清辞的分析十分认同。
    他轻咳一声,才又接着道:“永明帝说完那番话之后,便连夜传召丞相夫人入宫了。想必,是要好好对一对质了。
    楚寂尘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极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就让他们闹吧,闹得越大,越无法收场才好。”
    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姿态慵懒地靠在轮椅背上,仿佛在谈论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棋局:“我们如今,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然后在他们即将平息的时候,又适时地……扔下那么一个引子便可。”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森然的寒意:“他们最好是彻底撕破脸,斗得你死我活。”
    说罢,楚寂尘便对着元宝,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元宝躬身领命,身影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书房之内。
    沈清辞却还在想着这件事,永明帝一口咬定淑妃腹中的孩子绝非自己的,而淑妃想要自证清白,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并不容易。
    接下来,就看丞相府那边,打算怎么做了。
    但她隐隐约约觉得,不管是看似昏聩实则多疑的永明帝,还是老谋深算的柳文渊,恐怕都不是那样容易被人摆布的。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像他们预想中那般顺利地进行下去。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一只温热的大手,却突然覆上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手。
    她抬起头,便对上了楚寂尘那双深邃的眼眸。
    “时候不早了,”他操控着轮椅,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早点睡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在一阵熹微的晨光中缓缓转醒。
    她刚一睁眼,便听见外间的书房之中,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楚寂尘与人说话的声音。
    沈清辞本未在意,正准备起身,却骤然听见那外间不属于楚寂尘的声音言语间夹杂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词:“……沈家……”
 第197章 逼迫她现身?
    沈清辞听到他们交谈中提到了“沈家”二字,心中猛地一凛,再无半分睡意。她立刻就起了身,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便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楚寂尘正坐在轮椅上,夜阑则躬身侍立一旁,二人神色皆有几分凝重。
    楚寂尘和夜阑听见开门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见沈清辞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便出来了,楚寂尘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伸手便将自己腿上的薄毯递了过去。
    沈清辞却并未理会,她目光锐利,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刚才听你们提到了沈家。”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沈家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寂尘沉默片刻,见她神情坚定,知道此事瞒不过去,倒也没有隐瞒,只沉声道:“城外今晨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约莫一两千人的样子。他们……打着的是沈家私兵的名义,说沈将军之死,是被人栽赃嫁祸的。他们如今掌握了证据,是来为沈将军一家洗清冤屈,报仇雪恨的。”
    沈清辞闻言,骤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只剩下无尽的冰寒与讥诮:“沈家私兵?”
    “沈家哪来的什么所谓私兵?”
    她看着楚寂尘,眼中一片清明,“这一两千人的兵马,是故意做戏给我们看的吧?”
    “即便是沈家当真有私兵,也绝不可能这般愚蠢,以为区区一两千人往城外一站,就能够围城了?就能够逼迫永明帝重查沈家之事了?”
    “这是打着沈家私兵的名义,故意污黑沈家的名声,为的,就是试探我,逼迫我现身。”
    楚寂尘看着她瞬间便洞悉一切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化为凝重。
    他笑了笑,缓缓道:“沈家没有私兵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但是外面那些人,不管是霍云湛,还是柳文渊,乃至永明帝,都是一口咬定,有这么一支私兵存在的。”
    “如今,这些人出现在城外,又是打着为你沈家洗清冤屈的名义,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还是会觉得,这就是沈家的兵马。”
    楚寂尘的声音沉了下去:“一旦百姓们下意识地觉得,这些兵马是沈家的兵马,那么他们在城外的一言一行,在百姓的眼中,代表的,就是沈家。”
    沈清辞的眸光一下子变得狠厉了起来。
    楚寂尘说的没错,那些兵马这样出现,大家就会觉得他们代表的是沈家。
    届时,他们只需在城外稍作挑衅,便可轻易地给她沈家,安上一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
    沈家都已经没了,倒是难为他们这般费心了!
    楚寂尘又接着道:“就如你猜的一样,他们出现在城外,应当就是为了逼迫你现身。清清,你有何打算?”
    沈清辞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想去看看。”
    楚寂尘颔首,并未反对:“可以。只是,我这腿,实在是太扎眼,不便前往。让夜阑与你一同易容,带你上城门之上瞧瞧。”
    “既然是要去城门上,自然就得假扮成城墙守卫。”
    夜阑立刻会意,不多时,便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个真正的城墙守卫,让人按照他们的模样,为他和沈清辞易了容。
    好在沈清辞身量高挑,易容成寻常稍稍矮一些的男子,也并不突兀。
    两人易容妥当,便一同直奔城墙。
    他们悄无声息地换了防,顺利地站到了城墙之上。
    沈清辞极目远眺,果然瞧见了不远处那迎风招展的“沈”字旗帜。
    城下,那些所谓的“沈家士兵”,皆穿着制式不一的盔甲,脸上带着面巾,队列松散,与其说是兵,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匪。
    为首的一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脸上戴着一面狰狞的恶鬼面具,此刻正对着城楼之上,扬声叫喊着。
    “城上的将士听着!我等乃定西大将军沈靖轩麾下亲兵!沈家一门忠烈,却遭奸人陷害,满门被屠!此乃天大的冤情!”
    他的声音雄浑,带着内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楼。
    “如今,我们已掌握确凿证据,请求陛下圣明,重新彻查沈将军通敌叛国一案!还沈家清白!”
    “同时,我等听闻将军遗孤,沈家大小姐沈清辞,在侯府备受欺辱!我等绝不答应!”
    “若大周朝廷执意要让忠烈之士背负污名,要让忠烈之后任人欺凌,让沈将军在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那我等,便只能采取一些……非常之法了!”
    沈清辞听着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冷笑一声,还非常之法。
    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只怕连城门都进不来,就会被尽数剿灭。
    但他们只叫阵,并不真的动手。
    分明就是……非得要让他们沈家,坐实了这谋逆叛乱的名声啊!
    沈清辞朝着身旁的夜阑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久留,一同下了城墙。
    他们悄无声息地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沈清辞并未立刻回府,而是直接去找了朱雀。
    朱雀正在茶楼的雅间内清点着账册,一见到沈清辞进来,也是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后怕:“主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急急忙忙地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外面……外面都在传闻,说您和摄政王在出城求医的路上,遭遇了伏击,被刺客……掳走了!”
    沈清辞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声音平淡:“传闻罢了。”
    她抬起头,看向朱雀,开门见山地问道:“城外之事,你可都已知晓了?”
    朱雀连忙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回主子,属下已知晓。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属下还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联络晚晴姑娘,看看该如何应对呢。正好主子您来了,此事……我们该当如何?”
    沈清辞的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朱雀,你手握整个京城最灵通的消息网,此事……正用得上你。”
    “属下……但凭主子吩咐!”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她缓缓开口,声音冷静而果决:“我要你,即刻去办三件事。”
 第198章 步步紧逼
    “第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立刻安排我们的人手,混入城中各大茶楼酒肆,扮作说书先生。我要你将城外之事,编成一个足够引人入胜的故事,说给那些茶客听。”
    “在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城外那支‘沈家兵马’之时,你要让我们的说书先生,不着痕迹地,引导言论。”
    “就说,”沈清辞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大周的百姓,哪个没有见过我沈家大军的风采?沈将军治军之严,天下皆知!沈家大军,军容严整,令行禁止,那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可城外那些人呢?”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队列松散,装备不齐,与其说是兵,倒不如说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是我沈家大军了,恐怕连正规的兵马都算不上!”
    “再让说书先生,无意间提出一个猜测。”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恐怕,是有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想要谋逆叛乱,却又不敢自己动手,才只能借着我沈家的名义,来做这等龌龊之事!”
    “毕竟,”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悲凉与无奈,“如今,我沈家……除了一个刚刚嫁入摄政王府、又恰好失踪了的摄政王妃之外,早已……再无他人了。”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可以站出来,为沈家辨认真假了。”
    “那有心之人,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利用已故沈将军的名义,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了啊。”
    朱雀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自信:“此事简单,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清辞这才满意地接着说道:“第二,安排我们的人,易容假扮成丞相府上的人,尤其是柳文渊的一些亲信。让他们时不时地,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城外那支自称是沈家私兵的驻地附近。”
    她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记住,一定要鬼鬼祟祟,但又要时不时地,故意被人,比如那些兵马中的人,或者周围潜藏的其他眼线发现踪迹。”
    “还要装出一副严密防守的模样,仿佛是在……保护着什么重要之人。”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虽然我不知道城外那些乌合之众究竟是谁弄来的,但左不过,也就那么两个猜想。不是柳文渊,便是永明帝。但从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最大的可能,还是柳文渊。”
    “既然柳文渊要栽赃嫁祸我沈家,想要引我出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凛然的无畏,“那便……互相栽赃嫁祸好了啊。”
    “盯着那些所谓沈家兵马的人,定然不会少,也必定包括……宫中那位。”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演给他们看好了。”
    朱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忍不住赞叹道:“主子此计,实在是妙!”
    “没错!主子您如今明面上失踪,无法站出来为沈家辩解。那柳家也一样啊!柳文渊如今中毒昏迷,生死未卜,同样也无法站出来为自己辩解!”
    沈清辞闻言,冷笑一声:“是啊,就看……谁先忍不住了。”
    她沉吟片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三个安排。
    “第三,”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可有办法,想办法……易容成淑妃身边的人?”
    “淑妃?”朱雀愕然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解。
    明明方才还在说城外那支假冒成沈家私兵的兵马之事,怎么……突然之间,又变成了淑妃?
    她虽然心中困惑,却也并未多问,只是迅速在脑中思量了一番,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
    “回主子,”她的声音沉稳而自信,“若是之前淑妃尚且受宠之时,她所居的景仁宫里里外外皆是戒备森严,想要做到此事,确实不容易,至少……易容成她身边亲近之人,风险极大。”
    “但,”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淑妃已被打入了冷宫,冷宫守卫松懈,想要接近她身边的人,甚至……易容成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并不难。据闻,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只剩下了一个贴身的嬷嬷和一个小宫女罢了。”
    “更何况,”她顿了顿,补充道,“那淑妃自被打入冷宫之后,便无法接受现实,时常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即便我们的人易容顶替了,她……也未必能够发现端倪。”
    “好极了。”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就这么做。”
    “让你的人,易容成淑妃身边之人。然后,想办法,在她寝宫之中,不着痕迹地,放一些……随意找来的,男子的贴身之物,比如玉佩,香囊之流。”
    “再让人,在她那些贴身的衣物之上,绣上一些……看着像是男子名讳的字,只一个字便可,最好,要比较常见一些的,在朝中便可找出三五个的那种字。”
    朱雀的心中愈发奇怪,却也未曾多问一句,只恭敬地应了下来。
    沈清辞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永明帝生性多疑,本就对淑妃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心存芥蒂。
    那她,便想办法,将永明帝心中这颗怀疑的种子,彻底催发,让它……长成一棵足以颠覆柳家的参天大树!
    柳家如今的局势,本就已是风雨飘摇。
    若是此刻,淑妃私通外男之事再有了所谓的人证物证,那柳家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
    她沈清辞,不止要从城外那群乌合之众身上做手脚。
    同时,也要从淑妃的身上,狠狠地,再添一把火!
    逼他柳文渊……现身!
    沈清辞下楼,刚一踏上马车,车帘尚未完全放下,一只温热的大手便突然从车厢内伸出,不由分说地将她猛地拽了进去!
    沈清辞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已重重地跌入了一个宽阔而熟悉的怀抱之中。
    她惊呼一声,正要挣扎,那人却已然将她紧紧地圈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在她脖颈旁轻轻地蹭了蹭。
    那动作,像极了一只黏人的大猫。
    “清清……”
    楚寂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慵懒,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控诉与不满:
    “你出门已有将近三个时辰了。”
    “真慢啊。”
 第199章 我有办法
    沈清辞轻轻推开了楚寂尘,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带着几分无奈:“王爷又在发什么疯?”
    楚寂尘却顺势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脸上是全然的无辜。
    他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之前虽然同在府中,但我时常忙于政务,你亦有自己的事要处置,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居多,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印下一吻,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可这几日,我们日日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了。突然这般分开了两三个时辰,还怪不习惯的。”
    沈清辞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番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只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道:“王爷专程寻来,是不是有要紧事?”
    楚寂尘这才勾了勾嘴角,脸上的戏谑之色敛去几分:“倒也有那么一桩事情,但……也不算要紧。”
    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茶,这才缓缓说道:“永明帝今日传召了丞相夫人入宫,质问淑妃有孕之事。”
    “丞相夫人听闻永明帝一直在服用避子药之后,亦是大为震惊,当场便在永明帝面前立下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给陛下一个交代。”
    “等永明帝离开之后,她便私下一直盘问淑妃,那奸夫是谁?孩子究竟是谁的?”
    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淑妃一口咬定,孩子就是永明帝的。丞相夫人却并不相信,在宫中与淑妃拉扯了半日之后,才终于离开。她一出宫门,就立刻叫人去永宁侯府,请柳若兰过去了。”
    “如今,丞相夫人正在云梦楼里,等着柳若兰。”
    沈清辞抬起眼,眸光微动:“云梦楼?那不是我的地方吗?”
    “嗯。”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含笑,“就是之前你看戏,看见我与人‘私会’的那个地方。”
    沈清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那倒是巧了。”
    “倒也算不上巧合。”楚寂尘笑了笑,解释道,“云梦楼本就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加之之前你的嫁妆铺子都在柳若兰手中管着,大概是她平日里宴请宾客都习惯了去云梦楼。兴许就是因为这个,丞相夫人才会定在了那里。”
    沈清辞眼珠子转了转,与楚寂尘对上了目光,她眉眼弯弯,笑着提议:“听戏?”
    “听。”楚寂尘斩钉截铁。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很快便再次来到了云梦楼。
    这一次,他们轻车熟路地,直接去了丞相夫人雅间的隔壁。
    柳若兰还没有来。
    沈清辞为自己倒了杯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不会不来吧?毕竟之前,丞相夫人还想逼着她来跟我道歉呢。”
    “不会。”楚寂尘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沈清辞细想一下,倒也是。
    如今她“失踪”了,柳若兰自然不用担心丞相夫人会押着她来道歉。
    更何况,柳若兰刚刚得知,霍云湛竟给她下药,让别的男人与她同房。她心中定然早已对霍云湛失望透顶,不打算再怀上那陌生男人的孩子,准备另攀高枝了。
    想要另攀高枝,通过丞相夫人这条路,自然是绝佳的途径。
    果不其然,沈清辞正想着,隔壁便传来了开门的动静,柳若兰来了。
    只听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娘,您这么着急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
    丞相夫人撇了撇嘴,声音里充满了讥讽:“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待在那永宁侯府,与我们丞相府彻底割席了呢。”
    柳若兰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讪讪:“娘,您说的哪里话。”
    “行了,”丞相夫人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费口舌,“现在沈清辞那个贱人失踪了,之前的事情,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但现在,有一桩万分要紧的事,需要你帮忙。”
    柳若兰一听和沈清辞无关,立刻便来了精神,连忙道:“娘,您尽管说。”
    丞相夫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了口:“你姐姐……有孕之事,你知道了吗?”
    柳若兰点了点头,言笑晏晏,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知道了!姐姐有孕的时机可太好了!在这个时候有孕,定能帮我们柳家,稳固地位!”
    丞相夫人的脸色,却在瞬间沉了下来:“稳固地位?”
    她摇了摇头:“陛下疑心,那孩子……不是他的。”
    “什么?”柳若兰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怎么会?”
    丞相夫人这才将永明帝一直被摄政王暗中下着避子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按照陛下所言,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陛下的。”
    柳若兰闻言,也讶异不已,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难怪……姐姐进宫也两年多了,一直十分受宠,却始终不曾有孕。”
    “不止是她,后宫其他人,也不曾传出过有孕的消息,这的确……有些不正常。”
    丞相夫人颔首,眉头紧蹙:“我今日想方设法地问了又问,可是你姐姐什么都不肯说,只一口咬定,孩子就是陛下的。”
    她顿了顿,轻咬下唇:“我想着,你与你姐姐自小关系就好,她入了宫,也时常传召你入宫说话。所以,我想让你进宫一趟,想办法从你姐姐那里问出,她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父亲,究竟是谁。”
    柳若兰闻言,几乎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认雅间内外再无旁人,这才将声音压得更低:“要我去宫中找姐姐聊一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眉头一蹙:“娘,您想啊,如果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陛下的,那我们柳家……岂不是就要跟着受牵连了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笃定:“姐姐肚子里这个孩子,必须是陛下的!也只能是陛下的!”
    丞相夫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烦躁:“陛下一口咬定,他一直在被摄政王下着避子药,那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的。”柳若兰的眼中,却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我有办法!”
 第200章 柳若兰长心眼子了?
    丞相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却依旧充满了怀疑,她不觉得柳若兰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只没好气地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柳若兰眼珠子转了转,唇边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陛下笃定自己服了避子药,绝不可能让人怀孕。那我们……便从姐姐身上入手。”
    “我们可以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随我一同入宫。”
    丞相夫人闻言,乍然抬眸,眼中瞬间一亮!
    她立刻便明白了柳若兰的用意:“你是说,想办法弄到那种能够让有孕之人的脉象,看起来像是没有怀孕的药?让你姐姐服下,然后便可对外宣称,你姐姐根本就没有怀孕,一切……不过是太医误诊罢了?”
    她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等躲过太医的复诊,便可再寻个机会,让你姐姐悄无声息地,将腹中的孩子打掉?”
    “不。”柳若兰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样一来,陛下心中定然还是会存有疑虑。”
    “不如……就说,姐姐她是易孕体质?那些避子类的药物,对她效用不大,所以才……意外有了身孕?”
    丞相夫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荒唐!哪来那么多易孕体质?陛下也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不验证啊!”
    “如何验证?难道还能让姐姐打掉孩子,再服下避子药,与陛下行房,看看能不能怀孕?”
    “易孕体质这种说法,根本是没有办法去真正验证的啊。”
    “但我们可以借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柳若兰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显然早已想好了对策,“避子药,应当是有药可以抵消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让太医和我们带去的大夫,当着陛下的面,现场验证!”
    “我们只需先让姐姐服下可以抵消那避子药的药物,多服用一些,届时,姐姐的血中,应当也就有一定的药性了。”
    “到了那时候,我们再取姐姐几滴血。而后,再让太医拿陛下的避子药,来与姐姐的血混合之后查验,看看那避子药的效果,是不是就弱化了。”
    “不管是真还是假,太医我们也可以想办法买通啊。”
    柳若兰紧紧地咬了咬唇,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姐姐腹中的孩子,必须是陛下的,也只能是陛下的,才能对我们柳家有好处!”
    “我们一定要咬定,孩子……就是陛下的!若是陛下还不信,我们便可说,让陛下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滴血验亲!”
    “一定要咬住,无论陛下怎么问怎么说,我们都说孩子就是陛下的,等孩子生下来做滴血验亲。”
    “届时,我们可以指天发誓,如果孩子当真不是陛下的,便甘愿……诛九族!”
    她的眸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无尽的算计:“怀胎九月,这九个月的时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可就……不一定了啊。”
    丞相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女儿,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她女儿,倒是长大了些,这脑子也终于有了些长进。
    她只顾着高兴,只顾着考虑此计的可行性,竟是完全忽略了柳若兰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别有深意的光芒。
    半晌,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当即便有了决断:“好!就按你说的办!”
    “你且先入宫,去向你姐姐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我这便回府,为你安排好一切!”
    “届时,我准备好了,就派人去宫中知会你一声。到时候,你就直接去寻陛下,我们一起,将这出戏唱好了。”
    等隔壁的声响渐消,沈清辞才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对着身旁的楚寂尘低声道:“柳若兰……倒是长进了啊。”
    “虽然那所谓的‘易孕体质可以抵消避子药’一事,听来荒唐至极。但用来拖延时日,倒也足够了。”
    “九个月的时间,的确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比如……”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足够柳家,谋划一切,谋逆叛乱。”
    “虽然柳家未必能够成功,但……”
    沈清辞看向楚寂尘,嘴角翘了翘,楚寂尘定也不会等太久。
    “九个月后,这帝位之上,坐着的还是不是永明帝,可就……另说了。”
    “若是柳若兰当真长了这许多心思,那我……倒是得要小心为上了。”
    楚寂尘却是微微扬了扬眉,他倒是不觉得,柳若兰那般愚蠢的女人,能想得这般深远。
    不过,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暂时也不知道。
    且他对猜测别的女人的心思,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楚寂尘看着沈清辞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手,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安抚与承诺。
    “清清放心,”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不管柳若兰再长多少心眼,她也……蹦跶不了多久。”
    “本王,断然不会让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眼,伤到你分毫。”
    沈清辞闻言,眉眼弯了弯,心中的那点警惕与凝重,也悄然散去了几分。
    “既然都来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便……索性在这云梦楼用过午膳再回吧。”
    饭菜很快便被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沈清辞正准备动筷,却突然听见雅间之外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哭喊之声。
    那声音凄厉而绝望,瞬间便打破了雅间内的宁静。
    沈清辞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朝着下方望去。
    只见繁华的街道之上,此刻竟是一片混乱。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正疯了一般地,围着一个包子铺的摊子哄抢。
    一个同样瘦弱的妇人,怀中紧紧地抱着两个刚刚抢到手的、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如同护着稀世珍宝。
    可她身边的其他难民,却如同饿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怀中的食物,伸手便要来抢。
    “别抢!别抢我的包子!”那妇人被推搡得跌坐在地,却依旧死死地护着怀中的食物,哭天喊地,声音嘶哑而绝望,“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快要饿死了啊!”
    可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抵得过这么多早已饿红了眼的男人?
    不过眨眼之间,她怀中的包子便被抢了个一干二净!
    那妇人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先是一愣,随即,便再也抑制不住,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绝望:
    “昏君!昏君无能啊!”
    “北幽国……北幽国都已经打进来了!朝廷却迟迟不肯派兵增援!边关的守将,根本就不抵抗!”
    “害得我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早就在逃亡的路上……活活饿死了!”
    她抬起头,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是全然的空洞与死寂:“难道……难道连我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了吗?”
 第201章 我可以见见她吗?
    沈清辞看着窗外那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看着那些难民麻木而绝望的脸,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转过头,便看到楚寂尘不知何时也操控着轮椅到了她身旁,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象,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沈清辞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焦灼:“北幽国与咱们大周开战的消息,不是早在多日前就传回京中了吗?陛下他……这是真的不打算出兵增援?”
    楚寂尘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他防着我,也防着柳文渊呢。如今京城局势不明,他自然不可能在这等节骨眼上,将手中仅有的兵马调遣走。”
    “可……”沈清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就这样丝毫不管不顾吗?任由边关的将士浴血奋战,任由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
    楚寂尘却骤然操控着轮椅转过了身,他并未回答沈清辞的问题,反而扬声唤道:“元宝!”
    元宝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雅间之内。
    “立刻去六公主那里,”楚寂尘的声音冰冷刺骨,“加强戒备!让她最近……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
    他顿了顿,眸光瞬间暗沉如渊:“就说……外面到处都在找她。”
    元宝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楚寂尘转过头,才看见沈清辞正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他薄唇紧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楚月凝她……本就因为自己从北幽国逃走而心中不安,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周。”
    “她性子软,若是让她见着眼前这一幕,听见那些百姓的哭嚎,定然会将这场战争所有的责任,都揽到她自己的身上。”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可我听闻,”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解,“六公主在大周的时候,也……并不受宠啊。”
    “因为不受宠,所以才会被推出去,远嫁北幽和亲。”
    “而且,”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她之所以会逃,难道不是因为北幽国那个狗皇帝残暴不仁,对她动辄打骂,甚至……还将手伸向了无辜的孩子吗?”
    “她是为了保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才跑的啊!守护大周子民,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更何况,”沈清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至少,她用自己数年的青春与自由,换来了大周与北幽边境几年的和平!”
    “如今边关出了事,那些百姓要算账,也该算到那个昏君的身上去!”
    “分明,就是他无能!才会让一个女人为了家国远嫁。才会让我们大周的公主,在异国他乡,被欺辱成那副模样!”
    “如今北幽撕毁协议,他不想着如何御敌,却只知道一味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身上!不反思,也不出兵!”
    沈清辞越说越气,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楚寂尘:“之前大周与北幽开战,便是输了。六公主和亲这几年,难道……竟一点防范和长进都没有吗?”
    楚寂尘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有啊。”
    “这几年,本王曾数次要求加强边关防守,也不顾永明帝和柳文渊的反对,派遣了不少兵马前往边关,还拨了不少的银子和人马,要求铸造防守的工事。”
    “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永明帝荒唐,柳文渊又是文官,他们……从不觉得武将有多重要。”
    “所以,先是觉得你父亲功高盖主,便听信谗言,污蔑你父亲通敌叛国,导致南边边关防守大乱。”
    “又是霍云湛自请上了战场,想要立军功,在朝堂之上出人头地。可他……”楚寂尘嗤笑一声,“大概是真正上了战场之后,才发现军功难挣吧。”
    “于是便又想方设法地,将霍云霆引到了战场上,杀了他,再假死回了京城,忙着争权夺利。”
    “与北幽国的边关,原本驻军是不少的,且皆是精锐之师。若是那些驻军能好好防守,断然不可能让北幽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攻破数城。”
    “可偏偏,”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柳文渊为了与我抗衡,勾结了那边的驻军首领,偷偷地,将一部分兵马调回了京城。”
    “而永明帝呢,”他冷笑一声,“他大概是觉得,大周与北幽国签订了和平协议,绝不会再起战事,边关也用不上那么多人。所以,又自作聪明地,将一部分大军调了回来,意图……从我手中夺权。”
    “却偏偏不曾想到,竟被北幽国,借机钻了空子。”
    沈清辞瞪大了双眼,她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如此说来,”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那北幽国之事,根本就……怪不上六公主啊!”
    “呵……”楚寂尘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是全然的凉薄,“若是无事,倒也就罢了。可如今事发,你觉得,以永明帝的性子,他会承认是自己的过错吗?”
    “他只会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楚月凝的身上!”
    “且即便是没有楚月凝被欺辱,为了孩子不得不逃出北幽国之事,北幽国也一定会袭击大周。他们断然是早已知道了,我大周北境防守空虚的消息!”
    “楚月凝,不过是他们随手找来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罢了。”
    “且,”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即便没有楚月凝的事情,北幽袭击大周,大周抵抗不住,皇帝也一样会将一切,都推到楚月凝的身上!”
    “他会说,是楚月凝无能,连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才导致两国失和!”
    沈清辞沉默片刻,楚寂尘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定然是要将过错全推到楚月凝身上的。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迎上楚寂尘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眸:“我可以去见一见六公主吗?”
 第202章 他喜欢你好久了
    楚寂尘有些诧异地看向沈清辞。
    沈清辞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种独属于女子之间的温和与体谅:“我同样是女子,或许……可以去和她聊一聊,说说话,劝一劝她。”
    楚寂尘沉吟片刻,那双深邃的凤眸中,却突然漾开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他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玩味:“嗯,你……惯会劝人的。”
    沈清辞有些茫然:“什么叫惯会?”
    楚寂尘却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只牵起她的手:“没事。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
    用过午膳,楚寂尘果然便带着沈清辞,去了一处位于城东的极为僻静的小院。
    刚一到院门口,沈清辞便听见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闹之声。
    沈清辞推着楚寂尘的轮椅进了门。
    楚月凝听见动静,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身旁那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一把薅到了身后挡住,警惕地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待看清楚来人是楚寂尘,她那紧绷的神情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将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声音温柔地说道:“团团别怕,是舅舅来了。”
    楚寂尘正要开口为楚月凝介绍沈清辞,楚月凝却已然将目光,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沈清辞片刻,眉眼弯弯,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友善的笑容:“这位,便是嫂嫂吧?”
    那名叫团团的小女孩闻言,立刻便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跟着唤了一声:“嫂嫂!”
    楚月凝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连忙蹲下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纠正道:“嫂嫂是我叫的,你呀,得叫舅妈。”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乖乖巧巧地,对着沈清辞脆生生地唤了一声:“舅妈!”
    楚寂尘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转过头,对着沈清辞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便在此处,与月凝一同待会儿。等会儿……我再来接你。”
    沈清辞点了点头。
    等楚寂尘离开,她才走上前,对着楚月凝,柔声自我介绍道:“公主安好,我叫……”
    她话还未说完,楚月凝便已然笑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沈家大小姐,沈清辞嘛。”
    她用帕子掩住唇,笑得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揶揄:“我兄长啊,喜欢你好久了。我尚未和亲之前,就时常听他提起你呢。如今你们终于在一起了,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沈清辞闻言,却是彻底愣住了。
    尚未和亲之前?那岂不是……至少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可她与楚寂尘,四五年前……根本就不曾见过啊?
    楚寂尘……怎么会喜欢她?
    楚月凝……是记错人了吧?
    见沈清辞满脸的疑惑,楚月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啊?兄长……兄长他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沈清辞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公主……怕是记错人了。”
    “不可能的!”楚月凝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兄长喜欢的人,就是你!绝不会有错!”
    她见沈清辞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了摆手:“哎呀,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嫂嫂还是……亲自去问兄长吧。”
    沈清辞的心中,一片纷乱。她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知道眼下并非追究此事的时候。
    自己今日前来,是为了开解楚月凝的。
    沈清辞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眉眼弯了弯,柔声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叫团团,”楚月凝的声音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两岁多了。”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她在路上顺手买来的华容道和兔子灯,递给了团团。
    团团欢欢喜喜地接过,道了谢,便立刻叫上身旁的丫鬟,跑到一旁玩去了。
    沈清辞看着团团那无忧无虑的背影,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其实之前,我也怀过一个孩子。不过,因为在怀孕的时候,被我发现,我那前夫假死,冒充兄长回府,与他的嫂嫂厮混。我便当机立断,将那孩子……给流了。”
    “那时候,月份尚小,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今看着团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怀念,“心里……倒也有那么一些后悔。”
    她转过头,看向楚月凝,轻声问道:“你呢?后悔……生下团团吗?”
    楚月凝闻言,却是笑了。
    “我们情况不一样啊。”她摇了摇头,眼中没有半分怨怼,“我对北幽国的皇帝,本就没有任何情爱可言,当初不过是因为大周,才不得不嫁。”
    “孩子,是当初我在北幽唯一的立身之本,我……得生。”
    “倒也不算后悔。”她的眼中,瞬间便漾开了无尽的温柔与爱意,“在北幽国的那些日子,实在是不好过。都是因为有团团在,我才能……熬了下来。”
    “如今,团团……便是我活下去的根本。”
    楚月凝转过头,看向沈清辞,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真诚的宽慰。
    “嫂嫂倒也不必后悔,”她柔声说道,“如今你有了我兄长,犯不着为了那么一个渣男伤心难过。以后,你们定然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也一定是……十分活泼可爱的孩子。”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和楚寂尘……生孩子?
    她是真的……从未想过。
    她正出神地想着,楚月凝却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对了,嫂嫂,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啊?是与我有关吗?我怎么觉得,兄长好像……不太让我出门呢?”
    沈清辞的心,瞬间一凛!
    她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楚月凝……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实则……是在诈她!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烦躁:“最近……是太乱了些。”
    她嗤笑一声:“不知道是柳文渊还是永明帝,竟安排了一些乌合之众,假冒是我沈家的兵马,在城外叫嚣着,说要为沈家讨回公道,否则……便要谋逆叛乱。”
    “加上如今永明帝亲政,却又将朝政搞的一团糟,城里城外如今都乱的很。”
    “别说你带着一个孩子了,最近你兄长都不怎么让我出门。你瞧,他要出门办事,都直接先将我送到你这里来。”
    她叹了口气,假意碎碎念的念叨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第203章 真有此事?
    楚月凝原本还觉得,定然是外面出了什么与她有关的大事,所以皇兄才会这般紧张,将她看得死死的,不许她出门。
    但沈清辞的反应实在是太自然了,她脸上那份对柳文渊与永明帝的鄙夷与不屑,做不得假。
    加上她又想起,方才皇兄离开之时确实说过,他是出去办事,让嫂嫂在这里陪自己说会儿话,等会儿再来接。
    她心中那份笃定,便又开始动摇起来。
    难道……沈清辞说的,都是真的?
    楚月凝若有所思,她看着沈清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艳羡:“兄长对嫂嫂,当真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笑,状似埋怨地说道:“我都多大个人了,他总拿我当小孩儿。”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我身负血海深仇,他大概……是怕我急于报仇,胡作非为吧。”
    楚月凝闻言,连忙劝道:“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需要好好活着。报仇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得要在保证自己能好好活着的基础上,再行报仇之事。”
    沈清辞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望着那个正拉着兔子灯,在院中咯咯笑着到处跑的团团,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随即,她又转回头,看向楚月凝,那双清亮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你呢?你……恨吗?”
    “皇帝,”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他坐拥江山,享尽皇位带给他的一切权势与荣华富贵。却并不想着用这些,来保护自己的子民。”
    “反而在战争到来之际,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推出去,送到千里之外的敌国和亲。”
    “想必当初,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你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可……没有人在意。”
    楚月凝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一片看透世事的淡然。
    “自然是恨的。”她声音平静,“可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受万民供养,是皇家公主。我生来,就应该……守护百姓们的和平。”
    她转过头,看向沈清辞,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真切的感激:“说起来,我倒是……挺感激沈将军的。当时满朝文武,只有他一人站出来反对,甚至……愿意自请带兵出征。”
    “可,”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先帝……不依从,不给他兵马,也不给他调兵权。”
    沈清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我爹爹反对,定也是因为,我们都觉得,皇帝,才是真正应该对这天下江山、对大周百姓负起责任的人,而不是……用一个女子的幸福。”
    “若是皇帝没有办法守护住大周的版图完整,不能够守护大周百姓安居乐业,那便是……他无能。”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声音里充满了怜惜:“团团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对她下手啊。”
    她轻声问道:“她……应当记不得了吧?”
    楚月凝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团团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倒是十分高兴,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但是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兴许也还是会梦到。会……会突然惊醒,哭着喊‘娘亲快跑’,喊‘不要打我’。”
    沈清辞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密密实实的疼。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之前,我知道霍云湛背叛了我之后,在我亲手决定流掉那个孩子之后,在我知道霍云湛兴许还与沈家的灭门案子有关的时候,我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之前之所以会落得那般凄惨,都是因为……我不够强。”
    “我得要变强,如此一来,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在意的人,才能将曾经欺辱过我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转过头,看着楚月凝,那双清亮的凤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都要努力变强,为了我们想要保护的人。”
    楚月凝的眼神,微微动了动,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
    她盯着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看了许久许久,才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嫂嫂说的……极是。”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轮椅声。
    沈清辞站起了身:“应该是楚寂尘回来了。”
    她对着楚月凝,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们如今,都被看得紧紧的。我整日在院子里,也挺无聊。若是公主觉得无趣,也可以……来找我玩儿。”
    楚月凝应下,便瞧见楚寂尘果然已操控着轮椅,从门外缓缓而入。
    沈清辞上前几步,跟着楚寂尘一同上了马车。
    一上车,楚寂尘便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劝得如何了?”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沈清辞摇了摇头,“剩下的,可能就需要她自己想开了,需要给她一点时间。”
    说完楚月凝的事情,沈清辞才终于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在昏暗的车厢中,紧紧地锁着楚寂尘,似笑非笑地问道:“王爷,我倒是有一事不明。”
    “为何……楚月凝说,你喜欢我,已经很久了?”
    “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和亲之前?”
    楚寂尘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极为不自然的神色。
    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眼神有些飘忽地问道:“你们……怎么会突然聊起这件事?”
    沈清辞眯起了双眼,将他那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难道……真有此事?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可我记得,我与王爷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楚寂尘的眸光一闪,他转过头,迎上她那充满了探究的视线,只轻咳了一声:“清清不认识我而已,我却是……认识清清的。”
    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描淡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清清也不必在意。”
    沈清辞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是愈发疑惑,也愈发……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第204章 这背影,有些熟悉
    楚寂尘带着沈清辞一起回了院子,刚一踏入回廊,便看见李太医背着药箱,早已等候在了花厅之外。
    沈清辞有些诧异,她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李太医,可是府中谁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李太医连忙躬身行礼,随即摇了摇头,否认道:“王妃放心,府中一切安好。只是……又到了每月为王爷治腿的日子了。我需得仔细为王爷查验一番,看看王爷的腿可有什么变化,也好……更换后续的治疗方法。”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侧身让开,对着李太医道:“那快请进!”
    她引着李太医进了寝屋,随即又对跟进来的楚寂尘说道:“最近,我偶尔也会给王爷的腿按一按。偶尔会感觉到,按到一些地方的时候,王爷的腿……好似会有一些反应。”
    李太医闻言,眼中瞬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所以我上次便说,王爷的腿遇到阴雨天会疼,反倒是件天大的好事!”
    “有反应,能够感觉到疼痛,便证明……还有知觉!”
    他顿了顿,似乎是怕沈清辞太过心急,又补充道:“不过,王妃也不必操之过急。王爷的腿,毕竟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治疗……注定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沈清辞知道,李太医这是在宽慰她,怕她知道楚寂尘的腿可能有得治,便抱有太多的期待,会太过着急。
    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省得。”
    李太医不再多言,立刻便取出银针,为楚寂尘施针。
    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竹筒,点燃了里面的艾草,在楚寂尘的腿上缓缓熏蒸。
    片刻之后,他才收了针,对着楚寂尘道:“王爷如今的情况,已比之前好了许多。接下来,可以慢慢地,做一些康复训练了。”
    “比如,”他沉吟片刻,建议道,“最开始,每日可扶着轮椅,或是桌子之类的,稍稍站上一会儿。”
    “就从半刻钟开始,再……逐渐增加时间。”
    李太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又说道:“我已经给师父写了书信,将王爷的情况详述了一遍。过段时间,他老人家……应该会亲自前来,看一看王爷的情况。”
    沈清辞闻言,有些讶异:“李太医……还真有师父啊?”
    她还以为,之前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他们为了迷惑柳文渊和永明帝,而捏造出来的托辞呢。
    李太医点了点头,笑着道:“有的,只是我师父一直在外云游,并不在王爷王妃同陛下说的什么药谷里。”
    “王爷的情况,我师父也了解的。他到处云游,也是为了替王爷找寻更好的治腿之法。”
    沈清辞面露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等李太医离开,沈清辞才转过头,看向楚寂尘,声音里带着一丝鼓励:“王爷是想扶着轮椅站一会儿?还是……桌子?”
    楚寂尘的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抿,似乎有些不自然:“还是……桌子吧。”
    沈清辞便将他连人带轮椅,推到了书案旁。
    只见楚寂尘双手扶住桌案的边缘,缓缓地,从轮椅之上站了起来。
    只是,他尚未站稳,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还不消片刻,便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觉得痛的话,或者……不行的话,今天就先算了吧?要不从明天开始?”沈清辞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手。
    楚寂尘却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也很想……”他声音沙哑,“早日站起来,能够……与你比肩。”
    他说完,便再次扶着桌子,缓缓地站起了身。
    但因为之前的教训,这一回,他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扶着桌子的双臂之上,双腿……几乎没有用上半分力气。
    可他知道,这样不行。
    楚寂尘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将一丝力气,缓缓地移向自己的双腿。
    可那双早已不听使唤的腿,却仿佛根本无法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只轻轻一软,便又让他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沈清辞看着他即将再次跌倒,下意识地便要伸出手去接。
    可她的手,刚一伸出去,在即将触碰到楚寂尘的瞬间,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既然这般努力地,想要重新站起来,那她……便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她能做的,也该做的,只有默默地支持。
    沈清辞缓缓地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跌坐,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
    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
    可她看着看着,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楚寂尘此刻站立的背影,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沈清辞紧紧地蹙起了秀眉,她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看了许久许久,那种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却又总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
    她猛地想起了之前楚月凝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
    难道……她之前,当真与楚寂尘认识不成?
    她对楚寂尘的背影熟悉,便说明,那时候……楚寂尘尚未坐上轮椅。
    那至少……是五年前?
    沈清辞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脑中思绪纷乱如麻。
    五年前……五年前她在何处?
    且她既然对楚寂尘的背影这般熟悉,便足以说明,她与楚寂尘之间,绝非只是寻常打个照面那般简单。
    可……
    可楚寂尘是何等身份?又生了这么一张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她若是当真见过,怎么可能……会毫无印象?
    她连看见他的背影,都能觉得熟悉。却不可能,对他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吧?
    除非……
    除非当时,楚寂尘用的,根本就不是这张脸,也不是……这个身份!
    沈清辞被自己脑中骤然出现的这个念头一惊,心头猛地一震!
    是了,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够解释眼前这怪异的情况了!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便瞧见楚寂尘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再次重重地跌坐回了轮椅之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额上的鬓发早已被汗水尽数浸湿,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沈清辞连忙上前两步,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第205章 我只喜欢你
    她看着他那张因脱力而愈发显得苍白的脸,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劝慰:“王爷,李太医方才让你从每日半刻钟开始练起,你……早已超过半刻钟了。欲速则不达,此事……得循序渐进。”
    楚寂尘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听了劝,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绣帕,仔细地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水,随即又吩咐下人备了热水,让他先去沐浴更衣。
    楚寂尘在净房沐浴,元宝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沈清辞的身后。
    他躬身行礼,低声禀报道:“王妃,您之前安排的,关于城外那些乌合之众的事情,属下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见元宝还未退下,便又问道:“可还有其他事情要禀报?”
    元宝点头:“是,柳若兰……进宫去了。”
    沈清辞并不意外,声音平淡地说道:“不是丞相夫人让她入宫的吗?让她去问问淑妃,那孩子的事情,顺便……帮着淑妃打消永明帝的疑心。”
    “即便……打消不了永明帝的疑心,也可以先将事情糊弄过去,拖延些时日,只说……等着淑妃生下孩子,再做定夺。”
    “这,还是王爷带我听到的,丞相夫人与柳若兰商议的结果呢。”
    “的确如此。”元宝应道,“但……只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柳若兰在丞相夫人离开后,并未立刻入宫。”
    “她竟是专程让身边的丫鬟,去街上的各处铺子走了一圈,买了新衣裳,新头面,还有胭脂水粉那些……直接便将新衣裳穿上了,新头面戴上了,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了,这才……入的宫。”
    沈清辞的眸光,瞬间一凝!
    她缓缓转过身,一双清亮的凤眸,死死地盯住元宝:“你说……柳若兰,重新盛装打扮了一番,才入的宫?”
    得到元宝肯定的答复后,沈清辞终究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元宝见状,愈发不解。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轮椅声,以及楚寂尘那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的嗓音:
    “清清在笑什么?”
    沈清辞回头,将方才元宝禀报之事,原封不动地,向楚寂尘复述了一遍。
    楚寂尘微微扬了扬眉,他操控着轮椅,缓缓来到沈清辞身边,与她对视一眼,声音里充满了了然的兴味:“你是觉得……”
    “看来,”沈清辞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柳若兰她……已经挑选好目标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柳若兰千挑万选,竟会选中……自己的姐夫。”
    “选中了……永明帝。”
    她心中念头一转,倒也想明白了过来。
    永明帝虽然是她姐夫,且本身行为放浪,十分荒唐。但对如今的柳若兰而言,倒也算得上……是上上之选了。
    毕竟,柳若兰一直对她突然离开霍府,又改嫁楚寂尘之事耿耿于怀。她定然是觉得,她这一改嫁,便在身份之上,压了她一头。
    且她还借着这“摄政王妃”的身份,屡次三番地,找她的茬。
    她若是能够勾搭上永明帝,怀上永明帝的孩子,最后再成功生下这个孩子,入宫为妃,那她……便不会再在身份之上,屈居于她之下了啊。
    沈清辞的心思活络,元宝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愈发急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王妃,你们……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楚寂尘和沈清辞却都又闭口不言了,仿佛方才那番对话只是寻常闲聊,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楚寂尘只是对着元宝,随意地摆了摆手:“继续安排人盯着,随时禀报。”
    元宝撇了撇嘴,只得躬身应下。
    他出了门,忍不住对着院中的一株老槐树,碎碎念起来。
    “唉,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我这个小侍卫啊。以前还说人家有趣,就喜欢这样有趣的灵魂,现在好了,什么都不跟人家说了。”
    “以前还说人家是他的心腹,现在倒好,都快变成心腹大患了。”
    书房内,楚寂尘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沈清辞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看着楚寂尘,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揶揄:“原来……王爷喜欢这样的?”
    楚寂尘闻言,立刻便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全然的无辜与认真:“没有。”
    “我只喜欢你。”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郑重,“你是什么样的,我便……喜欢什么样的。”
    这样信手拈来的情话,楚寂尘如今已是说得愈发熟稔,沈清辞也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之前她听过便过,总觉得不过是些哄人的漂亮话罢了。
    但知道她与楚寂尘早有渊源,甚至,从楚月凝那里得知,楚寂尘喜欢她很久了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话,却让她控制不住地心念一动。
    楚寂尘之前说的那些话,该不会……都是真心的吧?
    沈清辞只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只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来了一些。
    之前她总觉得元宝性子有些跳脱,时常语出惊人。
    可如今,看着元宝那副活泼的模样,她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楚寂尘为何会将这样一个看似不着调的人,放在身边了。
    楚寂尘年少被猜忌,不得不自断双腿,又经历了那么多阴暗的算计与背叛,才终于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若是身边,没有一个元宝这样的人,恐怕……也真的很难熬过来吧。
    楚寂尘不知她心绪在转瞬间转了好几道弯,只抬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柳若兰……能成功吗?”
    沈清辞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如果是以前,兴许能。”
    “但如今这样的局势,”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睿智,“柳若兰……明显是没有看懂的。”
    “她还以为,陛下还如从前那般,信任柳家,倚重柳家呢。”
    “她如今想要成功,怕是……不易。”
 第206章 试探
    沈清辞说完,便又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算计:“柳若兰她能不能成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既然她动了这样的心思,且还打扮得那般花枝招展地进了宫,那……就得要让淑妃知道知道,她这个好妹妹,究竟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这,可是挑拨她们姐妹感情,最好的机会。”
    楚寂尘笑了起来,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宠溺:“知道了,还是……王妃深谋远虑。”
    楚寂尘随后便带着人去书房商议要事去了,沈清辞则斜倚在廊檐之下的软榻上小憩。
    正昏昏欲睡之际,却突然听见院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凄厉的哭喊之声。
    “求求了!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我们都要饿死了啊!”
    紧接着,便又有人高声叫嚷起来:“都怪那个六公主啊!她怎么就跑了呢?如今我们因为她,经受战乱,流离失所,甚至……都要活不下去了啊!”
    沈清辞的眸光,在瞬间变得森冷无比!
    都快要饿死了,声音倒是还挺洪亮,中气十足的。
    她不知道之前在云梦楼外看到的那些难民,究竟是真是假。
    但眼下,在摄政王府外叫喊的这些人,明显是有人借流民之事作乱,定然是假的!
    听他们后面叫喊的那一句,他们的目的,应当……就是为了逼迫楚月凝现身。
    他们应当是知道,楚月凝就在京城之中,却不知被藏在了何处,这才特意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
    沈清辞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她猛地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冷声唤道:“夜阑!”
    夜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去!立刻去留意一下六公主的院子附近,有没有流民作乱,高声乱喊乱叫!”
    “再……”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直接安排一个与六公主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易容成她的模样,戴上帷帽,在离她如今住的那处不远的另一座院子里,假装是她出来查探情况。”
    “最好,”她的声音愈发冷冽,“故作神秘,假意去询问那些‘流民’,问他们边关究竟是什么情况。”
    夜阑应下,身影一闪,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院墙之外。
    他前脚刚一出院子,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元宝,拦了下来。
    元宝显然也听见了方才沈清辞的吩咐,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此事事关六公主,不等……不等问过王爷再做决定吗?”
    夜阑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犹豫:“王爷之前吩咐过,王妃的话,便是他的话,不必再问过他。”
    元宝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在心中暗暗嘀咕:那不是王爷当着沈清辞说的好听话吗?还真这么做啊?
    沈清辞……不过一介女流……
    此事又事关六公主,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元宝看着夜阑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一个翻身,又越过了院墙。
    可他刚一翻上墙头,还未落地,便与墙下那个不知何时出现、正仰头看着他的沈清辞,对上了目光。
    元宝的心,猛地一颤,脚下一滑,一个哆嗦,便直接从墙上滚了下去!
    他连忙爬起身,对着沈清辞躬身行礼,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方才和夜阑的话,沈清辞……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正想着,却见沈清辞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听到了。”
    “……”元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沈清辞看着元宝那副模样,暗暗觉得有些好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知道,”她声音平淡地说道,“我之前嫁过人,嫁给王爷的时日也不久,王爷的人会真的听我的话,我也觉得……有些意外。”
    “事实上,”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一直觉得,王爷……对我好的有些过分了。我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
    元宝的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敢看沈清辞。
    听她这么说,只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那……那也不用这么说,配……倒还是配的。”
    他心中暗道,王爷与王妃在一起之时,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
    他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与王爷在一起时,能给他这般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
    沈清辞却仿佛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依旧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觉得,我与王爷认识的时日也不长啊。我也很奇怪……王爷对我的态度。”
    元宝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是……是有些太好了。属下也没见过……王爷对其他人这么好。”
    他嘀咕完,却见沈清辞正看着他,眼中带着笑,轻声问道:“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少年了?”
    元宝连忙低下头:“回王妃,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已经……八年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
    八年。
    那……他应当知道,楚寂尘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她认识的吧?
    沈清辞的心思微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经意的试探:“那倒是挺久了。你是王爷的贴身暗卫,应该……一直都跟在王爷身边的吧?”
    元宝闻言,立刻便昂首挺胸,脸上是全然的骄傲:“那当然!”
    沈清辞笑了笑:“那王爷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元宝愈发得意:“那当然!”
    他说完,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警惕地看了沈清辞一眼,补充道:“但……我不一定说。”
    沈清辞垂下眼,轻笑出声:“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她顿了顿,状似随意地说道,“之前在六公主那里,她曾与我说,王爷在她出嫁之前,便已同她提起过我了,还说……已经喜欢我很久。”
    “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我何时……曾与王爷有过照面。你……可知道此事?”
    元宝想也不想,便径直说道:“不可能!”
    “属下一直在王爷身边,从未记得,王爷与您……见过面,认识啊?”
    元宝……也不知道?
 第207章 对不上啊
    沈清辞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地拧起了眉头。
    按照她的猜测,她应该不止和楚寂尘见过一次两次,否则不可能对一个背影都如此熟悉。
    可元宝说没有?
    沈清辞心思转得飞快,很快,她便又接着试探道:“六公主应该不至于撒谎吧?而且,先前我也曾问过王爷,他也说确有此事,只是……不是很想提罢了。”
    她上下打量着元宝,故作怀疑地问道:“你……当真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吗?怎么连这等要紧事都不知道呢?”
    元宝被她这么一激,立马便急了!
    “怎么可能?!王爷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急急地辩解道。
    元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是充满了困惑。
    不过,沈清辞说的倒也是,他也觉得,王爷对沈清辞,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之前,他甚至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沈清辞给王爷下了什么蛊药。
    若是王爷早就认识沈清辞,早就喜欢沈清辞了,倒也就说得过去了。
    六公主和王爷……也不至于联合起来说谎啊?
    六公主出嫁之前……
    元宝望了望天,眉头快要拧成了一个疙瘩。
    半晌,他才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射出恍然大悟的光芒:“我想起来了!”
    元宝抿了抿唇,声音里充满了笃定:“如果说,王爷当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那……定然是那段时间发生的!”
    沈清辞扬了扬眉,顺势问道:“哪段时间啊?”
    “就是……”元宝叹了口气,“就是王爷刚刚断了腿没多久。”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碎碎念着,一股脑儿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时候,太医说王爷这一辈子,可能都只能够在轮椅上生活了。”
    “先帝找了无数太医,却也还是没有办法。王爷痛苦绝望之下,性子也变得十分的孤僻且怪异,还……还伤了不少人。”
    “后来,他便自请……下了江南养伤。”
    “那段时间,”元宝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我是被留在了京城的,替王爷……盯着京城这边的一举一动的。”
    “所以王爷在江南发生了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江南?
    沈清辞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曾随着爹爹一同去过南面的边关,可……却从未去过江南啊。
    倒也有可能,是楚寂尘只是假意下了江南,实则……易容去了别的地方。
    但,她是对楚寂尘站起来时候的背影觉得十分熟悉。
    按照元宝所说,那个时候,楚寂尘的腿,已经伤了啊。
    对不上啊……
    沈清辞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将此事压下,笑了笑,状似随意地说道:“那兴许……是六公主弄错了吧。”
    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从里面缓缓而出。
    他看到元宝正站在沈清辞的面前,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清辞快步走上前去,并未回答楚寂尘的问题,只是将方才她在廊下,听见外面有“流民”在叫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一口咬定,是六公主私逃,引得北幽国皇帝出兵,害得他们流离失所,言语之间,充满了煽动之意。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楚寂尘闻言,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沈清辞看他反应,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应当是没错的。
    她又接着说道:“我已让夜阑安排人,易容成六公主的模样,去另一处院子,假意查探情况,引蛇出洞了。”
    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清清反应迅速,此计甚妙。”
    他又补充吩咐道:“元宝,你立刻派人,给我死死地盯紧了那些所谓的‘流民’!他们若有问题,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我倒要看看,他们晚上,都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元宝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到了晚上,夜阑与元宝,都先后回来复命。
    夜阑先是回禀道:“我们安排那个女子假扮六公主出来询问消息之后,便立刻被盯上了。”
    “我还特意……额外安排了一个小女孩,在那院子里。如果那些‘流民’当真有问题,今日晚上……估计便会动手。”
    元宝随即也上前一步,禀报道:“我安排人盯着那些‘流民’,他们白日里闹了一通,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晚上,便去了城中一处废弃的院子里休息,与许许多多的真流民混在了一起。”
    “唯一让我注意到的是,”元宝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晚上的时候,有好心的掌柜,给那些流民发放了一些吃食,包子馒头之类的。但……只给了我们盯着的那一批‘流民’。”
    “其他流民闻风找上去的时候,那掌柜的,便说已经发完了。”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声音里充满了讥诮:“这……难道不就是异常?”
    他摆了摆手:“退下吧,有任何消息,随时禀报。”
    果然,到了半夜时分,沈清辞与楚寂尘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是夜阑。
    他神色凝重地禀报道:“王爷,王妃,有人……对我们找的六公主的替身,下手了!”
    楚寂尘应了一声,立刻坐上轮椅,跟着夜阑一同出了门。
    可他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有一名暗卫,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那暗卫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惊慌,“真正的六公主……所住的那处院子,也……也遭遇了敌人的攻击!”
    沈清辞闻言一愣,随即心中猛地一沉!
    她顾不得其他,立刻便披上披风,一边急切地询问着具体情况,一边跟着那名暗卫快步出了门,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朝着楚月凝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飞速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急促声响,如同她此刻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刚行至半路,前方却突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另外一阵马车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就在沈清辞心中愈发不安,以为是遭遇了敌人埋伏之时,一道熟悉而焦急的呼喊,却突然划破了夜空——
    “嫂嫂!”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颤!
    她立刻便听出来了,那……是楚月凝的声音!
 第208章 被擒
    沈清辞猛地掀开车帘,便看见对面的马车早已停了下来。
    楚月凝从马车上飞奔而下,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她们的马车前,脸上满是泪痕,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与绝望!
    “嫂嫂!”她哭着,一把抓住了车辕,“孩子……我的孩子……被带走了!”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摇摇欲坠,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只一个劲儿地抓着沈清辞的手,语无伦次地问道:“怎么办?我……我该怎么办?!孩子……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
    沈清辞连忙将她拉上了马车,刚想开口询问究竟是什么情况,楚月凝便已然直接扑进了她的怀中,死死地抱住了她,哽咽着,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清辞正想宽慰两句,一股奇怪的、甜腻的香味,却突然钻入了她的鼻腔。
    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是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她猛地推开怀中的楚月凝!
    “嫂嫂……你怎么了?”楚月凝还在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沈清辞张了张嘴,便要高声叫人!想要告诉外面的暗卫,这个楚月凝有问题!那香味……她应该被下药了!
    可她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月凝却在此时,再次一把抱住了沈清辞,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地钳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挣扎不能!
    同时,她还一边高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哀求:“求求嫂嫂!救救……救救我的孩子啊!”
    说完,她低下头,再开口时,那声音……竟已然变成了沈清辞的!
    只听她对着车外,沉声吩咐道:“启程!继续……往院子那边赶!我们去瞧瞧情况。”
    马车的车门,立刻便被从外面关上了。
    马车,重新缓缓地动了起来。
    沈清辞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睁不开了。
    她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困惑:这个假的楚月凝,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便是她挟持了自己,可如今,她还在自己的马车之上,周围还跟着不少的暗卫。
    想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也……并不容易吧?
    沈清辞想着,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清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密不透风的石室之中。
    身下的床,皆由冰冷的石头堆砌而成。
    除了这张床,整个屋子里,便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沈清辞正四下打量着,石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那个装扮成楚月凝模样的女子,从门外缓缓而入,她笑吟吟地看着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的玩味:“嫂嫂,感觉……如何?”
    沈清辞看着她,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是何人?是没脸见人吗?为何非要……顶着别人的脸说话?”
    那假的楚月凝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充满了不屑:“王妃不必激我,这一招……对我没什么用。”
    沈清辞闻言,也笑了笑,她换了个话题,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有些饿了,有没有吃的?”
    那女子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她看着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怀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外面……又是什么情况?摄政王……有没有在找你?”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声音里充满了讥诮:“我若是问了,你就会说?”
    “你说了,就一定是……真话?”
    见她被噎住,沈清辞轻笑一声:“既然你也不一定说,说了……也不一定是真话。那我问那些做什么?反而……平添烦忧。”
    沈清辞又说道:“你也不必太麻烦,吃点粥……就好了。”
    那女子拧着眉头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试探:“你就不怕……我在吃的东西里,下毒?”
    沈清辞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若是要杀我,早就杀了。既然将我关在这里,便说明……暂时不想杀我,说明……我还有用。”
    “既然如此,”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那我自然……得要先吃饱了啊。”
    那女子死死地盯着沈清辞看了许久,才终于咬牙切齿道:“行!你等着!我叫人给你弄吃的!”
    石门再次打开,沈清辞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出什么来。
    她收回目光,那女子很快便又折返了回来。
    她看着沈清辞,唇边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我们已经安排了人,易容顶替了你。你猜……摄政王,能不能认出来?”
    沈清辞听她这么说,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
    她心知肚明,眼下她能接触到的,便只有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
    她必须想方设法地,让她多说话,然后从她的话语之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沈清辞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警告:“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这样试探。”
    “否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你们兴许,不仅没有办法从楚寂尘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还会……被他识破,甚至,被他反利用。从你们派去的人嘴里,获得线索,找到我。”
    那女子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她看着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你对楚寂尘,倒还……挺有信心。”
    沈清辞笑了笑:“我的确对他有信心,且……也不只是对他有信心。”
    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明白。
    她只是低下头,想了想,随即又抬起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辜与委屈:“我觉得……我还是有点饿了。一碗粥……可能没有办法满足我。能不能……再给我弄多点吃的来?”
    那女子闻言,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警惕:“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
    沈清辞立刻便摊了摊手,脸上是全然的无辜:“我如今……都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了,还能玩什么花招?”
    “我真的……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啊。”
 第209章 我不想死
    没过多久,石门再次被推开,那女子果然还是给沈清辞弄了些吃的来。
    并非什么珍馐美味,只是一碗温热的白粥和两个尚有余温的素菜包子,被随意地放在一个粗糙的托盘上。
    沈清辞抬眸,静静地看着那女子将托盘重重地搁在石床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她碰了碰那粥碗,碗壁温热,包子也还散发着淡淡的麦香,并未完全冷透。
    她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开始小口吃着,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么短的时间,粥和包子明显不可能是他们的人现做的。
    不是他们的人现做的,送到她手上却尚有余温,这便说明,那家早点铺子,就在他们藏身的这处附近,并不远。
    所以,他们十有八九,还在京城之内。
    这个发现,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她必须要想办法,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
    她心思转得飞快,那女子虽然觉得她麻烦,可在她提出要吃东西的时候,还是满足了她。
    这说明,他们只是想要将她困住,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甚至……是不能够要她的性命。
    只要对方对她有所忌惮,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清辞吃完东西,便又躺回了那冰冷的石床之上,闭目假寐。
    她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东西都被尽数收走了。
    她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髻上的簪子钗环,也都被摘得一干二净。
    只有……手腕上的一个银镯,依旧静静地戴在那里。
    大抵是因为那镯子有些小,是她及笄时母亲特意寻了巧匠为她量身定做的,很难取下来,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
    沈清辞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暗处,缓缓地勾了起来。
    还好,这手镯小,内有乾坤。
    这些掳走她的人,大抵也是十分提防着她。
    先前那女子与她说话,端东西来给她的时候,都从未靠近她分毫。
    他们可能也是害怕,她身上还藏着其他武器、毒药之类的,怕她……对他们下手。
    沈清辞睫毛轻轻颤了颤,悄无声息地,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指尖在那银镯内壁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处,轻轻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一小撮细如尘埃的暗红色药粉,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而后,她改变了一下姿势,借着翻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那药粉……尽数倒入了自己嘴里。
    药粉入口,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
    不多时,沈清辞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她猛地坐起身,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紧接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在灰白的石床上,留下了一片刺目而妖冶的红!
    似是被自己呕出的鲜血给吓到了,沈清辞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便用一种充满了无尽恐惧与惊慌的声音,着急忙慌地叫起人来!
    很快,石门便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推了开来!
    那女子再次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厉声质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沈清辞却是一脸惊恐地举起自己那沾染了血迹的手,又指了指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
    随即,她的嘴里又涌起一阵浓烈的腥甜,“噗”的一声,又将一口血吐了出去!
    那女子急忙向后躲闪开去,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发生……发生什么了?”
    沈清辞气若游丝,声音里充满了无辜与恐惧:“我……我也不知道……”
    “我吃完东西后,本来还是觉得有些困,想要躺着睡会儿。可……可突然就咳嗽起来。我咳得难受,觉得胸口有些闷,就坐了起来。谁知道……谁知道突然就……就吐了血!”
    她一脸狐疑地看向那女子,声音里充满了质问:“你……你是不是在那饭菜里面,给我下毒了?”
    那女子立刻便矢口否认。
    沈清辞也急了:“我先前都好好的!从到这里,也就只吃了那些东西!吃完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定是……定是那些东西里面有毒!”
    那女子紧紧地拧起了眉头,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沈清辞,可沈清辞此刻的反应实在是太过自然,她……全然无法判断。
    就在这时,沈清辞又猛地吐出了一大滩黑血!
    而后,她便开始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那女子见状,也慌了!
    沈清辞……可不能死!
    她当即便不再犹豫,猛地转过身,对着门外的守卫,厉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便被带了来,是个年过半百、身形清瘦的老者,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神情间带着几分被迫而来的不情愿与惶恐。
    沈清辞抬起眼,只看了那大夫一眼,心中便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总觉得……那大夫,有些眼熟。
    她不及细想,便已然伸出了自己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大夫上前,将三指搭在她的腕上,闭目凝神。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本就浑浊的老眼中,瞬间布满了凝重与骇然!
    他眉头紧蹙,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姑娘……姑娘确系中了毒!且此毒实在是烈!毒性极强,在姑娘体内蔓延迅速,若不及时施救,恐怕很快便会攻入心脉!”
    沈清辞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无助:“毒……毒入心脉?那……那会发生什么?”
    大夫皱起了眉头,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死。”
    沈清辞又问:“那这毒可有药能解?”
    大夫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恕老夫医术不精,竟是连这究竟是何种奇毒,都无法判断。更更谈不上解毒了。”
    沈清辞闻言,愈发慌乱起来!
    她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身旁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女子,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绝望:“我不想死!你……你究竟给我下的什么毒?”
 第210章 她知道这是哪儿了
    那女子此刻也有些烦躁,她冷声反驳道:“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若是要给你下毒,又何必费尽千辛万苦,将你弄到这里来?”
    她看着沈清辞那副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心中也慌乱起来,一把拽住那大夫的衣领,便将他拖了出去。
    石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了。
    沈清辞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那女子,应当是去禀报消息去了。
    又或者……再去为她寻访新的大夫。
    她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方才那个大夫的容貌,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
    究竟……在何处见过呢?
    沈清辞微微眯起了双眼,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
    这伙人将她掳走,应当会寻一处隐秘之地藏身。
    但……未必会随身带着大夫。
    所以,这个大夫,极有可能是他们去现找的。
    现找的,便说明……可能就是在这附近的医馆之中找来的。
    附近的医馆?
    沈清辞的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她突然睁开了双眼!
    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大夫,为何她会觉得那般眼熟了!
    她之前的确是见过这个大夫,就在她家附近的医馆之中!
    不是霍家,也不是摄政王府,是……沈家附近。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飞快地转动起来!
    难不成他们竟将她,藏在了沈家?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沈家的确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沈家早已被封,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前来。
    但正因为不会有人来,才更安全啊!
    若他们当真是在沈家,那她此刻所在的,便就是沈家地下牢房的石室之内!
    这石室她是知道的!
    怪不得……怪不得先前她看向门外之时,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恐怕他们,并非是故意故布疑阵,而是害怕她看清楚外面,认出来他们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如果如果当真是沈家的石室,那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离开的!
    大部分的密道密室,都不会是彻底封死,毫无退路的。
    而她,恰恰好,知道沈家地下密道的所有机关!她早已将所有的图纸,都死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石室的门,再次被打了开来。
    那女子,再次从门外,缓缓而入。
    她的脸色森冷无比,一双眼眸死死地盯住沈清辞,声音冰冷刺骨:“你是不是……故意自己服下毒药,为的,就是让我们找人来给你看?”
    “你是不是……暗中给方才那个大夫,传递了消息?”
    沈清辞闻言,瞪大了双眼,脸上是全然的难以置信与诧异。
    “我身上的东西,不都被你搜得一干二净了吗?”她声音虚弱地反驳道,“我如何给自己下毒?”
    “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你们会请来哪个大夫,我又如何……传递消息?”
    那女子的目光,缓缓地从她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沈清辞知道,她是怀疑上她手腕上那唯一的手镯了。
    她当即便将手伸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坦荡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这手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是我年少之时,她亲手为我戴上的。如今小了,便取不下来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取下。”
    “你若是怀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大可以立刻便叫人来,将这镯子……给剪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直视着她,“若是你剪了镯子,却依旧没能证明,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毒,我身上……并无半分端倪。那你是不是,就应该给我……解药?”
    那女子看着她这副坦荡的模样,微微眯起了双眼,随即,却是冷笑出声。
    “没关系。”她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残忍,“反正,即便是你当真想通过那个大夫往外传递消息,也……传不出去了。”
    “因为……那个大夫,”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已经被我……杀了。”
    沈清辞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后怕:“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不过……”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又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解不了我的毒,杀了便杀了吧。可是,你既然把他杀了,能不能找一个,能够解了我的毒的人来啊?”
    “我真的不想死。”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大夫,已经叫人去请了。”
    “至于你……能不能坚持到大夫过来,来的大夫,又能不能解了你的毒,那便……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沈清辞还要再说些什么,那女子却已然转身,将石门重重地关上,离开了。
    沈清辞死死地盯着四周那冰冷的石壁,仔细地打量了一圈。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里,的确是她沈家的石室。
    那么……这石室之内,应该是的确没有什么缝隙的。外面的人,也无法从缝隙之中,窥探到她在里面做什么。
    但她并未立刻便有所动作,只是悄无声息地,掀开了身下那早已被血迹染脏的被子,在那冰冷的石头床榻之上,缓缓地……摸索起来。
    这石室之中,石头与石头的缝隙,皆是用大小不一的小石子填充。每一块石头,都极大、极厚,很难通过敲击等方式,来查探这石床之下是否中空。
    但唯有沈家人自己知道,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看似不起眼的用来填充缝隙的小石头之中。
    沈清辞的手指,在那冰冷的石床上,缓缓地摸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凸起与凹陷。
    很快,她的指尖,便触碰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
    那女子以为,她是利用让自己中毒,来接触外面的人,好往外传递消息。
    却不知,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迷惑她罢了。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与快意。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等那个女人再次回来,瞧见这石室之内,除了她方才吐出的那几滩早已凝固的黑血之外,却空无一人之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211章 逆转
    沈清辞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随即,便同时按下了手下的三颗小石头。
    那三颗小石头被按下之后,一旁的墙壁中间,立马便出现了一个只可供一人通行的、黑漆漆的通道。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闪身便进了那通道。
    通道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沈清辞并未立刻便走,她又继续在门内摸索片刻,确认了几块石头的位置,随即果断地按了下去!
    一旁的墙上,立刻便弹出了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放着火把和火石。
    沈清辞点亮了火把,沿着石阶走了一段距离,又动作迅速地在墙上按了几下。
    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她方才走过的那条路的另一侧,竟是迅速地出现了一条新的通道!而她面前,则降下了一道厚重的石墙,彻底堵住了她的来路!
    沈清辞的眸光,暗沉一片。
    沈家下面的密道,错综复杂,有好几条。
    其中两条,是备选的逃生之路,而另外几条,则……满布机关!
    她将这满是机关的一条调了出来,若是对方追了下来,倒是……正好。
    待来路被彻底堵死,她才靠在墙上,从那银镯之中,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尽数倒入了嘴里。
    她既准备了毒药,自然……也会准备解药。
    服下解药后,她才依照脑中那早已烂熟于心的线路图,在那幽深的密道之中,走了约莫两刻钟左右,最后,终于找到了出口。
    出口,是在一处住着人的院子的井里面,设在井壁之上,井中……甚至还有水。
    沈清辞从井壁的暗门中走出,便按下了井壁之上,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很快,井外,便隐隐约约地有声音响起。
    不多时,便有人出现在了井上。
    沈清辞抬起眼,朝着上方望去,只一眼,她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彻底冻住了!
    出现在那井上的,赫然……就是那个假扮成了楚月凝的女子!
    此刻,她就站在那井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清辞的心头猛地一颤,却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这地方,之前爹娘曾同她提起过几次,说这出口处的院子里住着的人,是沈家在数十年前便已安插在此处的,以备不时之需。
    院子里的人,皆是沈家精心培养的死士,断然……是可信的!
    沈清辞骤然想起,之前朱雀曾经提及过,她父亲除了那张情报网之外,还给她留下了一支神秘的暗部!
    只是,朱雀并不知道,那暗部究竟在何处,又该……如何联络。
    会不会……
    那暗部,就藏在这密道的出口之处?
    会不会……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暗部的联络人?
    沈清辞的目光,在那女子的身上仔细地打量了许久,最后,落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只银镯。
    那银镯的样式,与之前朱雀与她相认之时所戴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她十分确定,先前在那密室之中时,这个女人的手上,是绝对没有戴着这只银镯的!
    她眯起了双眼,将目光,重新落回了那女子的脸上。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声音里充满了了然:“所以,这一场戏码,是……为我而唱的?”
    “是在……考验我?”
    那女子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充满了赞许。
    “是。”
    随即,她抬起手,缓缓地,扯下了脸上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清丽而陌生的脸。
    她对着井下的沈清辞,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属下青冥,拜见少主。”
    沈清辞垂下眼,骤然笑了一声,随即才缓缓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非得要这样说话吗?”
    青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早已备好的绳索降了下来。
    沈清辞拽住绳索,很快便被拉了上去。
    青冥这才向沈清辞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之前少主将沈家旧案翻出来,我们便知,少主……想要为沈家翻案。”
    “但是,沈家旧案牵扯良多,虽然如今少主已是摄政王妃,但是……我们,也需得按规矩办事。”
    “是沈将军之前,留下了遗嘱。说……若是少主要为沈家翻案,需得要先考验一番少主,看看少主……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是少主并未通过考验,那我们……便不能现身。”
    沈清辞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并未有半分意外,反而透着一股了然。
    “我爹……总是思虑良多。”
    她的爹爹,太了解她的性子了。
    他知道,她既然提出了翻案,便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也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可若是她没有这个本事,甚至连他精心设下的这个局,都无法通过。那所谓的翻案,便不过是空口白谈,是以卵击石。
    他不能够让自己精心培养的人,跟着她去冒这个险。
    更不希望给她翻案的希望,让她平白送了性命。
    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与怀念。
    她看着青冥,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怪不得,你对我冷眼相加,却还是给了我饭菜,又为我找来了大夫。”
    青冥听她提起之前在石室中的事情,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那毒,”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毒性凶猛,少主未免也有些太过孟浪。万一……万一属下当真将那镯子收走了,岂不是……”
    沈清辞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你既然怀疑上了那镯子,而我既然敢将那镯子亮出来,便定然不会毫无准备。”
    “事实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在我叫人之前,便已从那镯子之中,弄出了一些解药,藏在了那石床的枕头之下。”
    “那石床,是你们准备的,你们定然不会怀疑到石床上去。”
    “我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青冥闻言,微微扬了扬眉,那双清冷的眼眸之中,瞬间便染上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少主与沈将军的行事风格,”她缓缓说道,“倒真是有些像。”
    “永远都会为自己准备好后路。且……不止一条。”
    沈清辞笑了笑,那笑声里,是全然的骄傲与怀念。
    “我是我爹,亲手教导出来的,自然……会有些相似。”
 第212章 夫君
    青冥低着头,点了点头,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摄政王倒也是个厉害的。少主‘失踪’的时日并不长,他们……却已经找到沈府周围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由衷的敬佩,“若是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恐怕……就真的要找到之前我们藏少主的密室了。”
    沈清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勾了勾,没有作声。
    青冥却又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但属下觉得,这位摄政王……有些奇怪。”
    奇怪?
    沈清辞看向青冥。
    青冥解释道:“我们从掳走少主,到后来的消息传递,用的……皆是将军交给我们的,独属于沈家的消息传递暗号和消息网。”
    “可不曾想,”她的眼中,充满了困惑,“摄政王竟似乎对我们沈家这一套消息传递的暗号和消息网,都十分熟悉。”
    “他……正是通过我们留下的暗号和线索,才一路找到了沈家附近。”
    沈清辞闻言一愣,这……倒的确是有些奇怪了。
    她爹爹,自然不可能将沈家的机密,轻易告知楚寂尘。可楚寂尘,又是从何得知的?
    沈清辞沉吟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此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问一问,查一查,了解清楚缘由的。”
    “我既然通过了考验,那你们……便给我一个联络的办法吧。”
    她如今身边,早已布满了楚寂尘安排的暗卫,再将他们安排在身边,不太妥当,定然会被楚寂尘发现。
    她与楚寂尘,虽已是夫妻,但也……只是夫妻而已。
    她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不能够毫无保留地,对楚寂尘和盘托出。
    青冥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支不过指头长的白玉笛子,交给了她。
    “少主只需……连续吹响几次这个音,我们……便会出现。”
    沈清辞接过笛子应下:“好,那我就先走了。”
    “沈家旧案,我是一定要翻的,并且……正在进行中。如果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会找你们。”
    沈清辞的脸上,还戴着那张寻常男子的人皮面具,她出了那院子,便直奔楚寂尘为她安排的别院而去。
    还未走到,沈清辞却就在沈府附近,看见了楚寂尘的马车。
    马车旁,正站着一脸焦急、来回踱步的元宝。
    沈清辞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元宝一瞧见她,瞬间便瞪大了双眼,一副活像是见了鬼的表情!随即,他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她扬声,对着那马车,唤了一声:“夫君。”
    马车的车帘,立刻便被从里面拉了开来!
    楚寂尘坐在马车之中,目光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随即,便朝着她,伸出了手。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上马车,投入了楚寂尘的怀抱。
    元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小声地嘀嘀咕咕:“主子怎么回事?随便来个人叫他夫君,他也敢伸手?万一……万一是假的呢?”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夜阑,塞了一个大馒头。
    马车的车帘被放下,沈清辞的嘴角弯了弯,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元宝说的也没错啊,你怎么都不仔细辨认一下,就直接伸手了?万一……我是假的呢?”
    楚寂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笃定:“我不会认错。”
    沈清辞的眉眼弯了弯,察觉到楚寂尘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也低头看了一眼。
    她眼下,实在是有些狼狈。
    身上沾染着她自己吐出的血迹,还有……在那冰冷的井壁之上,擦上的青苔。
    沈清辞解释了两句:“我为了跑出来,又是服下毒药,又是藏在井中的,所以……看着狼狈了些。”
    楚寂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脉上。
    沈清辞这才想起,楚寂尘……应当是会简单号脉的。
    之前流产之事发生之后,他也是在马车之上,搭上了她的脉,便看出了她虽然流产,却并非是刚刚流产。
    沈清辞连忙低声解释道:“我已经服下解药了,没有大碍的。”
    楚寂尘抿了抿唇,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严厉:“虽然没有大碍,可是……心肺亦有损伤。下次,不可轻易如此。”
    沈清辞颔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
    楚寂尘却握紧了她的手,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
    “即便是这种情况,”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充满了后怕与不赞同,“也不能……轻易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你只需要等,”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定会……救你。”
    沈清辞当然相信。
    毕竟,不过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楚寂尘……却就已经找到了沈家附近,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能够救下她。
    沈清辞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脑中却又浮现起方才青冥所说的话,她眸光一闪,试探着问道:“王爷……是如何知道,我被关押在沈家的?”
    楚寂尘却只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地解释道:“我之前……曾与你提起过。我年少之时,曾被隐藏身份,送到沈将军的军中历练过。所以,对沈家传递消息所用的暗号,比较熟悉。”
    “我……正是通过那些暗号,才一路找到了这里。”
    沈清辞这才忆起,之前楚寂尘向她求娶之时,她觉得奇怪,的确是问过。
    楚寂尘也的确是提及过此事。
    但她当时听过就过,并未太放在心上。
    自己之前觉得他站起来时候的背影熟悉……莫非,就是因为如此?
    但……
    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青冥他们是爹爹精心培养的暗部,所用的暗号,定然是绝密的。并非是寻常沈家士兵,能够轻易接触到的。
    楚寂尘虽然兴许并未说谎,但也……一定没有说完整。
    他当时,在沈家军中,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兵。
    沈清辞心思转得飞快之际,却听见楚寂尘轻咳了一声,声音变得低哑了几分:“先前清清唤我什么?可否,再唤我一次?”
 第213章 她不敢动心
    沈清辞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微微扬了扬眉,目光落在了楚寂尘那已然微红的耳廓之上,终究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夫君?”
    楚寂尘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眼神有些飘忽,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寻常夫妻,似乎……都是这般唤的。我们既然如今要隐藏身份,自然……也得像寻常夫妻那样。”
    沈清辞觉得好笑,却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回到院子,晚晴立刻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
    当看清沈清辞身上那斑斑驳驳的血迹之时,更是吓得瞪大了双眼,声音都在发颤:“小姐!您……您哪儿受伤了?!”
    沈清辞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
    晚晴不信,仔仔细细地将沈清辞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她身上当真没有半分伤口,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打热水,服侍小姐沐浴,换身衣裳。”
    沈清辞应下,跟着晚晴一同进了净房。
    晚晴试好了水温,沈清辞缓缓地踏入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瞬间便包裹住了她冰凉的身体,让她那紧绷了一整日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靠在桶壁之上,压低了声音,对着正在为她添水的晚晴问道:“我失踪之后,王爷……可有问你,或是朱雀,关于沈家暗部的联络暗号那些?”
    晚晴闻言一愣,随即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且即便是王爷问,奴婢……也不知道啊。”
    沈清辞的眸光,瞬间深了几分。
    是啊,那些联络的暗号,连晚晴这个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可是……楚寂尘,他却知道。
    晚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小姐……您联系上沈家的暗部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靠在浴桶上,紧紧地拧起了秀眉。
    她突然想起,自她回来之后,楚寂尘关心过她的身体,解释过暗号之事,却……独独没有问,她是被谁掳走的,也没有问……她是如何跑出来的。
    楚寂尘……为何不问?
    除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应该是知道了。毕竟,他都能够看明白沈家暗部的暗号了。
    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那她还想着隐瞒他沈家暗部现身之事,倒恐怕……会引得他,对她心生芥蒂。
    沈清辞的心思千回百转,沐浴更衣之后,便立刻找到了那个正在书房写信的楚寂尘。
    她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为何不问我,是被谁掳走的?又是……如何回来的?”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纵容。
    “我在等你说。”
    “我之前便说过,绝不会让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愈发印证了沈清辞心中的猜想。
    沈清辞直接走到楚寂尘的对面坐下,便开始将她此番被掳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她如何给自己服下毒药,逼迫掳走她的人去找大夫。
    到她如何觉得那大夫眼熟,后来才想起,曾在沈家附近的医馆见过一次,因此起了疑心。
    再到她如何怀疑自己所处之地,便是沈家的石室,而后……通过石室,成功逃生。
    她又将自己从出口出来,却看见出口处,正站着那个掳走她的女子之时,是如何的心惊胆战,一一说明。
    最后,便是她如何认出了那是沈家的暗部。
    沈清辞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后怕与庆幸:“还得要谢谢我爹爹。之前,他也不知为何,非要逼着我,将沈氏密道的图纸,都背得滚瓜烂熟。也正因如此,才能让我……这般顺利地,通过了考验。”
    楚寂尘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受苦了。”
    沈清辞留意着他的反应,见他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愈发肯定,楚寂尘……应该早就猜出来了。
    她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她反应迅速。
    否则,若是当真与他起了罅隙,想要再修补,恐怕……就不易了。
    楚寂尘却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求娶你的时候,便说过,”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你甚至可以不必对我事事解释,我也会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不问,”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温柔,“是真的觉得,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秘密。说与不说,全凭你自己高兴。”
    “我其实早已猜到,是沈家的暗部,假意掳走你的。”
    “但我从接到你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好,却是因为不满他们,用此等方式,来考验你。”
    楚寂尘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涩而阴沉。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沈家暗部,定然是知道你身上藏着毒的,且应当也知道,你服毒之事。”
    “他们身为沈家的人,明知道是药三分毒,对身体定然会有所损伤。却还是袖手旁观,继续着这一场所谓的考验!”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极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那骇人的戾气,也渐渐散去。
    “不过,”他看着她,声音重新变得柔和,“你能找到沈家的暗部,并且将他们收为己用,我是高兴的。”
    “毕竟,如此一来,便又多了一支可以保护你的势力。”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我实在是不愿你,再受伤了。”
    沈清辞静静地看着他,那颗早已被仇恨与算计冰封的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被他那番话狠狠地撞了一下,漾开了一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那翻涌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早已不会再为任何男人的甜言蜜语而动心。
    可楚寂尘……
    他似乎总能精准地,找到她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然后……用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将她层层包裹。
    他说,他喜欢她,是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他说,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秘密,不必事事向他解释。
    他说,他不满沈家暗部用此等方式考验她,是因为心疼她会受伤……
    这些话,像是一股股温暖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那早已干涸荒芜的心田。让她……竟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贪恋。
    可前世那血淋淋的教训,却又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
    真心,是最不值钱,也最致命的东西。
    她怕了。
    是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会重蹈覆辙,怕再一次地,将自己的软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她不敢动心。
    也不愿……再动心了。
 第214章 等一场东风
    沈清辞及时地转移了话茬,她看着楚寂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算计的意味:“我今日知道那是沈家石室之后,在那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逼迫柳文渊现身的办法。”
    楚寂尘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兴味:“哦?是什么?”
    “用当初,他们对付我沈家的办法,”沈清辞的声音冰冷刺骨,“栽赃嫁祸。”
    “找个突破口,给他柳文渊安上无数的罪状,再安排人,拿着我们伪造出来的证据,去……死谏!”
    “罪名,一定要够大!最好是能够抄家,甚至是诛九族的罪!”
    “我便不信,”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柳文渊他……还能躲得住!”
    楚寂尘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是全然的赞许。
    “这个好啊。”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且柳文渊的罪状,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凭空捏造。”
    “他这两年,暗中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本王也已收集了不少了。”
    “既然柳文渊如今昏迷不醒,倒是正好,可以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用一用。这样一来,既可以逼得柳家跳脚,同时,同样的法子,他柳文渊……也断然不能够,照搬来对付本王了。”
    沈清辞闻言,轻笑一声:“是啊。毕竟,”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揶揄,“您无论是抄家,还是诛九族,都不适用。”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之前,让永明帝下定决心对我沈家下手的,应该是关于‘沈家有私兵’的传闻。”
    “这私兵的传闻,完全是凭空捏造。可这对皇帝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他手中没有实权,他想要兵马,所以不惜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便除掉了我沈家。”
    “我们也可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为他,编造一个他想要的东西,再将它……安排在柳文渊的手中。”
    沈清辞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想不出来,究竟该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符合这样的要求。
    就在这时,楚寂尘却乍然开了口。
    “银子。”
    沈清辞转过头,眼中充满了诧异与茫然:“皇帝……还会缺银子吗?”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几年,都是本王在执掌政务,对朝中的情况,一清二楚。”
    “皇帝,不会缺小钱。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他会缺……大钱。”
    “永明帝刚刚亲政,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如今国库空虚。”
    “你说,”他的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芒,“如果他发现,柳文渊私藏的银子,比国库还要多,他会如何想?”
    沈清辞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也缓缓地弯了起来:“自然是会十分气闷。进而想,柳文渊暗中私藏这么多银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要干什么呢?”
    楚寂尘颔首,眼中的笑意更浓:“那如果这些银子,是和一些兵器、盔甲,放在一起呢?”
    沈清辞闻言,也笑了,那笑声,充满了快意:“那便是明显有反意了!就够得上抄家灭族了!”
    只是,笑完之后,她却又缓缓地垂下了眼,叹了口气:“想得倒是很好。可是……银子和兵器盔甲那些,比不得私兵。”
    “私兵是人,自己长了腿,会跑。”
    “陛下是因为看我爹爹和兄长屡战屡胜,战功赫赫,且带出去的兵马训练有素,十分精锐,所以才会有所怀疑。他找不到,还可以说,是因为我沈家将他们藏了起来,需得要有调兵令,才能调遣。”
    “但银子和那些东西,是死物。陛下也不是傻子,看不到东西,他又怎么可能相信?”
    楚寂尘笑了:“那就让他看到。”
    让他看到?
    沈清辞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看到的前提,是要有。
    难道……柳文渊,他真的有?
    楚寂尘缓缓地点了点头:“柳家,是百年世家。加上柳文渊为官,也并不干净。这些年,他积攒下来的财富,还是不小的一笔的。”
    “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计的精光,“他这段时间,正好,终于打探到了柳文渊藏匿那些东西的地方。”
    沈清辞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揶揄:“王爷……也挺坏。”
    却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楚寂尘早已在查柳文渊了!而且,已经查到了柳文渊藏匿的银子!
    他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沈清辞深深地看了楚寂尘一眼,又问道:“虽然找到了藏匿的地方,但是……那样重要的地方,肯定是重兵把守的吧?”
    “想要闯入,不容易。想要闯入,还让皇帝……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就更不容易了啊。”
    楚寂尘颔首,嘴角却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用火烧呢?”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火烧?”
    “是个好办法!”
    楚寂尘缓缓地将身旁棋盘之上的一颗黑子落下,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早已将一切都掌控于股掌之间。
    他的嘴角,缓缓地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笃定:“大隐隐于市。柳文渊……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将那处院子,置办在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且为了不引人注目,不被左邻右舍发现,他还将那条巷子里的屋子,都买了下来,打通到了一起。”
    “但他这么做,对我们而言,倒也……有好处。”
    沈清辞闻言,也笑了,她立刻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这样一来,我们若是用火攻,便不会……波及其他无辜的人家。”
    楚寂尘颔首称是,眼中的笑意更深。
    “且,一整条巷子都着了火,若是火势再凶猛一些,定会惊动不少人。我们的人,也可以趁机……混入其中。”
    沈清辞抬起眼,看向楚寂尘,问道:“那王爷……准备何时放火?”
    楚寂尘却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芒。
    “我在等,”他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等一场东风。”
    “火这个东西,”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燃起来容易,灭起来也不难。若是能够借助风势,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第215章 东窗事发
    东风尚未等来,宫中,却已然东窗事发。
    第二日下午,夜阑便脚步匆匆地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他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竟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古怪与兴奋。
    “王爷,王妃,”他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看好戏的意味,“柳若兰……柳若兰她,借着入宫探望她姐姐的名义,偷偷在身上带了一些特别的香。”
    “然后,”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借机……与永明帝在宫中厮混,还……还被淑妃当场发现了!”
    “淑妃当场便大闹了一场,永明帝清醒过来,也是十分恼怒,当即便要发作柳若兰。可那柳若兰却一口咬定,说她姐姐的体质特殊,能够不受那避子药的影响,她……也一样!说不定,陛下的龙子,此刻……已然在她腹中了!”
    “如今,”夜阑的眼中,是全然的幸灾乐祸,“永明帝已经派人,去霍家传召永宁侯了。”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便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王爷……”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微微扬了扬眉,声音里充满了宠溺:“还想去宫中看戏?”
    “不,”沈清辞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是说,去宣召霍云湛了吗?我自然是想先去永宁侯府,看看他的反应了。”
    “至于宫中要是能看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楚寂尘向来对她有求必应,不多时,沈清辞便已然被易容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霍府洒扫丫鬟的模样,由暗卫悄无声息地,带入了永宁侯府。
    楚寂尘因腿脚不便,目标实在是太过明显,并未一同前往。
    楚寂尘的暗卫消息向来极快,他们到霍府之时,宫中派来的那名内侍,不过堪堪踏入府门。
    听闻宫中来了人,霍云湛与霍老夫人皆是行色匆匆地赶了出来。
    那内侍一见到霍云湛,眼中便立刻充满了同情。
    他低下头,飞快地说道:“陛下传召侯爷。”
    霍云湛自然也看出了那内侍神情的不对劲,他心中一突,立刻便扯下腰间的钱袋,不着痕迹地塞到了那内侍的手中,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公,能否透露一二?陛下……为何会突然传召于我?”
    那内侍默默地掂了掂手中那钱袋的分量,轻咳了一声,终究还是选择了如实告知。
    他凑到霍云湛耳边,用一种充满了同情与惋惜的语气,低语道:“侯爷……您还是……快些入宫吧。”
    “侯夫人她……侯夫人她在宫里,出了事。她给陛下下药,与陛下颠鸾倒凤,被淑妃娘娘发现了!”
    霍云湛初听之下,只觉得愕然万分!
    “什么?”他一把抓住那内侍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的妻子?”
    “侯爷,”那内侍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您的妻子,不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柳若兰吗?”
    “就是她啊。”
    “她最近,因为淑妃娘娘有孕之事,时常出入宫中。可……可没人能想到,她竟然……这般大胆啊!”
    “她说有关于淑妃娘娘的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陛下,才让陛下屏退了左右。而后便对陛下,下了药。”
    “他们单独在殿内待的时辰,其实也不算久。谁知道……她竟然就得了手了呢。”
    “陛下本来是要直接处置她的。可她身份特殊,既是您的妻子,又是丞相大人的二小姐。”
    “所以,陛下才叫人来传召了您,同时也派遣了人去丞相府,传召了丞相夫人,一同入宫。”
    霍云湛的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内侍道:“公公先回吧。本侯收拾一番,换身官服,立刻便入宫。”
    待那内侍退下之后,霍云湛再也抑制不住,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怎么敢的?”他双目赤红,控制不住地嘶吼道。
    霍老夫人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被霍云湛这一摔杯,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扶着额头,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怎么什么事……都出在了我们家啊!”
    “当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悔与怨怼,“当初你假冒云霆回来,夜夜与那柳若兰厮混在一起,那女人却闷不吭声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她就是个不安分的!”
    “我之前还觉得,你假冒云霆回来也好,至少可以稳住那个女人。”
    “可谁能想到到头来,竟然闹出了这等荒唐之事啊!”
    “这下好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我霍家的名声……彻彻底底地,都被这个水性杨花的疯女人,给毁了啊!”
    霍老夫人碎碎念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疲惫。
    “当初你若是没有假冒云霆回来,就好了。霍家……也就不会被闹成这副模样。”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霍云湛控诉:“沈清辞就还是你的妻子。”
    “虽然沈家落了败,但是沈家将沈清辞养得倒是挺好的。她嫁入我们霍家之后,安分守己,温婉贤淑,倒是完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后来那样,”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与愧疚,“也都是因为……都是因为被你和柳若兰,给逼的啊。”
    藏身于暗处的沈清辞倒是没想到,这火……竟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
    闻言,她只微微挑了挑眉。
    之前霍老夫人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
    她觉得,霍老夫人不是知错了,而是知道,霍家快完了。
    霍云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只觉得一阵恼羞成怒!
    “娘!”他气恼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眼面前最要紧的,是想想……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啊!”
 第216章 疯给他们看
    霍老夫人紧紧地咬住了牙,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算计与狠厉:“还能怎么处理?”
    “当务之急,就是将你,从这滩浑水之中,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她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霍云湛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你入了宫,一定要拿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做出一副……愕然、悲痛、难以置信的模样!”
    “也不用装,”她冷笑一声,“这件事,本来……你也确实是一无所知。”
    “但,”她的声音陡然转厉,“你得要让陛下知道,你是一无所知!莫要让他怀疑,是你……指使的!”
    霍云湛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疯了吗?指使自己的妻子去勾引陛下?让满京城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
    霍老夫人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怒吼一般,依旧一个劲儿地强调着:“眼下,是陛下和柳若兰发生了关系!不管如何,陛下睡了你的妻子,这是事实!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得哭,得闹!”
    “如今,你这个笑话,是注定要被人看定了的!”
    “你得要让所有人都同情你!得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你是被算计的!是柳若兰……爱慕虚荣,才做出了此等无耻之事!”
    “然后,”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你就说,柳若兰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你要……与她和离!求陛下降旨!”
    “陛下说不定……看你可怜,还会给你一些赏赐,或是……提一提你的官职,安抚安抚你呢。”
    听到霍老夫人的最后一句,霍云湛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眸之中,瞬间便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心动!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决断:“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一想到柳若兰做的那些事,他便依旧控制不住地气急败坏!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怒骂道:“柳若兰这个贱人!简直不知廉耻!丝毫不顾我们霍家的名声!”
    “沈清辞就不会那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怀念,“当初,她即便是被伤透了心,却也还是……等着我‘霍云湛’的身份去世百日之期到了之后,才另嫁的!”
    霍云湛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走了。
    只留下霍老夫人一人,颓然地跌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作孽啊……我霍家以后,要怎么办啊……”
    夜阑再次带着沈清辞入了宫,换上了宫人的衣裳,一同赶去了太极殿。
    丞相夫人早已到了,与淑妃、柳若兰一同,跪在大殿中央。
    永明帝正气急败坏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指着她们,怒骂道:“你们柳家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就只教导了下药是吗?”
    “大女儿惯会下药,如今这二女儿,也用起了这等下作的手段!”
    他猛地一拍桌案,嘶吼道:“你们柳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丞相夫人早已是面如土色,只一个劲儿地哭喊着:“陛下恕罪啊!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有人……算计了我女儿!”
    “若兰与永宁侯,一直感情不错。她……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定是……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永明帝闻言,气笑了。
    他看向地上那个正捂着肚子、瑟瑟发抖的柳若兰,声音里充满了讥诮:“受了谁的蛊惑?”
    柳若兰猛地扑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无辜与恐惧:“臣妇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上丞相夫人那充满了警告的眼神,连忙接着说道:“臣妇……臣妇只是想与陛下,说一说姐姐的事情。却不曾想……陛下突然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直接就……就朝着臣妇扑了过来!臣妇……臣妇挣脱不得,事情……事情才变成了那样!”
    丞相夫人立刻便顺杆子往上爬,声音里充满了笃定:“陛下!定是有人……给您下了药!”
    “还请陛下,好好查一查身边之人!”
    永明帝的额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对颠倒黑白的母女,心中气急败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永宁侯奉召,已在殿外候旨。”
    永明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对着殿外的内侍,冷声吩咐道:“传!”
    “是!”
    话音刚落,霍云湛便已快步走了进来。
    他双目赤红,脸上是全然的悲愤与屈辱。
    他低着头对着永明帝行了礼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转过身,一个响亮的耳光,便狠狠地甩在了柳若兰的脸上!
    “啪!”
    “你究竟要做什么?”他指着她的鼻子,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绝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为何要做出此等恬不知耻之事?”
    责问完,不等柳若兰开口,霍云湛便又猛地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永明帝的面前!
    “陛下!”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臣有罪!”
    “臣治家无方,教妻不严,致使臣妻……致使臣妻做出此等有辱门风、败坏纲常之事!臣……罪该万死!”
    他重重地,对着冰冷的金砖,磕了一个响头!
    “臣……实在是不知,若兰她……她为何会如此!”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解,“臣与她成婚数载,自问待她不薄,凡事皆顺着她的心意。可她竟还是不知足!竟还敢……竟还敢对陛下您,起了那等龌龊的心思!”
    “她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不仅毁了她自己的清白,更将我霍家的百年清誉,都踩在了脚下!”
    “臣……”他的眼中,是全然的决绝,“恳请陛下,降下圣旨,准许臣……与柳若兰,和离!”
    “从此以后,她柳若兰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与我霍家,再无半分干系!”
    永明帝看着殿中跪着的这一众人,眸光森冷。
    好,好极了!
    一边,是那对母女,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先中了药,对柳若兰用了强。
    一边,是这个看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永宁侯,立刻便要以这件事情为由,与柳若兰和离!
    这是将他这个皇帝,架到了火上烤啊!
    如此一来,他若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那他“中了药,强行欺辱臣妻”的罪名,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柳若兰与霍云湛和离之后,定然会借机赖上他!
    他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
    但……
    是谁,给了这些人,他很好说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等奇耻大辱的错觉的?
    世人皆知,他是个疯子!
    既然这些人……都忘了,那他,便疯给他们看!
 第217章 绝子
    永明帝的眼中,骤然迸射出骇人的疯狂!
    他猛地转过身,竟是直接拔出了一旁侍卫腰间的佩剑!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已然毫不留情地,狠狠捅进了柳若兰的小腹!
    “噗嗤——!”
    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裳,也染红了那冰冷光滑的金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一时间,竟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连藏身于暗处的沈清辞,都控制不住地心中愕然,呆了一瞬。
    永明帝却已经拔出了那柄带血的长剑!
    他用剑尖,指着地上那早已痛得蜷缩成一团的柳若兰,以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丞相夫人和霍云湛,歇斯底里地嘶吼道:
    “朕说是你下的药,便是你下的药!你说冤枉?让朕去查?朕……就要去查吗?!”
    “朕是皇帝!”
    “朕便是没有任何证据,朕想杀了谁,便能杀了谁!”
    “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鄙夷与疯狂,“觉得只要朕没有证据,但柳若兰这个贱人已经跟朕睡了,那朕……就必须要对她负责?!”
    “她还觉得,她自称自己兴许已经怀孕,朕……就得要捏着鼻子认栽,将她纳入后宫了?”
    “做梦!”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觉得朕……是这般容易就能拿捏的?!”
    柳若兰的脸上,早已是煞白一片!
    她太疼了,只得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腹处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丞相夫人更是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却一言不敢发。
    永明帝冷笑一声,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朕捅的,是她的小腹。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孽种了。”
    可他却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还不太保险。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太医,厉声喝道:“去!给朕取一颗绝子药来!”
    他还特意强调道:“是绝子药!不是……避子药!”
    太医应下,颤颤巍巍地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呈了上去。
    永明帝接过,直接上前,一把捏住柳若兰的下巴,强行将那颗药丸,给她灌了下去!
    “以后,”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就别再打着用孩子来要挟朕的算盘了。”
    “你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永明帝无比恶劣地笑了一声,随即,便如同扔什么脏东西一般,将早已奄奄一息的柳若兰,推倒在地!
    柳若兰失血过多,又被他这般折腾,整个人……直接便昏死了过去。
    永明帝却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只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跪在地上的霍云湛。
    他的眸光森寒:“你想和离?”
    “可这桩亲事,不是你们霍家,想方设法才求来的吗?”
    “你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妻子,为何……出了点事,就想扔了呢?”
    “朕……可不允许。”
    “朕今日,便下一道圣旨——”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快意,“命你与柳若兰,永不和离!”
    永明帝说完,便畅快地大笑起来!
    随即,他摆了摆手,示意殿内的侍卫,将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柳若兰拖下去,也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传热水,”他声音慵懒地吩咐道,“朕……要沐浴。”
    说罢,便径直,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沈清辞跟着众人,一同退到了殿外。
    她一眼,便瞧见了丞相夫人正抱着早已昏死过去的柳若兰,哭得撕心裂肺。
    而霍云湛,则一脸森冷地站在一旁,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早已不省人事的柳若兰。
    沈清辞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有些唏嘘。
    没进宫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的进展。
    但如今眼前的局面,虽然出乎她的预料,却让她……莫名地,有些爽。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仇,竟是永明帝,帮她报了一大半。
    永明帝虽然真的有些疯,但这件事情的处置,却是莫名的……合乎她的心意。
    柳若兰,再也没有办法怀孕生子了。
    无论是谁的孩子。
    而霍云湛,则因为永明帝这一道荒唐的圣旨,得要和柳若兰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
    但……柳若兰借着自己姐姐的名义入宫,却勾引永明帝,与永明帝发生了关系的事情,定然很快,就会在整个京城,传得人尽皆知。
    这可真是……乱得可以。
    她愈发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不远处,丞相夫人哭喊了一阵,才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如同木桩般立在一旁的霍云湛,心中的怒火瞬间便找到了宣泄口!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她尖声质问道,“还不赶紧……带着若兰回府!找府医给她包扎啊!”
    霍云湛的目光,凉凉地从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女人身上扫过,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淡淡地说道,“柳若兰腹上的伤,是陛下亲手所刺,是……陛下的意思。我……岂敢轻举妄动,私自找大夫为她包扎?”
    沈清辞闻言,险些被他这番道貌岸然的说辞给逗笑了。
    丞相夫人却是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若兰,就这么流血而死吗?”
    “你是不是……就盼着她死了?”
    沈清辞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暗道:说不定,霍云湛……还真就这么盼着。
    如今,这世上最希望柳若兰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人群之中,却突然有人指着宫外的方向,发出了惊恐的大喊:
    “好大的烟啊!是……是哪儿起火了吗?”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宫墙之外的某个方向,正有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在昏暗的天色之下,甚至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冲天的火光!
    沈清辞的心头,猛地一动!
    这是……楚寂尘,放火了?
 第218章 起火了
    沈清辞看向丞相夫人,只见她也听见了那些宫人的叫喊声,却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还沉浸在女儿所受的奇耻大辱之中,并不知道,起火的极有可能是他们柳家的地方。
    她还在尖声叫嚷着,让身旁的丫鬟过来,帮她将地上的柳若兰给扶出去,扶到马车上。
    起身离开的时候,她甚至还狠狠地瞪了霍云湛一眼,声音里充满了寒凉:“霍云湛!我柳家……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给我等着!”
    沈清辞与夜阑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趁乱混在那些同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宫人之中,悄然退场。
    他们七拐八绕,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便从密道偷偷离了宫。
    路上,沈清辞便立刻让夜阑迅速联系到他们的暗卫,低声问道:“可是……楚寂尘放了火?”
    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
    的确,是楚寂尘出手了。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了然的弧度。
    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楚寂尘这个时机,抓得实在是……太好了!
    方才,柳若兰在宫中闹出了那等荒唐之事,柳家上下的注意力,定然都被此事所吸引。
    说不定,那“昏迷不醒”的柳文渊,也同他们一样,正混迹在宫中,着急查看情况呢。
    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戒备最低的时候,也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沈清辞当即便不再犹豫,对着夜阑吩咐道:“带我……直接去起火的那边,看看热闹。”
    那边,是真挺热闹。
    那条巷子,本就位于京城最为繁华的区域,加之此刻又是白天,街上人来人往,本就络绎不绝。
    如今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更是吸引了无数人驻足围观,将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不少人正对着那冲天的火光,议论纷纷:
    “天呐!这火势也太大了吧!你们瞧,这巷子里的几间院子……怎么像是打通了的?”
    “可不是嘛!看里面那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装饰……实在是奢华啊!究竟是住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一个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婶,神秘兮兮地来了一句:
    “哎,我跟你们说啊,我家……有亲戚在户部当差。我听闻,这几间院子的地契,好像……都是登记在柳丞相名下的。”
    沈清辞这么一说,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便更大了!
    “什么?柳丞相?!”
    “啧啧啧……早就听闻柳丞相富可敌国,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奢靡!这得贪了多少银子啊!”
    夜阑四下张望着,压低了声音,对着沈清辞说道:“王妃,王爷……正在隔壁的茶楼等您。”
    沈清辞点了点头,从拥挤的人群中钻了出来,跟着夜阑,上了不远处那座茶楼的三楼雅间。
    楚寂尘果然在。
    见沈清辞笑盈盈地进来,他便开口问道:“戏……看高兴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快步上前,竟是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你是没看到!先前……有多精彩!永明帝……简直就是个疯子!”
    随即,她便三言两语,将方才在宫中发生的一切,绘声绘色地,向楚寂尘复述了一遍。
    楚寂尘闻言,点了点头,神情淡漠:“永明帝疯,不是一天两天了。柳若兰他们今日之所以会失算,大概是因为觉得,他如今刚刚亲政,会……稍稍收敛一些。”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翘起,那笑容,似笑非笑:“可是……他不会收敛的。他也……收敛不了。”
    沈清辞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她细想之下,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测,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做了手脚?”
    楚寂尘笑而不语。
    但沈清辞的心中,却已然有了答案。
    她细想之下,也觉得合理。
    楚寂尘这样的人,执掌政务,操控皇帝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沈清辞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打开,便被对面那扑面而来的火光与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缓了缓,才看见,是有官差来了,正匆匆忙忙地,组织着人手灭火。
    门口,甚至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正在探头探脑。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那不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还有……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
    楚寂尘点了点头:“他们几家的府邸,就在附近,应当是……得了消息,前来看情况的。”
    “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本王……也有专门安排一些人来。”
    只见那群官差之中,立刻便有人站了出来,高声号召着围观的百姓一同灭火。
    围观的百姓本就热情高涨,此刻一听,立刻便都动了起来,纷纷寻了东西,打了水,朝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场,冲了过去!
    沈清辞顿时便有些蠢蠢欲动!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扑灭。
    届时,楚寂尘精心安排的好戏,也就……该正式登场了。
    她得要亲眼见见才是啊!
    她缓缓转过身,一双清亮的凤眸,眼巴巴地望着楚寂尘。
    楚寂尘一见她这副模样,立刻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却充满了纵容:“我本来……是想要让你离远些的。但,”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期待的眼眸,终究还是心软了,“你既然这般好奇,那便……让夜阑带你去吧。”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欢欢喜喜地道了谢!
    她上前一步,抱住楚寂尘的脖颈,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随即,便高高兴兴地,又带着夜阑下了楼。
    等沈清辞离开,楚寂尘才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亲昵之中,缓缓地缓过神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清辞如今,在他面前,倒是……越来越鲜活了。
    好极了。
    沈清辞并不知道楚寂尘在想什么,她此刻,早已假扮成了一个灭火的寻常百姓,让夜阑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破旧的木盆,端着一盆清水,便跟着众人,一同冲进了那早已被火光与浓烟笼罩的宅院!
 第219章 好多金银啊
    一踏入院门,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木头烧焦的噼啪声和浓烈的烟尘,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沈清辞用衣袖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跟在夜阑身后,将手中的一盆水朝着最近的一处火苗泼去,“刺啦”一声,火势稍减,却又立刻被周围更猛烈的火焰所吞噬。
    整个院子早已化为一片火海!
    雕梁画栋的廊柱在烈火中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美绝伦的窗棂早已烧成了焦炭,只剩下黑漆漆的窟窿;假山之上的奇花异草,也尽数化为了灰烬。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地救火之时,一个负责在前院扑火的官差,大概是想就近取水,便猛地一脚踹向了旁边一处早已被烧得摇摇欲坠的假山!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假山竟是应声倒塌!
    碎石飞溅之间,露出了后面一堵早已被熏得漆黑的墙壁!
    那官差正欲离开,去别处寻水,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那墙壁之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用手中的水桶敲了敲,只听“咚咚”几声闷响,那声音,分明……是中空的!
    “快来人!”他立刻便高声叫嚷起来,“这……这墙里面是空的!”
    此言一出,周围正在救火的众人,瞬间便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好奇地上前,试探着推了推那堵墙,竟是只稍稍一用力,那早已被烈火烤得酥脆的墙皮便“哗啦啦”地脱落了下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目光之中,墙壁之内,那耀眼夺目的——
    金光,瞬间便迸射而出!
    只见那厚厚的墙壁之内,竟是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无数的金条、银锭、还有一箱箱早已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珠宝玉器!
    那金灿灿、银晃晃的光芒,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愈发刺眼,也愈发……令人疯狂!
    “天呐!是……是金子!”
    “还有银子!好……好多银子啊!”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又贪婪的尖叫,瞬间便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欲望!
    “让开!都给我让开!”
    之前闻讯赶来的那几位官员,此刻早已是面色大变!
    他们立刻便带着手下的官差,冲上前来,试图将那些早已被金银晃花了眼的百姓,都给拦在外面!
    “此乃朝廷重地!所有人等,立刻退后!不得靠近!”
    可……为时已晚!
    早已有利欲熏心的贪财之人,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他一把抓起墙内的一块金砖,举过头顶,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与癫狂:
    “是真的!是真的银子!全……全是银子啊!”
    人群之中,几个与柳丞相走得比较近的官员,眼中乍然迸射出极致的惧怕!
    其中一人,想也不想,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噗嗤”一声,便狠狠地刺穿了那个正高举着金砖、疯狂叫喊之人的胸膛!
    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溅了满地!
    其他那些早已蠢蠢欲动、正欲上前的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吓了一跳,瞬间便清醒了几分!
    随即,他们便被那些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官差,给尽数驱赶了出去。
    沈清辞也跟着混乱的人潮,一同离开了那座早已化为废墟的院子,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茶楼之上。
    一回到雅间之内,沈清辞立刻便端起楚寂尘面前的茶杯,“咕噜咕噜”地,连灌了好几杯凉茶下肚,才终于稍稍压下了心中的那股燥热与兴奋。
    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光芒,她看着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好多金银啊!”
    “柳文渊……还挺有钱!”
    她忍不住问道:“那些银子……如果被永明帝没收归公的话,是……是归国库,还是归哪儿啊?”
    楚寂尘看着她这副满是对那些金银充满了渴望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怎么?摄政王府……缺你银子了?”
    沈清辞闻言,嘿嘿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怀念与伤感,“之前,我总跟着爹爹和大哥到处跑,去各处的边关营地。知道……知道边关的将士们,总是粮草短缺,衣裳那些……也都破破旧旧的。”
    “所以,”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知道银钱,究竟有多重要。乍然看见这么多银子,便忍不住地想,若是……若是这些银子,都能用在边关,用在军队之上,那……该多好?”
    “兵强马壮,粮草充沛,我们……又何至于,打败仗?”
    楚寂尘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伸出手,轻轻地覆上她的手背,安抚般地拍了拍。
    沈清辞又连忙问道:“可派人……入宫禀报给永明帝了?”
    楚寂尘颔首,声音里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放心,已经有人去了。永明帝……很快便会来的。”
    他看着她,又问道:“饿不饿?”
    沈清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折腾了这么半天,似乎……当真还没吃过东西。
    楚寂尘叫人送了些吃的上来,沈清辞刚刚用完饭,窗外,便又有了新的动静。
    只见一队身着金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迅速地接近了先前起火的那座院子。
    他们并未进去,只是训练有素地,将整个院子的里里外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子里的火势,此刻已逐渐熄灭。
    在里面忙着灭火的官员们走出来,一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景象,皆是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为首的禁卫军统领,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等听闻,有反贼在此处谋逆叛乱!且……反贼就藏在这里面!”
    “我等,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反贼!”
    反贼?哪里来的反贼?
    沈清辞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诮:“这永明帝……倒也不是纯纯的蠢。”
    “还知道打着捉拿反贼的由头,先将这处地方给团团围住,才好……名正言顺地搜查。”
    “这么短的时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即便是柳文渊得到了消息,也断然不可能……这么快地,将那些东西都转移走吧?”
 第220章 围困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他毕竟是皇室中人,是皇帝。”他声音平淡地说道,“一些基本的手段,还是有的。”
    “转移,是不可能转移得了的了。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般的兴味,“皇帝不仅派了人来这里搜查那些金银,还……派了人,直接围困了丞相府。”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立刻便转过了头来,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围困了丞相府?”
    楚寂尘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没能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对着她招了招:“算了,走吧。”
    沈清辞闻言,立刻便欢欢喜喜地道了谢!
    “夫君待我最好了!”
    她站起身,却又突然皱起了秀眉,嘟着嘴,小声地嘀咕抱怨起来:“今日,我先是密道入宫,又是密道出来,方才……还跑去灭了火。都……走累了。”
    楚寂尘闻言,又笑了一声。
    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腿,声音里充满了纵容与蛊惑:“坐上来。”
    沈清辞有些茫然:“坐在……你腿上?”
    楚寂尘颔首,声音里是理所当然的意味:“我坐着轮椅,你坐我腿上,便可以不用自己走了啊。”
    沈清辞瞪大了双眼,好……好有道理!
    但……可以吗?
    楚寂尘笑了,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我,承受得起。”
    沈清辞扬了扬眉,当即便不再犹豫,坐了上去。
    只是,楚寂尘身后,那个负责推着轮椅的元宝,眼皮却是猛地一跳!
    不是!王爷的腿倒是承受得住了!有没有人问过他这个推轮椅的,承受得住不啊?!
    这轮椅是木质的,本就挺重!上面坐着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那区别……可是很大的好不好?!
    元宝不敢真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在楚寂尘与沈清辞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青天白日,楚寂尘坐着轮椅出现在街上,还是有些太过显眼。
    一行人,是从茶楼的后门离开的。
    一出门,便直接上了早已等候在后门之外的马车,随后,直奔……丞相府而去!
    马车缓缓地驶近丞相府所在的街道,还未靠近,便已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沈清辞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丞相府那朱漆的大门之外,果然早已被一队队身着金甲的御林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更是早已聚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楚寂尘他们的马车混在其中,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丞相夫人显然并不知道城南那边起火之事,她收到丞相府被围困的消息,立刻便行色匆匆地赶了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景象,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銮铃声由远及近,永明帝的銮驾,竟也在此刻,到了。
    永明帝从銮驾之上缓缓而下,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安抚:“丞相夫人不必惊慌。”
    “有人……打着柳丞相的名义,谋逆叛乱呢!如今,已然有了证据。但,”他话锋一转,“朕并不相信,此事……是柳丞相所为。”
    “毕竟,”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惋惜,“柳丞相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朕今日,特意带了太医前来,便是想……确认确认,柳丞相,是不是当真还在府上?是不是……还昏迷不醒。”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便可洗脱这谋逆的罪名。”
    永明帝说完,不等丞相夫人反应,便要带着人,径直往府内走去!
    丞相夫人被他这番话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便要上前阻拦!
    永明帝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你要……拦朕?”
    “还是说……这府中,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丞相夫人瞬间便想起了前些时日,在宫中发生的那血腥一幕!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皇帝,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她哪里还敢真的阻拦,连忙侧身让了开来。
    看着永明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府,沈清辞才缓缓地,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她“啧”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遗憾:“看不见了。”
    楚寂尘闻言,有些好笑:“青天白日的,这……还是丞相府,本王,的确是没办法。”
    然而,没过多久,永明帝便又从丞相府内,走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卫军,抬着一个早已不省人事的人!
    永明帝的脸上,是全然的暴怒与被背叛的疯狂!
    他指着担架上的人,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森寒:“丞相府的柳文渊……是假冒的!”
    “传朕旨意!”他眸光暗沉,“柳文渊……意图谋逆叛乱!即刻起,封锁丞相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再下通缉令!给朕全城通缉柳文渊!”
    等永明帝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围困着丞相府的人,却反倒增多了。
    丞相府那扇朱漆大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片刻之后,有人悄悄地打开了门缝,朝着外面警惕地看了一眼,一看见门口那些如同门神般肃立的御林军,便又立刻,惊慌失措地,将门重新关上了。
    就在这时,沈清辞隐约听见了几声清脆的鸟叫,那声音短促而有规律,像是……楚寂尘手下的暗卫,在传递消息的暗号。
    沈清辞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楚寂尘:“怎么了?”
    “永明帝,”楚寂尘的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般的兴味,“去了火场那边。”
    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那笑容,充满了算计与笃定:“去的好啊。他去了,才能……亲眼所见,本王为他,精心安排的一切。”
    沈清辞闻言,有些好奇:“不就是那些金银吗?”
    “哦,”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些……盔甲兵器。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了啊。”
    楚寂尘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芒:“怎么会呢?当然……还有。”
    “本王苦心谋划这一切,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让柳文渊跑掉。”
    “里面,”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神秘的意味,“还有一些,能够证明那座宅子是柳文渊的,那些银两以及东西……也都是柳文渊的东西。”
 第221章 他们该出现了
    沈清辞听完楚寂尘那番话,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男人,心中忍不住地赞叹:楚寂尘实在是……太厉害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新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
    “王爷!王妃!永明帝在那火场之中,果然发现了不少东西!”
    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据说,当禁卫军从那烧焦的墙壁夹层中,拖出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略有锈迹的兵器盔甲之时,永明帝的脸,当场便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他气急败坏,龙颜大怒,当即便拂袖而去!”
    沈清辞看了一眼马车外不远处,布告栏处正被官差一层一层张贴出来的崭新的通缉令,只觉得讽刺至极。
    永明帝……还真是用心良苦,早有准备啊。
    他不过是刚刚下令要通缉柳文渊,这么会儿的功夫,这通缉令……竟就已铺天盖地,张贴出来了。
    只能说明,这通缉令,是早就准备好的。
    沈清辞收回目光,对着楚寂尘问道:“如今眼下这般局势,柳家被围困,柳家的人……也都被永明帝控制。你觉得,柳文渊……他会现身吗?”
    楚寂尘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会。”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柳文渊生性多疑,又惜命如金。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绝不会轻易现身。”
    “更何况,”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永明帝最近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柳文渊知道,永明帝会是什么样的疯子,他怕自己真的现身,永明帝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再等等,再等……两三日。”
    “等永明帝发现,柳文渊的罪状,比他想象中还要多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出现了。”
    沈清辞闻言,有些诧异地问道:“我们……怎么出现?”
    “当然是……”楚寂尘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芒,“等永明帝查封柳文渊名下的产业之时,在他其中一处宅院里,‘发现’我们啊。”
    “狡兔三窟,柳文渊私下置办的别院,可不止一处。但正因如此,才更方便……本王操作,往他的别院里,放一些……东西。”
    “届时,永明帝……定能发现,很多好东西。”
    沈清辞好奇地问道:“是哪些好东西?”
    楚寂尘却又开始卖起了关子,只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事情,果然如同楚寂尘所料那般发展。
    永明帝直接在第二日的早朝之上,便将昨日从柳文渊那处宅院之中发现的东西,尽数摆了出来!
    元宝在向沈清辞禀报此事之时,脸上满是看好戏般的兴奋:“王妃,您是没瞧见!”
    “当那些东西,被御林军尽数抬进金殿,几乎摆了满满一殿,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之时,那情形……实在是太震撼了!”
    “永明帝当众大怒,说他竟不知,柳文渊有此狼子野心!”
    “他还说,他接下来,要彻查此事!所有与柳文渊走得近的官员,都得要细查!”
    “看看……究竟只是同僚之间的正常来往,还是……暗中,早已在支持柳文渊登基称帝了!”
    “而后,永明帝便下令,彻查柳文渊名下所有的资产。”
    “这一查,更是了不得!”
    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竟还在柳文渊的两处别院之中,发现了两个外室!甚至……还有私生子!那两个私生子的年岁,都已然不小了!最小的那个,都已经十六。”
    沈清辞听闻消息,眼睛一亮,外室?私生子?
    丞相夫人倒是也给柳文渊生了两个儿子,但是那两个儿子比柳若兰都还要小近十岁。
    柳丞相虽然有妾室,但丞相府中,却是没有其他庶子。
    柳丞相此前便以此为荣,在人前显摆过好多次呢。
    却不曾想,丞相府中的确是没有其他庶子,外面却还养着俩。
    沈清辞甚至觉得,可能还不止这么两个呢。
    沈清辞嘴角翘了翘,立刻便有了主意!
    她当即便叫人,将这个好消息,传到了被围困的丞相府之内,告诉丞相夫人,和那个……刚刚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的柳若兰。
    而楚寂尘,则早已提前打探好了一切。
    他算准了时机,等着永明帝的人即将搜查到他早已选好的那处别院之时,便带着沈清辞,提前……躲入了别院的密室之中。
    刚躲到那密室不到两个时辰,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轰”的一声,猛地踹了开来!
    刺眼的火光瞬间便涌了进来,夹杂着无数兵刃相接的嘈杂声响!
    沈清辞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体挡在楚寂尘身前,手中那支折断的金簪,被她死死地握住,对准了入口。
    “谁?!”她的声音充满了凛冽的杀意,如同受惊的困兽。
    “快!快来人!找到了!找到了!”
    为首的禁卫军统领手持火把,快步闯了进来,当看清密室内的景象之时,瞬间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妃,我们是禁卫军!”
    “快保护摄政王和王妃!”
    听到“禁卫军”三个字,沈清辞眼中的杀意才稍稍收敛。她侧过头,对着楚寂尘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楚寂尘虚弱地靠在墙壁上,他努力抬起手,对着来人轻轻地摆了摆,声音沙哑而无力,却带着一丝松懈:“是……是陛下的人。”
    得到他的确认,沈清辞才终于放下戒备。
    她将金簪扔在地上,转过身,立刻扶住了楚寂尘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心疼。
    只见密室的角落里,楚寂尘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半分血色,身上那件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玄色锦衣之上,更是布满了早已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王爷!”沈清辞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对着禁卫军统领,声音沙哑地说道:“柳文渊……柳文渊那个逆贼,就是他!就是他给王爷下了毒!”
    她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眸之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我们被他掳走之后,他便立刻……给王爷解了毒,又……又另外下了药,让王爷强行醒了过来!”
    “你们看到的这些伤,”沈清辞指着楚寂尘胸口和手臂上那些骇人的血痕,声音颤抖而悲愤,“都是柳文渊命人,对王爷……施的刑!”
    “他……他想从王爷的口中,问出传国玉玺的所在!”沈清辞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他还想……还想逼迫王爷,与他一同……谋逆叛乱!”
    “王爷……王爷抵死不从,那逆贼……便对他,动了刑!”
 第222章 叔侄交锋
    沈清辞对着早已惊呆了的禁卫军统领,厉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立刻将王爷送回摄政王府!传李太医!”
    御林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便七手八脚地,将虚弱不堪的楚寂尘,小心翼翼地抬出了密室,一路护送回了摄政王府。
    很快,宫中便来了人传召。
    沈清辞却直接将人,拦在了主院之外。
    “公公请回吧。”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疲惫与决绝,“王爷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没有办法入宫觐见。本王妃也害怕王爷再出什么意外,绝不愿意再离开他半步!”
    宫中的人只得无功而返。
    可没过多久,便又有人匆匆前来禀报:“王妃!陛下……陛下来了!”
    话音未落,永明帝便已然行色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直奔寝屋,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皇叔如何了?”
    沈清辞对着他,盈盈一拜,随即,便将之前的说辞,又原封不动地,向他复述了一遍。
    永明帝闻言,脸色愈发凝重。
    他走到床榻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楚寂尘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试探着问道:“皇叔没事吧?”
    床榻之上,楚寂尘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深邃的凤眸。
    “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永明帝闻言,立刻便追问道:“那皇叔果真是被柳文渊那个逆贼,掳走囚禁了?”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反正只有柳文渊,来见过本王。”
    “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他还……询问本王,开国玉玺的所在。”
    “他说,他早已筹备好了一切,谋反的银钱、兵马、兵器,甚至连龙袍都备好了。他还问本王,要不要与他一同谋逆。”
    “本王拒绝了之后,”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便恼羞成怒,对本王下了狠手。”
    永明帝闻言,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试探与不解:“那皇叔为何不与他联手?”
    楚寂尘闻言,却是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鄙夷。
    “本王之前,便已说过了。”
    “我楚家的大周江山,必须姓楚!”
    “绝不能够落入贼人之手!”
    “至少不能在本王手中,落入贼人之手。”
    楚寂尘一副刚刚被救出来,全然不知外界风云变幻的模样。
    他靠在床头,气息虚浮,眼中却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急切,他看着永明帝,沙哑地问道:“陛下,本王被囚禁这段时日,朝中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迸射出几分了然:“陛下是不信的吧?不信柳文渊那逆贼胆敢对我用此等酷刑!”
    “但陛下此前与他素来亲近,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立刻将他抓来,与本王当面对质!”
    永明帝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神情。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皇叔有所不知。”
    “自你昏迷之后不久,柳文渊……也相继昏迷不醒了。”
    楚寂尘摇了摇头,“此事我知道,王妃同我说了,但他不是来见过我几次了吗?”
    永明帝看了沈清辞一眼:“截止到皇叔被发现救出之前不久,他对外都是自称昏迷不醒的。”
    “前两日,京中一处宅子突然起火,竟是烧出了一堆骇人听闻的东西。后来查明,那些东西,皆是柳文渊私藏的。”
    “朕带人亲自去丞相府查探,却发现那躺在床上的柳文渊,竟是个替身!而真正的柳文渊,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寂尘的眸中,适时地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声音里充满了凝重:“那陛下为何不立刻派遣人手,全城搜捕,将那逆贼抓捕归案?”
    “在找。”永明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真诚”与“倚重”,“可柳文渊老奸巨猾,早已为自己铺好了无数条退路,朕的人……至今还未找到他的踪影。”
    “所以,”他看着楚寂尘,声音恳切,“朕今日前来,便是想……请皇叔动用手中势力,帮朕……一同找寻。”
    楚寂尘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自然可以。”
    永明帝见他答应,立刻便趁热打铁,又说道:“还有那把火。”
    “朕总觉得,那把火起得太过蹊跷。皇叔可否也顺便,安排人手查一查,究竟是从何处起的火,又是何人所为?”
    “的确有些蹊跷。”楚寂尘应下,“本王会安排人去查的。”
    永明帝闻言,终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元气大伤”的皇叔,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既然皇叔如今已被救出,误会也已解除,那这朝中政务……自然,还应该由皇叔来掌控。”
    可谁知,楚寂尘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他看着永明帝,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竟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厌倦,“本王经此一遭,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权力,才是导致一切祸事的源头。”
    “本王不过一介残废,注定无法真的成为皇帝,又何必要用这摄政之权,来欲盖弥彰?”
    他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一旁那个自始至终都安静地侍立着、眼中满是担忧的沈清辞,那冰冷的眼神,在瞬间化为了绕指的柔情。
    “本王如今……有了妻子。只想余生,与她一起,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下半辈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凛冽的寒芒,“在此之前,本王只想请陛下,重新彻查沈家一事。”
    “这,是清清的执念,也是本王的。”
    “柳文渊在审问本王之时,曾数次提起过沈家。”
    “他说,他怀疑沈家有一支私兵。若是那支私兵可以为他所用,那这江山,定然如同探囊取物。”
    “本王怀疑,沈家之事……与柳文渊,脱不了干系!”
    “只有查明了此事,清清才能安心。本王,”他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承诺,“也才能安心。”
 第223章 重新彻查
    永明帝并不相信楚寂尘会真的还政于他。
    他看着楚寂尘那副无心江山只求美人的模样,心中只觉得荒唐可笑。
    这个男人,隐忍蛰伏多年,为了权势,甚至不惜自断双腿!
    如今好不容易才大权在握,又岂会因为区区一个沈清辞,就轻易放手?
    他总觉得,楚寂尘……是在骗他!
    楚寂尘自然也知道永明帝不会相信。
    他轻咳了两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虚弱,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本王可以……写下字据。”
    “只要陛下,能彻查沈家灭门的真相,还沈家一个清白。本王……便从此再不干涉政事,还政于您。”
    永明帝死死地盯着楚寂尘,看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试探与贪婪:“只是……还政于朕?”
    “可是皇叔手中,还握着那样厉害的势力。且朝中不少官员,皆是皇叔的忠实拥护者。朕即便是手握朝政,也还是……需得日日担惊受怕啊。”
    楚寂尘闻言,却是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本王既然要还政,那自然……会将一切,都还给你。”
    “至于朝中官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三年前,本王摄政之初,便是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朝中所有不服本王的官员,血洗朝堂,才将这威信,立了起来。”
    “掌管朝政,不能心慈手软。陛下……也可以那样做。”
    永明帝的心,猛地一颤!
    清除异己,将所有的人都换成自己信任的,可以掌控的人,这听起来,多具诱惑力啊。
    但他依旧觉得,这其中有诈,他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此事……朕,会考虑一下的。”
    等永明帝离开,沈清辞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你觉得……他真的会答应吗?”
    “他会的。”楚寂尘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沈清辞却还是有些担忧:“那……他又会如何查沈家的事情?明明之前,构陷沈家之事,是他下的旨意。他总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吧?”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他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与了然。
    “他自然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恶劣的玩味,“本王方才……已经提点过他了。”
    提点?
    沈清辞想起方才楚寂尘的话,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立刻便笑了:“你的意思是……他会将一切,都推到柳文渊的身上?”
    她问完,眼中更是光芒大盛!
    “也是!”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柳文渊如今在永明帝的心目中,不管如何,也已是名副其实的叛臣了!”
    “既然是叛臣,那自然……也就可以,推出来,做挡箭牌了!”
    “他大可将沈家的一切事情,都推到柳文渊身上。左不过,再对柳文渊下一次通缉令。”
    “就是不知,”她的眉头,又缓缓地蹙了起来,“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柳文渊知道我们要查沈家之事,永明帝又要拉他做挡箭牌……他,会不会现身。”
    楚寂尘缓缓地摇了摇头:“柳文渊……也了解永明帝啊。”
    “他知道,永明帝此刻定然对他早已生疑。他知道,他即便是现了身,永明帝……也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这个时候,与其跑出来,向永明帝证明自己的‘清白’,倒不如直接拼死一搏,将那谋逆叛乱的罪名,彻底坐实了!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沈清辞颔首,这倒也是。
    楚寂尘又道:“不过……如果柳文渊当真忌惮本王,为了拉拢本王,而选择跑出来,到我们面前,与永明帝狗咬狗,那……便更好了。”
    楚寂尘所料不错,不过过了半日,永明帝果然就又来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贴身的内侍,其中一人手中,更是捧着明黄色折子与一方沉甸甸的帝王金印。
    他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皇叔,朕……想清楚了。”
    “朕答应你,重查沈家旧案。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楚寂尘,“你也需得……兑现你的承诺。”
    楚寂尘闻言笑了。
    看向永明帝叫人呈上来的字据,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
    “……朕,楚萧,承先帝之遗志,登临大宝。然,德薄能鲜,朝政多有倚仗皇叔摄政王之处。今,皇叔身染沉疴,意欲归政。朕与皇叔约定,若朕能于三月之内,彻查沈家旧案,还沈氏满门清白,皇叔便从此卸去摄政之职,再不干涉朝政,安享天年……”
    楚寂尘看完,毫不犹豫地便提了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上了指印,盖上了摄政王印章,将手中的印章轻轻搁下,他才对着永明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陛下,”他声音平淡地说道,“你也签字,画押,盖章吧。”
    永明帝看着那份他自己准备的字据被楚寂尘签字画押盖章,心中那点疑虑,终于彻底地消散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上前一步,在那份字据之上,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印与金印!
    ……
    第二日,沈清辞与楚寂尘便收到了消息。
    永明帝直接在早朝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幡然醒悟”!
    元宝绘声绘色地,向二人禀报着今日早朝之上的盛况:
    “王爷,王妃,您二位是没瞧见!今日那永明帝,简直是……戏精附体啊!”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之前,一直错信了柳文渊那只老狐狸!说……之前沈家之事,便是柳文渊告诉他的!”
    “是柳文渊一口咬定,沈家勾结敌国,意欲谋反!也是柳文渊……向他递交了所有的‘证据’!”
    “如今,”元宝学着永明帝那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捶胸顿足道,“他才终于发现,真正狼子野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沈将军,而是……柳文渊!”
    “也因此,他进一步地,怀疑上了之前所有被柳文渊‘谏言’谋害的官员将领!所以,他决定——”
    元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意味,“重新彻查!所有被柳文渊构陷过的官员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重新再查!”
    “首先,便从沈家的事情查起!”
    “他还特意提起,”元宝的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般的兴奋,“之前柳文渊递交上来的那些所谓‘证据’,据柳文渊亲口所言,有一部分,还是通过霍云湛获得的!”
    “陛下说,霍云湛利用了他与王妃您的特殊关系,获得了一些证据。但他也不确定,那些证据……究竟是真是假。”
    “如今,霍云湛虽已‘战死’,但之前王妃您曾怀疑过,战死的……并非霍云湛,而是霍云霆!是霍云湛,冒充了霍云霆的身份!”
    “所以,”元宝的嘴角,缓缓翘起,“永明帝当场便下了旨——即刻将永宁侯缉拿归案!并……封锁整个永宁侯府,仔细查探!”
    元宝说着,脸上是全然的幸灾乐祸:“当时,霍云湛那张脸啊,简直比死了爹还难看!”
    “他当场便跪倒在地,连声喊冤,说自己……当真是霍云霆!可陛下根本不听他的辩解,直接便让御林军,将他给……当场拖了下去!”
 第224章 天牢对峙
    冰冷潮湿的天牢深处,散发着经年不散的霉味与血腥气。
    “我要见沈清辞!我要见她!”
    霍云湛披头散发,昔日的锦衣华服早已被囚服替代。
    他状若疯癫地抓着牢门,对着外面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我有冤情!我有关于沈家旧案的秘密要告诉她!你们让她来见我!”
    他想不通,他明明已经算好了一切,为何……为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沈清辞!
    他笃定,她对他,还是……旧情难忘!
    只要能见到她,只要能让她相信自己也是受害者,让她帮他澄清,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摄政王府。
    永明帝派来的内侍小心翼翼地站在书房外,对着里面躬身禀报道:“王妃娘娘,那罪臣霍云湛在天牢之中吵闹不休,非说有关于沈家冤案的要事,需得当面告知于您。陛下……陛下让奴才来问问您的意思。”
    书房内,楚寂尘闻言,脸上的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
    “不必理会。”他声音冰冷地说道,“一个将死之人,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死死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罢了。”
    “清清,”他转过头,看向沈清辞,声音里满是不容置喙的维护,“你不必去。那种污秽之地,脏了你的眼。”
    沈清辞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楚寂尘,那双清亮的凤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王爷,我必须去。”
    “他既然敢拿沈家之事做文章,便足以说明,他手中,或许当真还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有些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决绝的模样,知道再劝无用。他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好。”
    “但,”他的声音陡然转厉,“本王……要与你同去。”
    ……
    审讯室内,光线昏暗,唯有一盏孤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沈清辞一袭素色衣裙,静静地端坐在主位之上。
    而在她的身侧,楚寂尘正安然地坐在轮椅之上,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霍云湛被狱卒押解进来,一见到她,便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挣开束缚,直接朝着她,重重地跪了下去!
    “阿辞!”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阿辞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眸之中,此刻竟是盛满了泪水,他看着她,声音嘶哑地说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楚寂尘和柳文渊的算计!我……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当初……我当初之所以会那般对你,之所以会……会假冒大哥的身份,都是……都是被柳文渊那个老匹夫威胁的!”
    “是因为我大哥!因为我大哥不想和他一起狼狈为奸,还险些与他撕破脸,所以他才找上了我!他说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就杀了我,杀了永宁侯府全部人,我没办法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一时糊涂,答应了他,结果却失去了你。”
    “但他的死,是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都是柳文渊安排的,我只是代替了他,扶棺回京而已。”
    他膝行上前,试图去抓住她的衣角,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哀求:“阿辞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在乎什么权势地位了!我愿意……我愿意辞官归隐,从此以后,我们……我们就像寻常夫妻那般,好不好?”
    沈清辞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这副声泪俱下、追悔莫及的模样,唇角,却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她嗤笑出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审讯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霍云湛,”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恶心我了。”
    “也别再来沾染我。”
    霍云湛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刻骨的冰寒与洞悉一切的嘲弄。
    “你当真以为,”她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一字一顿地,砸在他的心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霍云湛的心,猛地一颤!
    只见沈清辞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叠早已泛黄的书信。
    她将其中一封,直接扔在了他的脸上!
    “真正的永宁侯霍云霆,战死于西陲‘落凤坡’,乃是中了敌军埋伏,力战而亡。”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可为何,在你与边关守将王副将的这封通信之中,却清清楚楚地写着——‘落凤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届时,只需引君入瓮’?”
    “霍云湛,”她的眼中,是全然的杀意,“你告诉我,你要引的‘君’,究竟是谁?!”
    “我……我不知道!”霍云湛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他矢口否认,“这……这不是我写的!是……是柳文渊!”
    他话说到这里,立刻像是找到了脱罪的法子一样,只急忙点了点头:“对,没错,就是柳文渊伪造的!”
    反正,现在柳文渊尚未被找到。
    他料想,如今这局势,柳文渊也断然不可能主动现身投罪。
    他只需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柳文渊身上就可以了!
    “伪造?”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她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缓缓展开。
    “那你再看看这个。”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让你利用与我的婚约,偷偷潜入我父亲的书房,窃取带有他字迹的书册或者是信件,去模仿我父亲笔迹,伪造他与敌国将领的书信,再送到陛下手中!”
    “霍云湛,”她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你还要狡辩吗?”
    “你杀兄夺爵,冒名顶替,又构陷我沈家满门!桩桩件件,皆是你亲手所为!”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225章 最后一根稻草
    霍云湛还想继续将一切,都推到早已不知所踪的柳文渊身上。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寂尘,却突然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冷笑。
    霍云湛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的楚寂尘。
    他对楚寂尘,从来都是不喜的。
    他觉得,楚寂尘不过一个残废,也就是……生在了帝王家,才能让他以残废之身,坐上这摄政王的位置。
    他竟然……还敢和他抢沈清辞!
    凭什么?
    就凭他是摄政王吗?!
    霍云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笑什么?!”
    楚寂尘这才缓缓地开了口,那声音,平淡无波,却如同惊雷般,狠狠地劈在了霍云湛的心头:“霍将军……还不知道,柳文渊,已经被本王……找到了吧?”
    霍云湛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他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敢将一切都栽赃到柳文渊的身上,就是笃定,他绝不会轻易现身!
    柳文渊是只老狐狸,他若是不想现身,这世上……便无人能找到他!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与本王作对,早已成了柳文渊的执念。本王一回来,他自然……也就按捺不住了。”
    “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运筹帷幄的笃定,“本王与柳文渊针锋相对这么些年,对他……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楚寂尘轻轻地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便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曳在地上的、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审讯室外看去!
    只见两名身着玄甲的侍卫,正押解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囚犯,从外面缓缓走过。
    那囚犯的手脚之上,皆被锁着手臂粗细的手铐脚镣!
    霍云湛看清了那人的侧脸,心头猛地一跳。
    柳文渊!
    柳文渊路过审讯室之时,猛地抬起头,朝着霍云湛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之中,充满了刻骨的杀意与狠戾!
    霍云湛原本还怀疑,这个柳文渊……是假的。可一瞧见这个眼神,他便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已然信了这个柳文渊的身份。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柳文渊……怎么会被楚寂尘,这么轻易地就擒住了?
    看他方才的眼神……他是不是……听见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了?
    如果……如果柳文渊为了自保,反口咬死,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都是他筹谋的。那他……岂不是就惨了?
    霍云湛还在想着,便听见楚寂尘意味深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柳文渊应当知道你不少的秘密吧?”
    “你说,如果他想要自保,会将构陷沈家、杀死霍云霆的罪名,都推到……谁的身上呢?”
    霍云湛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挣扎:“我不会承认的!我不会承认我是霍云湛的!”
    “只要我一口咬定,我就是霍云霆……”
    楚寂尘淡漠地望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怜悯:“你觉得,事到如今,你承不承认,还重要吗?”
    “若是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承认,也一样得死。”
    “若是柳文渊当真成功将其他更大的罪名,比如谋逆叛乱之类的,强加到了你的身上,那……便不止是你死,整个霍家,都得……为你陪葬!”
    霍云湛的心中,乱成了一团乱麻!
    却还是一口咬定:“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楚寂尘与沈清辞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清辞推着楚寂尘的轮椅,便要往外走。
    “你……好好想想吧。”
    “但其实,”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事到如今,你说与不说,也……不那么重要了。”
    霍云湛看着沈清辞推着楚寂尘离去的背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沈清辞了。
    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慌乱与悔恨。
    这一切都怪他爹!明明他与霍云霆是双胞胎兄弟,他明明更能干一些,为何……却要将爵位,给霍云霆?
    如果不是为了那永宁侯的身份,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不会失去沈清辞!
    还有他们的孩子!
    如果不是柳若兰害死了他和沈清辞的孩子,沈清辞还怀着他的种,断然不可能被伤透了心而选择离开他,转身嫁给楚寂尘那个废物!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如今,应当也已经快要出生了吧?
    即便是他假冒霍云霆的事情暴露,即便是沈家的事情暴露,沈清辞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的!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们的孩子!
    沈清辞不知道霍云湛在想什么,已经与楚寂尘出了天牢。
    楚寂尘抬头看了眼天上明媚的太阳,才缓缓开口:“霍云湛已经快要崩溃了。应该就差……最后致命的一击。”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我觉得,这致命的一击,应该由霍老夫人来给。”
    楚寂尘敏锐地发觉,沈清辞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之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青布马车,正静静地停在街角的阴影里。只是,那马车的车身上,却挂着一个极为眼熟的刻着“霍”字的牌子。
    楚寂尘微微眯起了双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霍老夫人?”
    沈清辞点了点头。
    果然,那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嬷嬷。
    她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却是不敢看楚寂尘一眼,只对着沈清辞,躬身行了一礼,声音里充满了恳求:
    “摄政王妃……我家老夫人,想……想与您说说话。”
    “还请王妃……看在昔日,老夫人待您还不错的份上,去见上一面。”
    对她不错?
    沈清辞缓缓垂下了眼,笑了。
    霍老夫人……是怎么对她不错的?
    是在知道霍云湛假冒霍云霆之后,苦心帮忙遮掩?
    还是在柳若兰屡次三番谋害她之时,视而不见?
    又或者……是在知道霍云湛要将她送给皇帝之时,求她看在往日情分上,主动入宫侍奉?
 第226章 我有个主意
    沈清辞缓缓抬起眼,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刻骨的冰寒与嘲弄。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对着身旁的楚寂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王爷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便在一众暗卫不动声色的护卫下,缓步朝着那辆青布马车走去。
    她还没走到马车前,那马车车帘便被人猛地掀开!
    霍老夫人竟是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之上滚了下来!
    她甚至顾不得整理自己那早已凌乱不堪的发髻与衣衫,便直接朝着沈清辞,重重地跪了下去!
    “清辞!”她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与绝望,“老婆子……老婆子求你了!求求你……放过他吧!”
    “老婆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瞬间便吸引了周围所有路人的目光!
    无数道好奇、探究、怜悯、鄙夷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这边!
    沈清辞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状若疯癫的老妇人,心中冷笑。
    霍老夫人,还真是不怀好意啊。
    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道德绑架她?
    可惜了。
    对付没有道德的人,就该……用更不道德的法子。
    她缓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早已没了半分往日威严的老妇人,声音冰冷刺骨: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她嘴上虽说着“请起”,脚下却未曾有半分移动,更没有半分要上前搀扶的意思。
    “霍云湛……在天牢的严刑拷打之下,已经……什么都招了。”
    霍老夫人的哭声,猛地一顿!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骇然!
    只听沈清辞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一字一顿地,砸在她的心上:
    “他说,当初在西陲战场之上,是他……亲手设下了埋伏,将自己的亲生兄长霍云霆,引入了绝境!”
    “是他……亲手杀了霍云霆,取而代之!”
    “还回家霸占了霍云霆的妻子!”
    “老夫人,”沈清辞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您告诉我,您自己的一个儿子,亲手杀了您的另一个儿子。此事……您,也打算原谅吗?”
    “不……不可能!”霍老夫人失声尖叫,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他不会的!他怎么会……”
    可她的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了那夜,“南竹”呈上的那本血色札记!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霍云霆临死前那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解的质问——
    “他明明是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为何……却要杀了我?!”
    眼见沈清辞不为所动,霍老夫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她猛地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了沈清辞的腿,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与绝望:
    “清辞!老婆子求你了!你就当……你就当看在他曾经是你的丈夫,是你深爱过的男人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他……他是你的丈夫啊!”她泣不成声,声音嘶哑,“是你……曾经深爱过的丈夫啊!你不是……还曾有过他的孩子吗?!”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她缓缓蹲下身,与地上那个早已崩溃的老妇人平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私语:
    “可您……当真以为,他娶我,只是因为……喜欢我吗?”
    霍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沈清辞,眼中充满了恐惧!
    “霍云湛,”沈清辞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也都交代了。”
    “是他……利用我,伪造了证据,害死了……我沈家全家!”
    沈清辞这最后一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之中,炸开了锅!
    “什么?沈家……沈家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是……还是被霍云湛利用沈清辞给陷害的?”
    “天呐!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利用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去构陷自己的岳丈满门!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么说,之前那个‘南竹’说的,也都是真的了?死在战场上的,根本就不是霍云湛,而是永宁侯霍云霆?是霍云湛杀兄夺爵,冒名顶替?”
    一时间,所有的议论声,都化为了对霍云湛的唾骂与鄙夷!
    “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
    “可怜那沈家一门忠烈,竟是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还有那霍云霆……当真是死不瞑目啊!”
    无数道充满了同情与怜悯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
    沈清辞听着周围那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老妇人,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质问:
    “老夫人,您可都听见了?”
    “您一心只想着保住您那唯一的、仅剩的儿子。可您可曾想过,您那个枉死的大儿子,霍云霆吗?”
    “您可曾想过,他在天之灵,看着您今日,为了一个杀害自己的凶手,跪地求情,百般洗脱,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霍老夫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颤,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老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苦与挣扎!
    可还不等她开口,沈清辞便已然再次冷笑出声,彻底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霍云湛交代得,很彻底。”她的声音冰冷刺骨,“您来求我,是没用了。”
    “他所犯下的,桩桩件件,皆是诛九族的死罪!”
    “霍家恐怕,都会受到他的牵连。”
    “您与其想着,如何救他,”她的眼中,是全然的冰冷与漠然,“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保住霍家。”
    “您自己,也想想办法,如何保全您自己,保全霍家吧。”
    她看着霍老夫人那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缓缓地,蹲下身,声音压得更低:
    “我倒是……有个主意。”
    “霍老夫人,可以主动去向陛下,交代您知道的一切。”
    “戴罪立功。”
 第227章 步步为营
    沈清辞说完,便再不看霍老夫人那张早已失了血色的脸一眼,转身回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之上。
    她对着身旁的楚寂尘,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讥诮:“虽然我将事情闹成了这副模样,京城应该很快便会传遍霍云湛做的那些龌龊事。可……”
    “霍云湛,毕竟是她如今唯一的儿子了。”
    “我猜,她应该……不会真的,去捅霍云湛这一刀。”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未必。”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我之前,曾命人查过霍府,查得比较深。”
    “霍老侯爷,”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曾有过妾室,甚至外室。”
    “那些妾室和外室,也都曾生过孩子。”
    “只是,霍老夫人家世好,手段也了得。霍老侯爷去世之后,她便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将那些妾室和孩子,都……‘除掉’了。”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是‘除掉’,不是赶走。”
    “但,”他话锋一转,“其中有一个妾室,乃是霍老夫人昔日的陪嫁丫鬟,对她十分了解。霍老侯爷尚未去世之时,她便已求了老侯爷,让老侯爷提前,将她和两个孩子,都送走了。”
    “那两个孩子,皆是男孩。”
    “霍老侯爷,还有一个外室,也被藏得比较好,所以没有遭难。那外室,则有一儿一女。”
    “所以,”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霍家,并非真的除了霍云霆和霍云湛之外,就……没了后。”
    “我们可以想办法,让霍老夫人觉得,霍云湛这一次,是……难逃死劫了。”
    “让她觉得,如果霍家当真彻底断送在了她的手里,她百年之后,将无法向霍家先祖,以及霍老侯爷交代。”
    “同时……”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安排那妾室外室,带着霍老侯爷的那几个孩子,找上门。”
    沈清辞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震惊:“这些事,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楚寂尘所言这些,就连与霍云湛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她,都不知道!
    楚寂尘如何得知的?
    她印象之中,霍老侯爷……的确是有过妾室的。但她并不记得,他有其他孩子啊。
    楚寂尘看着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因为,你父亲带着你们沈家一家,曾在边关待过几年。那些事就是在那几年发生的。”
    “你们回到京城之时,霍老侯爷早已去世,一切也已成定局。”
    “那几个孩子,都是在那几年出生的,如今年岁也并不算太大。大的,也不过……六七岁罢了。”
    “但,”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不管如何,那……也是霍家的血脉。”
    楚寂尘看着她,问道:“你在霍家,可还有信得过的人?”
    “有。”沈清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楚寂尘的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芒,“等人找上了门,你可以让你的人,在霍老夫人的耳边,吹吹风。”
    “让她放弃霍云湛。”
    “让她从那几个孩子之中,找一两个年岁比较小的,去母留子,将孩子放到自己身边教养。如此一来,也算是为霍家,延续血脉了。”
    楚寂尘嘴角翘了翘:“我们还可以安排人假装是柳文渊的人,找上霍老夫人,让霍老夫人将这出戏唱好,然后他想办法,偷偷将霍云湛给救出来。”
    “至少,保下霍云湛的性命。”
    “但是明面上,霍老夫人亲自举证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延续霍府,与自己的儿子恩断义绝,甚至转而培养起了妾室和外室所出的孩子。到时候,即便是霍云湛跑了,也无人会怀疑到霍老夫人身上来,也就牵扯不到霍家。”
    “如此几步操作下来,霍老夫人自然……会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选择。”
    沈清辞眯了眯眼,楚寂尘此计,倒是妙极!简直,将霍老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倒是可以再多做一些,促使霍老夫人,尽快做出选择!
    是夜,永宁侯府,一片死寂。
    霍老夫人独自一人,枯坐在佛堂之内,手中捻着佛珠,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夜风,突然从窗棂的缝隙之中,倒灌而入!
    吹得那佛案之上的烛火,一阵剧烈地摇曳!
    霍老夫人的心,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那摇曳的烛光之中,一道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佛堂的中央!
    “霆……霆儿?!”她失声惊叫,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断裂开来,散落了一地!
    那“霍云霆”缓缓地转过身,那张与霍云湛一般无二的脸上,却是一片冰寒与怨毒!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逼近,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质问与悲愤:
    “母亲!您为何……要包庇那个畜生?”
    “他杀了我!还霸占了我的妻子!”
    “若不是他起了歹心,如今,我霍家又岂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您纵容霍云湛,将霍家弄成这副德行!您……如何向父亲交代?如何……向我霍家列祖列宗交代?”
    霍老夫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她瘫倒在蒲团之上,看着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鬼影”,再也抑制不住,捂住脸,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哀嚎!
    “霆儿啊!我的儿啊!”她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娘……娘能怎么办啊?!”
    “你已经死了啊!娘……娘就只剩下云湛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我没有办法啊!我能怎么办啊?!”
    ……
    第二日,天色刚一破晓,永宁侯府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外,便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哭喊之声!
    只见一辆破旧的马车之上,一前一后地,走下来两名身着素衣、荆钗布裙的女子。
    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孩童。
    几人刚一下车,便直接跪倒在了侯府的门前,哭天喊地,声嘶力竭!
    为首的那名女子抬起头,那张尚有几分风韵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她对着那紧闭的大门,高声喊道:
    “开门啊!让我们进去!”
    “我们带着老侯爷的亲生骨肉,来……认祖归宗来了!”
 第228章 唱一出戏
    正值早市,街道之上人声鼎沸。
    那几名女子孩童凄厉的呼喊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开门啊!让我们进去!”
    那几人又叫喊起来:“这可是老侯爷的亲骨肉,你们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永宁侯府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门房从里面探出脑袋,正要呵斥,却在看清门外那几个妇人孩童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想也不想,便“砰”的一声,猛地将门重新关上,连滚带爬地,朝着府内报信去了!
    不一会儿,霍老夫人便已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行色匆匆地赶了出来!
    她看着门外那几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妇人孩童,脸上满是暴怒与厌恶!
    “你们要做什么?!”她厉声质问道。
    为首的那名女子,缓缓抬起头,那张素雅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与从容。
    “老夫人,”她看着霍老夫人,眼神平静,“您……还认得奴婢吗?”
    是……是她曾经的贴身丫鬟,锦绣!
    “霍家的事情,”锦绣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都听说了。”
    “当初,老侯爷出事,有云霆和云湛两位公子在,云霆公子继承了侯爵,奴婢知情识趣,便带着孩子,悄悄地离开了。”
    “但现在……”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悲痛,“永宁侯府,成了这副模样。人丁凋零,云霆公子被云湛公子害死,云湛公子又落罪入狱。”
    “我们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永宁侯府,就这么……彻底地毁了!”
    “所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们带着孩子回来了!”
    霍老夫人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锦绣的鼻子,厉声怒斥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你们不过是为了这永宁侯的爵位罢了!”
    “你们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的!”
    “滚!都给我滚!”
    锦绣闻言,却是笑了。
    “老夫人,”她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如今恐怕也由不得您了。”
    “您是想成为霍家的千古罪人吗?”
    “我们的孩子,不管如何,都是霍家的子嗣!我们有权利回来!”
    霍老夫人被她这番话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猛地一顿手中的拐杖,厉声下令:“来人!将这些贱人,都给我赶出去!”
    “关门!快给我关门!”
    回到院子,霍老夫人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将桌案之上那尊白玉观音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贱人!那些贱人!”她气急败坏地嘶吼道,“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时候登门!”
    “我真恨不得杀了她们!”
    “云湛……云湛他不会有事的!”
    “我霍家怎么可能,毁在我的手里!”
    可她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夜,那“霍云霆”鬼魂的质问!
    她只觉得一阵阴风阵阵,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转过身,径直朝着祠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霍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在霍老侯爷的灵位之前,点上了一炷香。
    她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喃喃自语:“侯爷啊……霍家……霍家有今日之劫难,也……也怪不着我。你……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话音刚落,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窗棂的缝隙之中,倒灌而入!
    那炷刚刚点燃的清香,竟是瞬间便……熄灭了!
    霍老夫人瞪大了双眼,不信邪地,又重新点燃了香!
    可……
    那香,竟又一次地,熄灭了!
    “你……你就是舍不得那两个贱人和那几个贱种,是不是?”她气急败坏地嘶吼道,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体面,猛地转过身,便要离开!
    可她刚一走到门口,就瞧见王嬷嬷带着一个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王嬷嬷压低了声音,神情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位是……宫里的人。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祝公公。”
    霍老夫人闻言一愣,立刻便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对着那祝公公,挤出了一丝笑容:“公公好,公公来是为了……”
    祝公公很快便表明了来意:“是陛下让奴才来的,来告诉老夫人,这一次,将霍云湛关起来,是楚寂尘的意思。他以‘从此不再摄政’为诱饵,让陛下彻查沈家之事。”
    “当年霍家之事,与柳文渊和霍云湛,都有关系。”
    “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沈清辞与楚寂尘都以为,幕后主使是柳文渊。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陛下。”
    “陛下,想要沈家的那支私兵,好以此来威慑楚寂尘,真正地,亲政。”
    “是陛下,指使霍云湛,去沈家窃取书信,再伪造书信,栽赃嫁祸沈家的。”
    霍老夫人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祝公公告诉老身这些,是……是什么意思?”
    “楚寂尘,依然是陛下的心腹大患。”祝公公缓缓说道,“如今,他要查沈家的事情,若是霍云湛供认出了陛下,那楚寂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陛下会想办法,将霍云湛,救出来的。”
    霍老夫人闻言,脸上瞬间便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只是,”祝公公话锋一转,“将人救出来之后,断然不可能,至少短期之内,不可能再让霍云湛留在京城。陛下会安排人,将他送走。”
    “不过,在送走之前,可以让老夫人您,见他一面。”
    “但,”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意味,“为了防止楚寂尘与沈清辞怀疑,陛下希望……霍老夫人您,能与我们一同,配合着唱一出戏。”
    霍老夫人连忙问道:“什么戏?”
    “逼不得已,只能与霍云湛恩断义绝。”祝公公缓缓说道,“并且,扶持其他孩子,去母留子,重振霍家的戏码。”
 第229章 去母留子
    祝公公又接着说道:“但是,光是这些还不够。”
    “还得要霍老夫人您亲自去陛下面前,递呈上霍云湛杀兄,以及受柳文渊指使陷害沈家的证据。”
    霍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犹豫了。
    祝公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夫人,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您与霍云湛已经彻底决裂。二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借由您递交上去的那些证据,将所有的一切罪责都推到柳文渊的身上。”
    “只要将所有罪责推到柳文渊身上,将陛下彻彻底底摘出来,这样,陛下才能更好地保全霍家啊。”
    “至于霍将军那里,老夫人也不用担心。届时,等我们将霍将军救了出来,会让您见他一面,到时候您也可以向他解释清楚。”
    “霍将军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霍家,感动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责怪老夫人。”
    霍老夫人意动了。
    霍云湛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总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霍云湛真的就这么没了。
    不管怎么样,用什么样的手段,至少应该先保住他的性命,让他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够有以后啊。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但……
    她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可是,我没有证据。”
    “证据,”祝公公笑了,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算计,“是可以伪造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证据,从您这个永宁侯和霍将军共同的亲生母亲手里拿出来,都会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霍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位祝公公离开霍府之后,很快便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
    随即,他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摄政王府的后院之内。
    他抬起手,将脸上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一摘,露出了元宝那张熟悉的娃娃脸。
    “王爷,王妃,”他躬身禀报,声音里充满了得意,“霍老夫人同意了。”
    沈清辞闻言,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看来,”她缓缓说道,“临时将假扮柳文渊的人换成了永明帝的人,还是有用的。若是说是柳文渊的人,霍老夫人应该不会同意得这般痛快。”
    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柳文渊如今毕竟是通缉犯,霍老夫人恐怕也不会愿意与他扯上关系。她也会担心,万一柳文渊兵败,到时候她的儿子就永远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了。”
    “永明帝毕竟是皇帝。霍老夫人会觉得,等事情结束,霍云湛毕竟是‘忠于’永明帝的,说不定还能够重新启用呢。”
    “甚至,可能还能因为得了永明帝的一个秘密,而被永明帝重用呢。”
    元宝在一旁,却依旧是满眼的担忧。
    “王爷,王妃,”他忍不住问道,“属下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到时候霍老夫人去向永明帝递交证据之时,万一同永明帝提起了此事,永明帝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就露馅了?”
    沈清辞与楚寂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不可能。”
    沈清辞解释道:“这属于是一个秘密了。霍老夫人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儿子,是绝不会主动问的。”
    “而永明帝那边,”楚寂尘接过了话茬,“只要霍老夫人呈上的证据与他没什么关系,都是指向柳文渊的,他自然也就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元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第二日,天色刚一破晓,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便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城南那处破败的小院之外。
    王嬷嬷从马车上缓缓而下,整了整衣衫,这才上前,轻轻地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正是锦绣。
    她见到王嬷嬷,脸上并无半分意外,只是淡淡地行了一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嬷嬷怎么来了?”
    王嬷嬷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小丫鬟,如今却敢这般与自己平起平坐,心中虽有不忿,却也不敢表露分毫。
    她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亲近:“锦绣啊,老婆子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与你商议要事的。”
    锦绣侧身让开,将人请入了屋内。
    “老夫人说了,”王嬷嬷开门见山,声音里充满了施舍般的意味,“让你们进府,认下你们的孩子是霍家血脉,也可以。但是……她有条件。”
    锦绣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只听王嬷嬷继续说道,那语气,仿佛是在宣读一份不容抗拒的旨意:“所有的孩子,都必须……放在老夫人的身边,由她亲自抚养。”
    “为了避免以后孩子长大了,却反过来插她一刀,”王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老夫人要求,你和那个女人,都不得入府。她会……好好地,安排好你们的去处。”
    王嬷嬷看着锦绣,脸上是全然的倨傲与不屑。
    锦绣应该要立刻便感恩戴德,跪地谢恩的。
    毕竟,对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女人而言,能让自己的孩子认祖归宗,攀上高枝,已是天大的福分。
    至于她们自己……
    谁又会在乎呢?
    王嬷嬷缓缓地站起身,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宽慰道:“你们放心,孩子……老夫人她,肯定能够帮你们照顾好的。毕竟,那也是霍家的血脉。”
    谁知,锦绣闻言,却是猛地皱起了眉头!
    她非但没有半分感激涕零,反而嗤笑出声,那笑声里,是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去母留子?”她看着王嬷嬷,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霍老夫人……打的倒是好算盘!”
    “不可能!”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
    “如今,谁人不知,霍云湛此番被关,已是凶多吉少?”
    “如果霍云湛没了,这霍家,可就彻彻底底地没落了,再没有以后了!”
    锦绣一步一步地,逼近早已被她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的王嬷嬷。
    “嬷嬷,”她的声音,冰冷刺骨,“您恐怕……是弄错了一件事。”
    “如今,可不是我们求着霍老夫人,要让我们的孩子,入霍家的门。”
    “而是……”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霍老夫人,需要我们的孩子!去延续她霍家的血脉!让她霍家不至于,彻彻底底地,毁在她的手上!”
    “如果霍老夫人,是这般的态度,”锦绣冷笑一声,眼中是全然的轻蔑,“那我们不回也罢!”
    “反正,”她看着王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道,“霍老夫人若是有本事,大可以将霍云湛救出来!”
    “可若是她救不出来,”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有的是她,求我们的时候!”
 第230章 大义灭亲
    王嬷嬷气急败坏,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锦绣,声音尖利地怒斥道:“大胆!你……你竟敢拿几个孩子来要挟老夫人?!简直是反了天了!”
    说罢,她便再不愿与这等刁妇多费口舌,转身便要离开。
    可她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锦绣那不紧不慢、却充满了致命威胁的声音。
    “我听闻,”锦绣缓缓说道,“霍家与曾经的二儿媳,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妃,有仇。且……似乎闹得,不怎么愉快。”
    “如果……”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我带着霍家这几个孩子,去找摄政王妃。您说,摄政王妃……她,会不会感兴趣呢?”
    王嬷嬷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锦绣,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锦绣却笑了,那笑容,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我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但,”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如果霍老夫人当真将我们逼急了,那我们也不介意,去做。”
    消息传回摄政王府,落入沈清辞与楚寂尘的耳中。
    沈清辞听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正一脸玩味地听着禀报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揶揄:“王爷,是您教的?”
    楚寂尘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辜。
    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如果当真没人教过,”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由衷的赞许,“那这位锦绣姑娘,倒真是个有意思的。可以深交深交。”
    随即,她又笑了起来:“也是。那个外室之所以能平安生下孩子,是因为她一直被老侯爷藏了起来,养在外面的。可这锦绣……”
    “她竟能在霍老夫人那样的女人眼皮子底下,与老侯爷勾搭上,还怀上孩子,甚至平安生下。多少也还是有些本事的。”
    在锦绣这般软硬兼施的威胁之下,霍老夫人无论是出于与皇帝的交易,还是出于对锦绣的忌惮,都必定会答应,让她们进门。
    沈清辞笑了,那笑声,充满了快意:“这下,永宁侯府可就热闹了。”
    果然,第二日,沈清辞便收到了消息——
    永宁侯府的几位旁系叔伯,竟是联合登门,将霍老夫人堵在了佛堂之内!
    他们言辞激烈,态度强硬,直言霍云湛犯下此等滔天罪行,绝不能让他祸及霍家全族!让霍老夫人务必想办法,与他彻底切割!
    在内外交困的重重压力之下,霍老夫人终究是妥协了。
    她亲自派人,将锦绣与那名外室,以及那四名霍家子嗣,都接回了府中。
    次日,早朝。
    就在文武百官为“柳丞相意欲谋反,却一直下落不明”而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之际,一个谁也未曾想到的身影,竟是出现在了金殿之上!
    霍老夫人一身素服,手持龙头拐杖,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銮殿!
    她并未理会周围那些惊愕的目光,只是径直走到了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之上那个同样一脸错愕的永明帝,“噗通”一声,便重重地跪了下去!
    “启禀陛下!”她的声音,沙哑而悲怆,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决绝,“老身有罪!”
    “老身治家无方,教子无德!竟养出了霍云湛那等杀兄夺爵、构陷忠良的不孝子!”
    “今日,老身便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大义灭亲!将那逆子亲手犯下的所有罪证,都……呈于陛下面前!”
    她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叠早已准备好的、泛黄的书信,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些,是那逆子与边关将领的往来密信!足以证明,他……早已对沈家,图谋不轨!”
    就在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之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只见一名身着囚服浑身是伤的男子,竟是在几名禁卫军的押解之下,被带上了金殿!
    “陛下!”为首的禁卫军统领躬身禀报,“此人便是前些时日,在兵部尚书府外,状告霍家兄弟相残的……霍云霆的贴身侍卫,南竹!”
    “我等奉命,将其关押于顺天府大牢。可谁知昨夜,竟有一伙神秘刺客,夜闯天牢,意图将其灭口!”
    “所幸,”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色,“我等发现及时,这才拼死将他救下!”
    那“南竹”一见到霍老夫人,立刻便激动地挣扎起来,他双目赤红,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老夫人!你……你为何要杀我灭口?!”
    “我不过是想为我家主子,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龙椅之上的永明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草民还有证据!”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被血迹浸透的札记,高高举起!
    “这是……这是我家主子临终之前,亲笔写下的血书!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霍云湛是如何设局,将他害死的全过程!”
    “草民曾将此物呈给老夫人看过!可她非但不信,反而……直接将此血书,付之一炬!”
    “草民当时心灰意冷,本想带着这最后的证据,远走高飞,不再理会这肮脏的世事!可……可草民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幸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草民早有准备!早已将这血书的内容,誊抄伪造了一份!那日给老夫人的,实则是草民誊抄伪造的!”
    “今日,草民便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证据,很快便被呈到了永明帝的御案之上。
    他本是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神色,随意地翻看着。可当他看清,那些所谓的“证据”,竟是将所有的矛头,都巧妙地指向了早已不知所踪的柳文渊之时,那双狭长的眼眸之中,瞬间便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信,目光转向了依旧跪在大殿中央的霍老夫人,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些东西……霍老夫人,是从何而来?”
    霍老夫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悲痛与决绝。
    “回陛下,”她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这些都是老身,从那逆子霍云湛的书房暗格之中,找出来的。”
    她重重地,对着冰冷的金砖,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老身……已经将那逆子所有的罪证,都呈于您的面前!”
    “可否……可否请陛下,高抬贵手,看在我霍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放过霍家的其他人?
 第231章 报应
    沈清辞与楚寂尘就藏在那金殿之后。
    听殿中霍老夫人那番大义凛然字字泣血的陈词,沈清辞终究是没能忍住,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好极了。
    如此一来,霍老夫人这个为了保全霍家,不得不牺牲霍云湛的形象,就算是彻底地立了起来。
    她真是期待极了。
    期待霍云湛知道,霍老夫人为了保全霍家,竟会亲自呈上“证据”,请求陛下治他的罪之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更期待看到,霍老夫人知道,正是她今日呈上的这些“证据”,才真正将霍云湛送上了断头台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金殿之上,永明帝叫来了两位心腹重臣: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让他们二人一同查验那些所谓的“证据”。
    两人将那些书信札记一一传看,皆是认为,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永明帝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怒与痛心:“虽然从证据上来看,霍云湛谋害沈将军,乃是受了柳文渊那逆贼的指使。”
    “但,”他的声音陡然转厉,“他所做的那些事,也是导致朕当初误信谗言,下旨将沈将军一家抄家灭门的关键!霍云湛,陷害朝廷重臣,证据确凿!”
    “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本血色札记之上,“从这证据来看,他害死霍云霆,杀兄夺位之事,也不可狡辩!”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剥夺霍云湛侯爵之位!”
    永明帝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哦,永宁侯的位置,本就属于霍云霆。他霍云湛不过是冒名顶替罢了,也无侯爵之位可以夺。”
    “霍云霆膝下无子,那这永宁侯的爵位,便只能顺延给老侯爷的其他子嗣了。”
    永明帝将目光投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霍老夫人,声音里充满了试探:“朕听闻,老夫人最近认回了几位老侯爷的子嗣?”
    霍老夫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颤!
    她紧紧地咬着牙,缓缓地点了点头。
    永明帝见状,便直接说道:“那好!朕便给你三日时间!让你亲自决定,将这侯爵之位,传给谁。”
    这便是答应了霍老夫人,祸不及霍家其他人,甚至,连永宁侯的侯爵之位,也保下了。
    霍老夫人长长松了口气,却就听见永明帝接着开了口。
    “至于霍云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罪大恶极,判十日后,午门斩首!”
    霍老夫人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猛地想起那日祝公公所言。
    她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不行,她这场戏准备了这么久,唱得这么好,绝不能在最后关头毁了!
    她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留下来,单独求见永明帝,询问情况。
    沈清辞看着她那副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只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楚寂尘,耳语了两句。
    楚寂尘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纵容:“一切,交给我。”
    果然,等下朝之后,霍老夫人等其他人都离开,便打算再去太极殿觐见。
    可她刚一走出金殿,还未行至太极殿,便又恰好遇上了行色匆匆的祝公公。
    祝公公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带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老夫人!”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尽是了然,“陛下知道,您心有疑虑。”
    “陛下说,今日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正好都在宫中。那下旨斩首霍云湛之事,不过是说给他们听的。”
    “如今,”他指了指不远处太极殿的方向,“那两位,正在太极殿内。您可千万不要过去。”
    霍老夫人下意识地朝着太极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沈清辞正推着楚寂尘的轮椅,从殿内缓缓而出。
    沈清辞似乎发现了她,竟是还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霍老夫人的眼神,瞬间躲闪开去!
    她紧紧地咬着牙,气急败坏地在心中暗骂着:沈清辞!贱人!
    她可不会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她才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她,云湛和霍家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祝公公又安抚了两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陛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他会派人,将霍将军救出来。然后,再安排一个死刑犯,将那死刑犯毒哑了换上霍将军的人皮面具,到时候代替霍将军,上那刑场。”
    “只有亲眼看见霍将军被斩首,那两人才会安心。”
    “老夫人放心,”祝公公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陛下定然会在行刑之前,将霍将军救出来的。”
    “前段时间,楚寂尘与沈清辞失踪,陛下早已趁此机会,清理了大半个朝堂。如今,到处都被陛下安插上了人手。陛下想要救下霍将军,并不难。”
    听祝公公这么说,霍老夫人的心,才终于稍稍地安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沈清辞却已然推着楚寂尘的轮椅,朝着他们这边,缓缓而来了。
    沈清辞笑吟吟地看向霍老夫人,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嘲弄。
    “老夫人,”她声音轻柔地开口,“方才您在金殿之上说的那番话,本王妃……可都听到了。”
    “真是感天动地啊。”
    她似笑非笑,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当初,也不知是谁,在得知自己亲生儿子杀兄夺爵、构陷忠良之后,非但不为枉死的大儿子伸冤,反而还亲手烧毁了那份血淋淋的证据,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为那个畜生遮掩。”
    “可如今呢?”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怎么?这还没过多久呢,您……竟又亲自呈上了证据,要将您那仅剩的宝贝儿子,亲手送上刑场了?”
    霍老夫人被她这番话刺得脸色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气急败坏,正欲开口反驳,可一想到自己与永明帝的交易,想到那金蝉脱壳之计,便只能强行将所有的屈辱与愤怒,都死死地咽了下去!
    她只能忍!
    霍老夫人气得一双老眼通红,她死死地盯住沈清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今霍家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可满意了?”
    “当然满意。”沈清辞点了点头,那笑容,灿烂而残忍。
    “不过,”她话锋一转,满眼冰冷与不屑,“霍家变成这副模样,可与本王妃……没有半分干系。”
    “都是你们自己作的死。”
    “尤其是……霍云湛。”
    “你们的报应,”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还在后头呢。”
    “老夫人,”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等着吧。”
 第232章 颁旨
    沈清辞说着,竟是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
    她笑吟吟地看着霍老夫人,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充满了恶劣的玩味:“老夫人,您可知道这是什么?”
    霍老夫人瞪大了双眼,那明晃晃的颜色刺得她心头猛地一颤!
    只听沈清辞的声音如同鬼魅的私语,缓缓在她耳边响起:“这是圣旨。”
    “下旨将霍云湛斩首的圣旨。”
    “本王妃这便要亲自去一趟天牢,为他颁旨呢。”
    “十日后,本王妃还会亲眼送他上那行刑台。”
    “你!”霍老夫人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她再也抑制不住,指着沈清辞的鼻子,气得青筋暴起,歇斯底里地念叨起来:“当初云湛‘假死’,你要寻死的时候,我就不该将你救回来!就该让你去死!”
    一旁的祝公公见状,连忙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霍老夫人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终究还是将后面那些更恶毒的话都死死地咽了回去,不再说话。
    沈清辞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老夫人急什么?”
    “不是您亲手呈上的证据,定了霍云湛的死罪吗?”
    “您当初为了霍云湛,不惜烧毁霍云霆临死前的血书,将杀兄之罪死死地捂住。如今,又为了保全霍家,不惜将这唯一的儿子亲手推上断头台。”
    “您这般深明大义,本王妃真是佩服得紧啊。”
    “哦,对了,”她的眼中满是讥诮,“本王妃倒是忘了,您还有好几个‘儿子’呢。虽然不是亲生,却到底,也还是霍家的血脉。想必,也不差这一个了。”
    她将那卷圣旨缓缓地收了起来,笑吟吟地回到了楚寂尘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便要离开。
    霍老夫人气急败坏,祝公公连忙上前安抚道:“老夫人息怒!如今这宫中还布满了摄政王的耳目!您可千万不能漏了馅儿啊!”
    霍老夫人看着沈清辞那得意洋洋的背影,只能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拐杖,将所有的屈辱与恨意都尽数咽下!
    沈清辞推着楚寂尘出了广场,便上了马车。
    一想到方才霍老夫人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她便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楚寂尘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可高兴了?”
    “高兴。”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寒芒,“但现在还不是最高兴的时候。”
    “等霍云湛真的被推上行刑台,而霍老夫人却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替身的时候,”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才会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楚寂尘觉得,沈清辞此刻的模样,实在是鲜活得可爱。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低下头,在那双写满了算计与快意的眼眸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两人一同,去了天牢。
    沈清辞亲自,对着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霍云湛,宣读了圣旨。
    霍云湛听完,瞬间便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状若疯癫,“你假传圣旨!”
    “陛下不会杀我的!绝不会!”
    沈清辞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怜悯与嘲讽。
    “本王妃又何需假传圣旨?”
    “你可知,”她的声音如同鬼魅的私语,缓缓地钻入他的耳中,“今日在金殿之上,亲手呈上你所有罪证的人,是谁吗?”
    “是你的好母亲啊。”
    沈清辞将霍老夫人如何将老侯爷那几个流落在外的庶子接回府邸,如何当着阖府下人的面,说以后会将他们放在身边准备亲自教养。
    又如何答应了霍家的旁系叔伯,绝不会让霍云湛的罪行,连累到霍家其他人。
    最后,又是如何亲自登上金銮殿,将那些足以将他置于死地的罪证,一一呈上的事情,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你母亲,如今可是霍家的大功臣呢。”沈清辞的眼中,盈满了讥诮与不屑,“她为了保全霍家,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霍云湛紧紧地蹙着眉头,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摇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挣扎与不信:“不可能!我娘……我娘她不会的!”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陛下,已经下旨了。”她的声音,冰冷而残忍,“让霍老夫人,重新在你那几个年幼的‘弟弟’之中,选一个出来,承袭这永宁侯的爵位。”
    “你的母亲,”她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为了保住永宁侯府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这永宁侯的爵位,选择牺牲了你啊。”
    “不过,也正常。”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毕竟,你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富贵,竟能选择亲手除掉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还假死,冒充霍云霆回府,再默不作声地,以自己兄长的名义,和自己的嫂嫂同床共枕。”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你母亲,应该都看在眼里吧?”
    “之前,她之所以帮你遮掩,不过是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又顾忌着永宁侯府的体面。”
    “可如今,你将事情闹成了这副模样,”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你觉得,她还会让整个永宁侯府,都毁在你的手里吗?”
    霍云湛听完沈清辞这番话,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他只是……依旧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过了许久,他才突然一下子崩溃,抱着头,呜咽出声。
    “我错了……”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真的……错了……”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对沈家做那些事,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抬起头,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光彩的眼眸之中,充满了哀求:“阿辞……我真的后悔了。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轻飘飘地,将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扔到了他的面前。
    “十日后,你就要被斩首了。”
    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这些后悔的话,还是等死了之后,亲自去向我父兄,去向我沈府枉死的上百口冤魂……说去吧。”
 第233章 爱是克制
    从天牢那阴冷潮湿的环境中走出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沈清辞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接下来,霍云湛这里……要如何处理?”
    “是直接找个替身,假扮成他,去见霍老夫人一面,让她以为,霍云湛已经被永明帝的人,给救走了?”
    沈清辞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霍老夫人,”她的声音里顿了顿,才接着往下道,“到底是霍云湛的亲生母亲。”
    “当初,霍云湛假扮霍云霆,都未能瞒住她。”
    “如今,找个与霍云湛毫无关系的替身去假扮,肯定……也不行。若是到时候被她揭穿,倒是容易节外生枝。”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
    “有些阴损,”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但是……有效。”
    楚寂尘微微扬了扬眉,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只听沈清辞缓缓说道:“我们可以继续安排人,假扮永明帝的人,打着之前欺骗霍老夫人的那个借口,去将霍云湛……救出来。”
    “就说,下那道旨意,是为了掩楚寂尘和我的耳目。”
    “就说,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下旨之后,行刑之前,一定会将他救出来。”
    “然后,将天牢里的霍云湛,换成一个替身。”
    “再带着真正的霍云湛出来,去见霍老夫人。”
    “人是真的,霍老夫人……定然也深信不疑。”
    “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我们再将真正的霍云湛,在行刑之前,灌上哑药,换回去。”
    “届时,真正被斩首的,依旧是……霍云湛。”
    楚寂尘闻言,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的确,”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宠溺,“是有些阴损。”
    “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本王,太喜欢了。”
    “给足他们母子希望,再让他们……在最得意忘形之时,猛地……坠入绝望的深渊。”
    沈清辞颔首,眼中掠过一道狠色。
    她既然是重生回来报仇的,自然……得要狠狠地,折磨死霍云湛!
    沈清辞正出神地想着,却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拉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然被楚寂尘,牢牢地圈在了怀中!
    沈清辞一脸茫然,楚寂尘却已然低下头,直接吻了上来!
    这个吻,与往日的温柔缱绻截然不同。
    充满了侵略性,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虽然,他早已娶到了她,她也已彻彻底底地,是他的人。
    可是,他的心里,却也一直还存着一丝担忧。
    霍云湛……毕竟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虽然在知道霍云湛与沈家之事脱不了干系之后,他便知道,霍云湛与她之间,再无可能。可他……还是忍不住。
    沈清辞对付霍家的这些事,他其实……一直都未曾过多插手。
    也正是因为……这份担忧。
    他想要看一看,沈清辞对霍云湛,究竟还有没有存着几分情意?
    如今,看着她看向霍云湛的眼神之中,已是近乎波澜不惊,对他更是毫不留情!他那颗高悬的心,才终于……稍稍地,放了下来。
    楚寂尘吻得有些凶,让沈清辞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稍稍推开一些,连忙问道:“楚寂尘!你怎么了?!”
    楚寂尘的眼中,一片暗沉,那里面,是燃烧的火焰。
    “我突然……”他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欲,“有些……忍不住了。”
    沈清辞听见楚寂尘那沙哑的声音,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下的反应!
    她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可在对上他那双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的眼眸之时,却又骤然明白了什么。
    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只得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安抚:“楚寂尘……这……这是在车上。”
    “回府……好不好?”
    “回了府,”她的声音,几乎细若蚊蚋,“你……你想要怎么折腾,都依你。”
    楚寂尘深吸了一口气,那双暗沉的眼眸之中,满是挣扎与隐忍。
    他声音嘶哑,即便充满了不愿,却还是应了下来。
    他只是将她更紧地抱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复下心中那早已失控的汹涌情潮。
    沈清辞看着楚寂尘这副努力克制的模样,脑中,却突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句很老很老的话——
    喜欢是放纵,而爱……是克制。
    她的心头,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动。
    沉默许久,才低下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楚寂尘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那双早已染上情欲的凤眸之中,充满了危险的警告,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我在忍……别招我。”
    “不然……”他闭了闭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恐怕……就真的,忍不到回府了。”
    等马车终于驶入了摄政王府,在主院门口停下。
    楚寂尘一下马车,便立刻拉着沈清辞,快步进了屋。
    元宝看着自家王爷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有些诧异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王爷这是……咋了?”
    “难道是……人有三急,憋不住了?”
    夜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没有理会他。
    过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楚寂尘才终于操控着轮椅,从寝屋之中,缓缓而出。
    他对着候在门外的下人吩咐道:“送热水和晚膳进去。”
    随即,他又将元宝与夜阑唤了进来。
    “你们二人,”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方才的情动与慵懒,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今夜,便假扮成永明帝的人,去……天牢劫狱!”
    “虽然离行刑之日,尚有十日。可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盯着霍云湛的人,恐怕不少。”
    “无论是想先一步杀了他的人,还是想救走他的人。”
    “本王都绝不允许。”
    “绝不能让霍云湛,脱离我的掌控!”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霍云湛的生死,必须……也只能,由清清来决定!”
    “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第234章 得手了
    是夜,天牢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元宝与夜阑身着宫中内侍的服饰,脸上戴着半旧的人皮面具,手中高举着一面明黄的令牌,在一队宫人的簇拥下,径直来到了关押霍云湛的死囚牢之外。
    “奉陛下密旨,”元宝捏着嗓子,声音尖利地说道,“提审……罪臣霍云湛!”
    狱卒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牢门。
    霍云湛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眼中充满了警惕与疑惑。他踉跄着从沾满秽物的稻草堆上站起,一双早已没了光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几个陌生的内侍。
    待狱卒尽数退下之后,元宝才缓缓上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更低,那双看似温顺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对着霍云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道:“将军,我们……是陛下派来,救您出去的。”
    他说着,便将手中那面在昏暗烛火下依旧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龙纹玉令,对着霍云湛,飞快地亮了一下。
    那玉令,是永明帝登基时亲赐给心腹之人的信物,见此令,如见君亲!
    霍云湛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希望,如同在漆黑绝望的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束光,瞬间便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陛下……”他嘴唇颤抖,声音嘶哑,“陛下他……终于肯信我了?”
    “侯爷误会了。”夜阑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富有安抚的力量,“陛下将您打入天牢,并非不信您,而是……为了安抚楚寂尘和沈清辞的权宜之计。”
    “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杀了侯爷您。”元宝也立刻补充道,“毕竟,陛下刚刚亲政,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侯爷您是为数不多的、早就投靠了陛下的人,陛下自然是全然相信您的。”
    “陛下请侯爷尽管放心,”夜阑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等陛下彻底除掉了楚寂尘和柳文渊那两个心腹大患,定会再将侯爷您风风光光地请回来!届时,必定重用!”
    这番话,瞬间便驱散了霍云湛心中所有的疑虑与不安!
    他就知道,陛下不会因为沈家的事情,将他杀了的。
    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眼中重新燃起了野心的火焰!
    “将军,”夜阑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果决,“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走!我跟你们走!”霍云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元宝与夜阑立刻便对着身后带来的两名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宫人迅速上前,一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和工具,另一人则飞快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囚服。
    夜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将军,得罪了。为了能让您金蝉脱壳,必须有人……顶替您的身份。”
    霍云湛看着眼前这个身形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宫人,又看了一眼那张与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心中瞬间了然。
    他点了点头,任由那宫人在自己脸上涂抹,又迅速地与另一个宫人更换了衣裳。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霍云湛”倒在了牢房的草堆上,而另一个“霍云湛”,则已然换上了内侍的服饰,混入了元宝一行人之中。
    随即,霍云湛便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脚步匆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囚禁了他数日的活地狱。
    他们前脚刚一踏出天牢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死亡与绝望的大门,身后,便骤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凄厉的叫喊声瞬间划破了夜空,紧接着,便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与铜锣敲击的急促声响!
    霍云湛回头望去,只见自己刚刚离开的那座死囚牢的方向,火光熊熊,浓烟滚滚,几乎要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不详的血红色!
    霍云湛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忍不住说道:“之前,本侯也曾放火烧过一次。如今这重新修建的天牢,早已针对起火之事,有了专门的解决措施。这火……恐怕很快便会被扑灭。”
    夜阑闻言,却是笑了。
    “将军放心,”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算计,“这火,并非是为了……真的烧了天牢。”
    “而是……借着这火,可以让那个假冒您的人,假装喉咙被浓烟所熏,从此……口不能言。”
    霍云湛闻言,眼中瞬间便闪过一丝了然!
    他点了点头,赞叹道:“好计谋!”
    夜阑又接着说道:“如今,楚寂尘与沈清辞盯您盯得极紧。天牢一出事,他们……应该很快便会生疑,会前来天牢查探。所以,我们必须立刻安排人,将您送走。”
    “只是……”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在离开之前,您……可愿意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想起之前沈清辞所说的话,霍云湛的眼中,瞬间便闪过了一抹冰冷的狠戾!
    夜阑见状,立刻便解释道:“将军不必多虑,那些……不过都是权宜之计罢了。是……是老夫人听了陛下的话,配合着……唱的一出戏。”
    “只有这样,才能在您离开之后,让老夫人与整个霍家,都与您撇清干系,从而……不受影响。”
    “霍家不受影响,等以后……事情结束,陛下彻底夺权成功,除掉了摄政王与柳文渊之后,才好将您重新接回京中。”
    “霍家虽然可能会稍稍落败,却也依旧可以做您的后盾。”
    “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总比没有强。”
    霍云湛的心思,在瞬间千回百转!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还是陛下考虑周全。我愿意见一见。”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夜阑说道,“不过,为了能将您平安地带出去,安排妥当,恐怕……需得委屈将军,假扮成一具‘死人’了。”
    “得罪了。”
    夜阑说完,不等霍云湛反应,便直接抬起手,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第二日一早,天牢起火的消息,便已传到了霍府。
    霍老夫人立刻便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得到的回报是——天牢的确是起火了,只是……是因为狱卒的一时不慎,火势并不大,也很快便被扑灭了。
    “就是,”那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天牢之中,有不少人因为被浓烟所熏,而导致眼睛泪流不止,严重的甚至暂时不能视物。而……而咱们将军,眼睛也受了些刺激,不过他更严重的,是嗓子。听闻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听完下人的禀报,霍老夫人的眼中,瞬间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这……
    这和之前,陛下身边的人同她说的,一模一样!
    看来,是陛下下手了!而且……得手了!
    太好了!
 第235章 她配吗?
    沈清辞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她刚一坐起身,便立刻收到了消息:霍云湛,已在昨夜,被成功地从天牢之中“救”了出来。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过头,看向那个正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就……成了?”
    她不过是被这个男人折腾了一通,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竟就已经将霍云湛给弄出来了?
    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啊!戏……也没看成!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懊恼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迟则生变。”
    “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戏,还是要唱的。你还得假装怀疑,去一趟天牢。”
    “如此一来,才能够争取时间。让柳文渊那边,以及永明帝那边,都暂时不敢再对天牢里的那个‘霍云湛’,动什么手脚,为我们……赢得一线时机。”
    沈清辞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赢得什么时机?”
    “自然是……”楚寂尘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赢得布置一切的时机。”
    “我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引柳文渊和永明帝那边,一同出手的机会。若是能够把握住,便可折了他们二人各一只手,甚至追踪出柳文渊的所在。”
    沈清辞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王爷是觉得,他们都会想办法,去救霍云湛?”
    她有些不明白。
    “霍云湛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即便是死了,也无多大影响。他们真的会救?”
    “会的。”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清清不要忘了,霍云湛到底也是个将军。他手中有兵,虽然不多。但是……无论是对于现在刚刚亲政的永明帝,还是准备谋反的柳文渊,都已经不算少了。”
    “而且,霍云湛之前能在永明帝与柳文渊跟前两头吃,定然也是有原因的。”
    “何况,”他的眼中,是全然的自信,“不管他们来不来救,我都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他们没来,本王不亏。来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算计的意味,“就是……赚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看向楚寂尘,唇边漾开一抹浅笑:“王爷说得极是。”
    沈清辞当即便配合着,去天牢唱了一出好戏。
    她一到天牢,便大发雷霆,厉声质问狱卒,为何天牢会突然起火?!
    那狱卒连忙跪地解释道:“回王妃!真的……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是墙上的火把没有插稳,落了下来!”
    “只是外面墙上的,并非任何一间牢房之中的。而且……火灭得很快!”
    “牢房中的所有犯人,都……都未曾受到半分影响!牢门都不曾打开过,人……也一个没少!当时,也并无其他不相干的人在!所有牢房的钥匙,也都在第一时间,便被拿走,妥善保管了!”
    沈清辞推着楚寂尘的轮椅,亲自去霍云湛的牢房之外看了一眼,见里面那个“霍云湛”正缩在角落里,一切如常,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她又对着狱卒,仔细叮嘱了几句:“牢中关押的,乃是重要罪犯!你们……可千万要看紧了!”
    随即,她又低下头,对着楚寂尘,用一种充满了担忧的语气说道:“王爷,我们还是……多安排一些守卫吧,来看守霍云湛。”
    楚寂尘应了下来,沈清辞这才跟着他,一同出了天牢。
    楚寂尘跟着沈清辞一同上了马车,又开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沈清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你看什么?”
    楚寂尘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玩味:“霍云湛如今,已在我们手里了。清清……可要,去见一见他?”
    沈清辞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盯着我的人,应该也不少。我若是贸贸然跑去见他,反而……容易露馅。”
    “既然要唱戏,那便……唱好。”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我现在与他,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寂尘点了点头,复又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来日,霍云湛就要上断头台了。”
    “李太医的师父,明日应该就要到京城了。”
    “我听李太医说,他师父找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可以治疗我腿疾的药方。”
    “我现在,腿上能够有明显感觉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如今已能扶着东西,站很长时间了,偶尔还能往前,迈出一步。”
    “柳文渊那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我的人也已查到了一些线索了。”
    “等这些事情都了了,清清,”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希冀与认真,“我们可不可以,停下那避子药了?”
    沈清辞的心,被楚寂尘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便撞入了他那双盛满了希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的眼眸之中。
    那眼神,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瞬间便将她心中那座早已冰封的城池,烧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孩子……
    她与他的孩子……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有孩子。
    前世,那个尚未成形便已化为血水的孩儿,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深的痛楚与梦魇。
    重生归来,她亲手打掉了与霍云湛的那个孩子,那一刻,她心中除了复仇的快意,便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决绝。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与“母亲”这个身份,再无半分瓜葛。
    她嫁给楚寂尘,本就是一场始于利益的交易。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
    可……
    她想起这些时日以来,他为她做的一切。
    想起他在天牢之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想起他在宫宴之上,那充满了偏爱的撑腰;想起他在得知她对自己下毒之后,那双赤红的、充满了后怕与心疼的眼眸……
    想起之前,他在她耳边,那一句充满了卑微与希冀的“也图……王妃的一丝真心。”
    他说,他喜欢她,已经很久了。
    他说,他此生,绝不纳妾。
    他说,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这些话,这些事,如同涓涓细流,早已在她毫不知情之时,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她那颗早已干涸荒芜的心田。
    让她竟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贪恋。
    贪恋他怀抱的温暖,贪恋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贪恋他……那份炙热而纯粹的深情。
    可……
    她真的可以吗?
    她真的……配吗?
    她是一个曾嫁过人、怀过孕、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腹中骨肉的女人。
    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与算计。
    她这样的人,真的……还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还能……拥有一个,与他共同的孩子吗?
    沈清辞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挣扎与矛盾。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中的那点希冀,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第236章 回府生孩子
    他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脸上重新挤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与苦涩。
    “算了,”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有你就够了,有你,便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梦了。”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愿意等……”
    可就在他即将收回手的瞬间,一只微凉的小手,却猛地,反握住了他!
    沈清辞抬起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早已是水光潋滟,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看着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
    “等一切事了,我们便停下那避子药。”
    楚寂尘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死死地盯住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清清……你……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点纠结与不安,竟是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说,好。”
    “我们停下那避子药。”
    “真的?!”楚寂尘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车夫,高声吩咐道,“快!加快速度!回府!”
    沈清辞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模样,忍不住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回府……做什么?”
    楚寂尘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是燃烧的火焰!
    他的嘴角,缓缓翘起,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回去……生孩子!”
    沈清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这人……疯了吧?!
    他们说的,难道不是等眼前这些事都了了,再要个孩子?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就回去生孩子了?!
    沈清辞幽怨地望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我说的可不是现在。”
    “我知道。”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却闪烁着恶劣的光芒,“没关系。”
    “我们可以先练习练习。”
    “争取到时候,停了避子药之后,就……一发即中。”
    沈清辞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生孩子这件事还能练习的?还练习好了,等停了避子药,一击即中?
    沈清辞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答应得那么干脆了。
    ……
    等回了摄政王府,马车刚一到主院门口,却突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拦了下来。
    是李太医。
    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与激动,对着车厢内躬身行礼:“王爷!王妃!”
    “我师父已经到京城了!”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入府!还请王爷准备好,等他老人家前来为您看诊!”
    楚寂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紧紧拧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
    “是!”李太医连忙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师父他老人家知道,王爷您着急治好腿伤,便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提前了一日赶到了!”
    楚寂尘转过头,恰好对上了身旁沈清辞那双正眉眼弯弯、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眸。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王……知道了。”
    等马车的车帘一拉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楚寂尘便再也抑制不住,伸出手,在那张写满了得意的俏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看我狼狈,”他声音沙哑,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高兴了是吧?”
    沈清辞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王爷的腿能早日痊愈,妾身自然是高兴的。”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等着吧。”他凑近她,声音低沉而暧昧,“先……存着,晚上……一起讨回来。”
    半个时辰后,李太医的师父,那位传说中的“鬼手丹心”药老,果然在李太医的亲自引路下,匆匆赶了来。
    他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可就是这样一位看似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却在瞧见沈清辞的瞬间,猛地愣了一下!
    那双本是古井无波的老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
    沈清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愣神,心中,瞬间便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他……似乎,认得她?
    可那老者,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楚寂尘的身上。
    “老夫这两年,四处云游,终于……找到药了。”
    “不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凝重,“尚不确定,能否用在王爷的身上。需得……先为王爷,仔细诊脉。”
    诊脉之后,药老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浓浓的诧异!
    “奇怪……”他捻着胡须,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探究,“王爷的情况,竟比老夫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看来,”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笃定,“可以用药。”
    “配上老夫的独门针法,应当能让王爷,很快便重新恢复。至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应该能早些……让王爷,重新站起来走路。”
    楚寂尘闻言,应了一声,便要跟着药老,一同去寝屋施针。
    沈清辞也立刻便跟了上去,楚寂尘却突然停下轮椅,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温柔:“清清,你先在外面等着。”
    药老见沈清辞一脸茫然,才缓缓地开口,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老夫这套针法,虽然能活血通络,重塑筋骨,却也霸道无比。施针之时,王爷他……会觉得,十分的痛苦。”
    “王爷他,恐怕是不想让王妃您,见到他那副狼狈的模样。”
    沈清辞原本以为,是药老的施针之术不愿外传,所以才让她出去。她本是打算,立刻便离开的。
    可听完药老的这番话,她却猛地,改变了主意。
    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快步上前,直接在床榻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王爷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她看着楚寂尘,那双清亮的凤眸中,满是坚定与温柔。
    “王爷,”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力量,“如果……如果觉得痛,可以……握着我的手。”
 第237章 她见过他
    冰冷的银针,一根接一根地,刺入楚寂尘那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
    起初,他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随着药老落针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如同雨点般落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便涨得通红!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间溢出!
    他死死地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如同雨点般,从他的鬓角滑落,瞬间便浸湿了身下的锦被。
    沈清辞的心,被他那声痛苦的闷哼,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便俯下身,伸出双臂,将他那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子,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我在。”她将脸颊,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尽的心疼与温柔,“我在……没事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轻声地安抚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剧痛,才终于渐渐地退了下去。
    楚寂尘早已是浑身脱力,虚弱地瘫倒在床榻之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治疗彻底结束,沈清辞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药老先生,王爷他这样的治疗,需得……持续多少次?”
    “每日一次,七日为一个疗程。”药老收起银针,声音里充满了凝重,“需得持续七个疗程。”
    沈清辞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她知道,她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她能做的,也只有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想方设法地,从别的方面,来为他缓解这份痛苦。
    青冥再次前来禀报消息之时,沈清辞正在院子里,看李太医熬药。
    见青冥来,沈清辞便带着她去了书房。
    “王妃,”青冥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属下们追踪到了柳文渊的行迹。”
    “他极有可能,就藏身在宫中!”
    宫中?
    沈清辞眯了眯眼,果然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柳文渊倒是挺有本事,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躲着。
    若是在宫中,不知道柳文渊有没有想方设法地去见永明帝,若是他们见了面,暗中有所谋划,那就不妙了。
    不过,永明帝身边有楚寂尘安插的人,柳文渊想要接近永明帝,恐怕也不易。
    等会儿,她得好好问一问楚寂尘,向他提上一嘴。
    “但是属下们尚未追踪到他的具体藏身之处,和如今在宫中的身份。要完全确定,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沈清辞点了点头:“辛苦了,此事我知道了,只能劳你们继续盯着,继续往下查了。”
    青冥应声,躬身退下。
    只是片刻之后,她却又折返了回来。
    沈清辞有些诧异:“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禀报吗?”
    青冥摇了摇头,眼中染着几分困惑:“王妃,属下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一位发虚皆白的老者从正屋那边出来,不知那位……是何人?”
    发虚皆白的老者?
    沈清辞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你说的,应当是药老,那是王爷身边李太医的师父,来为王爷治腿的。”
    青冥的眉头,却是紧紧地拧了起来。
    沈清辞留意着青冥的神色,立马问着:“怎么了?”
    青冥连忙又道:“应该……只是巧合。”
    “只是,属下曾在沈将军的军中,瞧见过他。”
    沈清辞心下有些诧异:“药老是李太医的师父,按理说来,应是太医院出身,怎会……在军中?你是不是记错了?”
    青冥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笃定无比:“属下想起来了。”
    “就是在沈将军的军中,是个军医。”
    “但,”她顿了顿,补充道,“并非是随军的,而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的军医,在军中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大抵也就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她看着沈清辞,又说道:“当时,小姐您也在军中,应该也见过他啊。他如今与之前相比,容貌并无多少差别。”
    “不过,”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小姐您当时,可能与军医并不太熟,所以不知道吧。”
    沈清辞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再仔细回忆起药老那张清癯的面容,倒也……隐隐约约地,觉出了几分熟悉。
    她又想起之前,药老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神……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等青冥再次离开,沈清辞在屋内沉默了许久,才又让晚晴去将李太医找了过来,只说是让他来为自己把把脉。
    李太医行色匆匆地赶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王妃娘娘!您是哪儿不舒服?”
    沈清辞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与王爷,”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郑重,“打算停了那避子汤,要个孩子。”
    “我也想要让我的孩子,能身体康健地,来到这世上。我几个月前,曾落过胎。所以,想请李太医您,为我看看,那次落胎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如今……又是否适合要孩子。”
    李太医闻言,连忙上前,为沈清辞搭上了脉。
    沈清辞笑了笑,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药老先生是您的师父,那他之前,也曾在太医院当值吗?”
    李太医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敬佩:“是。只是,早在十多年前,我师父便已辞官,离开了太医院。”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她又问道:“那药老先生之前在宫中之时,便与王爷认识了?”
    李太医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师父那时,已是院判。王爷彼时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寻常皇子罢了。是我先认识王爷的。”
    他看着沈清辞,笑了起来:“我之前曾与王妃您提起过。当时王爷生病,他身边的侍从前来太医院寻人。可是当时太医院的其他人都忙,只随手指了当时不过一介医侍的我前去。也正因如此,我才认识了王爷。”
    “我师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回忆,“还是我介绍给王爷的。”
    “彼时,王爷已在外征战,我还在太医院,无法随行。但又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便写了信,求了师父,让师父跟在了王爷的身边。”
 第238章 相认
    沈清辞瞬间便回过味来!
    所以,之前那位药老,的确是有一段时间,跟在了楚寂尘的身边的?
    那么,青冥说在营中见过药老,是不是就意味着,楚寂尘……那段时间,也在营中?!
    她想起之前,自己看见楚寂尘站起来时候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加上楚寂尘和楚月凝,都曾提起过,他好久之前,便已喜欢她了。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了颤。
    难道……是在那时候?
    可是,楚寂尘那张脸,自己若是当真认识,且已到了连背影都熟悉的程度,便说明,绝不止见过一次。那她断然不可能,毫无印象。
    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当时,楚寂尘做了掩饰,遮盖住了自己的容貌。
    她总觉得,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任她如何努力,却也怎么都想不起来。
    沈清辞心思千回百转之间,李太医已经收回了手。
    “王妃放心,”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您身子一切都好。之前那次落胎,也排得比较干净,并未有任何残留。丝毫不影响您再怀孕。”
    沈清辞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李太医道了谢,又恭恭敬敬地,将他送了出去。
    李太医刚走没多久,楚寂尘便已操控着轮椅,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显然是知道了沈清辞叫了李太医,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一进门,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怎么突然叫了李太医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沈清辞摇了摇头,如实相告:“不是答应了你,等事情结束,就……生个孩子么。”
    “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担心自己的身子,会不利于受孕。所以,才叫李太医来诊个脉。”
    楚寂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瞬间便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他连忙追问道:“那结果如何?”
    “李太医说,”沈清辞看着他,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一切都好,可以怀孕的。”
    楚寂尘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愉悦与满足:“那就好。”
    见沈清辞微微扬眉看着他,他又连忙解释道:“我高兴,不是因为你可以为我生孩子。只是觉得你身体康健,我便觉得很好。”
    沈清辞笑了笑,却突然话锋一转:“我今日瞧见药老,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我想起,”沈清辞看着他,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充满了探究,“我之前,在营中……见过药老。”
    “我方才瞧见李太医,才想起来的。当时,药老在营中当军医。我有些好奇,便问了李太医。李太医说,那时候,药老是跟在王爷身边的。”
    沈清辞的眉眼弯了弯,声音里充满了了然:“那时候,王爷就在营中?”
    “不过当时,王爷是易了容吧?”
    见楚寂尘微微挑了下眉,沈清辞又接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笃定:“之前,你按照李太医的要求,扶着桌子练习站立之时,我看着你站起来的背影,便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今日见着药老,再联系到之前王爷的背影,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
    她故作高深,实则……是在诈他。
    只勾了勾嘴角,缓缓说道:“原来当初在营中,竟是王爷。”
    “王爷倒是瞒得我好苦。”
    “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困惑,“王爷……为何要对我隐瞒?”
    楚寂尘果然中计!
    只见他那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随即,便轻咳了一声,竟是带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窘迫。
    “当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自然,“我腿脚不便,跛着脚,又戴着其貌不扬的人皮面具。加上当时为了融入寻常士兵,用自己的名字拆开来作为化名,那化名实在是有些过于土了。”
    “我怕……”他看着她,声音低了下去,“怕你想起来。”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颤!
    她立刻便从楚寂尘这番话中,提炼出了几个至关重要的词——
    腿脚不便,跛着脚。
    沈清辞微微眯起了双眼。她在军中接触过的士兵不少,可腿脚不便、跛着脚的,却……只有一个!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那人……那人好似是叫……
    “小土”?
    小土……
    合在一起,不就是一个“尘”字吗?
    楚寂尘的“尘”。
    沈清辞的心头微颤,她看向楚寂尘,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名叫“小土”的少年的模糊身影。
    她想起他那张被风霜侵染得有些黝黑的脸,想起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渊、仿佛藏着无数心事的眼眸……
    她始终没有办法,将那张平凡的脸,与眼前这张俊美无俦、颠倒众生的容颜,联系在一起。
    沈清辞低声呢喃了一遍:“小土……为尘。”
    “这原本出尘绝艳的名字,”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被这么一拆,倒的确是有些土了。”
    楚寂尘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耳根处,竟是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清辞看着他,却是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充满了了然:“怪不得呢。”
    “之前,我在营中,时不时地与你谈论兵法。还曾诧异,一个寻常的士兵,竟会有那般高深的见识与谋略。却原来是王爷啊。”
    可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眉头再次紧紧地蹙了起来:“可是那时候,你的腿的确是受了伤,但也只是有些跛脚,尚且未到这般程度啊。”
    “且,”她的眼中,充满了不解,“那时候,药老不是跟在你身边吗?怎么反而让你的腿伤,越来越严重了?”
    楚寂尘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当时我的腿,的确只是因为一场战役,受了些伤。”
    “也正是因为受了伤,才让我察觉到了自己,在行军打仗、兵法谋略之上的不足。母妃才让人将我,塞到了你父亲的军中,借着养伤的机会,试炼学习。”
    “可后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我曾隐姓埋名,在沈家军中待了一年多的事情,被……捅到了当时的皇帝那里。”
 第239章 继续被打断的事
    楚寂尘的眸光,森冷无比。
    “他不相信我只是去军中试炼学习。”他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他只觉得,我是蓄意接近手握重兵的沈将军,意欲拉拢。”
    “皇子,和兵权。”
    “从来……都是皇帝,最忌惮的东西。”
    “他因此,囚禁了我的母妃。再没能问出什么东西来之后,便索性,毒杀了她。”
    “我知晓消息后,便知道,皇帝已然疑心上了我。念及跟在我身边的将士们,为了护住他们的安危,我只能够……直接,彻底地,打断了自己的双腿。”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了颤。
    虽然,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楚寂尘自己打断自己双腿的过往。
    可沈清辞却发觉,自己这一次的心情,与此前已然完全不同。
    她的心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几分名为“心疼”的情绪。
    十分的明显。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将眼前这个看似强大无比、实则早已遍体鳞伤的男人,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都过去了。”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低低地,喃喃着。
    只是,她的心里,却又不受控制地想着:
    楚寂尘之前提过,他曾被母妃塞到她爹爹的麾下学习过一阵,她爹爹对他,多有照顾。原来说的……就是那时候吗?
    如果是这样……
    那楚寂尘自断双腿,守护住的,便不仅仅是他自己麾下的士兵,还有她的爹爹。
    一个失去了双腿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再登临帝位。
    自然,那所谓的“联络兵权在握的将领,意欲夺位”,便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只是……
    这方式,未免也太过惨烈了些。
    楚寂尘并不知道沈清辞在想什么,他刚刚与她彻底相认,彻底坦诚,如今又被她主动抱住,温香软玉在侧,实在是难免生出一些别的心思。
    沈清辞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却骤然感觉到,楚寂尘在她怀中,轻轻地蹭了蹭。
    她低下头,愕然地看向楚寂尘,便对上了他那双充满了熟悉欲望的、灼热的眼眸!
    沈清辞咬牙切齿,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动情啊?!
    明明方才,他们不是还在聊正事吗?!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你在做什么?”
    楚寂尘却笑了,那笑声,沙哑而暧-昧:“我想……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事情?”
    被打断的事情?
    沈清辞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是……是他之前说的,练习生孩子的事!
    沈清辞被气笑了,她瞪了他一眼:“药老方才才给你针灸了,你不疼吗?”
    楚寂尘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疼。”
    “针灸的时候,”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满是脆弱之色,“疼得我……感觉骨头,像是被人一根一根地敲断了,又重新接上了一样。”
    “但现在,”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已经……稍稍缓过来了。”
    稍稍缓过来了,就有心思想起她,有精力折腾她了是吧?!
    楚寂尘缓缓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
    “我一想到还要再经历四十多天的针灸苦痛折磨,就觉得……心如死灰。”
    “我觉得,”他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盛满了希冀与渴望,“只有与清清做一些快乐的事情,才能让我稍感慰藉。”
    “……”
    楚寂尘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手背上,像一只寻求慰藉的大猫般蹭了蹭,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脆弱感。
    “清清……应该不会忍心,看着我这般痛苦折磨吧?”
    “清清最好了。”
    他这副可怜的姿态,却偏偏配上了强势无比的动作。
    话音未落,他便已伸出长臂,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抱起,稳稳地安置在了自己的腿上。随即,他操控着轮椅,径直朝着寝屋的方向滑去。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几滴细微的雨珠,悄无声息地打在窗棂之上。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雨声也越来越密集。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如同情人间的耳语,缠绵而悱恻。
    窗棂被浸湿,水顺着那木头流了下去,水势越来越急,很快没入窗下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那雨,下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终于渐渐地,停歇了下来。
    第二日午时,沈清辞才终于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缓缓转醒。
    她刚一睁眼,便听见门外,传来了楚寂尘那低沉而清晰的、正在下达命令的声音。
    “……去霍府,告诉霍老夫人,就说……陛下已将霍云湛,从天牢中救了出来。”
    “约她今夜亥时,城西别院一见。”
    “记住,”楚寂尘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为了防止出任何岔子,霍云湛的身边,一定要有足够多的人盯着!”
    “且,一定要将地点,安排在我们完全可控的地方!”
    “绝不能让霍云湛那里,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闪失!”
    夜阑应下,领命退了下去。
    楚寂尘这才操控着轮椅,缓缓而入。
    见沈清辞已然醒来,楚寂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只立刻便来到了床边,握住了沈清辞的手,声音里充满了关切:“清清醒了?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
    沈清辞只觉得浑身酸软,本想附赠他一枚白眼,可一想到方才听到的那番话,那点旖旎的心思,便立刻被看戏的兴奋所取代!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你要让霍老夫人,今天晚上就见霍云湛?”
    楚寂尘一看她那副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眼中满是纵容与宠溺。
    “清清放心,”他看着她,嘴角带笑,“城西别院是我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地方,定会……给你安排一个,最佳的看戏位置。”
 第240章 你还惦记着她?
    夜色如墨,城西别院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只是这光亮却被厚厚的窗幔遮挡,从外面看,只是一片沉寂。
    沈清辞与楚寂尘早已悄无声息地藏身于主屋二楼的一处暗阁之中。透过特制的琉璃窗,可以将楼下花厅内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霍老夫人的马车便悄然而至。
    她一进院子,便看见霍云湛正端坐在正屋之中,而屋里屋外,皆有身着玄甲的侍卫森严把守。
    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影守在门外,正是那假扮成“祝公公”的元宝。
    他一见到霍老夫人过来,立刻便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地叮嘱道:“老夫人,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盯陛下盯得有些紧。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地方,因为这处院子本就在摄政王名下,却闲置多年,所以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把您和霍将军的会面安排在这里。”
    “可是,”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急切,“毕竟也还是有些风险。您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也得要快一些。”
    霍老夫人心中一凛,当即便不再耽搁,快步走进了屋。
    “湛儿!”她一进门,便立刻朝着霍云湛走了过去,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庆幸,“还好你没事!可真是……吓死娘了!”
    霍云湛却并未如她预想中那般激动,反而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阴鸷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与讥诮。
    “我听闻,”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母亲将父亲的那些庶子们,都接回了府?”
    “又在金殿之上,亲自给我定了罪?”
    霍老夫人被他这番话刺得心头一痛,脸上瞬间便露出了“我也有苦衷”的模样。
    “湛儿!你……你误会娘了!”她上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无奈,“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霍家!也是为了你啊!”
    “你想想,当时那般情形,你已落入楚寂尘手中,生死未卜!我若是不与你撇清干系,不做出那副大义灭亲的模样,那整个霍家,岂不是都要受到牵连?”
    “而且,”她话锋一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原本,娘也并未打算这么做。是……是陛下!是陛下派人来找到了我,与我做了这笔交易!让我配合着,唱这一出戏,娘才答应的!”
    “娘只是想稳住永宁侯府!想等着尘埃落定,到时候你回来之时,我永宁侯府……还能作为你的退路和倚仗啊!”
    霍老夫人见霍云湛脸上的神情有所松动,这才又上前两步,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母子情深的关切:“陛下说了,为了避免你被摄政王还有柳文渊发现,会暂时先将你送走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多久之后了。”
    “让娘……好好看看你。”
    “都瘦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在天牢里……受苦了。”
    霍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拉着霍云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藏身于暗阁之中的沈清辞见状,忍不住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她凑到楚寂尘耳边,压低了声音,低声耳语:“你瞧,幸好我们拿出来的是真的霍云湛。”
    “霍老夫人这百分之百,是在查验,眼前的儿子是真是假呢。若是假的,她定然能发现。”
    果然,霍老夫人拉着霍云湛,又是摸脸,又是捏胳膊的,仔仔细细地打量完了之后,脸上的神情,才终于多了几分殷切。
    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陛下可曾透露过,要送你去何处?能……能说吗?”
    霍云湛的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陛下的人说的是,换个身份,送去军中,让我好好立功。”
    霍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期盼:“好!好啊!只是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能再急功近利了!得稳扎稳打了!”
    随即,她又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陛下如今刚刚亲政,身边需得要有近臣!尤其是能征善战的将才!这可是你的机会!”
    “若是你能在边关,笼络一些士兵,再立下一些功劳。届时再回来,定能前程锦绣!”
    “知道去处就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欣慰,“如此一来,娘也知道该往哪方面去盼了。”
    想起“祝公公”的叮嘱,霍老夫人不敢再耽搁太多时间。
    她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霍云湛的手中,低声叮嘱道:“这些你带好!到时候离了京城,到处都得用银子。”
    “若是安顿好了,过一段时间,等京中情况稍微稳定些,盯着我们永宁侯府的人少些了,你也可以想办法,写书信回来。要什么东西,都可以交代娘。”
    她又碎碎念着:“府中一切,你都放心。永宁侯的爵位,是暂时保下来了。娘已经想好了人选,就给那个外室最小的孩子。”
    “锦绣那个贱人,防备着我。可那个外室,却是好拿捏一些。到时候,娘想办法去母留子。如此一来,这爵位就还在我们手里!”
    霍云湛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霍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不舍:“时间紧,娘也不能多交代什么了。万一被发现了,得不偿失。这番动荡下来,只要能保住性命,我们母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霍老夫人正要离开,却被霍云湛一把拽住了手腕!
    霍云湛紧紧地咬着牙,眼中闪烁着骇人的阴鸷!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交代道:“若是陛下与摄政王还有柳文渊的争斗之中,陛下赢了,摄政王失了势。陛下……他,肯定不会让摄政王活着的。”
    “到时候,”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娘,你帮我……留意着沈清辞!”
    “若有机会,便将人弄到手中!”
    霍老夫人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难道,还惦记着她?你疯了啊?”
    “自然是惦记的。”霍云湛的眼中,满是疯狂与怨毒,“我有今日,都是拜她所赐!这个仇,我不可能不报!”
    “只有把人弄到手,”他的声音,无比的阴沉,“才能好好地,折磨她,报仇啊!”
 第241章 一同看这场好戏
    霍老夫人看着儿子那双因嫉妒与恨意而扭曲的眼眸,心中一颤,连忙劝道:“你先别想那些了!沈清辞如今是摄政王妃,背后站着的是楚寂尘!她……恐怕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霍云湛猛地转过头,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母亲,“难道您就不想报仇吗?!霍家是因为她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也是!”
    霍老夫人看着他,张了张嘴,那句“这一切分明是你咎由自取”的话在喉间滚了滚,最终却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她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地安抚着:“娘……娘到时候,只能看情况了。娘觉得,如今的沈清辞恐怕不好对付。哪怕是摄政王当真出了事,只她自己,也不好对付。”
    见霍云湛皱眉,霍老夫人只得又道:“娘会尽力而为的。”
    说罢,她便不再久留,转身快步离去了。
    元宝假扮的祝公公,再次走了进来。
    “京城人多眼杂,”他声音尖利地说道,“恐怕还得得罪霍将军了。”
    “我们打算,用棺材,让您假扮成死人,运送出京。但害怕路上出什么岔子,所以只能先将您,给迷晕了。”
    霍云湛的脸色沉沉,只是点了点头:“辛苦祝公公了。”
    等霍云湛被一记手刀再次打晕过去,被元宝带走,沈清辞与楚寂尘,才从暗处缓缓走出。
    沈清辞看着霍云湛被带走的方向,冷笑一声:“还想着趁机将我抓起来?还在做梦呢。”
    “再过七日,他就该上断头台了。”
    “就是不知,到时候,他知道自己要上断头台之时,会是何等精彩的反应。”
    楚寂尘看着她,问道:“趁着他还在,要不要将他弄醒,见上一面?”
    沈清辞却是摇了摇头:“算了,未免节外生枝,先等等吧。”
    “万一他知道了真相之后,偷偷摸摸地传了消息出去,导致出了什么乱子,得不偿失。这么久我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日。”
    两人一同回了摄政王府,沈清辞才终于想起了之前青冥禀报的消息。
    她转过头,看向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凝重:“沈家暗部打探到,柳文渊……十有八九,就藏身在宫中。”
    楚寂尘却是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
    他缓缓地解开身上的外袍,双手扶住轮椅的扶手,竟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随即,他又往前,迈出了一步,坐到了床榻之上。
    沈清辞愣住了!
    她连忙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双腿,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可以走了?”
    楚寂尘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不过是借力,往前迈了一步罢了,不算走。”
    “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比之前,好多了。之前日日训练站立,训练扶着迈步,最近又针灸用药的,也算是有了成果。”
    “那就很快了!”沈清辞十分高兴,“有进步,就已经很好了!”
    楚寂尘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当初他化名“小土”,与她在营中,彻夜长谈兵法、推演沙盘之时。
    那时候,她的眼中,也好似缀满了星星。
    之前有好一阵子,她眼中的星星,都消失不见了。
    如今……终于,又回来了。
    楚寂尘低下头,在她那双写满了欣喜的眼眸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随即才缓缓地说道:“我会好起来的。”
    “有很多姿势,”他的声音,沙哑而暧昧,“需得要腿脚好,才能做。”
    “我有些……想要试一试呢。”
    沈清辞猝不及防,只得伸出手,将他推了开,却只引得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楚寂尘笑过之后,才又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柳文渊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
    “我的人,一直都在找他,也有了一些线索。”
    沈清辞听他终于说回了正事,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问道:“如果他当真在宫中,会不会……与永明帝,又暗中勾结?一同来对付你?”
    寂尘的嘴角,缓缓弯了弯,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与算计。
    他看着沈清辞,不答反问:“如果你是永明帝,知道柳文渊竟想方设法地,悄悄潜入了宫中,你会怎么想?”
    沈清辞闻言,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冰寒:
    “他是来杀我的!”
    “没错。”楚寂尘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若是以前,永明帝或许还会相信柳文渊。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今时,不同往日。”
    “永明帝亲政了。”
    “而柳文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早已是罪证确凿,有谋反之心了。”
    “且,”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柳文渊,是外姓。他是永明帝如今,最大的隐患!”
    “对柳文渊而言,也是如此。”
    “他会觉得,既然自己都已成功潜入了宫中,若是能悄无声息地,刺杀了永明帝。那这皇位那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楚寂尘微微眯起了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盛满了疯狂与算计。
    “即便是他们不这么想,”他的声音,如同鬼魅的私语,“本王也会想方设法地,往这方面引导。”
    “本王会让柳文渊觉得,他有机会,杀了永明帝。”
    “同时,”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本王也会让永明帝知道,柳文渊潜入了宫中。甚至会让永明帝,死死地盯住柳文渊,让他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他的动静,让永明帝觉得柳文渊,要杀了他!”
    “而本王……”他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笑意,“便只需坐山观虎斗,想方设法地,让他们两败俱伤。”
    “最好,”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致命的寒意,“皆死。”
    沈清辞静静地听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沸腾了!
    这计谋,当真是……疯狂至极,又……狠辣无比!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充满了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眼眸,心中那点因风险而起的担忧,竟是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她相信他。
    不知从何时起,这份信任,已然深入骨髓。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兴奋的光芒。
    “好。”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们……便一同,看这场好戏。”
 第242章 一击即中怎么办
    隔日,下了雨。
    细密的雨丝,如同千万条银线,从灰蒙蒙的天际垂落,将整个摄政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楚寂尘与沈清辞正并肩坐在廊檐之下,静静地赏着雨。
    就在这时,夜阑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
    “王爷,王妃,”他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属下们已经确定了柳文渊的行踪了!”
    楚寂尘与沈清辞闻言,立刻便转过头去。
    夜阑接着说道:“柳文渊就藏在冷宫。”
    沈清辞微微眯起了双眼:“冷宫?淑妃如今怀了孕,竟还在冷宫?”
    楚寂尘颔首,声音里充满了讥诮:“之前淑妃有孕,永明帝便一口咬定,她那孩子不是他的。柳家尚未来得及证实淑妃腹中的孩子确系皇室血脉,柳家‘谋逆’之事,便已因那一场大火,而被彻底掀开了。”
    “永明帝自然不可能,再让淑妃离开冷宫。”
    沈清辞点了点头,冷宫倒的确是个能藏身的好地方。
    但,也仅限于,在无人知晓,柳文渊藏在宫中的情况之下。一旦这件事情被永明帝知道,他第一个怀疑的,定然就是冷宫。
    楚寂尘也点了点头:“看来,柳文渊对自己,倒是十足的自信。”
    他笑着,望向沈清辞,问道:“你可知道,柳文渊是如何,被我们的人发现的?”
    沈清辞摇了摇头。
    楚寂尘抬眼,看向夜阑。
    夜阑接收到暗号,立刻便说道:“是……吃。”
    沈清辞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是因为柳文渊要吃东西?”
    夜阑点头:“柳文渊已经十分的小心谨慎,寻常宫人送到冷宫的东西,他都未曾碰过。”
    “但他总是要吃东西的。他在御膳房,也有早已买通的宫人。他让那宫人,偷偷摸摸地藏起来一些吃食,再悄悄地,送到冷宫。”
    “但……多了一张嘴,一两日尚不明显,可时日一久,到底也还是会让人有所察觉的。”
    “御膳房中的人,察觉到了每日东西的分量与去向不对,立刻便查到了那名宫人那里,而后禀报给了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盯紧了那宫人,很快便查到了柳文渊的所在。”
    沈清辞颔首,却依旧有些困惑:“柳文渊为何不直接杀一个宫人,取而代之?”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翘起。他耐心地,向沈清辞解释道:“冷宫之中,是没有太监的。”
    “其他地方倒是有太监,但以柳文渊的年岁,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并不容易。如他这般年岁,还在宫中做事的,大多已有些地位,至少也是一个管事。平日里,来往交道的人多,他若是想取而代之,很容易便会被人发现。”
    “若是找一个年岁不符的人易容假扮,那便更容易露馅了。”
    楚寂尘对着夜阑,沉声吩咐道:“按兵不动。但……想办法,先将柳文渊藏身于冷宫的消息,透露给永明帝。”
    “再让你安排在永明帝身边的人,想办法说服他按兵不动,只静静地,看着柳文渊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后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精光,“假扮成给柳文渊送饭菜的人,‘无意’间,向他透露——就说,太医不知对永明帝说了什么。他去给永明帝送饭菜之时,正好看见太医从殿中出来。而后,他在布菜的时候,便听见永明帝问身边人,淑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夜阑应声,领命退了下去。
    楚寂尘却又转过头,看着沈清辞,若有所思。
    沈清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寂尘这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方才提起淑妃的孩子,我才想起我最近,一直在服用药老给开的治腿伤的药。那药……因药性与避子药的药性相冲,所以,我已经停了避子药了。”
    “虽然,”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盛满了希冀,“清清早已答应了与我生孩子。但我还是想,再与你说一声。”
    “若是若是清清暂时不想要孩子,那我便让药老,开一些适合女子的不会损害身子的避子药。”
    沈清辞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既然早已答应了要孩子,”她的声音里,满是坦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不碍事。”
    楚寂尘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那万一一击即中怎么办?”
    沈清辞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办?生下来啊!还能怎么办?”
    她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地想,楚寂尘想得未免也太好,哪有那么容易一击即中的啊?
    怀孕,可不像他想得那般容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晚晴的声音:“小姐,朱雀求见。”
    沈清辞应了一声:“我去见朱雀了。”
    楚寂尘点了点头,看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终于是没能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当即便唤道:“元宝!”
    元宝的身影,立刻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去!立刻去将药老给本王请来!”
    元宝闻言一愣,立刻便关切地问道:“王爷!您可是腿又出什么事了?”
    楚寂尘却是微微扬了扬眉,摇了摇头,故作高深地说道:“不是。”
    “只是方才,清清答应,要要给本王生孩子了。”
    元宝“啊”了一声,依旧是没能反应过来。
    他心中暗自腹诽:生孩子找药老做什么?药老他还能帮忙生孩子不成?
    只听楚寂尘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与得意:“王妃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却答应给本王生孩子了。这便足以说明,王妃如今,早已抛却前尘,爱本王至深了!”
    元宝依旧是不明白,这和药老又有什么关系?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弯起,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期盼:“本王得要问一问,孕妇平日里,都应该注意些什么。”
    元宝茫然:“可王妃,这不是还没有怀孕吗?”
    “快了。”楚寂尘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应该再过一个月,就能查出滑脉了。提前了解好,也不至于……到时候,惊慌失措。”
 第243章 他也骗了我
    沈清辞自然不知道,楚寂尘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甚至……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个月后,便要查出有孕之事。
    楚寂尘在暗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宫中柳文渊与永明帝的事情,而沈清辞,则准备专心致志地,盯紧了霍云湛。
    盯着霍云湛的人,也不止她。
    第二日,沈清辞便收到了元宝前来禀报的、关于柳家的最新消息。
    “王妃,”元宝的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般的兴奋,“柳若兰听闻了霍云湛被押入天牢,甚至就要在六日后问斩的事情,正在府中闹着要见霍云湛呢!”
    晚晴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柳若兰被陛下一剑刺进腹部,流血昏死过去,如今伤养好了?”
    元宝摇了摇头:“尚未完全养好。但是人醒了,也能被人扶着,下地走动走动了。但身子还是虚弱得很。”
    晚晴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柳家如今已成了这副样子,陛下安排围着柳家的兵马,到现在都还没有撤去呢!她柳家,任何人都进不去,也出不来!她还闹着要见霍云湛呢?”
    “两个都自身难保的玩意儿!”
    沈清辞却是若有所思。
    她倒是有些好奇,柳若兰此刻见霍云湛,究竟要做什么,又会说些什么。
    让她,将柳若兰弄到天牢之中,倒也不是不行。
    若是他们三人,再聚一堂,那倒是应该,还挺有趣的。
    可惜了,如今狱中那个霍云湛,是假的。
    沈清辞思量片刻,抬起头,看向元宝:“我……能不能去一趟柳家,见一见柳若兰?”
    元宝闻言,立刻便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意味:“王妃想要去,自然是可以的!”
    是夜,元宝便带着沈清辞,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早已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的丞相府。
    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柳若兰的院子。
    沈清辞并未让元宝跟着,只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屋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窗外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若兰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之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她猛地转过头来,当看清来人是沈清辞之时,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神采的眼眸之中,瞬间便充满了警惕与怨毒!
    “你来做什么?!”她声音嘶哑地质问道,“来看我的笑话吗?!”
    沈清辞却是笑了,她缓步上前,在桌案前,缓缓坐下。
    “是啊。”她看着她,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刀,“本王妃,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她看着柳若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不过,你放心。本王妃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落井下石。”
    “本王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是来帮你,见霍云湛的。”
    柳若兰的心头猛地一跳!
    沈清辞……她又要搞什么鬼?!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脸上露出了几分莫名其妙,声音里充满了讥诮:“我去见他做什么?”
    “我听说,”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霍云湛……就要被斩首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看着沈清辞,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不甘:“你之前,因为霍云湛而恨我,是恨错了人。”
    “霍云湛,他骗了你,也骗了我!”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的丈夫竟是霍云湛那个畜生假扮的!”
    “后来……后来我都已经与他,睡了不知多少次了,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可是……可是事已至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将计就计啊!”
    “我也是受害者!”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你为什么不去追究霍云湛?反而一直盯着我不放?!”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出了声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冰寒。
    “果然,”她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人只对自己被欺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却似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欺负别人的。”
    “霍云湛之前,骗了你的身子,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与他同床共枕。你对他恼怒,怨恨。那你不也应该去对付他,去揭穿他做的那些事,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为何,”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致命的压迫感,“却要屡次三番地,针对我?”
    “我,”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又做错了什么呢?”
    柳若兰的眼神,瞬间躲闪开去!
    “是……是霍云湛!”她尖声辩解道,“是他!是他故意误导了我!是他让我以为,是你……是你想要勾引我的丈夫!”
    “是吗?”沈清辞似笑非笑地问道。
    “是啊!”柳若兰的声音里,充满了笃定,“所以你应该去找他啊!”
    沈清辞歪了歪脑袋:“我去找了啊。”
    “霍云湛……”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吗?”
    “那你不是报仇了吗?”柳若兰的眼中,充满了不解与警惕,“那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清辞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而无害,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我是报仇了啊。”
    “这不是听你说,你也被霍云湛骗了,所以特意来带你去天牢,见他一面,顺便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吗?”
    柳若兰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清辞却并未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柳若兰的身后!
    元宝手中,拿着一块早已浸透了蒙汗药的帕子,毫不留情地,便朝着柳若兰的口鼻,狠狠地捂了上去!
    柳若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她想挣扎,想呼救,可那刺鼻的药味瞬间便侵入了她的口鼻,让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意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拽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不过眨眼之间,她的身子便猛地一软,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元宝伸手将人接住,脸上满是嫌恶。
    他看都未看一眼,便如同扔一件垃圾一般,将怀中那具柔软的身躯,直接扔给了身后早已等候多时的暗卫。
    暗卫伸手将人接住,毫不怜香惜玉地,往肩上一扛。
    元宝这才带着沈清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丞相府,直奔……天牢而去。
 第244章 亲手杀了他
    到了天牢之后,沈清辞与元宝便带着早已昏迷不醒的柳若兰,径直来到了那个假的“霍云湛”所在的牢房之外。
    趁着柳若兰尚未醒来,沈清辞对着牢内那个早已得了吩咐的“霍云湛”,冷声交代道:“将戏……唱好了。”
    “你如今,假装口不能言。只需用掺杂着恨、愤怒、以及不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便是。”
    “其他的,”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自会脑补。”
    等交代妥当,元宝才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装着解药的小瓷瓶,放在了柳若兰的鼻尖之下。
    柳若兰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了沈清辞与元宝那两张写满了讥诮的脸!
    她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便要高声叫喊!
    可她的声音还未出口,便已被元宝,毫不留情地,死死捂住了嘴!
    “别叫。”沈清辞看着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致命的威胁,“我们……如今可是在天牢呢。”
    “万一你将狱卒叫来了,那我,便只能扔下你,先跑了。”
    “反正,”她的眼中,是无辜与嘲讽,“即便是你说,你是我带来的,应该也不会有人相信。”
    柳若兰气急败坏,她紧紧地咬着后槽牙,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沈清辞话中的深意!
    天牢?
    她猛地坐起身,朝着一旁看去!
    果不其然,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正蜷缩在角落里,用一种充满了怨毒与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的……霍云湛!
    柳若兰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如同疯了一般,朝着霍云湛直扑了过去!
    “都是你!”她尖声怒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如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你利欲熏心,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我如今……还是安安稳稳的侯夫人!”
    “都怪你!”
    那假的“霍云湛”,早已得了沈清辞的吩咐,此刻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用那双赤红的眼眸,恶狠狠地回瞪着她。
    柳若兰却仿佛找到了所有的理由,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沈清辞,急切地辩解道:“这一切根本就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杀了霍云霆,我就还是霍云霆的妻子!我也不会在意你和他怎么样!更不会去针对你!去对付你!”
    “都是因为他!”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一声。
    “你说的,”她看着她,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倒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我给你一个机会。”
    “让你……亲手杀了他。”
    “怎么样?”
    柳若兰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那个同样一脸震惊的“霍云湛”!
    沈清辞却是笑了,那笑声,冰冷而残忍:“你不用看他了。”
    “看来……你的消息,不怎么灵敏啊。”
    “前几日,这天牢失火,霍云湛被浓烟熏坏了嗓子。如今,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眉眼弯弯,声音里,满是快意:“我总归是要为我自己,以及我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报仇的。”
    “是你,杀了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屡次三番地,要对付我。”
    “但是,”她的声音,充满了虚伪的“大度”,“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霍云湛而起,我也承认,的确是因为他。”
    “可下手的人,还是你。”
    “所以,”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你若是能亲手杀了他,那之前种种,我便可与你既往不咎。”
    柳若兰的心,猛地一颤!
    她飞快地朝着天牢外看了一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信:“你疯了?这里……是天牢!”
    “若是我当真在这里杀了他,我们还能走得出去?!”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现在。”
    “我会安排。”
    “过几天吧,”她的声音,如同鬼魅的私语,“等霍云湛行刑的时候。你就在行刑之前,亲手结果了他,怎么样?”
    “反正,他……都是要死的。”
    “若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胁,“你不能亲手杀了他,那霍云湛一死,我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你!”
    “以及,”她的目光,如同利刃般,直直地射向她,“你背后的是柳家!”
    “柳家之前,是厉害。但,”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我是……摄政王妃。”
    “而你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父亲,却早已成了谋逆叛乱的乱臣贼子!”
    “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就是乱臣贼子的女儿了!”
    “哈哈哈!”
    “我想要杀了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柳若兰的心头,猛地一颤!
    她知道,沈清辞说的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却又冷静得可怕的女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刻骨的恨意。
    “我曾听到过。”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钻入柳若兰的耳中,“我曾听到过,你与霍云湛欢好。”
    “当时,”她的眼中,溢满了疯狂与决绝,“我就想,总有一日,我会报仇的。”
    “我想了很久,报复的法子。我觉得……”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让你,亲手杀了他。又或者让他,亲手杀了你。”
    “最让我觉得痛快。”
    “但,”她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我思来想去,觉得在这所有的事情之中,霍云湛的确才是,更该死的那一个。”
    “所以,”她的声音,充满了虚伪的“大度”,“我将这个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你。”
    “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调转一下。”
    “我相信,”她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如果杀了你,就能让他活下去,他会很愿意的。”
    一旁的“霍云湛”,闻言立刻便疯狂地,点起了头!
    他挣扎着,就要朝着沈清辞的方向,爬过去!
    柳若兰见状,猛地一脚,便将他狠狠地,踹了开来!
    她抬起头,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神采的眼眸之中,尽是狠戾与决绝!
    “可以。”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愿意。”
 第245章 很快了
    沈清辞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充满了无尽的冰寒与得意。
    “那就好。”她看着柳若兰,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早已落入蛛网、再也无法挣脱的猎物,“既然你答应了,那便一切听我安排。”
    “今日之事,”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胁,“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你身边,可有不少我的耳目。”
    “你若是透露了丝毫风声,恐怕也活不到,霍云湛死的时候。”
    柳若兰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死死地咬着牙,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神采的眼眸之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沈清辞挥了挥手,元宝立刻便上前,将早已失了魂魄的柳若兰,给带了下去。
    她朝着天牢外走去,刚一踏出那阴冷潮湿的甬道,却突然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
    那视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杀意,让她如芒在背!
    沈清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缓缓地掀起了眼皮,状似无意地,朝着那视线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即,她便收回了目光,抬脚跨出了天牢的大门。
    天牢之外,早已是一片死寂。
    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下,将那冰冷的青石板路,都照得一片惨白。
    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青布马车,正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沈清辞看着那辆马车,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她快步上前,掀开车帘,便看见了那个正坐在马车之上,等候着她的楚寂尘。
    她上了马车,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诧异:“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楚寂尘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浸润着委屈与不满:“原来……王妃也知道,很晚了啊。”
    “这么晚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怨,“王妃却在这里,‘私会’前夫,留本王在府中一人,孤单寂寞冷。本王自然放心不下,要来接一接了。”
    沈清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他分明就知道,那天牢里的霍云湛是假的,她今日的目的也主要是柳若兰。
    “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揶揄,“应该请王爷您去唱戏。一去,定然就能当那台柱子。”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一声:“那还是算了。”
    “若有朝一日,当真要登台献艺,那也只能,为王妃一人唱戏。”
    他说着,便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深秋了。没有清清,晚上被窝里,实在是有些凉。”
    沈清辞的眉眼,缓缓弯了起来:“很快了。”
    她虽然只说了这三个字,但楚寂尘却立刻便意会了过来,她口中的“很快了”,究竟指的是什么。
    楚寂尘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是化不开的温柔:“我这边也很快了。”
    “等……等这一切都事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暧昧,“本王……只有一个愿望。”
    沈清辞转过头,看向他,问道:“是什么愿望?”
    楚寂尘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灼热的欲望。
    “本王的愿望,就是……”他缓缓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将清清锁在房中,七天七夜。”
    “直至清清,怀上本王的孩子。”
    沈清辞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实在是没个正行!
    可她的心中,却又忍不住地想着:
    若是楚寂尘那边,当真很快就能了结了……
    等事情了结,楚寂尘想要清闲,恐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无论是她心中的“了结”,还是楚寂尘心中的“了结”,应该都包括了,除掉永明帝。
    若是除掉了永明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位自然也还是得要,有人来坐的。
    而这个人,除了楚寂尘,她……不做他想。
    若是到时候,楚寂尘当真做了皇帝……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恐怕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再陪着她了。
    虽然如今,楚寂尘与她,也差不多可以算是各忙各的。
    但到时候,恐怕也还是不一样的。
    且……
    沈清辞的睫毛,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
    且自古以来,帝王的后宫,多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她与他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模样,尚且……还未可知呢。
    一想到此,沈清辞的心中,便控制不住地,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强行转移了话茬:“我方才从天牢中出来的时候,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我。”
    “那目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寂尘的眸光,瞬间一沉!
    他立刻便要扬声唤人:“元宝!”
    沈清辞却伸出手,按住了他。
    “没事。”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身边护卫众多,那人也只能在远处看看,并不能真的对我做什么。”
    “更何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今夜,我唱这么一出戏,本就是给人看的。”
    “我不过是想告诉他们,如今这牢中的霍云湛,是真的。”
    “也想告诉他们,我打算,让柳若兰亲手杀了霍云湛。他们若是有什么打算,得要提前安排了。”
    楚寂尘的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却不动声色地,闪过了一抹凛冽的杀意。
    楚寂尘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最终还是将那股翻涌的杀意压了下去。
    一路无话,很快便回到了摄政王府。
    刚一踏入主院,沈清辞便停下了脚步,她蹙着秀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我方才去过天牢那种地方,总觉得身上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想先去沐浴,去去晦气。”
    楚寂尘应了一声“好”,随即吩咐下人备了热水。
    等着热水送进寝屋,沈清辞转身进了净房。
    水汽氤氲之间,寝屋的门被轻轻关上。
    楚寂尘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元宝。”他声音低沉,如同淬了冰。
    元宝的身影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去查。”楚寂尘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今夜,天牢周围,暗中都来了哪些人的势力。”
    “查出来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直接处理掉。”
    “处理得干净一些。”
 第246章 要你的命
    第二日一早,沈清辞醒来之时,身侧早已是空空如也,楚寂尘并不在。
    她刚一坐起身,元宝的身影便已行色匆匆地出现在了寝屋之外。
    “王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凝重,“昨夜天牢,有人劫狱!”
    沈清辞闻言,心中一凛!
    她连忙问道:“情况如何?劫的可是霍云湛?”
    元宝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丝庆幸:“幸好当时因为王妃您刚走,我们留在天牢盯着的人,还没有完全撤走。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有人劫狱,并且立刻通知了天牢的人!”
    “那些劫狱之人,明显皆是死士!被发现之后,反抗了一阵,在发现无法突破重围之后,便尽数服毒自尽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沈清辞微微眯起了双眼。
    难道昨天晚上,在天牢之中,她感觉到的那道充满怨毒的、死死盯着她的目光,就是……那些准备劫狱的人的?
    都死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那就好。”
    “可不能……让他们太早地,将天牢里的那个‘霍云湛’带走。如果被带走了,被发现那是假的,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好在,接下来,便再无任何意外。
    一转眼,便已到了霍云湛被问斩的日子。
    霍云湛斩首的时间,定在了午后。
    沈清辞却是一大早,便来到了关押着真正霍云湛的密室之中。
    霍云湛整个人都还迷迷瞪瞪的,他缓缓地睁开眼,便一眼,瞧见了那个正静静地立在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沈清辞!
    他浑身猛地一震,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光彩的眼眸之中,瞬间便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那冰冷的石壁,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沈清辞的身上,声音沙哑地质问道:“我我为何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他不是应该,早已被陛下的人带走,送往边关的路上了吗?
    沈清辞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缓缓地,笑了。
    “不知道这个人,”她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怜悯,“你……可还认识?”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
    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而入。
    正是那个曾亲自去霍府传旨,又亲自将他从天牢之中“救”出来的,“祝公公”!
    祝公公一脸恭敬地站在沈清辞的身侧,随即,笑眯眯地,将自己脸上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给缓缓地取了下来。
    霍云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瞪大了双眼,指着元宝,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你……”
    他的心头猛地一颤,又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沈清辞,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充满了无尽的冰寒与残忍。
    “我能做什么呢?”她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早已落入蛛网、再也无法挣脱的猎物,“自然是……要你的命啊。”
    “霍将军,”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兴许还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今天,是你……被推出午门问斩的日子。”
    “但是,你的好母亲还以为,你早已被陛下的人送走,去了边关。她已经开始做着你在边关立功,而后衣锦还乡,重新回到朝堂上,重振永宁侯府的梦呢。”
    “断然不知道,你,早已落入了我的手中。”
    沈清辞的眉眼弯弯,声音里充满了快意:“我今日,为你安排了好大一出戏呢。”
    她朝着元宝使了个眼色。
    元宝立刻便上前两步,粗暴地掰开霍云湛的嘴,将一碗漆黑的药汁,尽数灌了下去!
    霍云湛瞪大了双眼,拼命地挣扎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什……什么东西?!”
    沈清辞笑了,那笑容,灿烂而无害,眼中却闪烁着骇人的寒芒:“让你从此口不能言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霍云湛急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挣扎,“我……我还有不少关于沈家那件事情的秘密,还没有说出来呢!你……你就不想知道吗?!”
    “你如果放了我,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沈清辞的神情,却是淡漠无比。
    “我的确……是不太想知道了。”
    “而且,”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也不太重要了。”
    “反正,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不过是第一个罢了。”
    “至于当时,真相如何,细节如何,都不重要了。”
    “毕竟,”她的眼中,是全然的冰冷与决绝,“即便是知道了那些细节真相,我的亲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霍云湛张着嘴,“啊啊”地叫着,却已然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清辞的眉眼弯弯,声音里充满了快意:“我为你,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刽子手。甚至还为你,找了一个观众。”
    沈清辞轻轻地,拍了拍手。
    立刻便有人上前两步,将霍云湛脖子上与耳朵上的痣,都给细细地遮住了。又在他的耳朵下方,重新点上了一颗痣。
    很快,早已被蒙住了眼睛的柳若兰与霍老夫人,便被带了上来。
    蒙眼的布条,被一把扯下!
    柳若兰与霍老夫人,都同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柳若兰之前,便已被沈清辞带到天牢之中,见过一次“霍云湛”,并且答应了沈清辞,会对霍云湛亲自动手。
    此刻,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丝毫意外。
    只霍老夫人,在看清眼前这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与霍云湛一般无二的男人之时,瞬间便情绪激动地,尖叫了起来!
    “湛……湛儿?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沈清辞,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沈清辞!你这个贱人!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第247章 杀了他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冰寒。
    “霍老夫人怎么会觉得,”她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之前,你们那般对我,霍云湛甚至还害死了我沈家那么多人,我还会放过他呢?”
    “本王妃,”她的声音,陡然转厉,“昨夜,可是专程去天牢劫了狱,将他给‘请’了出来呢。”
    霍老夫人的眸光,猛地一闪!
    昨夜?劫狱?将霍云湛给带了出来?
    她心知肚明,真正的霍云湛,早在数日之前,便已被陛下的人带走,甚至早已被送离了京城!
    如果沈清辞是去拦截住了陛下的人,那眼前的霍云湛便是真的。
    可若是沈清辞是去劫狱……那这个“霍云湛”……
    霍云湛的情绪激动无比,他“啊啊”地叫喊着,口不能言,手脚又被死死地绑住,只能疯狂地摇着头,试图用眼神告诉自己的母亲——沈清辞在撒谎!他!才是真的霍云湛!
    沈清辞自然对他心中所想一清二楚,她对着身旁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暗卫立刻便押着霍老夫人,往霍云湛的面前,走了几步。
    “老夫人,”沈清辞的声音,充满了虚伪的“惋惜”,“您可得好好看看您的儿子。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霍老夫人站到了离霍云湛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耳朵上,又……看向了他的脖子。
    没有。
    她的湛儿,这两处位置,是有痣的。
    可眼前这个人……没有。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湛儿的耳朵下面,是没有痣的。
    但是……这个人有。
    而且,她的湛儿,根本就没有因为天牢失火,而口不能言!
    霍老夫人的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沈清辞被骗了。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湛儿。
    她的心里,竟是隐隐地生出了几分愚弄了沈清辞的得意感觉来。
    却还是装出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悲痛:“湛儿……马上都已经被斩首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沈清辞看着她的表情,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我害怕啊。”她的声音,充满了无辜与偏执,“我害怕到时候,会出什么意外来。”
    “今日,霍云湛……必须死!”
    “而且,”她的眼中,是全然的疯狂,“必须死在我的跟前!”
    “最好……是死在……我安排的人手里。”
    她笑吟吟地,从一旁暗卫的腰间,拔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随即,她将那柄剑,朝着早已面无血色的柳若兰,递了过去。
    “我本来,”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是要追究柳小姐的。可是……柳小姐却说,这一切,都是霍云湛的错。”
    “如果不是霍云湛,她还是安安稳稳的永宁侯夫人。”
    “如果不是霍云湛冒充霍云霆,她也不会对我,针锋相对。”
    “我思来想去,也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这刺向霍云湛的最后一剑,我便想让柳小姐,来。”
    霍老夫人虽然知道眼前的“霍云湛”是假的,可听到沈清辞这番话,还是忍不住地怒气冲冲!
    “关湛儿什么事?!”她尖声反驳道,“难道不是柳若兰这个狐媚子,整日里乱勾搭吗?!”
    她转头看向柳若兰:“若不是因为你,湛儿……又岂会纵欲过度,导致无法生养?!”
    “若不是你的父亲,暗中找到湛儿,威逼利诱,湛儿……又岂会做出那等激进之事?!”
    柳若兰闻言,却是嗤笑出声!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霍老夫人,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霍云湛和霍云霆,可都是你的儿子。”
    “霍云湛,杀了霍云霆。”
    “你为什么……还帮着他?”
    霍老夫人当然知道,这件事,的确是霍云湛做错了!
    可她能怎么办?
    霆儿已经死了!她就只剩下湛儿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她还指望着湛儿呢!
    自然……只能帮着他!
    霍老夫人咬牙切齿,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柳若兰:“你又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你与霆儿成亲两年了,霆儿待你不差吧?可你竟然连自己的丈夫都认不出来!”
    “你后来认出来了,不也……没有声张吗?!”
    柳若兰懒得与她争辩,只冷笑一声:“霍云湛一回来,便直接将我拐到了床榻之上!我后来认出来了,又有何用?”
    “反正,”她的眼中,是全然的决绝,“一切都是霍云湛的错!”
    “我今日,便杀了他!”
    她说罢,便一把夺过沈清辞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地上的霍云湛,狠狠地刺了过去!
    霍云湛的神情激动无比!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一旁躲闪!
    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堪堪擦着他的心口而过,“噗嗤”一声,便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肩膀!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歪了呢。”
    “没死成呢。”
    沈清辞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霍老夫人,笑意吟吟。
    “老夫人说得对,”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今日霍云湛就要斩首了。反正,迟早也是个死。”
    “不如这下一剑,老夫人您来?”
    “毕竟,”她的眼中,是全然的疯狂与残忍,“霍云湛可是杀了您的大儿子啊。”
    “您难道就不怕,您不为他报仇,您那枉死的大儿子晚上,来找您麻烦吗?”
    霍老夫人闻言,瞬间便想起了那夜,佛堂之内,那道充满了怨毒的“鬼影”!
    她惊叫一声,疯了一般地,摇着头!
    沈清辞的脸色,却在瞬间,冷了下来!
    “我劝你,”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还是按照我说的做,让我高兴一些。”
    “不然的话,”她的眼中,是全然的杀意,“死的……便不止是霍云湛!”
    “你霍家的所有人,我也不会放过!”
    “包括……你!”
 第248章 他就是霍云湛啊
    沈清辞继续威胁霍老夫人,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催命符,一字一顿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霍云湛,和整个霍家。”
    “老夫人,”她的眼中满是冰冷与残忍,“您只能选一个。”
    霍老夫人闻言,却是猛地摇头,那张早已没了半分血色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抗拒与恐惧:“不,不要!”
    沈清辞看着那个因为被刺了一剑而流血过多、面色苍白,却依旧在地上疯狂挣扎、情绪激动的霍云湛,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其实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霍云湛,”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致命的寒意,“反正马上也是要死的了。”
    “现在死,和等会儿死,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区别。”
    “但是对我而言,”她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疯狂与快意,“是死在你的手里,还是死在刽子手的手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她看着她,那眼神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好好考虑考虑吧。”
    她将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塞到了霍老夫人的手中,随即笑吟吟地看着她,督促着。
    她笃定,霍老夫人一定会动手!
    因为,她以为眼前这个霍云湛是假的。
    霍老夫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她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她闭上眼,猛地朝着地上那个早已被吓破了胆的男人,狠狠地刺了下去!
    剑尖没入了霍云湛的胸膛!
    霍云湛“啊啊”地叫着,那声音凄厉而绝望!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早已没了半分光彩的眼眸之中滚落了下来!
    霍老夫人的心中瞬间便涌起了一股极为异样的感觉!
    可她却并未多想!
    她只在心里疯狂地安慰着自己——
    湛儿早已离开京城了,这是假的!
    她猛地将剑又拔了出来!
    鲜血瞬间便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一脸!
    霍云湛的身子猛地一抽,随即歪倒在地,再无半分动静。
    元宝上前,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回王妃,”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还有呼吸。”
    沈清辞扬了扬眉,眉眼间暗含讥诮:“还挺能活。”
    “看来老夫人是手下留情了啊。”
    霍老夫人紧紧地咬着牙,虽然她心知肚明那不是湛儿,可对着这么一张脸,她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沈清辞却是笑了。
    她缓缓地从地上拾起了那柄沾满了鲜血的长剑。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早已奄奄一息的霍云湛。
    “我们三人,”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充满了致命的寒意,“一人一剑,送你归西,你应该很开心吧?”
    “多好啊。”
    “我们三个,可是你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死在我们手里,你也该知足。”
    “你也的确该死了。”
    “该给我那枉死的爹娘、兄长,陪葬!”
    她的眸光在瞬间一冷!
    毫不犹豫地便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刺了下去!
    霍云湛的身子猛地一抽!
    他那双早已涣散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元宝再次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王妃,”他躬身回禀,“死了。”
    “嗯。”沈清辞点了点头,她看着身后那两个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却又仿佛同时松了一口气的柳若兰与霍老夫人,眉眼弯弯。
    “元宝,”她声音轻快地吩咐道,“派人,先将柳小姐送回去。”
    “我,”她的眼中是全然的算计,“还有些事情,想要好好地和老夫人聊一聊。”
    元宝立刻便安排人,将早已失了魂魄的柳若兰带了出去。
    霍老夫人警觉地看着她:“你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想做什么?!”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却让霍老夫人如坠冰窟!
    “老夫人,”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下手这般痛快,是因为觉得,真正的霍云湛早已被陛下救了出来,被送离了京城吧?”
    “你觉得眼前这个是假的霍云湛,我被蒙蔽了。”
    “为了让我放心,所以你才故意这么做的?”
    霍老夫人的眼中瞬间便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她的心头猛地一颤!
    她……她怎么会知道?
    沈清辞却是“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你好奇我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她脸上带着几分疯狂与快意,“你方才亲手刺了一剑,亲眼看着他死掉的人,确确实实就是你的儿子啊!”
    “他就是真正的霍云湛啊!”
    霍老夫人的心突突地跳着!
    她的目光猛地扫向地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在霍云湛的脖子与耳朵处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眼!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慌与不安,声音里充满了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假的?什么送走?什么真的?我听不懂。”
    “不是你强迫我刺的吗?”
    沈清辞的眉眼弯弯,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你是不是在看他身上的痣?”
    沈清辞笑吟吟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在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的脖子与耳朵上,轻轻地擦了擦。
    被掩盖住的痣瞬间便显现了出来!
    她又擦了擦那耳下的位置。
    画上去的痣也消失不见了。
    霍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都愣住了!
    良久,她才骤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具尸体扑了过去!
    “湛儿——!”
    霍老夫人如同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霍云湛的尸体旁!
    她伸出那双早已因惊恐而剧烈颤抖的手,先是疯了似的,在他那张早已没了半分血色的脸上,狠狠地揉搓起来!
    她试图在那张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人皮面具的痕迹!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冰冷的肌肤,那熟悉的轮廓,那早已僵硬的触感……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这张脸,是真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又颤抖着,扒开了他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一双手,在他冰冷的身体之上,疯狂地摸索着!
    她摸到了他左腿小骨处,那道因年少坠马而留下的、早已与骨骼融为一体的凸起!
    她又摸到了他常年握枪的右手,那比常人要粗大几分的指骨关节!
    桩桩件件,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印记!
 第249章 她全都明白了!
    霍老夫人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早已浑浊不堪的老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没了半分气息的儿子,看着他那双死不瞑目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眼眸……
    “不……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那个正静静地立在一旁,唇边带着一抹残忍笑意的沈清辞!
    “是你!是你换了人!是不是?”她歇斯底里地嘶吼道,“陛下……陛下他明明已经……”
    沈清辞看着她,却是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如同鬼魅的私语,缓缓地,钻入她的耳中。
    “陛下?”
    “老夫人说的,是当今那位被夺去了多年摄政权的陛下吗?”
    “他为什么,要救霍云湛啊?霍云湛死,可是摄政王与陛下的一场交易啊。”
    “霍云湛死了,他就能够夺回朝政掌控权,他怎么可能节外生枝,还想要救下霍云湛呢?”
    霍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
    她终于……全都明白了!
    从头到尾!
    从那个假的“祝公公”登门,到她“大义灭亲”,再到所谓的“金蝉脱壳”……
    这一切,全都是沈清辞这个贱人,设下的局!
    她……她竟被这个贱人,耍得团团转!
    甚至……还亲手,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瞬间划破了死寂的密室!
    霍老夫人猛地转过身,她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她一把夺过地上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便朝着沈清辞,狠狠地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元宝直接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霍老夫人的胸口!
    霍老夫人那早已苍老不堪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她“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却仿佛感觉不到半分疼痛一般!
    她只是死死地盯住沈清辞,那双早已浑浊不堪的老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我要……杀了你……”
    沈清辞仍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你杀我做什么啊?”她看着她,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怜悯,“霍云湛的死,不是……柳若兰,你,还有我,一人刺了一剑的结果吗?”
    “少一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霍云湛也死不了。”
    “你,”她声音里满是疯狂与快意,“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却亲手朝着他,刺了那么一剑。”
    “你猜,”她缓缓凑近她,声音如同鬼魅的私语,“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又该有多绝望啊?”
    霍老夫人的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便浮现起方才,霍云湛那惊慌失措、满脸惊恐地“啊啊”叫着的模样!
    她当时……她当时还以为,那是假的,是陛下找来替代霍云湛的死囚,是那死囚害怕,是那死囚觉得疼痛!
    可如今想来……
    他那眼神里,分明……分明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是在问她!问她这个亲生母亲!为何会对他下此毒手?!
    霍老夫人只觉得万箭穿心,几乎快要疯了!
    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一会儿凄厉地叫着“湛儿”,一会儿又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要杀了沈清辞,一会儿又抱着头,求沈清辞杀了她!
    俨然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沈清辞的眉眼弯弯,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我可不会杀了你。”
    “死,”她的声音,冰冷刺骨,“有什么难的?”
    “我得让你活着。”
    “日日经受这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苦痛煎熬!”
    她转过身,对着元宝,沉声吩咐道:“再确定一遍,霍云湛是不是真的死了。然后,重新给他换身衣裳,将人送到天牢之中。”
    “就说,”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霍云湛……畏罪自杀了。”
    “但是,虽然是畏罪自杀了,却也还是得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直接拉着他的尸体,去砍头吧。”
    元宝应下,随即又在霍云湛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刀。
    “既然是要装畏罪自杀,”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自然应该装得,像一些。”
    霍老夫人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
    沈清辞却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笑吟吟地说道:“老夫人放心,虽然现在霍云湛要被带走了,但等会儿您还能在行刑台上,再见到霍云湛的。”
    “我还是会带您一起去,让您亲眼看着,霍云湛被斩首,人首分离的。”
    沈清辞随即,便叫人将早已失了魂魄的霍老夫人,给死死地绑了起来,又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她的嘴,直接拖了出去,塞进了马车!
    沈清辞将手中那方早已脏污不堪的锦帕,嫌恶地扔在地上,也跟着上了马车。
    他们到得早,还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占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行刑的时辰,快要到了。
    楚寂尘却突然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沈清辞连忙侧身,稍稍挡住了霍老夫人的身子,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楚寂尘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早已失了魂魄的老妇人,随即让人将他连人带轮椅,都抬上了马车,这才笑着说道:“这样的大戏,本王……自然得要来看看啊。”
    “更何况,”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本王在,这行刑才能顺利啊。”
    沈清辞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论威慑力,那还得是楚寂尘。
    行刑,很快便开始了。
    监斩官高坐于台案之后,声音洪亮地宣读着:“罪臣霍云湛,虽已畏罪自尽,然其罪大恶极,国法难容!今奉陛下旨意,行刑……照常!”
    霍老夫人被死死地绑在马车的角落里,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呜呜”声!
    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行刑台上,那个早已没了半分生息的儿子!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眼中……尽是绝望!
 第250章 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监斩官将手中的令签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行刑!”
    只听“咔嚓”一声,手起刀落!
    那颗早已没了半分生息的头颅便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滚落在地!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整个行刑台!
    霍老夫人看着眼前这血腥至极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沈清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神情淡漠地对着身旁的暗卫吩咐道:“将人抬回霍府吧。”
    随即,她又朝着外面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行刑台看了一眼,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冰寒:“让人塑个像,让霍云湛在我父兄的坟墓之前,长跪不起!”
    楚寂尘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元宝沉声吩咐:“按王妃说的去做。”
    “回府吧。”沈清辞缓缓地放下了车帘,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厌倦,“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不过是,”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砍了一个死人罢了。”
    楚寂尘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落在沈清辞的脸上。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问道:“你看什么?”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他缓缓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沈清辞有些茫然,却还是顺从地投入了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可还好?”他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心疼。
    沈清辞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我身上的血海深仇报了一半了,自然是好的。”
    可话虽然这般说着,她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霍云湛死了,又怎么样呢?
    她的爹娘……回不来了。
    曾经的沈家也再不复存在了。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
    她忍不住低声地喃喃着:“都怪我。”
    “若不是我与霍云湛走得近,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霍云湛也就不会有那样的机会接近沈府,做那些事。”
    楚寂尘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充满了安抚:“没有霍云湛,还会有其他人。”
    “你都知道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的人是永明帝。”
    “皇帝开了口,谁敢不从?而且,永明帝可以开出有绝对诱惑的条件来。不仅仅是霍云湛,很多人恐怕也无法抵挡那样的诱惑。”
    “你若当真实在是要怪,便别怪自己,”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不如怪我。”
    沈清辞沉默且疑惑,她怪他做什么?
    楚寂尘却是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缱绻。
    “当初我隐姓埋名在营中之时,便已喜欢你了。可是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没能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这才给了霍云湛机会。”
    “如果我当时便坚定地表达,早早地与你在一起,那霍云湛……又或者说所有的其他人,也就再没有什么机会了。”
    “更何况,”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几年前永明帝继位,是沈将军坚定地站在了我这边,才惹怒了永明帝,让他记恨上的。”
    沈清辞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了颤!
    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充满了哭笑不得的意味:“不是,王爷,您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您只要将‘喜欢我’这三个字说出口,我就会接受,就会同样地喜欢上你啊?”
    楚寂尘闻言,眉眼弯弯。
    “会的。”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是十分的笃定,“你会喜欢我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除了你的亲人之外,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淡甜意:“王爷说的倒似乎也没错。”
    就如今而言,楚寂尘的确是最爱她,对她最好的人了。
    楚寂尘的嘴角缓缓勾起。
    “而且,”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满是认真与郑重,“我不仅以前爱你,现在也最爱你,以后还会更爱你。”
    “我是你最忠实的臣子,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沈清辞的心头猛地一跳!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只能扬了扬下巴,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娇纵:“好的,知道了。最忠实的臣子……爱卿平身吧。”
    说罢,两人便都一同笑了起来。
    楚寂尘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沈清辞的脸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之前的事情暗卫都同我说了。你就这么放过柳若兰了?”
    “总觉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这不是你的性子啊。”
    沈清辞眉眼弯弯:“那王爷觉得我是什么性子?睚眦必报的性子?”
    说完,她忍不住自己也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坦然与骄纵:“王爷说的其实倒也没错。”
    “只是让柳若兰刺了霍云湛那么一剑,自然算不得是报仇了。”
    “我这么做,不过是想告诉霍云湛,柳若兰不过拿他当替身,当暖床的工具,对他没有丝毫感情。好让他死得清楚明白一些。”
    “至于柳若兰,”她笑容冰冷又残忍,“还早着呢。”
    “柳若兰姓柳,自然不能……现在就死了。”
    “我得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亲人,她自以为的靠山倚仗,一个个地倒在她的面前,死在我的手里!”
    “等她彻底地绝望崩溃之后,再杀了她。”
    “我已经想好她的去处了。”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虽然她与霍云湛并非真正的夫妻,却也过了那么久的夫妻生活。不如就将他们合葬吧。”
    “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宠溺与纵容。
    “清清,”他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笑意,“真坏。”
    “柳若兰,早已将霍云湛弃之如敝履,甚至……还亲手给了他一剑。而霍云湛,也在看见柳若兰勾引永明帝之后,厌恶极了她。”
    “你让这两个人,葬在一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玩味,“这是想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啊。”
    沈清辞闻言,却是点了点头,神情坦坦荡荡。
    “他们,当然不能安宁。”她扯了扯嘴角,满脸决绝。
    “不得安宁,就对了。”
 第251章 疯了?
    第二日,沈清辞是被晚晴那急切的声音给惊醒的。
    她刚一睁眼,便听见晚晴匆匆忙忙地禀报道:“小姐!不好了!霍老夫人疯了!”
    沈清辞缓缓地转过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怎么回事?”
    “昨天,”晚晴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们不是将霍老夫人打晕了送回去的吗?”
    “结果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好似疯了一般!直接便冲出了永宁侯府,去外面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个劲儿地说霍云湛死了!”
    沈清辞微微扬了扬眉:“霍云湛本来就死了。”
    “是啊!”晚晴点了点头,“那些围观的百姓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霍老夫人又一口咬定,说霍云湛是被小姐您杀死的!”
    沈清辞闻言,却是笑了。
    “那的确是疯了。”她声音里充满了无辜,“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虽然最后一剑是我刺的,可在我之前,她和柳若兰不也捅了两刀吗?”
    晚晴也跟着笑了起来:“话是这么说。但是那霍老夫人一口咬定,人不是在天牢中畏罪自杀,而是被小姐您给杀了的。”
    “不过好在,围观的百姓倒也都是明事理的。都说,她肯定是疯了,又说霍云湛本来就要被斩首了,不管怎么死的,本来也该死,迟早要死的。”
    “可那霍老夫人却急忙摇着头,一个劲儿地说,‘不会的!我的湛儿不该死的!他本来都应该被陛下给救下来的!应该被陛下送到边关建功立业的!’”
    沈清辞闻言,嗤笑一声:“她既然要装疯卖傻,毁我名声,那我不如就再继续给她加点码。”
    她对着晚晴沉声吩咐道:“你去找人,假扮成寻常百姓,去给霍老夫人说……就说,摄政王妃好似下令让人给霍云湛塑像了。他的朋友的铺子接了这个单子,说塑的是铁像,是跪着的!”
    “摄政王妃还说,要将霍云湛的跪像放在沈家的坟墓之前,让霍云湛永永远远地为沈家请罪!”
    晚晴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这可就有好戏看了!奴婢这就去吩咐下去。”她立刻便应了下来,脚步匆匆地便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又转过头补充道:“奴婢不放心别人,奴婢得亲自去盯着去!”
    沈清辞忍不住地笑了,这个丫鬟哪里是不放心,分明是想看戏。
    沈清辞缓缓坐起身,却发现楚寂尘不在屋中。
    他如今还在休养,又因为早已还政永明帝,平日里是懒得上朝的。
    也不知是去哪儿混去了。
    沈清辞站起身,缓步走到了院子外的竹林之中,果然便找到了他。
    他竟是扶着一根翠竹,在练剑?
    他只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墨发高束,身形挺拔如松。
    虽然他的一只手需要扶着竹竿来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挥出的剑招却依旧凌厉无比,快如闪电!剑光闪烁之间,带起一阵阵凛冽的剑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
    那身姿,那气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坐在轮椅之上的虚弱与无奈?
    分明就是……一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绝世剑客!
    沈清辞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看得有些痴了。
    她从未想过,原来……他站起来的时候,是这般的……风华绝代。
    楚寂尘听见了动静,那凌厉的剑招猛地一收,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长剑插入了地上的泥土之中。
    他转过身,坐回了轮椅之上,笑吟吟地看着她:“醒了?”
    沈清辞应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练剑了?”
    “锻炼锻炼。”
    沈清辞颔首,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可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比之前,”楚寂尘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有力了许多。”
    “不用扶着也能站上片刻了。而且,”他望向沈清辞,眼中带着几分希冀,“这两日药老给我针灸之时,感觉没有之前那般疼了。”
    “药老说,”他嘴角微勾,眉眼弯弯,“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疼痛缓解,便说明血脉已在逐渐畅通。”
    沈清辞上前,帮他按了按腿,见按到某些穴位的时候,楚寂尘的腿明显的动了一下,声音里满是由衷的欣喜:“反应的确比之前大些了,那就好!太好了!”
    就在这时,元宝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他欲言又止,楚寂尘却已然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炫耀意味:“王妃担心我的腿,正在给我按腿,你直接说就是。王妃没什么不能听的。”
    元宝控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躬身应道:“是。”
    “王爷,王妃,”他这才扬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般的兴奋,“淑妃娘娘称自己肚子不舒服,正在冷宫之中闹着要见永明帝呢!”
    沈清辞闻言,抬起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柳文渊……是不是如今,就藏在那冷宫之中?”
    “是呢。”楚寂尘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沈清辞又问:“之前王爷说,要将柳文渊藏身于冷宫的消息,透露给永明帝,可……已经透露了?”
    楚寂尘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已经透露了。”
    沈清辞的眸光微微一动。
    “柳文渊在冷宫之中,”她缓缓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淑妃……却以腹中的孩子为要挟,闹着要见永明帝。这……就有些蹊跷了。”
    楚寂尘闻言,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我让安插在永明帝身边的人,告诉他,柳文渊……让他安插在宫中的人,往冷宫里,递了一些毒药进去。”
    沈清辞闻言,也笑了,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算计与快意。
    “所以,永明帝知道了柳文渊藏在冷宫之中,且……还安排了人,往冷宫里暗中弄了一些毒药进去。而后,淑妃便闹着要见他。”
    “永明帝听闻之后,会怎么想?”
    “自然是……”她勾起嘴角,自问自答,眼中暗含讥诮,“淑妃这样闹,实则是柳文渊,要见他。是柳文渊要对他下毒了啊!”
 第252章 血,相融了
    沈清辞问完,便立刻转过头,看向了楚寂尘,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楚寂尘看着她那副模样,却是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平日里的戏,安排安排,倒也能看。”
    “可这一回,”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是在宫中,且是在冷宫。”
    “而且,消息传到我们这里之时,永明帝恐怕早已过去了。我们现在再去,无论如何假扮,假扮成什么身份,都显得实在突兀。”
    这倒也是。
    沈清辞轻咳一声,连忙辩解道:“我……我又不是一个那般爱看戏的人。”
    “我只是猜测猜测,永明帝会怎么想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依旧想着:柳文渊与永明帝的这场大戏,她也的确是,有些想看的。
    楚寂尘看着她,看了两眼,突然扬声,对着门外吩咐道:“备马车!”
    沈清辞立刻便看向了他!
    楚寂尘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我们可不是去看戏的。”
    “只是本王有些要事,需得向陛下禀报而已。”
    沈清辞的心中,瞬间便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俯下身,便在楚寂尘的头发上亲了一下:“王爷最好了!”
    楚寂尘垂下眼,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心里暗暗有些高兴,沈清辞主动……亲他了!
    虽然,只是头发。
    但这次是头发,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唇了啊……
    沈清辞心里,果然已经有了他!
    两人一同进了宫,先是去了太极殿,问过宫人,得知永明帝当真已去了冷宫,沈清辞便又推着楚寂尘的轮椅,行色匆匆地,朝着冷宫的方向赶去。
    这,还是沈清辞第一次来冷宫。
    冷宫,倒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破败荒凉。
    庭院虽已许久未曾打理,杂草丛生,却也依旧能看出几分往日的精致。廊下的朱漆虽已斑驳,却依旧……难掩其曾经的辉煌。
    沈清-辞正打量着,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惊叫!
    是女子发出来的!
    “淑妃?”沈清辞的心头一凛,定是出事了!
    她推着轮椅的脚步,猛地加快,急急忙忙地,便朝着那出事的地方赶了过去!
    刚一到冷宫的正殿,便看见一队禁军,早已将整个正殿都团团围住!
    那声音,正是从正殿之中传出来的!
    楚寂尘操控着轮椅上前,沉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沈清辞则趁机,朝着屋内探头,打量着屋中的情形。
    只见淑妃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她的下半身,早已被一片刺目的鲜血浸透!
    在她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明显是属于男子的东西!
    一件半旧的外袍,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还有一个锦囊。
    永明帝则是一脸的戾气,他指着地上那个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神采的女人,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与你私通、秽乱后宫的男人,究竟是谁?”
    淑妃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小腹,脸上早已没了半分血色,她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臣妾不知道……臣妾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臣妾腹中的孩子……就是您的啊!”
    “呵!”永明帝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暴戾,“你还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当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随即,他便下令道:“来人!给朕立刻搜查冷宫!将这冷宫之中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一并抓起来!”
    沈清辞心中暗道,永明帝此举,恐怕……是想直接将柳文渊,给搜出来!
    就在这时,楚寂尘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诧异:“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呢?”
    永明帝骤然转过身,当他看清来人是沈清辞与楚寂尘之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神情便在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了口:“皇叔怎么来了?”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找陛下,有些事。”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早已奄奄一息的淑妃,声音平淡地说道:“等会儿再同陛下说。”
    他又问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呢?”
    永明帝笑了笑,迅速地收敛起眼中的戾色:“方才,朕过来之时,竟发现这冷宫之中,有陌生男子的东西,且还是些贴身之物。”
    “朕怀疑,淑妃与人有染,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朕的。朕正在让人,搜查这冷宫呢。”
    沈清辞听他这么说,心中却猛地一动!
    她想起,之前她似乎是让青冥安排人,往淑妃的这宫中,放一些男子的贴身之物。
    难道就是这些?
    沈清辞看着地上那个早已没了半分血色的女人,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淑妃流了这么多血,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想知道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陛下的,那还不容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天真与无辜,“直接……用掉下来的孩子,滴血认亲,不就行了?”
    永明帝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信,这孩子是他的!更何况,他也绝不可能,让作为柳文渊的女儿的淑妃,生下他的孩子!
    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可偏偏,楚寂尘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本王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王妃此计,甚妙。”
    随即,他便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永明帝。
    永明帝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虽然楚寂尘早已还政于他,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楚寂尘的身上,有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只得应下,叫人传太医来。
    太医很快便被请了来。
    他一踏入殿内,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看到地上那早已没了半分血色的淑妃,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快步上前,跪倒在地,将三指搭在了淑妃的手腕之上。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抬起头,对着龙椅之上的永明帝,声音沉重地禀报道:“启禀陛下,淑妃娘娘她……她因动了胎气,腹中的龙胎已然,保不住了。”
    永明帝闻言,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便取出来吧。”
    “是。”
    太医立刻便从药箱之中,取出了一整套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银针!
    他先是命宫女将淑妃扶起,随即动作娴熟地,在她小腹周围的几处大穴之上,一一施针。
    不过片刻功夫,淑妃的身下,便再次涌出了一股殷红的鲜血!
    随即,他才对着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嬷嬷,沉声吩咐道:“去,将……将那血肉,取出来。”
    那嬷嬷早已是宫中的老人,对此等场面,早已是见怪不怪。
    她恭敬地应了一声,便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那团早已没了半分生息的血肉,从淑妃的身下,取了出来,用一方干净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呈到了太医的面前。
    太医又亲自取了永明帝的一滴指尖血。
    两滴鲜血,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滴入了那碗清澈见底的清水之中。
    随即,在永明帝那难以置信的的目光之中——
    血,相融了!
 第253章 刺客
    永明帝难以置信地看着碗中那早已融为一体的血迹,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荒唐,“这……这怎么可能?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朕的?”
    楚寂尘的神情淡漠,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是全然的平静与不解:“淑妃入宫已有两载有余,陛下此前也甚是宠爱,时常留宿。为何……淑妃就不能怀上您的孩子了?”
    “你!”永明帝闻言,立刻便拔高了声音,想也不想便要脱口而出,“你明明知道的!之前是你一直在……”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对上了楚寂尘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
    永明帝的声音,瞬间便消匿了下去!
    他之前,倒是在淑妃还有丞相夫人的跟前,说过缘由——是楚寂尘,一直在给他吃避子药。
    但那时候楚寂尘不在。
    他“昏迷不醒”,还“失踪”了。
    不管失踪是真是假,他当时是不在的。
    可如今,当着楚寂尘的面,他……却是有些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朕……朕之前,一直在吃避子药。”
    楚寂尘闻言,却是满脸的讶异:“陛下为何要吃避子药?”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过,避子药有时候,也会失效的。”
    永明帝暗暗地咬了咬牙!
    他为什么要吃避子药,楚寂尘……他难道不知道?在这里装?
    沈清辞在心中早已笑翻了天,面上却是一副惋惜至极的模样。
    “可惜了,”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悲伤,“好好一个孩子。这孩子若是能生下来,应该……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吧。”
    永明帝闻言,更是气急败坏!
    淑妃本来瞧见自己那早已没了半分生息的孩子,被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去做那所谓的滴血认亲,便已然是崩溃不已。
    如今又听见他们这番话,更是难以接受,当即便歇斯底里地哭喊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和陛下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相信啊!”
    永明帝的脸色森冷,没有作声。
    倒是楚寂尘,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安抚:“大概就是这个孩子,与陛下没有父子缘分吧。”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淑妃闻言,却是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眸,死死地盯住楚寂尘,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明明就是你!是因为你不想让陛下有孩子!所以……所以才给陛下下了避子汤!所以才让陛下怀疑,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楚寂尘闻言,却是诧异无比:“本王为何要给陛下下避子汤?”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永明帝与淑妃的身上扫过,声音里充满了无辜与不解:“世人皆知,本王因早年伤了腿,早已无法人道,根本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本王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够尽快生下皇子的。如此一来,我楚家江山,才能后继有人。”
    “本王又为何会不想让陛下生下皇子?”
    沈清辞低下头,听见他面不改色地说出“无法人道”这四个字,实在是有些想笑。
    她之前,就是被那媒婆的这番说辞,给骗了的。
    他若是无法人道,那……每到晚上,便反反复复将她翻来覆去,怎么也要不够的人,又是谁?
    永明帝的眸光,猛地一闪!
    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寂尘却又接着说道:“虽然不知,是谁传了这等荒唐的传闻。但本王觉得,这般挑拨本王与陛下叔侄关系之人,定然是别有所图。”
    “此前,宫中嫔妃,虽然没有平安生下孩子的,却也并非没有怀孕的。”
    “只是因为一些缘由,孩子没能保住,流产了罢了。”
    “若本王当真给陛下下了避子药,那又怎么会有嫔妃怀孕?”
    永明帝的眸光,猛地一闪!他骤然转过头,看向楚寂尘,楚寂尘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那……那避子药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永明帝几乎立刻便开始怀疑——是柳文渊!
    没错!定然是柳文渊那个老匹夫搞的鬼!
    他心中瞬间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楚寂尘说的没错!嫔妃之中,并非无人怀孕!
    只是那些孩子,都“意外”地,流掉了!
    而每一次“意外”发生之后,柳文渊都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安抚”他!告诉他,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他之前一直以为,柳文渊此举,不过是为了巩固他外戚的身份,为了不让其他嫔妃生下皇子,威胁到淑妃的地位。
    可如今看来……
    他的心思,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恶毒!
    那老匹夫分明就是想让他,断子绝孙!好让他自己的外孙,成为这大周朝……唯一的皇嗣!
    好!好得很!
    就在永明帝心中怒火滔天之际,禁军统领快步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凝重:“启禀陛下!末将在淑妃娘娘的床下,发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内侍的衣裳,昏迷不醒着!”
    永明帝的注意力,瞬间便被转移了!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十有八九,是柳文渊了!
    可为何,他会昏迷不醒?
    他下意识地,朝着身旁的楚寂尘看了一眼,却还是立刻便下令道:“将人……带上来!”
    一个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宫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永明帝对着身旁的贴身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内侍立刻便上前,仔仔细细地,在那人的脸上,反复地查探起来。
    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对着永明帝,摇了摇头:“回陛下,此人不曾易容。”
    永明帝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不曾易容,又在淑妃的床下……
    此人是谁?
    那……柳文渊呢?!
    就在这时,楚寂尘却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凛冽的杀意:“宫中进了刺客!”
    “应该还未跑远!”
    “来人!传本王令!即刻起,封锁宫中所有宫门!立刻搜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将那逆贼,找出来!”
 第254章 恩威并施
    永明帝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楚寂尘,那双早已因愤怒与猜忌而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警惕:“皇叔!”
    楚寂尘却只是低垂着眼,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沈清辞却在此时,缓缓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地替他解释道:“陛下息怒。方才那人,是在床底下被发现的。刺客本是不需要,打晕一个人放在床下,来当做自己的挡箭牌。”
    “除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睿智,“他是为了拖延时间,吸引、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方才,那禁军与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昏迷不醒的内侍所吸引。那真正的刺客,”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应该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所以,”她的眼中,是全然的凝重,“的确是得要,立刻掘地三尺地查!”
    “若是找不出来,这宫中可就危险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藏在了何处。”
    “若是对这宫中稍稍熟悉一些的人,既然是要行刺,那肯定是优先选择,陛下的身边。”
    “王爷,”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维护与关切,“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沈清辞趁机夹带私货,她看着永明帝,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陛下,王爷是您的皇叔啊。他腿脚不好,且……无法有子嗣。您……便是他振兴这大周江山的,唯一的指望了。”
    “王爷自然不希望您出事。”
    她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淑妃。
    “这刺客,就藏在淑妃这冷宫之中。淑妃娘娘……应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她这话,已是暗示得足够明显!
    永明帝猛地转过头,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随即,他便立刻下令,声音冰冷刺骨:“来人!将淑妃,给朕绑起来!直接绑到太极殿前的广场之上!给朕……找个木架子,绑起来!周围……都给朕堆上柴火!”
    他又对着身旁的禁军统领,厉声喝道:“再立刻派人,去丞相府!将丞相夫人,还有柳文渊那逆贼的儿子们、孙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一并带过来!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全都给朕绑起来!堆好柴火!”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将早已吓破了胆的淑妃,给死死地拖了下去!
    “陛下!”淑妃惊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陛下您不能这么对我!臣妾……臣妾还曾怀过您的孩子啊!”
    等淑妃被拖走,永明帝一转眸,便对上了楚寂尘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永明帝有些不习惯,只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你看什么?”
    楚寂尘却是笑了笑,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是全然的赞许:“没什么。”
    “只是觉得,陛下……好似,成长了许多。如今,处理起事情来,也是有条有理,聪慧非常的。”
    永明帝闻言,猛地一愣!
    他被楚寂尘打压惯了,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可楚寂尘实在是太优秀了,也太厉害了。
    他曾几何时,也曾期盼过,能得到他的一句夸赞。
    如今,听楚寂尘这么说,他的心里,竟是骤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来!
    永明帝立刻便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也就……还行吧?”
    “其实,朕早已猜到,那真正藏在这冷宫之中的人,就是柳文渊!”
    “也猜到了,今日……他本是想借淑妃的手,给朕下毒的!”
    “方才朕过来之时,淑妃叫人送上来的那些吃食,朕可是一口都没碰过!”
    “既然知道那刺客是柳文渊,自然……就得要,针对性地下手!”
    “他柳文渊有野心不假,可他的儿子们、孙子们,若是都被朕控制着,那他……即便是活下去了,也只能断子绝孙!”
    “朕这么做,便是为了以此为威胁,逼迫他,出来!”
    楚寂尘闻言,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
    他看着永明帝,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赞叹:“陛下当真是深谋远虑,心思缜密。”
    “不过,”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陛下此计虽妙,却也……有疏漏之处。”
    “哦?”永明帝的眉头,微微挑起,“皇叔请讲。”
    “柳文渊老奸巨猾,”楚寂尘的声音,充满了凝重,“他既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潜入宫中,便定然早已为自己,铺好了万全的退路。”
    “您如今,虽然抓住了他的家人,可未必,就能真的将他逼出来。”
    “若是他当真心狠手辣,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连自己的妻儿血脉都可舍弃。届时,陛下又该如何应对?”
    永明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楚寂尘又接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为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做两手准备。”
    “陛下,可继续用柳家之人的性命,来逼迫柳文渊现身。”
    “而本王,”他的眼中,是全然的杀意,“则立刻出宫,调遣京中所有能够动用的兵马,将整个皇城……都给本王,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
    “本王不信,他柳文渊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永明帝闻言,眼中瞬间便闪过了一丝警惕与犹疑!
    调动兵马?
    他怎么可能,再让楚寂尘手握兵权?!
    可还不等他开口,楚寂尘却已然接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坦荡与无奈:“陛下放心。”
    “本王只会带走我摄政王府的私兵。”
    “至于城防营与禁卫军,依旧由陛下您亲自调遣。”
    “再者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那点私兵,即便全都加起来,也不过区区数千人罢了。”
    “与您手中那支足以颠覆乾坤的先帝留下的暗卫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永明帝的心,猛地一颤!
    他死死地盯住楚寂尘,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他怎么会知道?
    楚寂尘看着他,却是笑了。
    “陛下不必如此惊讶。”
    “你以为,”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先帝与你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置,当真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吗?”
    “本王只是不想说罢了。”
    “毕竟,”他的眼中,是全然的凉薄,“我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不是吗?”
    永明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
    “朕……准了!”
 第255章 攻心为上
    永明帝虽然答应了下来,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楚寂尘威逼。
    “好!”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皇叔说的……都对!朕准了!”
    “但,”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硬,“朕也有一个条件!”
    “按照皇叔说的做,可以。但……你和摄政王妃,必须留在宫中!”
    “等事情……结束之后,朕,再放你们出宫!”
    “不行。”楚寂尘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既然陛下不希望本王插手,那本王不插手便是了。”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本王只是建议,陛下……也可以自己调遣兵马去搜查。”
    “本王与摄政王妃,”他站起身,便要离开,“就先回去了。”
    “本王,”他的眼中,尽是凌冽的杀意,“是断然不可能,让本王的王妃,被扣押下来,作为人质的!”
    永明帝的眸光,瞬间沉了下来!
    他需要楚寂尘手中那支精锐的私兵,可……他也忌惮他手中的私兵!
    楚寂尘却似乎并不怎么将这一切放在心上,他牵着沈清辞的手,便要离开。
    永明帝闭了闭眼,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皇叔怎么会觉得,朕是将你留下来,当做人质呢?”
    “朕只是担心皇叔罢了。”
    “毕竟,柳文渊现在跑了,不知出宫没有,也不知会藏在何处。”
    “方才皇叔说,柳文渊的第一个目标,定然是朕。但朕却觉得,柳文渊的第一个目标,更有可能是皇叔。若是……若是捉不到皇叔,那他便极有可能,利用皇婶,来相要挟!”
    “朕也是担心。”
    “皇叔在宫中,也并不会受到软禁。皇叔可以住自己尚未单独立府之时的宫殿,需要什么,也都可以让宫人去准备。”
    楚寂尘闻言,似笑非笑。
    永明帝这话,说得倒是委婉。
    实则是想告诉他,他若是不留下来,今日……他也不会让他出宫吧?
    只不过,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区别。
    楚寂尘尚未开口,被他牵在手中的沈清辞,却是笑了。
    她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兴味:“我倒是有些好奇,王爷尚未出宫之时,住的宫殿,是什么样子的?”
    “要不,”她看着他,眉眼弯弯,“王爷,就带我去看看吧?”
    永明帝的心头,猛地一喜!
    他今日,第一次这般强硬地要挟楚寂尘,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
    但沈清辞这么一说,便更像是楚寂尘为了宠爱自己的王妃,所以才带她去参观自己之前住的宫殿,而不是被他软禁。
    楚寂尘是绝不可能放出去的!
    要是放出去了,他又答应了动用私兵在城中搜查柳文渊。
    届时,是正儿八经的搜查,还是暗中起事,可就不好分辨了。
    柳文渊一个,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若是楚寂尘再趁火打劫,那他这皇位恐怕就真的不保了!
    楚寂尘扯了扯嘴角,抬起眼,朝着沈清辞笑了笑:“既然王妃想要看,那为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为夫,便让人带你去看。”
    “朕让宫人带皇叔过去!”永明帝连忙道,“平日里那里都有打扫的,但皇叔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永明帝又叫住了楚寂尘:“对了,皇叔,调遣你的私兵,可需要什么令牌?”
    楚寂尘将夜阑唤了过来:“陛下找他就是。”
    说罢,他便直接带着沈清辞,去了他之前所住的宫殿。
    那是一座位于皇宫西北角的、极为僻静的宫殿,名为“听竹轩”。
    殿如其名,院中种满了翠绿的竹子,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格外清幽。
    沈清辞打量着眼前的宫殿,笑了笑:“王爷之前在宫中住的地方,也……并不太大嘛。”
    楚寂尘点了点头,操控着轮椅,摸了摸廊下的朱漆廊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小时候觉得,还挺大的。又大……又冷清。”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看,这宫殿也就我们摄政王府一个院子大小。”
    宫人说,一切都已收拾妥当。
    楚寂尘便让他们退到了门外,只说他不习惯有外人照顾,让他们在门外候命就是。
    等宫人离开,沈清辞便假装在楚寂尘的面前蹲下,背对着门口,为他按摩着双腿,一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
    “我这边,都已安排好了。永明帝防着我们,也是预料之中。我们按照既定计划行事,就好。”
    沈清辞的嘴角,缓缓弯了起来。
    “永明帝断然不会想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这一切,包括他提出要将我们留在这宫中,都早已在王爷的猜测之中,计划之中了。”
    “王爷这一招攻心计,可不是人人都识破得了的。”
    楚寂尘闻言,却是垂下眼,轻笑了一声。
    “永明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毕竟是本王,亲自养了好几年的。”
    “他如今许多处置事情的方式,都是学的本王。但他自己,一直都未曾留意到。”
    “也晚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本王也不会,再等他留意到了。”
    楚寂尘与沈清辞在这边,倒是一切如常,惬意自在。
    可太极殿内,听着宫人们事无巨细地禀报着沈清辞与楚寂尘的一举一动,永明帝却是忍不住,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难道,楚寂尘当真……没有打算要夺位?
    永明帝正出神地想着,殿外,却突然有禁卫军,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那禁卫军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惊慌,“城外……城外出事了!”
    “我等……我等带着摄政王府的私兵,正准备搜查呢!却……却突然有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从暗处冲了出来,与我们交起了手来!”
    永明帝闻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便是滔天的震怒!
    “什么人马?”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还来历不明的?”
    “有多少人?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那禁卫军抬起头,脸上满是后怕与不解:“回……回陛下,是……是从百姓之中,突然钻出来的!”
 第256章 出大事了
    “陛下!”他声音嘶哑地禀报道,“那些人……那些人原本,只是街上的货郎、逛街的行人、茶楼的茶客、赌坊的赌徒!”
    “可……可就在我等奉命,即将展开搜查之时,他们竟是突然之间,便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那货郎的扁担,从中间‘咔哒’一声打开,里面竟是藏着锋利的长枪!那行人的靴底,猛地一抽,竟是抽出了淬毒的匕首!还有那些茶客和赌徒,更是直接从桌下、袖中,抽出了雪亮的长刀!”
    “他们直接便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永明帝紧紧地咬着牙,他甚至能从禁卫军那充满了恐惧的描述之中,想象到当时那血腥而混乱的惨烈情形!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冰冷地问道:“可是……楚寂尘的私兵?”
    那禁卫军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回陛下,您之前早已安排了人,日夜不休地盯着摄政王府。对摄政王手中有多少兵马,大致是什么样的,都……一清二楚。”
    “这些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凝重,“不是摄政王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不知道从何处出现,更不知道已在这京城之中,藏了多久的一支队伍!”
    永明帝瞬间便想起了,之前从柳文渊那处别院之中,被那一把大火烧出来的那些东西!
    他的眸光,瞬间转冷!
    “既然不是楚寂尘的人,”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十有八九,就是柳文渊的人了!”
    “柳文渊那个老贼!”他的眼中,是全然的暴戾与疯狂,“果然早已有了反心!”
    “这些人,肯定是他之前,就趁机安排,偷偷潜入城中,假扮成百姓的!”
    永明帝在殿内来回踱步,随即,厉声吩咐道:“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格杀勿论!”
    “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那禁卫军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无力。
    “陛下……这些人,明显是经过精心训练的死士!而且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十分熟悉!他们如同泥鳅一般狡猾,我们根本就抓不住!”
    “他们却时不时地,不知就从何处冲出来,给我们……致命一击!”
    “还……还经常是以多欺少,将我们的人包围住!如今我们已是损失惨重,可他们却一个,都未曾折损!我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永明帝闻言,气急败坏,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香炉!
    他怒骂道:“废物!”
    “那摄政王府的人呢?”
    那禁卫军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似乎有些怕摄政王府的人。只……只对我们下手,对摄政王府的亲兵,都是绕开走的。”
    永明帝听他这么说,愈发肯定,那些人……定然就是柳文渊的人了!
    他紧紧地蹙着眉头,低声喃喃着:“柳文渊,这是想要做什么……”
    他心头念头刚起,殿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划破夜空的焰火之声!
    永明帝下意识地,朝着殿外看了一眼:“城中……谁人在放烟花?”
    他说完,却已然反应了过来!
    这非年非节的,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这分明就是……信号烟花!
    果然,没过多久,便又有宫门守卫军,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那守卫军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惊慌,“有……有一支队伍,似乎围困住了皇宫!在……在几处宫门之外,都发现了兵马的踪迹!”
    永明帝闻言,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柳文渊!那个老匹夫!他还想……逼宫不成?”
    他当即便下令道:“来人!关闭所有宫门!”
    永明帝紧紧地咬着牙,心中瞬间闪过的只有一个念头:调遣暗卫!
    可父皇留给他的那支暗卫并不在宫中。
    而且,那支暗卫的人数并不太多,是父皇留给他保命用的!只能帮他保住性命,护送他出宫,甚至离开京城,给他东山再起的时间!
    这样的兵马,他不能尽数用来对付柳文渊!
    那样太不值当了!
    他应该……
    永明帝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既然柳文渊的人那般害怕楚寂尘的私兵,那他便应该用上楚寂尘的私兵!
    让楚寂尘的人来救驾!
    他虽然也不相信楚寂尘,可楚寂尘之前说的话是没错的!
    楚寂尘至少与他一样,是楚家人!
    他断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楚家的江山落入别人的手中!
    他一定会帮忙的!
    即便是楚寂尘当真借机想要夺位,他也不怕!
    他还有父皇留下的那支暗卫!至少可以保命!
    思及此,永明帝再不犹豫,当即便对着身旁的内侍厉声吩咐道:“提灯笼!随朕去见摄政王!”
    永明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楚寂尘所居的听竹轩。
    他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声音里满是惊慌:“皇叔!出大事了!”
    “柳文渊那个逆贼!他竟是想逼宫!”
    楚寂尘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外的动静一般,只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声音平淡地问道:“哦?与本王何干?”
    永明帝差点没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给气得当场吐血!
    “皇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如今,柳文渊的兵马已将整个皇宫都围困住了!朕手中兵马不足,实在是无力与之抗衡!”
    “还请皇叔看在先帝的份上,看在我们同是楚家人的份上,助朕一臂之力!调遣您的私兵,为朕解围啊!”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陛下说笑了。”他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本王不是早已经将私兵交给陛下了吗?陛下想要调遣,直接吩咐夜阑就是啊。”
    永明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楚寂尘的确留下了夜阑,说可以调遣他的兵马。
    可他所谓的调遣,只是调遣来搜查柳文渊的下落,却并不包括,与围困皇宫的那些人马动手,解皇宫之围。
    他知道,楚寂尘这是在与他谈条件!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皇叔,只要您肯出手相助,朕答应你!日后这朝堂之上,朕绝不再与您作对!我们叔侄二人,联手共同执掌这大周江山!”
    “如何?”
    楚寂尘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第257章 臣女谢陛下隆恩
    永明帝瞪大了眼,不明白他都已经开出这样的条件了,为何楚寂尘竟然还要拒绝。
    楚寂尘神情淡淡:“我已经说过了,我对你这江山没什么兴趣。”
    这风雨飘摇的江山,还要与永明帝同享?
    更何况,永明帝这样的人,他说的话,是一个字也不能信的。
    他看向永明帝,眸光锐利:“且陛下在这个时候跑来求我,提出这样的条件,让我的私兵去和柳文渊的兵马拼命?陛下打的,恐怕是让我和柳文渊两败俱伤,陛下尽享渔翁之利的主意吧?”
    “恕我不能从命。”
    永明帝心头有些心虚,他之前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
    可他断然不可能承认。
    他刚要开口反驳,却就被楚寂尘抢了先。
    “就算陛下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我也不可能同意。我虽然无意和陛下同享这天下,但我的私兵,却是一定要留着的。”
    “毕竟,陛下应当也知道的,我摄政三年,这三年,也得罪了不少人,树敌无数。我若是不要权位,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来找我拼命,找我报复。”
    “我一条残命倒也罢了,但我如今也有想保护的人了。”
    “所以,陛下想要用我的私兵去搜查柳文渊的下落,倒也就罢了。”
    “但是,想要让我的人去与柳文渊的兵马拼命,却是不能的。”
    永明帝紧咬着牙关:“难道皇叔就这样看着大周江山,就这么覆灭了吗?”
    楚寂尘不解:“大周江山,为何就会覆灭?”
    永明帝跺了跺脚:“柳文渊的那些兵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训练的,他们狡猾的跟泥鳅一样,抓都抓不住,还一直在逗弄禁卫军。”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嗤笑了一声:“那你就莫要去抓不就好了?陛下你现在在宫中,宫中是安全的,他们要玩猫和老鼠的游戏,说明他们对城中的地形地势比较熟悉,你守在宫中,不和他玩不就好了?”
    永明帝哪里不知道?
    “可他们围困住了皇宫!”
    他声音急切,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之色:“朕是想着,既然柳文渊的人围困了皇宫,而皇叔你的人正好在城外,那不如……”
    永明帝紧咬着牙关:“不如让你的兵马,和宫中的禁卫军一起,里应外合?这样一来,不就可以,直接将柳文渊的兵马夹在中间,让他无路可逃了吗?”
    楚寂尘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花纹,沉默良久,才又抬起了眼来:“陛下想要里应外合,也不是不可以。”
    永明帝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后面,往往都跟着一些条件。
    可楚寂尘能够谈条件,自然比连条件都懒得谈要好。
    永明帝急忙问着:“皇叔想要什么?”
    楚寂尘扯了扯嘴角,转头看了沈清辞一眼,笑得格外深情谴倦:“沈将军是无辜的,沈府满门皆是枉死,此事陛下应当已经知道,且并无异议了吧?”
    “当然!”永明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切都是霍云湛和柳文渊联合搞的鬼,是他们污蔑陷害了沈将军!”
    永明帝似乎到了如今,才终于回过味来,只瞪大了眼:“朕知道了,柳文渊肯定是早有反意!”
    “他觉得沈将军将才盖世,忠心不二,是他谋逆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才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沈将军!”
    楚寂尘似笑非笑:“陛下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他眸光淡淡:“本王的条件很简单,立刻,马上,下旨为沈家平反,昭告天下,解除沈府查封,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官升三级都不是问题!”永明帝急忙道,却又有些迟疑,“可是……现在就下旨吗?”
    楚寂尘颔首,声音不容置喙:“现在就下旨。你何时写完圣旨,本王何时下令出兵。”
    永明帝见楚寂尘这般坚持,倒也没有犹豫,只立刻吩咐着:“来人!笔墨伺候!朕亲自拟旨!”
    左右,即便是写了圣旨,这圣旨也得要今日之危解除之后,才能够生效。
    他怎么,都不会亏。
    内侍匆忙捧来圣旨与笔墨,永明帝挥笔疾书。
    沈清辞看着他落笔的动作,与楚寂尘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唇角皆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永明帝写完,重重地盖上御印,将圣旨递了过去:“皇叔瞧瞧,这样可行?”
    楚寂尘看了一遍,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永明帝心头有些烦躁,楚寂尘这残废,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笑呵呵地道:“皇叔请讲。”
    楚寂尘将圣旨卷了起来,随手递给了站在他身侧的沈清辞:“我家王妃,是沈将军的女儿。沈家蒙受冤屈,全府无辜丧命,我家王妃一直都想要亲手手刃仇敌,而后将仇人的项上人头,献祭到沈将军坟前,以告慰沈家满门在天之灵。”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永明帝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个条件啊。
    那还不好办?
    若是能够将柳文渊抓住,沈清辞想要亲手杀了他,那便亲手杀了就是,她要将柳文渊怎么处置都行啊。
    反正,柳文渊那老匹夫,本就该死!
    永明帝眸光沉沉,只重重点了下头:“自然可以,朕允了!”
    沈清辞似乎有些受宠若惊,面露欢喜之色,只立马从楚寂尘的轮椅后面绕了出来,走到永明帝面前跪了下来:“臣女替家父,替沈家所有人,叩谢陛下隆恩!”
    永明帝心头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楚寂尘。
    楚寂尘对沈清辞无可争议的,是十分疼宠的。
    且按照辈分而言,沈清辞如今是他皇婶。
    沈清辞突然对他行此大礼,还当着楚寂尘的面,楚寂尘那般心思阴暗扭曲的,定是会不高兴的。
    永明帝想着,果然就看见楚寂尘皱起了眉头。
    永明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上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扶:“皇婶快快请起,使不得……”
    话音未落,他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