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前面有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好不好?”
面容清秀的男子挥着手中的小皮鞭,身下骑着毛驴颇为人性的嘶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这做了男人装扮的人,便是念晚,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离了桃花村,在镇上买了一套男装,脸上抹了几层锅底灰,熟人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实在危险,以男人的身份更好办事,这样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进了客栈后,店小二一脸冷漠的招待了她。
天气逐渐转凉,壶中的热水早已经凉透,连拿过来的茶杯都是带豁口的。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一词。
若不是方圆几十里,只有这里有家客栈,其余地方都是荒漠和戈壁。
念晚受不了这气,早拍拍屁股走人,现在却别无选择。
她笑了笑,一小锭银子被抛了出来,在桌子上轱辘着,被一根手指抵住。
再次抬头,店小二换了个面孔,十分热情的说,“客人,您是想要打听点什么?”
不过,让他热情的不是念晚,而是桌上的那锭银子。
“您啊,放心吧,我这消息灵通,人称百事通,这附近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店小二一边说着,眼角余光偷偷盯着银子,那表情就跟看见家里二大爷似的亲热。
得知她要去战火最猛烈的区域,店小二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错愕。
这年头,要说见的怪人多了,还没见过主动找死的人。
别人是从战场上撤离,唯独这个人主动往上迎。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店小二还是给念晚指了路,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临走前,念晚先人一步抓住银子,若无其事的说,“银子湿了,我拿出来晾一晾。”
店小二顿时愣住,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他又不能上手抢,那和强盗没区别,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银子又飞走了。
走出客栈,小毛驴嚎了一声,仿佛在吸引念晚的注意力。
它被拴在最边缘的位置,那位置既狭小又排在最末尾,吃不着草料喝不到水。
人被歧视,连坐骑的待遇都不一样。
她的小毛驴虽然瘦小,颜色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比那群高头大马聪明多了。
念晚扬了扬眉梢,吹了一声口哨,这像是某种指令一般。
小毛驴挣了挣,被脖子上拴着的缰绳困住,旁边的马儿咧咧嘴,好像在嘲笑小灰一样。
这可难不倒小灰,只见它熟练的解开绳子,自顾自挤开了某位客人的好马。
吭哧吭哧埋头苦干,直到肚子变得圆润才抬头。
一番骚操作,将马圈里的马儿气得不轻,马群开始发出骚动的声音。
“好,好小灰,真给你主人长脸。”
念晚偷笑,翻身上驴,小灰与她心有灵犀,放开了往前跑。
四蹄飞扬,沙尘滚滚。
不一会儿的功夫,客栈就被远远甩在后面,只能看到一个蚂蚁大小的黑点。
......
黑夜,万籁俱寂,整片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月亮犹如一块镜子,悬在漆黑的夜空中,为夜空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颜色。
挂在槐树尖上,把清如流水的光辉洒向大地,为还未归家的人指点方向。
念晚单手支着头,淡然一笑道,“中秋,一人赏月,似乎也不错。”
上一个中秋节,身边有很多人,奶奶和萧景渊都在,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
人们都说,月亮是寄托思念的象征,系在人们情感的两端。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抬起头,看到的永远都是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
望向天空的圆月,阴影的部分总让她想起一个人。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念晚语气变沉,“小灰,你也想他了吗?”
毛驴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回应,当然念晚也不指望它能回应什么。
睹物思人,正是这个理,看到小毛驴,难免会联想萧景渊牵着它回来的场景。
念晚深陷在自己愁闷情绪中,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让她惊醒。
夜深人静时,那一瞬间的声音,让四周的安静变得不再纯粹。
随后声音出现的地方,走出来一个黑衣女子,她的肩上驮着一个晕过去的男人。
那黑衣女子见到念晚,目光透出警惕与戒备。
念晚耸了耸肩,摸着醒过来的毛驴,“忽略我,我只是个...放驴的。”
两人沉默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黑衣女子艰难的将人放在另一棵大树下。
随后提着染血的长剑,一步一踉跄,走向未知的黑夜。
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念晚估计人是回不来了,凶多吉少。
虽然只扫了一眼,还是注意到了女子的伤,她的伤都很致命,伤口又不停的在流血。
“哎,谁让我好心,还是去看看吧。”
看向那边女子用性命保护的人。
念晚很难置之不理,出门在外遇到就是缘分。
走近才发现他在发烧,难怪安静的像个死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再来晚一些的话,这人就可以找那黑衣女子作伴了。
念晚找到了让男人发热的源头。
他右臂上的一道疮口,周边发红,有了溃脓发烂的迹象。
为了不拖累人,他强忍着不说,最后自己反而先倒了下去。
小心处理着伤口,熟练的给伤患处换药包扎。
在萧景渊身边精进了技术,念晚下手的动作利索迅速。
男人或许是疼了,眉头皱得像死结,念晚只管救人不会管病人心情。
将他的嘴粗鲁的掰开,退烧的药丸一把塞了进去。
这人的警惕心很强,一开始不愿意下咽,是被念晚用水硬生生灌下去的。
半夜,念晚听到了一些动静。
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只是默默的搂紧了小毛驴。
明显感受到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一会儿,对方才缓步离开。
这一走,念晚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天亮时,男人又再次回到了树下。
困意袭扰,念晚无法思考,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那个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