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势险峻,峭壁如削,如同一道直插云霄的巨大屏障,矗立于天地之间,巍峨挺拔。
山峦之间,云雾缭绕,甚至偶尔可闻几声低沉的野兽嘶鸣。
身着一袭赤色常服的承安帝,刚入山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欲打道回府。
山势陡峭、遍地荆棘便罢,隐于云雾缭绕间的瘴气,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莫说是皇帝与朝臣,就连那些身手矫健的暗卫亦难抵瘴气侵袭。
“你们每日……就这样……爬上去?”
承安帝看向穆岁安,抬手指了一下不见任何路径的崇山峻岭,显然是有些难以置信。
“还有,你们为何不受瘴气影响?”
询问之际,他服下解毒丹药,目光相继扫过柳岸和林雾等人。
他们这些人呼吸急促,像中了暑热的狗一样,而飞云寨众人却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如此,显得他们好生无用……
“陛下……”穆岁安轻咳一声,斟酌着言辞,“有没有可能是……寨中之人不经常下山?”
“除了外出打仗,以前大家伙都是窝在山中,打猎、捕鱼、种地……”
“其实上山不难……慢点儿就行!”
“至于瘴气……”穆岁安拱手行礼。
“暗卫识毒,自可查出云雾山中的瘴气并无致命毒素,只会让人呼吸不畅且头脑发昏。”
“咱们打小长在山中,早已习惯!”
上山本身就不难,只不过路径皆被重重机关遮挡住了,再加上令人头晕目眩的瘴气——
自然会让人举步维艰、望而却步!
皇帝等人入寨勉强可以,但那山巅之上还是莫要踏足为好。
此乃飞云寨之根基、避世之所……
“那么蔺聿珩是如何……”承安帝深吸一口气,“如何顺利上山下山的?”
“您瞧瞧……”穆岁安无奈叹息,“今日郡王爷可曾陪同您入山?”
“临安郡王与大长公主,在郓州生活了近四年,迄今为止,甚至尚未踏足过山腰呢!”
“如今飞云寨得朝廷眷顾,多数人皆在城中安居乐业,连阿爹也是……
说到这里,穆岁安上前一步,煞有其事地躬身,向承安帝郑重行礼。
“飞云寨既已接受招安,无论是兵马粮草还是武器船只,皆已移至郓州城外的军营。”
“陛下,但凡城内有住有吃,谁又愿意常年窝在山中、落草为寇?”
一个人做土匪,究竟是为了什么?
追根究底,不过是活不下去了,只得以自身性命,搏得一条生路……
<span>记住本站:</span> 闻听此言,承安帝心下暗忖,穆岁安许是有所误解,遂赶忙解释——
“我之所以想要进入飞云寨,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家而已!”
此言非虚,他会忌惮卫国公府,却从不会疑心飞云寨犯上作乱。
飞云寨朝中无人,即便他日当真与朝廷离心,最坏之结果,也不过是重新落草为寇。
“臣明白!”穆岁安抱拳行礼,同时向承安帝投以一个灿烂笑容。
她所防之人并非皇帝,而是朝廷。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辈新鲜一辈陈……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任皇帝还是明君!
正因如此,无论何时何地,为自己留条后路,总是一种明智之举……
“嗷呜——”
山中骤然传来的一声野兽吼叫,让承安帝自眼前女子的笑容中回过神来。
“穆小将军……带我去军营一观,以见识一下穆家军之风采!”他朗声道。
“陛下……”穆岁安抬手示意,“请!”
“将士们听闻陛下亲临东境,无一不精神振奋!江面之上是舳舻千里,旌旗蔽空!”
“此外,阿爹还准备一扬秋狝,陛下可携皇后、太后与昭华长公主,一同驰骋边境!”
“我保证,这绝对要比围扬刺激!”
女子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其声似在这崇山峻岭间萦绕回荡。
“穆小将军……永宁郡主……如今你真是愈发像个朝廷重臣了。”承安帝边走边打趣道。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啊!难道我这官还不够大吗?”穆岁安反问一句。
不得不承认,做官真比当土匪好!
“不够……”承安帝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什么时候位极人臣了,方为官居高位。”
实则,皇后之地位足够尊崇,而今他却觉得配不上这姑娘。
“不要!”穆岁安笑道,“官太大了我会害怕……三四品也就顶天了!”
“为何?”承安帝满脸疑惑。
莫非还有人嫌弃自个官位太高?
“那个……”穆岁安坦然相告,“若是官太大了……我这人心不够坚定……极易变成奸臣!”
毫不夸张地说,还是那种以权谋私乃至中饱私囊的“大奸臣”。
承安帝脚下一个踉跄:“……”
“哈哈哈哈哈——”
须臾之后,皇帝的恣意笑声,响彻于云雾缭绕的层林叠嶂,惊扰了林中栖息的飞鸟。
就这样,尚未行至山腰,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下山之路……
<span>记住本站:</span> “蔺聿珩竟然这般放心……让你独自与我同行?”承安帝冷不丁问了一句。
“独自?”穆岁安抬手一指,“难道咱身后这些人都是摆设不成?”
“况且,即便只有臣与陛下,蔺宴安也全然放心,不会再随意吃醋了。”
其话语中,满是对蔺聿珩的信任。
“为何?”承安帝轻声问道,“昔日的临安郡王……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今日,穆风身为穆家军主帅,奉旨前往军营,以妥善安排诸事。
他本以为,以蔺聿珩之心性,此番必定会紧随穆岁安身后,寸步不离。
岂料,一大清早,蔺聿珩竟携一双儿女出城,说是去挑选什么良驹战马!
“陛下……”穆岁安随手摘下一颗红通通的野果,放在手心里把玩着。
“我十六岁与蔺宴安相识,曾历经三年别离,后再续前缘,迄今为止已是七载有余。”
“这四年,我们朝夕相伴,是伉俪情深的夫妻,又是相濡以沫的袍泽。”
“若是如此……还不能给予蔺宴安足够的安心,那便是我罪该万死了……”
提及蔺聿珩之时,穆岁安眼中的柔情与笑意,似要满溢而出。
听到这番话,承安帝微微一怔。
原来如此……穆岁安早已动了心。
或许,对于蔺聿珩……她不仅仅是心有所属……而是情之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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