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祯雪不作声。
“你很聪明,像她。”他轻晒一声叹息,道:“也和她一样,喜欢追根究底,不肯安分。只是,她到最后才明白何为徒劳,何为代价。”
他抬起手,解开了颈间系着的丝绦。再一仰首,斗篷自发顶顺着他的肩膀滑落,随意堆叠在圆台上。
他身形未动,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对望。
这张脸,杨祯雪近来可算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国师,公山慎。
“她,是谁?”杨祯雪心里发紧。
“你心中不是已有所猜测了么?只是不敢相信。”公山慎奇怪地问。
公山慎站起身,从容地步下圆台,向杨祯雪走近。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拉开二人距离。小芸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分明害怕得颤抖,却依旧挡在杨祯雪身前,意图阻止他接近。
“公主,还有这位小姑娘,你们不必如此紧张。”他并未再靠近,反轻轻笑了笑:“若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此刻已无法站在这里。”
“故人之后莅临,我身无长物,唯有弈棋一盘,旧事若干。”他指向一侧,邀她:“公主可愿手谈一局,顺带听我讲讲皇后娘娘的一些往事。一些,连陛下都瞒着你的往事。”
杨祯雪并不信公山慎会无故提及旧事,她直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可惜没有。
公山慎很笃定,他料定了她无法拒绝。
关于皇后生前的一切,一直是她心中未解的谜团。
他显然深知这一点。
公山慎不再等她答复,率先至石桌旁坐下。
他的神色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杨祯雪假意整衣敛容,指端拂过周径山相赠的那支发簪,确认簪子还在,她稍稍宽心。
周径山等人尚且不知安危,她与小芸又深陷此地,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既入虎穴,便探虎子。
杨祯雪转头嘱咐小芸几句,见小芸依言退开,她才迈开脚步,走向他:“国师盛情,却之不恭。”
“只是希望国师所言旧事,莫要叫人失望。”
她悠然在他对面落座,示意他:“国师,请。”
公山慎执起黑子,落在棋盘右上角的星位。
她亦拈起一枚白子,落在另一处星位。
“国师想聊什么过往?”杨祯雪直问,不愿与他多做虚与委蛇的周旋。
他不疾不徐地再落一子,沉声道:“公主可知,你的母后,最初并非属意于今上。”
她捏着白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心中骤起惊澜。
她只知父皇与母后少年结缡,鹣鲽情深,母后去后,父皇更是多年不立新后。照如此,父皇本不应阻她查探旧事,可事实恰恰相反。
“国师慎言。”杨祯雪强自镇定,落下一子后睨他:“妄议帝后,乃是大罪。”
“大罪?”公山慎低低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讥诮之意。
“你父皇当年所做之事,才称作罪,他何曾顾忌过礼法伦常?”
公山慎将尘封的过往展露在她面前。
帝后二人,才不是人人歌颂的佳话。
彼时,皇后是侯府唯一的明珠,却非养在深闺的娇弱之花。她的马蹄可踏草场,箭矢可掠苍穹,年少并肩之人,亦非皇帝,而是将军府的长子。
两人情根深种,曾月下立誓,愿抛却这京城繁华,共赴边塞,纵马天涯。
然,一次宫宴,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只惊鸿一瞥,便对皇后念念不忘。皇帝明知两家尚在议亲,仍求先帝赐婚,奈何皇后之父以女儿已有婚约为由婉拒。
大抵是少年心性,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执着。
于是,风雨骤临将军府,几项莫须有的罪名,使得一众被抄家流放。途中,他们又意外遭遇流寇,满门尽殁。而侯府亦在同一时间被卷入政治漩涡,岌岌可危。
一边是情郎惨死的锥心之痛,一边是家族倾覆的重重压力。
她能怎么办呢?
皇权之下,岂容蝼蚁挣扎。
最终,她选择了屈服,凤冠霞帔,端坐东宫。
自此,那个肆意纵马的明媚少女死了,活下来的是端庄温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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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世人所看到的青梅竹马、情深意重,那不过是因为陛下需要一段佳话,来粉饰他的不堪罢了。”公山慎似笑非笑。
他的目光深邃:“公主以为,你幼时感受到的伉俪情深,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她的强颜欢笑?”
杨祯雪耳畔一阵嗡鸣,心也绞痛,眼眶又酸又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怔怔地看着棋盘上错落的黑白双子,局势已显。
父皇的深情竟是建立在如此的逼迫之上,母后这些年的痛苦,她竟从未察觉。
杨祯雪不知落子何方,遂将白子丢入棋奁,涩声问道:“你当时?”
“我当时,不过是陛下身边一个稍通方术,能为他分忧解难的人罢了。”公山慎颇为怜悯地看着她。
将军府的意外,侯府的被迫卷入斗争,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出自他的手笔呢?
杨祯雪心知不能乱了分寸,她强压心神,重新拾取白子。
白子既落,并未去救危机四伏的局部,反而落在了棋盘另一处看着无关紧要的位置。
“国师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恨父皇?”她抬起眼直视他,笑问。
公山慎捻着棋子的手一顿,轻轻摇头:“我不过是好心。”
杨祯雪冷笑。
什么好心,他要的就是她心神失守,皇家同室操戈,她偏不让他如意。
“母后仙逝多年,旧人已成枯骨。国师此刻重提,是想让我这后辈,替谁鸣不平?还是觉得,我知晓了这些陈年旧怨,便会对国师与贤妃勾结,戕害忠良,意图倾覆我朝江山之事,视而不见?”
“棋,尚在下。局,还未终。”杨祯雪轻叩棋盘,道:“国师若仅凭几句过往,便想让我弃子认输,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公主心性之坚,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公山慎认真凝视着她,眼中有一刹的讶异。
“礼尚往来,我也给你讲一段故事吧。”杨祯雪笑着说:“从前,有一位妇人,她偶然撞破了一位男子的秘密。那男子位高权重,惯会伪装。妇人心中惊惧,不愿见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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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祸乱世间,便收集证据企图阻止。”
“可惜啊,那男子太过狡猾,手段也狠辣。他察觉了妇人的动作,于是寻了个机会,不知怎么就让那妇人意外身亡,还编造了死因。”
“可笑的是,多年以后这杀人凶手,竟与那妇人的女儿对坐洽谈。他戴上伪善的面具,述说着过往,离间她的女儿与血脉至亲。”
杨祯雪故作疑惑,问道:“国师,你说这故事里的凶手,是该说他蠢笨如猪,竟以为能瞒天过海?还是该说他,无耻之尤呢?”
她明摆着是指桑骂槐,公山慎哪听得了这些。
“无耻的是他背后之人。”他讽道:“你以为你的好父皇,是什么深情种,是什么仁君圣主。这些年以来,他倒是伪装得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说什么?”杨祯雪惊惶出声。
母后之死,不仅是贤妃和国师的阴谋,竟也有着父皇的默许,或是意图。
她心中对父皇最后的温情幻想已然消失。
公山慎看着她失神的模样,极为满意,却因她接下来的话语,面色铁青。
“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一边做着弑杀国母的勾当,一边指责我父皇卑劣不堪。可她自入东宫,再到身死,哪一步少了你的推波助澜?哪一桩少了你的精心算计?你又当又立,真是恶臭。”
“闭嘴!”
公山慎霎时恼羞成怒,他一拍棋枰,黑白棋子哗啦啦跳起,又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他霍然起身,伸手扼住了杨祯雪的脖颈,将她硬生生提了起来。
杨祯雪的手迅速抬起,将簪子抽出,触及簪身机括一按,狠狠朝前刺了下去。
公山慎眼瞳骤缩,手下意识一松,整个人向后仰倒,试图规避。
他闷哼一声,捂住被击中的肩颈。
“咳咳。”杨祯雪挣脱束缚,向后跌退,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发簪。
公山慎眼中杀意更盛,再次朝她袭来。
杨祯雪气息不匀,勉强抬手抵挡。
“不准伤她!”
小芸从后疾冲而出,张开双臂,挡在杨祯雪身前。
公山慎没料到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会突然冲出,他收势不及,虽竭力克制,可那一掌还是结结实实打在她身上。
小芸口喷鲜血,软软地向后一倒。
杨祯雪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小芸,她的唇齿间溢出鲜血,面色苍白如纸。她鸦睫颤颤,眼皮无力。
“小芸。”杨祯雪一个劲儿地摇头,难掩哽咽。
小芸听到呼唤,淡淡一笑。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杨祯雪听到公山慎痴了般的喃喃声,她抬眸望去,只见公山慎直盯着小芸耳后,眸光不肯挪动分毫。
杨祯雪心中诧异,以手拔开发丝,瞧见小芸耳后有一块状似胎记的痕迹。
“放开她,把她给我。”
公山慎企图靠近强行抢人,杨祯雪反将小芸护得更紧,冷声道:“给你?让你再补上一掌,彻底了结她的性命吗?”
他缓缓垂下手,杀意消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只余懊悔。
“阿宝,我的女儿。”他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