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木梁夹带着火花徒然重重砸下,杨祯雪心下一惊,侧身避开。
不能再等了。
求生意识再一次激发,她径直奔向书案。她的双手死死抓住书案边缘,脚蹬着灼热的地面,将那沉重的书案一步一步拖向木窗。
眼见到了窗前,杨祯雪将书案高高抬起,顿觉手臂被压得酸软。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紧闭的木窗狠狠撞去。
“砰!”
一声闷响传来,木窗剧烈地摇晃,裂开了几道缝隙。
巨大的反冲力袭来,她眼前一黑,脑子一阵眩晕,她摇晃着站稳。
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流进眼睛,一片刺痛,视野也变得模糊。
杨祯雪勉强睁开眼睛,不顾手臂痛楚,她推着书案,用尽残存力气,朝着裂痕处再次撞击。
又是一声“砰”,腐朽的木窗再也经受不住沉重一击。
木头应声断裂,外头混乱奔跑的身影映入眼帘。
杨祯雪奋力向外一跃,木茬尖锐,刮过她手臂,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身体凌空时,她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还夹杂着下方骤然爆发的阵阵惊呼。
“有人跳出来了!”
“是公主!公主在里面!”
纷乱的脚步声朝她围拢过来,无数张惊惶的面庞在她的视线里晃动。
杨祯雪的双脚重重地砸在地上,震得她双腿发麻,脚跟不稳。
她的身子不受控地向前倾倒,想象中摔落在地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施力将她拉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怀中的书卷被抖落出来,险些掉在地上。
周径山眼疾手快,探手接定书卷。
待杨祯雪稳立于地,周径山才松开钳在她手腕的手。他的力道极大,在她的腕上留下了淤青的指印。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她的衣裙上有多处被烧得焦黑的破洞,裸露的肌肤也出现一道道红痕,有的还往外渗着血珠。小臂上还有一小块烧伤的痕迹。她脸上沾有烟灰,更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周径山的视线在手臂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在杨祯雪看来,他的眼神有些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旁人的视野,趁此,她接过书卷将其藏好。
杨祯雪理了理裙裾,已然恢复公主的端方。她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平静。
门窗皆锁,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
她越过周径山宽大的肩膀,扫视前方。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木阁已完全被烈焰吞噬。
熙攘人潮中,梅氏竟无一人现身。
这火,烧得可真好啊。
她的眸光渐收,近在咫尺的是周径山的脸。
“你伤到哪里了?”周径山急促地问道,又伸出手想查看她的伤势。可在碰到杨祯雪的衣袖时,动作又猛然顿住。
他今日已经失礼了。
周径山收回触碰到她衣袖的手。
“我送你回宫。”
杨祯雪才应允,梅相便匆匆赶来赔罪。
“公主殿下,阁楼年久失修,今儿无端起了火,惊扰公主,臣罪该万死。”
闻言,她冷笑一声,迈开脚步,对梅相的话充耳不闻。
“老爷,里面,里面好像还有人!”有家丁慌张来报。
杨祯雪脚步一顿,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小阁里怎么还有人?”
“快救火啊!”
惊疑声四起,相府的家丁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提着水桶再次扑向阁楼。
良久,火被尽数扑灭。
混乱的人群向前涌动,越往前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更重。
冲在最前面的家丁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叫声,接连倒退几步,脸色顿然变得惨白。他的手直指门内,手不断哆嗦着。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推搡着涌上前去。
“啊!”
几个胆子小的女眷只看了一眼,便发出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稍微胆大的人也惊恐地捂住了嘴,连连后退,眼里充满恶心与恐惧。
杨祯雪想要拨开人群上前查看,手腕却被周径山牢牢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遮住她的视野。
“别看,会吓到你。”
她将眼前的手缓缓拨开,偏头回以坚定的眼神。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
废墟里,一具被烧得焦灼的残骸正静静地躺着。
残骸的主人是那名婢女,她被自己亲手点燃的烈火吞噬得近乎尸骨无存。
杨祯雪怔怔地望,又低头掀开衣袖,臂上的血珠已凝固成暗红的血痂。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杨祯雪身上,只是这一次,目光复杂得多,夹杂着猜疑与不解。
有人低语着,讽刺意味明显。
“公主能从大火中毫发无损地出来,好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是啊,莫不是公主有什么妖法,引得天降异象。否则,这无人之地怎会生起火来,还将小楼烧得如此彻底。”
“那婢女死的也是蹊跷。”
周径山挡在她身前,话里隐隐有了怒意。
“妖法?”
他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嗡嗡私语。
“我来京中也有一段时日,还从未见过你们这般愚蠢之人。”席间那位贵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语中毫不掩饰嘲讽之意:“诽谤皇亲,妄议妖法,蛊惑人心,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杨祯雪的眼睛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转变态度了呢?
周径山目光扫视全场。
“公主于火场中自救脱险,乃智勇之举。臂上伤痕,是为求生之证。至于婢女,我亲眼看见她将公主引来此地。她葬身火海,是畏罪,还是灭口,一切都尚未可知。无论如何,皆是天理昭昭,咎由自取。尔等不明就里,反将污水泼向无辜受难之人,是何道理?”
众人被他的威势所慑,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丞相大人,今日贵府春日宴,赏的是花,焚的是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相府应当向陛下和公主交待清楚。”
他转而对杨祯雪道:“公主,此地污秽,不宜久留,您也该回宫安神压惊。”
-
月色疏冷,天地苍茫。
梅相跪在大殿,脊背佝偻着。
在他身后,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红箱。箱盖敞开,里面装的是浑圆无暇的明珠与堆叠如山的蜀锦。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啊!”梅相的声音颤抖,饱含着悔恨与自责:“老臣治家无方,治下不严,竟使府中仆役酿此弥天大祸。致使公主鸾驾受此无妄之灾,玉体受损,臣万死难赎其罪!”
他哭得情真意切,肩膀也在耸动。
“臣今日斗胆匍匐宫门,特奉上明珠一斛,蜀锦百匹,聊表臣及阖府上下惶恐之心。”
“吱呀。”
殿门俶尔被推开,银辉自半敞的殿门泼洒而入。
“儿臣参见父皇。”
月光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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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出杨祯雪的身影,长长的影子拖曳在地。
她被莺时搀扶着款款而来,仪态万方。
只不过,她身后的宫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上赫然放着折叠整齐的白绫。
杨祯雪面色苍白,行走间虚浮无力。
“免礼。”
皇帝的目光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心疼。
“永安,此事全都依你。”
得到许可,杨祯雪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地上的梅相。
“梅相一片赤诚,拳拳待罪之心,孤深为感念。”杨祯雪目光垂落,扫过那些明珠和蜀锦:“梅相的殷殷厚意,孤便却之不恭了。”
“臣叩谢公主殿下宽宏!”梅相以首叩地,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永安,你带着白绫来,是何意啊?”皇帝目光深邃,话语温和。
“父皇莫急。”她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儿臣死里逃生,虽神昏智乱,却有一事烙印于心,不敢或忘。”
杨祯雪的目光从皇帝脸上移开,落回梅相身上。
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抚过绫面,动作缓慢而优雅。
“还望梅相千万要收下孤精心准备的白绫。待有朝一日真正查出那封锁门窗,纵火焚阁,意图置孤于死地的狂悖之徒时。”
杨祯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大殿:“再亲自将这白绫,赐予他全尸谢罪,以慰孤受惊之心,亦能彰显相府威仪。”
梅相脸上刻意展出的悲痛与谦卑霎时被剥落,他面上是一阵惨白。他支撑的手臂一软,几乎将要瘫倒。
殿上侍立的人都僵在原地,众人埋首更低,不敢去看皇帝眼色,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皇帝缓缓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梅相,而是走到杨祯雪面前。
她轻轻靠在莺时的肩侧,眼里满是疲惫,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父皇。”她的声音虚弱。
皇帝抬手缓缓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动作尽显慈父温情。
“你身子未愈,不宜久站,先回宫好生休养。”皇帝的声音关切,依旧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自有父皇为你做主。”
“儿臣谢过父皇。”
莺时的手臂拖住杨祯雪的臂弯,步伐放得极缓。殿门在杨祯雪身后渐渐合拢,一片冷寂里,皇帝的目光紧锁住梅相。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更多了审视之意。
他终于开口。
“梅相。”
仅仅两个字,便让梅相如遭雷击。
“公主之言,你可听清了?”
杨祯雪的话,就是他的态度。
-
月华流瓦,疏影横斜。
夜已深沉,偌大的宫道空荡荡的。
莺时提着一盏泛着暖黄色光的宫灯,二人从羊肠小道缓缓移动,层层叠叠的枝条中时不时露出点点萤火。
“孤让你查的诗句呢?”
杨祯雪在殿中的柔弱已全然褪去。
“奴婢将其放在您的桌案上了。”
她不再言语。倦意燎燎,她三步并作两步,只想快些回到寝殿。
宫门有侍卫垂手而立,莺时在外头与侍卫交代事宜,她一人涉入殿宇。
寝殿内外,一片沉寂。
杨祯雪推开紧闭的殿门。
殿内并非没有一丝光亮,一束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恰恰笼住窗下人的面庞,为他渡上几分柔色。
眼见来人,杨祯雪眼底的困意当即消失殆尽。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