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杨祯雪压下欲要翻涌上来的质问,淡淡道:“将军说笑了,宴席喧嚣,孤只是觉得疲乏。”
“是疲乏吗?”周径山勾唇一笑:“还是被那只狸花猫乱了心神?”
听到此话,杨祯雪心里一咯噔。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狸花猫是他的眼睛。
杨祯雪垂下眼睑,避开他的审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孤不明白。”
周径山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之后,他遣散周围随侍。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那只猫是我豢养的。”
她早该想到的,狸花猫独独对他主动亲近,温顺得很,总不可能是见色起意。
“它性子孤僻,不喜生人,更不会随意引人去不该去的地方,除非是我让它去看顾某些人。”
“至于梅二。”他嗤笑一声,笑里充满不屑:“你以为我接近她是为了什么?欣赏她的才情,还是贪恋她的美色?”
“难道不是吗?”杨祯雪反问道。
周径山只觉一股怒火蹿上心头。
在她眼里,他难道是会被美色所诱的蠢货吗?
他平复心绪,又道。
“户部的账目曾有笔巨大的亏空,雁回关一战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在诏狱的刑罚之下,户部尚书担下了所有罪责。但我查到梅相曾去狱牢里探访过,雁门关一带也有他的人,我猜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梅相老奸巨猾,我迟迟找不到铁证,只好从他视若珍宝的梅二下手。”
原来假山下亲昵的一幕,是他精心布下的棋局。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利用任何的感情,譬如女子痴迷的心。
那她呢?
她是否也是他棋局中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周径山的声音将她纷乱的思绪拉回。
“不知为何,只有银子的缺失被记载下来。其实还有几车粮草本该送至雁回关,但雁回关收到的,却只有发霉的陈粮。”
那场战争惨烈,粮草不继,将士饥寒交迫,死伤惨重,连他也险些丧命。
杨祯雪眼中的惊骇再也无法掩饰。
“她接近我,也是梅相授意,想探听我对此事的态度。更是想借我的势,抹平那笔账。”他讥讽道:“她自恃美貌才情,以为能拿捏人心。”
“可笑。”周径山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数万将士埋骨他乡,他定会讨还干净。
“所以,公主殿下。”他的目光锐利,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变化:“现在可明白了?”
“我接近谁,自有我的道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质问我,或是为那些无谓的情绪所困。”他语气平静,却带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强势:“梅氏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该好好想想,如何在看不见的杀招之下,保全你自己。”
说完这番话,周径山不再看她,起身就走。
杨祯雪怔在原地,脑子不受控制地又忆起往事。
僻壤的小巷里,她第一次见到周径山。
她还记得,他面前跪有一个人。
那人面上尽是惊恐,不断求饶。周径山却好像听不见一般,他含笑俯身,动作轻柔。转眼间,他手上就多了个血琳琳的球体。
“多么漂亮的眼睛,怎么装的全是脏东西?”
他唇边那抹温煦笑意,分毫不减。
杨祯雪紧紧闭上眼,寒意又起。
这几日他话语间裹着的温存不知何时麻痹了她,几乎让她忘记他的狠戾。
可手剜眼珠、生剥人皮才是真正的周径山。
她缓缓睁眼,轻轻地呼气,慌乱的心神已被压下,只不过喉间还残存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公主。”
不知何时,一个侍女悄然贴近她。
这个侍女是她安插在相府的眼线。
侍女弯下腰,附在杨祯雪耳边,压低声音道:“为了春日宴,府内上下忙前忙后。奴婢清扫院落时意外在旧书阁发现了您要的信件,奴婢看它纸页泛黄,瞧着又像极了宫中的宣纸。所以奴婢猜想,这便是您要的东西。信纸藏于古书夹页,应是搬动书籍时不慎被遗漏。奴婢眼拙,不敢乱认,特来向您禀明。旧书阁就在不远处,只是僻静了些,您可要去瞧瞧?”
她的语速倒是比往常快了不少。杨祯雪没放在心里,只当是她在相府做事练出来的。
“都过了多久,信纸还未销毁?”
她抬眼,目光掠过侍女的脸,又投向被重重花树遮掩的小道。
“也罢。”她站起身:“坐久了也闷,就去看看吧。”
侍女搀扶着杨祯雪,引着她绕过回廊,回廊两旁精心修剪过的花木将身后的笙歌宴舞彻底隔绝。
道路荒芜,少有人迹。
木屋出现在杨祯雪眼前,它漆色黯淡,透着一股衰败气。
侍女踏上木阶,率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杨祯雪抬步跨过门槛,旧书的霉味扑面而来,地上堆有杂物。
“公主,您往里边找找,东西就在最里层架子的暗格处。”
侍女没有跟进来,杨祯雪也没太在意。
她依言往里走了几步,脚下踩到散落的杂书,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身后骤然响起“哐当”一声,继而是一道落锁声。
杨祯雪猛的回头,清晰地瞧见有液体泼溅在木门上,浓烈刺鼻的火油气味压过了霉味,刺目的火光也随之而来。
伤悲之情徒然生起,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幼跟在她身边的人,会选择背叛她。
安插进相府的人是她细细斟酌的,除莺时以外,侍女是伴她最久的人,也她最信任的人。彼时,她对侍女道出心中所想后,未来得及劝说,侍女便禀明意愿。
“即便是天上高悬的星月,哪怕是再难的事,只要您想,奴都在所不辞。”
从前,侍女说她会竭尽全力。
可如今呢?
大火缭绕,杨祯雪顾不得心中异样情绪。她咬紧唇畔,用痛意压下心中恐慌。
火势蔓延得很快,蒙尘的书卷和破烂的布幔被吞噬。浓烟翻滚着,似要将她吞没。
“咳咳。”
呛人的烟味涌入杨祯雪的鼻腔,她用手去捂也无济于事。
热浪扑面,灼热感遍布全身,火焰已窜上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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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断木轰然砸落。她侧身一滚,避开了。
她跌跌撞撞来到窗边,用尽全力去推窗。可木窗在外已被钉紧,任她如何使力也无济于事。
她方才竟忘了留意周遭。
她懊悔不已,每逢皇后之事,理智总是消失殆尽。
杨祯雪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角落里,一个破盆映入她的眼帘,盆底浅浅积着一层浑浊的液体。
顾不得什么,她奔向破盆,扯下内裙上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将布料按进脏水里浸泡。
生死当头,她极力抑制心头生起的嫌弃,用其掩住口鼻。
“东西就在最里层架子的暗格处。”
杨祯雪脑中闪过侍女的话,她想赌一把。
视线被浓烟熏得模糊,她弯着身子,凭借感觉摸索着行走,手也在乱舞着。
她的手向书架上唯一的凹陷处探去,倏忽,杨祯雪碰到棱角分明的东西。她用力抓住,将其抽了出来。
这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用上好的函套包裹着,边角却磨损得厉害,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
里面的内容她无暇翻开细看,她将册子塞入怀中深处。
杨祯雪再度伸手去探,这一次,她碰到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是侍女的留言。
“叛主之举,不求宽恕。愿您的门槛之内,再不必踏入奴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信纸一事是无稽之谈,奴潜藏相府多年,只找到当年账目,特此呈上。入门再往前走有一个破盆,盆中有少许的水,此架前的木窗是唯一的生机,您万望珍重。”
她抬眸望去,整间屋子,唯有这扇木窗没有被钉死。
她没有犹豫,抓起地上一条烧焦半截的布幔,跑向那盆脏水,将其浸润后裹在身上,咬紧牙关,狠狠向木窗撞了过去。
杨祯雪的手臂被木刺划出几道伤口,木窗只是震颤了一下。
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喉间也弥漫铁锈的腥味。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呼气声也越来越急促。
她强撑着起身,又尝试撞击了几次。好在木窗上一块小板脱落,赫然出现一个小洞。
新鲜的空气一点点灌入,她拖着身驱来到窗前,贪婪地大口吸着空气。
杨祯雪被困在了屋里,弥散的火和烟将她封在了里面,她没有力气再去撞击,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心头焦灼万分,在脑海中努力想着自救的方法,外头也终于传来了惊呼声。
“快来人啊!走水啦!”
“水!快提水来!”
烈焰张天,浓烟蔽日。
混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还伴随着惊恐的呼喊。
一桶桶水泼向火场,在触及烈焰的瞬间化为白雾。还有几个壮硕的家丁抡起湿湿的麻袋,试图扑打火苗,却被逼得步步后退,呛咳不止。
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众人对于救火并不大抱有希望。
周径山环视四周,怎么也寻不得杨祯雪的身影,他心头一沉。
她人呢?
他的目光不由投向火海深处,难以名状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