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冷风一吹，葛青萝有点微醺了，他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忽然想起来道：“你你那个、嗝——机关炮，”她抽了个浅嗝，“研究得怎么样了？”
石焱偏头看过去，见她白净的脸颊有些微红，像是有醉意了。桃山的酒没有淡的，这青梅酒已经算没那么烈了，初喝甘甜好入喉，但贪杯可就易醉了。
他笑了笑：“形势很好。我已经把所有数值都推导出来了，要是能拿到另一半图纸，有足够的材料，我能做出一门新的。”
葛青萝当即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叶元这些年能被萧家拿捏，说明他肯定没能推出正确数值，他可是姜城人尽皆知的机关术天才，从这个角度来看，石焱已经强得有些过分了。
想到这里，葛青萝摇起头来，要是没那路人甲光环挡着，石焱这一身配置高低能在姜城当个男主，萧沐都压不过他，结果居然在这儿当路人甲，也不知若把他放回碧城会是个什么角色定位。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葛青萝脑中飞快闪过，她隐隐抓住了什么，但脑子有点晕乎，想什么都头疼，便作罢。
见她已经开始沉默扶额，石焱看了看天色，直起身来：“不早了，你也喝了不少，回去休息吧。”说罢，起身去扶葛青萝。
葛青萝摆摆手，虽然头有点沉，但倒也没到需要人扶的地步，她缓了片刻便自己站起来进屋了，洗漱完还跟石焱聊了几句，这才栓上门，石焱也放心离去。
葛青萝并未立刻上床，她坐在梳妆镜前，摸索着摘下那支发簪，对着窗缝沁进来的月光看了看，这才看清它的模样，簪首是明艳的翠蓝色，做成雀羽样式，做工精致，上面点缀宝石，看起来古朴又华贵，不是普通人家会用的款式。
看了会儿，葛青萝就将簪子收好，爬上床睡觉。
然而睡了没多久，她就被门外异响吵醒，打开门一看，旺财安然蹲在门前，冲她猛猛摇尾巴。
葛青萝扶着门框沉默了一瞬，低头轻声道：“旺财乖，我们今天休息吧？”
“汪！”旺财起身，尾巴摇得更猛烈了，意思是不行。
“……”葛青萝继续劝哄，“要不你去找阿豹，让他帮我代个班，我明天再跟他换？”
“唔汪！”他已经睡了，今天轮到你。
葛青萝：“……”这小狗，从前还得花功夫让它动起来，现在劝都劝不停，健身果然有瘾啊。
她回屋穿好衣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寒风中带着旺财往山上走去。
石焱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是最近一直睡得少，弄习惯了，他叹了一声，也不勉强自己硬睡，干脆起来走走，散散精力。
只是不知为何，腿脚跟有自己意识似的，他不知不觉又走回葛青萝那里，刚好撞见一人一狗离开的背影。
石焱微愣，大半夜的还饮了酒，这是要去哪里，他跟了上去，刚想开口叫住葛青萝，就听到她喃喃的说话声。
“旺财呀，你现在身材已经特别好了，能当姜城第一狗，不用再每天半夜悄悄训练了，咱回去吧？你看这天也挺冷的。”
半夜悄悄训练？难怪瘦成这样，他还以为是病了，石焱一边心想，一边默默跟上。
“不行？那明天我给你做点心吃，怎么样？你的最爱。”
“……我知道你现在是意志特别坚定的大狗了，不会再随便被吃的骗，但我真特别困……”
“……”
“……”
“不然你自己去吧，优秀的狗狗锻炼是不需要人类陪伴的……也不行？”
葛青萝已经劝狗劝得口干舌燥，奈何旺财不为所动，拖着拽着都要让她往前走，她无可奈何，只好打着瞌睡，像往常一样带旺财做训练，天将亮时才疲惫回来，进屋倒头就睡。
跟着回来的石焱则正坐在小院里怀疑人生。
这一夜的跟随旁观，让他在脑中拼凑出了完整的故事线：为了让旺财减肥，葛青萝凭借跟闻鲤不相上下的厨艺水平，做出了旺财挚爱的狗点心，并以此诱惑它跟随她半夜翻山越岭，在别的山头通宵训练。
葛青萝是本就睡不好，索性不睡干点别的，而旺财是为了两口心爱粮，心甘情愿上钩。
难怪旺财白天总是一动不动地睡一整天，原来是晚上出去高强度训练了，他甚至都没发现葛青萝每晚都去他屋后偷偷骗狗出门。
石焱想起某天夜里听到的突然一声狗叫，那应该就是她第一次行动，后来旺财不叫了应该是已经熟悉流程，很自然地就被骗走了，一声不吭。
花了一整晚，石焱才想明白为什么葛青萝要半夜带着旺财悄悄出山训练，而不是正常时间去训练场，原因可能正出在他身上。
难道旺财之前减不下去，真是他太溺爱了？但他也没觉得啊。
能从之前那个体型变成现在这样，石焱都不敢想旺财这可怜小狗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葛青萝的训练手段他是知道的，比阿豹有过之而无不及。
呆坐了会儿，石焱就步伐平稳地回去睡觉了，全当今晚什么都没看到过。
葛青萝怎么会偷他的狗带出去严训呢，一定是这酒太烈，他喝醉了，刚刚看到的都不做数，睡一觉就好。
换床后，葛青萝睡眠质量直线上升，老是半夜起来也不是个事儿，跟她隔日轮班的程赤豹也有些累了，两人好说歹说，终于让旺财同意改为白天在训练场练习，本以为石焱见了会有意见，没想他意外地一言不发，偶尔过来默默看一眼，就走开了。
葛青萝给程赤豹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这不挺好的，也没你说那么夸张吧。
程赤豹也不解：这就走了？他大哥以前不这样啊，居然没把他打趴下。
其实石焱的默认，也是不想他们再半夜折腾了，好好睡觉。
在训练场巡视一圈，石焱到场外坐下，自怀中掏出没看完的话本翻看起来，过了会儿前方一声狗叫，葛青萝带着欢腾的旺财过来了。
看着一人一狗嬉闹着玩在一起，石焱欣慰之余又有些吃味，撇着嘴酸道：“你俩现在看着比我还熟。”
似是感受到他的情绪，旺财扑立在他膝前，汪汪两声，葛青萝则道：“那怎么会，旺财可是你养大的，当然跟你更熟。”
石焱摸了两把狗头，抬头看葛青萝：“那你也要跟我更熟。”
葛青萝忍俊不禁，也摸了摸他的头，答应道：“好好好。”手感真不错。
这下石焱心里舒服了，安然地把话本剩下几页看完了。
“完结了。”他意犹未尽道，“那写手先生有告诉你新话本打算写什么吗？”
葛青萝：“嗯。我也有点新想法，到时让他融合一下，新本子就有了。”
石焱眼神骤亮：“是什么题材，透露一下？”
葛青萝高深笑了笑：“商业机密。”
……
葛青萝前夜睡得晚，早上比平日起迟了些。
昨天她带旺财在村子玩得有些晚，恰好碰上村里王大娘家围墙坏了，鸡全跑了出去，她召集全村小孩把鸡抓了回来，又帮王大娘把围墙修好，这才摸着夜路回山，半路还碰上了见她迟迟未归，出来寻人的石焱。
吃完早饭，葛青萝下山去训练场，没看到众领队，石焱也不在，一问才知道似乎是收到什么消息，石焱清早就召集他们在寨中内堂议事。
葛青萝知道那处位置，但还没进去过，刚到内堂门前，领队们已经散场了，只余石焱翘着二郎腿，斜靠在堂中主座，撑着额角沉思。
她轻扣门框，石焱眼神一聚，端正坐姿，招手让她进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葛青萝走进屋内，四处打量着，视线最终停在石焱身后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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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焱神情严肃：“督尉司动向确定了，不是往萍湖北去的，他们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桃山。”
葛青萝顿时收回视线，微瞪大眼看他：“怎么会？！难道叶元找到破解桃林的法子了？”
桃山易守难攻，督尉司不熟地势，又不擅山战，从山下根本打不上来，只能从平缓的桃林面入手。
“不可能，我不信他能破。”石焱皱眉，他虽对自己的制品很有自信，但督尉司此举反常，必然有妖，他也把不准叶元到底想做什么，况且……
“叶元并未亲自前来，带兵的是叶鸣，据说还有萧沐随行。”
葛青萝：“？”
“萧沐来凑什么热闹？总不能其实他精通机关术，比叶元还强，来破桃林的？”葛青萝难以置信。
石焱断然否认：“必不可能。”
葛青萝也点头：“必不可能。”
门外，一道纤细人影屏住呼吸，背身在窗边。
云灵眼中闪着惊喜的光，差点控制不住发出声响。
云灵已经在桃山当了太久的透明人，虽然没被苛待，众人依旧对她客客气气，不曾缺衣少食，甚至有求必应，石焱也答应会帮她实现人生理想，但她就是不得劲。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不该如此平淡，应该有更浓烈的色彩和波澜才对。
而现在萧沐来了，或许她的理想也快实现了。
云灵按捺住激动，悄悄转身离开。
“原来你把它贴在这儿了。”屋内，葛青萝看向石焱背后的墙。
石焱回头一看，墙上装裱着一张画像，是他曾从葛青萝那里要来的镇宅图。
这画像风靡全城，正是那赫赫有名的“门神石焱”。
“本想贴我床头，但又想如此巨作应该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就放在这了。”石焱语气中尽是欣赏之意。
这画像上的“石焱”除了那把黑刀外，长相可以说跟他本人毫无关系，但胜在极有气势，摄人心神，他初次见到就喜欢，更何况因为这画像，他的名声在姜城也更为响亮，他本想找到背后画师好好感谢一番，奈何一直查不出它是出自何人之手。
“……真这么喜欢？”葛青萝顿了顿，她之前还以为石焱会对这造谣他形象的画像不满，没想到他竟如此有品味，“你要想贴床头，我改天再给你画一幅。”
石焱愣了许久，惊坐起身：“这也是你画的？！”
看葛青萝点头，他呆滞半晌，果断竖起大拇指：“牛！”
寻找多年的画师竟是葛青萝本人，石焱欣喜万分，当即找出纸笔让葛青萝现场作画，他背手站在一旁，盯着新鲜出炉还未干透的画像，心满意足。
“还能再加几笔吗？”
葛青萝刚放下笔，就听到石焱开口，她抬头对上他黑亮喜悦的眸子：“行啊，加在哪儿？”
“头发，加点头发。”石焱伸手在那秃头虬髯的“石焱”脑门上点了点，其他的无所谓，但知道这画像是葛青萝所作后，他就觉得这秃头有点看不顺眼了，他头发分明很茂盛，怎么在葛青萝眼里就成秃子了？
越想越不爽，石焱蹲下身来，把下巴搁在葛青萝的座椅扶手上，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为什么把我画成秃头？”
其实葛青萝当初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光头看起来气势会更足，就随手这样画了。她赶紧加了几笔，添上茂密头发，解释张口就来：“你这么聪明，聪明绝顶嘛，我就不慎画成秃头了。”
石焱：“？”好怪的解释，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葛青萝放下笔，安抚地揉了揉石焱头顶，笑眯眯道：“不过你不绝顶也很聪明，还是有头发更好看。”
石焱终于满意了，抓着她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我就是光头也好看。”
葛青萝看了看他的脸，很是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