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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安乐公主

作者:芦苇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轮滚滚,碾着青石路而过,发出沉闷单调的辚辚声。


    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他们的同乘,似乎总是这样肃静。距离不及上次远,苏清方没有窝到最角落,却另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羡不动声色侧目。


    打从上车,苏清方就没换过姿势——并膝侧坐,头靠在车板上,双手从紧拢在肩头李羡的外衫下探出,搭在膝上,半握着,还在不住微微颤动。


    从李羡的角度,并看不清她手心的伤势,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车舆门窗笼的皆是经纬密实的锦缎,几不透光,掩得整个车厢都灰暗暗的。只有颠簸时偶尔荡起的窗帘,漏出的一线微光,打在女子近乎透明的侧脸上。


    凌乱的碎发散在她额前,像白瓷釉面的裂痕。唇角紧抿,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眉也无意识蹙着,死盯着正前方,细看却是空洞的,什么也没有入眼。


    很冷峻。


    “吁——”马车缓缓停下,驭夫轻轻扣了扣车板,禀道,“殿下,公主府到了。”


    李羡回神,示意苏清方:“下车吧。”


    说着,人已经先一步走出车厢,替之撩起半片车帘。


    再多的,恐怕会引起反感了。


    车内的苏清方愣了愣,微微躬着身子,从车里钻出来。


    灿然日光下,一对石狮雄立,拱卫着朱漆的大门。门上悬匾,书“安乐公主府”五字,六级石阶依次而下。


    同洛园一样的规格。


    恰时,一名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从朱门内小跑过来,腰间白珮轻晃。她约摸二十岁的年纪,梳着随云髻,侧边簪着一朵橘黄的月季与两支银钗,再没有旁的发饰,正衬出她天然一股光华,笑容明丽。


    “哥哥,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巡查吗,三个字在安乐齿舌间打了个弯,恍然见李羡身后颇为狼狈的女子,不禁探究问,“这位是?”


    “一位朋友,”李羡言简意赅回答,“先别说这些了。阿莹,派人帮她梳洗一下吧。”


    李莹,正是安乐公主的闺名,李羡一母同胞的妹妹。


    安乐懵懂点头,引他们入府,又吩咐了贴身侍女带苏清方下去更衣。


    直到女子的背影彻底消失于回廊转角,安乐将视线重新转回身边的李羡,好奇追问:“她是谁呀?”


    不是说要和京兆府尹一起去曲水边巡视吗,以防发生去年一样的踩踏事故,为此还拒绝了她的邀请,现在又眼巴巴带过来一个女人?


    那女子身上披的,是他的衣服吧。


    “都说了是朋友,”李羡淡淡道,“遇到了点麻烦,出手相助。你记得叫人不要声张。”


    能得李羡称一句“朋友”的人不多。哪怕是曾经最为少年侠气、高谈阔论的时候,李羡深交的朋友也屈指可数。还是个女人。即使是舒然,李羡更多的称呼也是“朋友的妹妹”。


    安乐眯起眼,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李羡。


    李羡屈指在安乐光洁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个脑瓜崩,嘱托道:“她手受了点伤,身上可能也有,你派人去请个女医侍,给她看看吧。”


    ***


    嘉和十四年,十五岁的安乐出降,李羡当时十七,还没有后面那些大逆之事。皇后母亲,太子哥哥,她更是独受宠爱的嫡公主。若非驸马实在出众,才华、品貌皆是一等一,恐怕也不会那么早出嫁。婚礼排场自不必说,御赐的府邸位置也极佳,挨近皇城。


    不过须臾,女医传到,正是几世供职太医院的江家之长女江随安。


    因为单不器不在,李羡也没旁的事,就等在门外。


    咯吱一声,身后传来掩门的声音。


    李羡闻声回头,见江随安提着医箱出来,问:“她怎么样?”


    江随安躬身答道:“姑娘的膝盖、手臂,都有些擦伤,不过都不算大碍。臣也给开了玉容膏,每日涂抹,应该不会留疤。手心的伤有些深,要每日三次换药,谨防天热挂脓。”


    李羡又想到那根带血的银簪,以及她挥簪朝他扎来的决绝神情,犹似在目前。


    她比他想的要凶悍得多。


    李羡指尖捻了捻,“她的手一直在抖,是伤到筋脉了吗?”


    若是伤筋动骨,早就血流如注了。


    江随安失笑摇头,宽慰道:“殿下过虑了。只是因为用力过度,肌肉发颤。过两天就恢复了。”


    李羡点头了然,目送江随安离开,视线转向紧闭的房门,略一沉吟,最终还是拾步上前,敲了敲。


    “谁?”屋里的人问。


    “我。”李羡回答。


    片刻,门从内打开,现出已经收拾妥当的身影。


    安乐个性飞扬,喜好橙黄色,穿在苏清方身上,虽不及介于热闹和清冷之间的青绿衬她,也添了不少活泼气。


    只是一双眼是红的。


    苏清方意识到李羡落在她眼睛上过于直接的目光,抬了抬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解释道:“药膏蛰得伤口疼。”


    倒没听到她出声。


    其实是有声的,不过强忍着,毕竟苏清方不能放开了嗓子在公主府鬼哭狼嚎,又隔着一床门。


    李羡默了默,叮嘱道:“夏天炎热,伤口千万不要沾水,容易生脓。”


    “会留疤。”


    三个字接得相当生硬,明显是突然想到女子可能在乎加的。


    “太医都跟我说了,”苏清方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我该回去了。”


    李羡正愁不知她愿不愿意回去,遇到这种事他也不好问,像逐客,现在她主动提,李羡当即迈开步子在前带路,“走吧,我送你。”


    “你是不是还有事?”苏清方迟疑问。


    听安乐公主先前的语气,李羡似乎有别的安排。今天的事已经很感谢他,苏清方不想再耽误他。


    李羡的步子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事,就是去看看龙舟赛。这会儿,估计早就结束了。”


    把人晾下的罪,来日再给京兆府尹赔吧。


    “抱歉,”苏清方低头,又道,“多谢。”


    “不用,就当回报你带我进县狱了。”李羡道。


    苏清方想到自己编的那些瞎话,心虚移开眼:……这可不兴谢。


    ***


    李羡一直把苏清方送到卫府大门前,临别前又嘱咐了一句:“这段时间,记得不要出门。你在家,比在外面安全。”


    苏清方讪笑,“未必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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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人便下了车。


    第一个冲出来迎接的是苏润平。


    苏润平发现苏清方失踪,急得满头冒汗,一直沿着河岸找人,就差跳进曲江了。正在此时,冒出来一个大哥,说苏清方正和太子在一起,不必忧心。


    苏润平认出传话之人正是洛园搭手救人的壮士,姑且信了,回家一直等着。


    盼星星盼月亮把人盼回来,一身装饰却从头换到尾,不免让人奇怪。苏润平忙问:“姐,你出门时,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发生什么事了?”


    苏清方神色淡然,不以为意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还伤了手,幸好遇到太子和安乐公主,带我换了衣服,还看了大夫。”


    倒不是苏清方想替卫滋遮掩,一是告诉润平也无用,别再冲动起来惹事;二是不想真把自己搭给卫滋——不要说表兄妹,但凡一对男女,存在苟且之嫌,最好的解决办法都是成亲,管两人是自愿还是强迫。


    李羡叫凌风说自己和她在一起,便是不介意把名头借给她用。当朝太子,想来也没人敢编排。


    苏清方心中感谢,偷偷回头瞟了一眼。


    马车一直停在原地,直到苏清方跨进卫府大门,车夫似才收到指令,点了点头,扬鞭驱马离开。


    ***


    垂星书斋,沉香燎燎。主仆二人,一坐一立。


    凌风调查回来,拱手禀道:“属下已经查明,如殿下所说,对苏姑娘动手动脚的,确实是卫家八郎,卫滋。苏姑娘撞破他与侍女苟且,放了把火,害他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便心怀怨恨,蓄意报复。”


    李羡的神情从始至终淡淡的,手头闲闲地转着一支精巧的蝴蝶簪子,辨不太清喜怒。


    可能因为早已洞悉罪魁祸首的身份。


    其实李羡同凌风一样,并没有太看清人,只觉得面熟,似乎是卫家的人。苏清方一句在家也未必安全,坐实了李羡的猜测。


    听到纵火时,李羡眉心动了动,“那把火是苏清方放的?”


    胆子忒大了点。


    虽说清明那日下了一天的雨,又靠近水边,也非全无火势扩大的隐患。


    “听说是因为卫八郎想逼苏姑娘嫁给自己。”凌风补充道。


    “她的爱慕者倒不少,”李羡继续转起簪子,蝴蝶在指间翻飞,仿如活物,漫不经心说,“找人把卫滋打一顿吧。”


    凌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跟随太子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将近一年了,几乎没见过太子用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凌风欲言又止,“可他后面再找苏姑娘麻烦怎么办?”


    这办法出气是出气了,到底治标不治本。


    “苏清方不是还有个想娶她的杜三公子吗?”李羡提点道,“拿这个名头行事。不过不要说得太明白,让他自己联想。”


    谅卫滋再有十个胆子,不敢跟定国公府对质叫板。


    “注意分寸,”李羡一把把簪子扎进了桌案,有半寸之深,力道不轻,语气却很淡,“别落下什么终身的毛病。”


    凌风会意,“是。”


    “再去,”李羡目光落在兀自颤动的蝴蝶翅膀上,指尖又随意拨了拨,“把卫源叫过来。有些账,该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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