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展淡淡的视线重新移到她的脸上,颔首回应道:“夫人。”
许革音莫名觉得指节上的烫疤隐隐又有灼痛感,伸手按了按才勉强平复了一下骤然加快的心跳。“你不必再唤我夫……”
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
星展不过是个江湖人士,并不为权贵卖命,即使知道她曾为左丞府内眷,却未必知道其中详情,犯不着管闲事。她解释过多反而令人起疑。
许革音抿抿唇,转移话题道:“吴大夫方才叫你回去歇着,你是受了什么伤?可严重?”
星展像是仍在观察她苍白的面色,回道:“受了几刀,不打紧。”
大约是接了这边的人头悬赏。许革音心里想着,松了口气。
吴鸿义见星展还在逗留,拧眉走过来,听见她的话训道:“不打紧什么不打紧,快回后面去!稍后我叫人去给你换药。”
星展觑了他一眼,又回头看许革音,像是还想再说几句话。
医者最是痛恨不遵从医嘱之人,吴鸿义面色已经很是不好,许革音在旁边看见了,当即劝道:“吴大哥既然如此说了,那你快回去罢。”
眼见着星展终于回身走了,陈远钧视线才从她的背影上收回来,弯腰低声问道:“你认识的人?是应天府里的吗?”
陈远钧面上已经有些隐忧,像是还有些未尽之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革音先前不曾提过,陈远钧便没同她说过祝秉青那边的情况。但祝秉青明面上虽放宽了搜查,私底下仍不曾放弃,这事儿在应天府里已经隐隐有些压不住,权贵之间坐下闲谈都能笑侃几句,这些陈远钧都是看在眼里的。
将近一年,一日不曾松懈寻人事宜,即便原先的喜爱消磨掉,也成了心中的执念。此时若真令他知道了许革音的行踪,必然是要追过来的。
许革音道:“是江湖人士,不与权贵往来的,不必担心。”
陈远钧迟疑点点头,斟酌着以她谨慎的性子,能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此人确实没有太大威胁。且即使不谈户籍的事情,在此处落户一年,与邻里相熟,都很融洽,只因一个江湖人士疑神疑鬼换地而居反倒折腾。
旁边的吴大娘还没走,看着两个人交头接耳,很有些亲近的样子,在许革音旁边坐下来,朝陈远钧扬了扬下巴,笑问道:“夫家?”
许革音来到此处一直是挽着头发的,是已经出嫁的妇人状。
原先她初来乍到之时吴大娘见她总有些愁绪凝眉,疑心是遭了休弃或是旁的不堪的事,这才没好意思问。如今相熟,又是第二次见到陈远钧,这才敢开口。
旁边陈远钧闻言一愣,先是觑她一眼,耳朵登时红了,担心惹了许革音不快,连连摆手,支支吾吾道:“还……不是,不是!”
吴大娘见他这反应过度的样子,奇他一眼,随后笑一笑,尽在不言中了。
许革音刚咽下去新一轮的呕意,解释道:“是幼时邻居家的大哥,自来对我颇有照拂。”
吴大娘听了“噢”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
药童端了一碗葛根水过来,刚烧透的,瓷碗外面都变得滚烫。“小心烫。”
当啷一声,小锹落地。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听话?”吴鸿义刚从后面净了手,又逮到刚果被他勒令回房的星展站在角落往外看。
吴鸿义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一眼,苦口婆心道:“她又不会跑,来日有的是时间叙旧,你快回去!”
星展“嗯”了一声,视线从陈远钧泛红的耳尖收回来,总算肯往里走了。
只是她回了房依旧没有上床,先走到桌边,从怀里取出来一根毛笔在舌尖舔了舔,撕了衣服上的布条写字。
传信一般只求简短,但星展犹疑片刻,在最后补了一句:疑似有孕。
随后她将布条甩一甩,确认字迹不会模糊,这才推开了窗户,探头出去四下扫一眼。这几个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背后疼得发麻。她“嘶”了一声,手指抬起来在唇间吹出一个口哨,将布条绑在飞过来的鸽子腿上。
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星展吐了口浊气,将窗户轻轻合上,两步走到床边趴下。
下一刻,房门推开。脚步声进来,停下,“吴大夫说要少吹些风……”
窗扉“咔哒”一声扣上。
-
石子在脚底下踩得沙沙作响。
吴大娘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陈远钧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十分合乎礼矩的距离,视线却始终放在前面慢慢走的背影上面。
吴大娘眼珠子一转,挨近许革音一些,低声道:“这真不是你那个负心的夫君?”
独居的妇人总是惹人猜测,原先坊间猜她究竟是休弃还是孀居的各占一半。只是这边民风开化,并无恶意,也怕说多引起伤心往事,这才一直没有人求证。
“不是,”许革音很有些头疼,“我从前的丈夫……死了。”
“呀!”吴大娘惊呼一声。
后面的陈远钧看过来,许革音余光里看见,颇有些尴尬,扯了扯她的衣袖。
吴大娘自然也注意到陈远钧的目光,重新压低了声音道:“怪我不好,提起这伤心事。”
许革音刚刚谎称孀妇应付就是打算避免她继续深究,这下子回过神来多少有些后悔。但最终只是抿抿唇轻声道:“没事,我与他从前感情也并不深厚。”
吴大娘觑她面色,心道“这可未必”,嘴上却宽慰道:“这是正好,人总是要向前看。”
顿一顿,紧接着问道:“那这陈公子是不是心悦于你?”
“没有的事。”许革音暂且无心再嫁,况且是深知她旧往的陈远钧,很有揭过话题的意思。
吴大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那你瞧我儿如何?”
吴大娘一向是很喜欢许革音的。原先不知道内情,不敢贸然提及此事,这回陈远钧出现,又是这般亲近作态,多少给她带来了一些紧迫感。
“你也知道他已经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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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鸿义虽嘴笨了些,待人其实是很体贴的……”她开始絮絮叨叨讲起自己的儿子。
吴鸿义从前也有个妻子,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后面没有再娶,如今鳏居两年了。
许革音没想到吴大娘竟然有了牵红线的意思,当即微微睁大眼睛看过去。
“我一瞧见你就欢喜,你如今也来了整整一年,若有心重新开始,可愿意考虑我儿?”
许革音嘴唇张了张,鼻尖都渗出一层薄汗,细声回应道:“我、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些。”
吴大娘“嗐”一声,很有些豪爽,“这有什么的,左右比邻而居,平日里多串串门,多见见面,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不着急的。”
什么话都被她说去了,许革音有些哑口无言。
人家自退一步,她再追着把话说绝,反倒很有些不留情面,令旁人心寒。
许革音初盘下吴家旁边的宅子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余钱,再买些米面就只能说一句囊中羞涩,全靠吴大娘日日强硬送些果蔬饼子来。
因此许革音此刻默然半晌,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如今却是无心于此,不敢耽搁吴大哥。吴大哥要是先碰见合适的,只管随心即可。”
吴大娘顿时欢喜起来,嘴角高高扬着,“你且放心,我们定然做不出逼迫的事情来,随缘就是。”
-
赵昭岩撩开帘子进了马车的时候祝秉青上朝时捏在手上的芴板都还没放下来,一下一下敲在掌心里,若有所思。
“带我一程。”赵昭岩很不客气撩袍坐下来,顺手挥了挥,意思叫他不必拘礼。
马车等他坐好才开始跑动,赵昭岩看了眼他刚摆到小几上的芴板,上面有两行小字。他叹道:“此下江南少则十天半个月的,可真是将我的左膀右臂给送出去了。”
方才的早朝上,祝秉青正式结下了巡按御史的担子,择日便该南下了。
祝秉青淡淡道:“殿下说笑了。”
赵昭岩摇摇头,啐他一句“无趣”,转而笑道:“看你如今走出来,我也是放心了。”
打从皇帝敲打了那一遭,祝秉青面上是请大兵曹撤了五城兵马司的调令,实则坊间均有流言说大宪卿频繁出入镖局聘江湖人士找人,是连整个南直隶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这回也算是声名远扬,痴名在外了。民间尚且津津乐道,权贵之间私底下则是嗤之以鼻,其中明崇斯的脸色更是一日比一日黑。
虽其深情值得称道,到底是本末倒置,并算不得好看。
“崇斯见你此举应当也能放心。”赵昭岩道,“看你们两个成日里横眉冷对真是令人头疼。”
这两日他却已经停了镖局所有的搜查令,千真万确是放弃了。
祝秉青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几乎隐没在辘辘车驾声中。
只是他面色无波地捏紧了手指,袖子里的布条隔着层层衣物似乎灼痛他的小臂,其下的脉搏,一下一下,铿锵顺着骨头震痛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