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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不系舟

作者:错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秉青阔步稳行,同几位朝官点过头,便率先走到了前面。


    “大宪卿!”身后远远传来一道呼声。


    祝秉青脚步没停,明崇斯却很快疾步赶了上来,先笑着同旁边的几位大人打了招呼,转回头看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压低声音问道:“祝秉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早朝上因为失出人罪,明崇斯受皇帝申斥。


    是三年前剿灭宣扬悖论的教派时误砍了一个平民,而那回下放的审录由明崇斯经手。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年旧案圣人并不欲追究,象征性地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只不过这案子当时是明崇斯为铲除异己时捏造的罪名,尾巴留得太长,最后是初与其结党的祝秉青善后。


    祝秉青唇边挑起个假笑,淡声道:“问我做什么,雁过留痕,监察向来是都察院的职务。”


    明崇斯则冷笑一声,道:“少来这套!且不论都察院无缘无故重查旧案上奏,你行事向来焚巢荡穴,若非故意漏出消息,我倒不信谁能翻了你按下的案子!”


    祝秉青闻言再次微微假笑道:“明公谬赞。”


    两个人一个走得比一个快,此刻领先了后面同样下朝的朝官一大截,明崇斯也干脆不再跟他绕弯子,在原地驻足,冷声道:“祝秉青,你是要与我明家撕破脸么?”


    这话实在有些沉重。明氏祖上是皇亲国戚,钟鸣鼎食之家。到明崇斯这一辈已过三代,可入朝为官,其美明媞却还留了个县主的封号,与其为敌并非良策。


    “不是明兄先自食其言的么?”祝秉青也停下来,转身定定瞧着他。


    明崇斯微微顿一顿,知其所指,冷笑道:“不过一个小小县官,你还真当他是你的老丈人了不成?祝秉青你是否也入戏太深?”


    祝秉青道:“将人推到断头台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若这样问,那我倒想反问一句于你又有什么干系?照理说许泮林也不该放出来,大理寺也不过按流程办事。”明崇斯走近一步,“你需要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条船上。”


    早前虽不曾过明面,但祝秉青确实曾以求娶为目的私下过府拜访。彼时他才中传胪,名不见经传,明媞在屏风后面见了人亲自点了头,后面因为三奶奶过世才耽搁下来。


    即使将许革音抢进房里是临时起意,但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曾知会过明崇斯的。


    明崇斯虽有不快,却不曾置喙,临到头却坑了一把大的。


    祝秉青没说话,看着人的时候颇有些冷肃。


    往常这时候明崇斯也不愿意触他霉头,心知此人城府颇深,未必玩得过他。但此刻怒气上头,自己祖上又是皇亲,到底有些底气,“初时是你信誓旦旦说无心情爱,保证大婚之前不纳妾不收房,亦不是我明家逼你。如今明媞拖到了十八,你倒是快活了。”


    远远宫墙拐出来一伙青红官服的同僚,交谈声渐渐迫近。


    明崇斯重新压了声音道:“演你的郎情妾意演上瘾了,前程都不要了?”


    身侧带起的风擦过,祝秉青面色无波,脚跟一转,也往宫外走去。


    颓山已经等了许久,等祝秉青上了马车,在前面驱使马车。


    及至回府换了身衣服再去府衙上值,在门口却遇见了安排在许泮林身边的侍卫。


    侍卫在左丞府扑了个空,赶了快马才抢在祝秉青前面,这会子还有些气喘,却不敢耽搁,“今日那边宅子里截获了封信,字迹瞧着秀气,许大人没肯带出来。”


    祝秉青脚尖一顿,道:“现在过去。”


    到了许泮林的宅子时,他正与留下的另一个侍卫对峙,显然已经产生些口角,旁边站着两个小厮,其中一个也是祝秉青安插的。


    重叠的脚步声传进去,那边的侍卫见祝秉青来了,先拱手揖礼,再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信双手呈上。


    许泮林见自己还不曾看过的信件先落入他人手里,冷哼一声,“大宪卿什么时候改行做土匪了?”


    祝秉青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将那封面上只提了“敬启”的信封撕开,里面信纸展平,虽不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右首一个“兄长”也足见确实是出自许革音之手。


    眼见着都快半年没有讯息,许泮林也私底下派人去打听了消息,回回无功而返,心里自然也是着急的,此刻上前两步想看,立刻又被侍卫拦住了。


    他显然被这主仆几人上下一致的蛮横架势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祝秉青!”像是要把他的名字咬碎在嘴里。


    许泮林死死瞪着他,后者却依旧连个眼风都没给,从看到信纸上的内容的时候皱起来的眉头到现在也没松。


    许泮林见他神色凝重,跟着正色,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视线迅速下放,落到那薄薄一张信纸上,从侧面依稀能看到上面字迹的拖尾,却看不清内容。


    ——而祝秉青捏着信纸的指尖,却显而易见地微微颤抖。


    许泮林重新抬头上去,落到他那张除了紧皱的眉头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外露的脸上。“你倒是说——”


    “送信的人拦住了吗?”祝秉青仍盯着那薄薄一张纸。


    原先报信的侍卫低头道:“不曾。上朝之后从围墙扔进来的,发现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送信不从门塞,反倒从院墙扔的。


    好半晌,祝秉青才用指腹碾着刚刚被他捏出来的皱痕,意味不明哂笑道:“你们兄妹两个倒是如出一辙的狡猾。”


    紧接着抬步,斜睨他一眼,话却是对那两个侍卫说的:“照顾好许编修。”


    许泮林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他连信都不给他看一眼,当即在后面痛骂了两句。


    许泮林曾随行商队混迹南北,逼急了骂出来的话也并不好听,只是祝秉青已经几步跨过了门槛,头也没回一个。


    刚刚还站在远处的小厮雨生走上来问道:“大人是否现在去上值?”


    许泮林瞥他一眼,对祝秉青留下来的人没什么好气,却也实在没有办法,理了理弄乱的衣襟,转身进了里屋换常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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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又有辘辘马车声。


    祝秉青将方才草草对折的信纸重新展开,指腹在早就风干的字迹上摩挲,莫名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写的行书。


    从前她送出去的求援信件他也全都拦下来了,包括她不辞而别前留在寝房的那张字条,全都是簪花小楷,清晰又漂亮,像是刻意为了书写内容一目了然,远不及此刻的锋利流畅。


    ——但他又下意识觉得这才是她不加掩饰的字迹。


    晚些估计要下雨,空气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马车里则更有些闷热,祝秉青的指腹渐渐有层薄汗,于是在磨蹭字迹时沾染一点原本已经干透的墨迹。


    祝秉青看着指尖洇开的黑墨,又看回信纸上。


    许革音倒是很谨慎,来信也只报个平安,并没有谈论如今的生活,更是半点都不曾提及自己,像是真的释解结怨,清风依旧了。


    纸捏皱的声音再次响在狭窄的马车里,祝秉青忽而将眉头狠狠一皱。


    她怎么能?又怎么敢?!


    -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今日临到了下午终于雨霁云销,夕阳坠在天边。


    许革音拎着书箱,避着积水,小心翼翼往深巷里走。


    “许先生散学啦?”


    许革音抬起头,见迎面走来个挎着竹篮的大娘,“嗯”了一声,笑道:“大娘又去给吴大哥送饭呀?”


    吴大哥是合县里公认的最好的大夫,家与许革音同住一条巷子里。


    许革音在合县已经有段时间,安置在鼎文街巷尾。街坊邻居自然都是脸熟的,又不是个多大的地方,走到街上碰见几次,整个合县的常居门户也能认全了。


    原先刚到的时候许革音靠着典当过活,后来在书墅的女院里谋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一个人倒也不艰辛。


    吴大娘应了一声,道:“今日有个棘手的病患,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听说身上被砍了好几刀哩!估摸着他夜里也回不来了。”


    许革音闻言没多聊,“回来的时候还看见问诊台前排了一条长龙,大娘还是快去罢,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吴大娘惦记着医馆那边,捂着篮子上蒙着的布巾告辞,鞋底落到潮湿的地面的时候有拖沓的水声。


    许革音看人出了巷子,这才转身继续往里走。


    鞋跟每次抬起都带出污泥,甩到裙摆上,变成一个个土灰的泥点。


    许革音歪着头向后看了几眼,抿了抿唇,寻思着如今还没有出梅,明日究竟还下不下雨,衣裳洗了能不能晾干。


    再走几步就到了家门口,她脚底下没停,直直撞上了个人。


    许革音往后踉跄踩了两步,抬头时见眼前人也很规矩地往后退了两步,手臂还处在一个将扶不扶的悬空位置,面上很有些羞赧。


    “你怎么又来啦?”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有些无奈。


    “公干。”陈远钧低声道,很有些底气不足。


    许革音抬眼看着人,叹了一口气,道:“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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