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都相互对视一眼,转而小跑上前,一挑帘栊进了屋子。
“主公。”齐琨蹙眉上前一抱拳,“我等来晚了。”
“兄长……”钟离朔刚朝钟离桉抱拳,却一眼看到被五花大绑立在身前的人,“秦益?”
那秦益被倒剪着双手,丝毫不去理会刚进门的几人,像什么都被听到似的垂眸盯着钟离桉的足尖,头却从未低下半分。
钟离桉站在主座前,朝齐琨一行人轻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敛了神色,横眉盯向秦益,“你主赵越身在豫州却不图归顺,开国重臣之后竟与萧砚之徒狼狈为奸。”
他说着,从桌后抬步绕了出来,一步步朝秦益逼去,“如此若安分守己也罢,可他,非要代萧砚前来挑衅我等底线。”他站定在秦益身前,厉声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今日敢犯我汝南,明日是不是就敢发兵攻占我冀州豫州?
“我不愿横生事端,但我也绝对招架得住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今日我就当是他赵越的无心之举,你们的颍川,我不攻;你,我也不杀。”
钟离朔定睛看向秦益,面上品不出一丝神色,“你的绊马索困不住我的上将,你的兵,也踏不过汝南半步。今日之势你也见过,想必不用我多讲,今后若是你家主公,或是萧砚,不知轻重还敢再犯,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秦益站在原地,丝毫未抬起过头,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犹豫再三,抬眸认真地望向钟离桉,“你……不杀我?”
“杀你?没必要。”钟离桉抬眼瞥了秦益一眼,“你若想留,我来者不拒;你若想走,我毫不阻拦。”他也轻舒一口气,抬眸望向秦益,“你是为赵越办事,我不难为你。路是你自己的,该怎么走,自己决定。”
他抬眸望着怔愣在原地的秦益,不由得轻笑一声,偏过头去唤着门外的小卒,“来人!”
那小卒立刻进帐抱拳,“在。”
钟离桉点点头,“过来,给他松绑。”
那小兵一点头,上前麻利地将秦益身上的绳子尽数割断。
秦益那动弹不得的手脚瞬间松懈下来,自身体各处传来的麻木酸痛不由得让他恍惚半分。他抬眸望着面前平和如水的钟离桉,恍若跟先前判若两人。
“使君您……”他蹙眉望着钟离桉,不由得有些发怵,“真放我走?”
钟离桉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我都给你松绑了,还能有假?”
秦益又轻轻动了动手脚,恍若不信似的看了看手,又抬眸望着钟离桉。
他阖了阖眸,长舒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地朝钟离桉抱拳道:“在下多谢使君不杀之恩。此战落败,在下心有不甘。日后倘若再败在使君手里,我定会诚心相投,绝无半句戏言。”
钟离桉笑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秦益也一颔首,朝身旁众人一抱拳,“诸位,有缘再会。”说罢,便后退两步,径直出了州牧署。
屋内冷峻的气氛这才缓和起来,室内一直燃着的暖香似是骤然出现般,淌入众人的胸膛。
钟离桉回眸望向众人,面上顿时恢复了同平时一样和煦的笑容,“怎么还一直站着?从外面刚赶回来也不嫌累,快坐下喝点热茶歇歇脚。”
“兄长您方才……”钟离朔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钟离桉,“方才那般气势,真是见所未见啊。”
“怎么,”钟离桉轻笑着望向钟离朔,绕回自己的位子,“还不允许我有点脾气?”
众人一下子笑了起来,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杨筱也笑着坐在位子上,“只是没想到主公您能这么雷厉风行啊,”她笑着看看周围众人,“平日主公待我们温润如玉,没成想审起秦益来竟是这样一般气势。”
齐琨闻言笑着点了点杨筱,“现在知道主公对我们有多好了吧?”
“什么话,”杨筱不服气地笑望着齐琨,“主公礼贤下士仁爱待人,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齐琨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放心地望向钟离桉,“不过……主公,您就这样把他放了?”
“哦?”钟离桉侧眸笑望着齐琨,“莫非军师留他有用?”
“他既是赵越派来的,想必也知道些许萧砚的底细,”齐琨思索半晌,望向钟离桉,“为何不趁此机会向他打探打探?”
钟离桉点了点头,又抬腕倒了杯热茶,“军师所言,我并非没有想过,只不过……”他抬眸望了望齐琨,“站在秦益的立场来看,此战我们以多胜少,想必他并不服气;”
说罢,他转而笑着望向钟离朔,“绊马索都把飞墨绊倒了,可他还是没能伤到煜德半分,反倒因此折损一名副将,又把自己搭了进去,怎么说都只会气愤不已吧。
“既如此,”他轻笑着望向齐琨,“就算他知道萧砚的底子,又怎会全盘交付于我等?若我直接逼问,只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主公您就干脆卖他个人情?”齐琨了然地含笑点点头,抬眸望向钟离桉。
“是啊,”钟离桉轻笑着点了点头,“我虽放他,却又不会直接放,我今日如何待他,我军日后在萧砚军中,便会是如何形象。”
齐琨顿时了悟地笑望着钟离桉,“主公,我明白了。您是在借他的口,给萧砚和赵越带话吧?”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实在高明,如此一来,萧砚也知我军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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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珣端着茶盏望着一旁交谈的二人,也不由得插嘴道:“何止在萧砚心中,主公,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钟离桉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曈汐所言极是啊,顾返,”他点了点齐琨,调侃道:“自打曈汐北上,你这军师的地位,可有些危险啊。”
“主公您……”齐琨笑着摇了摇头,又抬眸望向岑珣,“曈汐,可不能拆我台啊。”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钟离朔喝了口花茶,抬眸望了望钟离桉,又望了望岑珣,“你们怎么跳得这么快啊?所以怎么扯到民心的?”他不解地望了望杨筱,“你听懂了?”
杨筱抱臂笑着点点头,“我当然听懂了。”
“那又如何?”不等杨筱调侃什么,钟离朔便摆了摆手,“我不懂就问,又不丢人,”说罢抬眸笑望向岑珣,“对吧,曈汐?快给我讲讲。”
岑珣望着钟离朔炯炯有神的目光,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望向他的目光满溢柔情和耐心,“萧砚弑君篡权人尽皆知,如今她又派手下爪牙前来试探我军底细,实为不义之举。”
她含笑望向钟离朔,“甚至那秦益与我们交战之时,用绊马索这般阴险之举,也正同萧砚、陆启的行事风格一致。面对这般无礼之举,我们的种种做法,可就将我军风度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这我知道,”钟离朔认真地点了点头,插话道:“他们前来试探,我们大获全胜,往后我军的威望便会立下,他们也不敢再随意进犯。”
岑珣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后面主公屡屡批驳秦益亦是如此。但这只是其一。比起他们的攻其不备,我们赢得光明磊落。你未被绊马索损伤半分,反倒将那敌将的战马趁机斩杀;我们战胜却不夺城,擒敌又不发难,对那秦益网开一面,如此,便仁至义尽。”
“原来如此,”钟离朔了悟地抬眸笑望着岑珣,“兄长的气势态度和那萧砚截然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样一来,世人便知我们仁德兼备,又丝毫不畏外敌进犯。”
钟离桉笑着起身,轻轻拍了拍钟离朔的肩膀,“什么叫‘世人便知’,分明本就如此。”他轻笑着望向钟离朔和一旁众人,“诸位此战立下大功,按道理……”
“庆功宴!”钟离朔也振臂站了起来,他搭住钟离桉的肩膀,笑望着众人,“天都要黑了,诸位,我们快走。”
杨筱看了看钟离朔,不由得与白铭对视一眼,又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都从路上念叨到现在了。”她也撂下茶杯,站起身来,“我们也走吧,一会儿兵士们也该等不及了。”
“好,”白铭笑着点点头,抬步走到门口,挑起帘栊,回眸笑望着杨筱,“我们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