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任于你，放些权又有何不可？”钟离桉颔首轻叹一声，“虽说与江南结盟便有了与萧砚抗衡的能力，不过江南实力丛杂，纷乱得很。”
他抬手按上齐琨的肩膀，“你和绫玉定要万般小心，切不可以身犯险，一定要平安回来。哪怕无力结盟，也要保全自己。”
“承蒙主公信任，此行定不负所托。”齐琨闻言，郑重冲钟离桉抱拳施礼着。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钟离桉抬手将他扶起，“近日将令之事，多有劳乏，还是休整几日，歇息停当再着手动身吧。”
齐琨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多谢主公关照了。”
钟离桉笑叹一声，抬手拍了拍齐琨站得笔直的背，“来帐里喝杯茶歇息会儿吧？”
“恭敬不如从命。”齐琨闻言，轻笑着一颔首，抬步跟着钟离桉朝帐中走去。
钟离桉一挑帘栊，朝门旁兵士点了点头，“去把那三位将军叫进来，再把今年的新茶拿出来沏上。”
那士卒抱拳点了点头，“是。”
-
三个将领奉命前来，聚在中军帐中，共议南下之事。
“顾返，”钟离桉喝了口茶，抬眸看向齐琨，“此行你打算带多少人马？”
“随行人马啊……”齐琨支着脑袋沉吟片刻，又朝着钟离桉点点头，“带二十人，以备不时之需即可。”
钟离桉闻言不由得愣了愣，“二十人？”转而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就算咱们的士兵以一当十，也不能只带二十人啊。”
“哎，没事，主公，”杨筱笑着摆了摆手，“有我在，没问题的，实在不行就打架呗。”
钟离朔不由得笑出声来，“没发现你比我还莽啊，你一个人果真能扛江南那么多武将啊？”
杨筱不当回事地笑叹一声，摆了摆手，“何渊那人心思乱得很，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至于他手下那群文臣武将，我估计啊，有一半都在等投奔萧砚的机会。”
“既如此，此行风险不是更大？”白铭闻言也不由得蹙眉道，“何渊手下都心系萧砚，又怎会与我等结盟共同破敌？”
杨筱回眸望向白铭，轻笑着摇了摇头，“放心，那不还有一半人看不惯萧砚吗？更何况，我在江南待那么久，门路都通。”
“绫玉，我听闻你与江南岑家的小姐相交甚好，”钟离桉沉吟片刻，不放心道：“此人，能信几分？”
“十分。”杨筱朝钟离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信她甚至胜过信我自己，主公放心，我看人一向很准。”
“江南岑家的小姐？”钟离朔托着腮望向杨筱，“你还认识这等人物？她怎么样？”
杨筱无奈地摆了摆手，“你去江南自己看看便知。”她轻叹一声，又回首望向钟离桉，“我们虽有江南友人援助，但这盟约绝非什么海誓山盟。”
钟离桉点点头，“我明白，江南纷乱不堪，二位南下只是为借江南之势压制并州萧砚罢了。”
“虽说能压住萧砚，但其实江南内部早已涣散，”齐琨垂眸站起来，“恐怕之后，我们会有一场苦战，不是和萧砚，便是和江南。”
“那又何妨？”钟离桉也站起来，眸中荡开柔和的笑意，“只要我们赢下那战，不就算占据半壁江山了吗？况且，我们什么时候怕过打仗？”
“就是啊，军师，有我们几个在，还有什么仗打不下来？”钟离朔说着也站起身，抬手搭上白铭的肩，“照青，你说是也不是？”
白铭也笑着站起身，朝齐琨抱了抱拳，“军师多虑了，为图天下之大计，我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怕你们……”
齐琨刚要说什么，杨筱便上前拍了怕齐琨的肩膀，“师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怎得就开始畏战了？况且，想赢，哪能不付出些代价？”
她撂下手，望着齐琨笑叹一声，“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此战无可避免，你可是我们的军师，怎能自乱阵脚啊？”
齐琨蹙眉叹了口气，“此后的事我也无从预料……”
“总会有路的，不是吗？”钟离桉笑望着齐琨，安慰道：“顾返，你不信我们，还信不过绫玉吗？”
齐琨闻言不由得抬眸回望向钟离桉，“我怎会不信任主公？”
“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也不必拘束，若你愿意，这里亦可成为你的第二个家。”钟离桉轻叹一声，拍了拍齐琨的肩，语气诚挚，“南下用人少些显得意诚，不易落入对方的套子，不过二十人实在太少，不如……”
“主公放心，”齐琨笑着握住钟离桉的手，“二十人足矣，此行必成。”
“主公，”白铭闻言也向前抱了抱拳，“以防万一，我愿与军师同往。”
“哎？”钟离朔闻言站了起来，“我也想去。”他看了看一旁的白铭，又望了望杨筱，顿时明白此意。他摇摇头笑叹一声，“算了算了，不和你抢，你去吧。”
钟离桉也满目含笑地望着眼前几人，点点头道：“行，我正有此意，照青心思沉稳，南下帮衬着绫玉和顾返也再好不过了。”
齐琨诚挚地望着钟离桉，笑着点点头，“多谢主公。”
-
南下的船只很快便打点完备，杨筱的一封书信也乘小舟轻飏飏流过江南，飘到了岑珣手中。
豫州江畔泛起阵阵涟漪，细柳扶风拂面而过，几阵马蹄轻快地沿岸传来。钟离桉策马跑在前面，回眸一扬手，笑着招呼着白铭，“照青，你走快些，我有话跟你说。”
“嗯？煜德，”杨筱牵着缰绳，歪头笑望向跑在前面的钟离朔，“主公让你来送我们，你怎的和照青说上悄悄话了？”
“若不是兄长公务缠身，他肯定亲自来送你啊，”钟离朔笑着转回半个身子，“况且你之前给照青写诗不让我看，就不能让我和照青单独说句话？”
白铭轻牵着缰绳，笑望着杨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又轻踢一脚马肚子，那不知名的白马轻跑两下就追上了钟离朔的飞墨。
这绝对是一匹良驹，该配一个好名字。
钟离桉勒住缰绳，望着赶来的白铭，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若有所值地笑道：“我可是把去江南的机会让给你了啊，你好好把握。”
“什么？”白铭不解地望向钟离朔，却对上他那了然于心的眼神。
钟离朔歪头看向白铭，“你不会觉得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吧？”
白铭闻言怔了怔，又垂眸笑叹一声，“我的心思，我自己都看不透。”
“这怎么行，我把机会都让给你了，那你不得好好把握？”钟离朔牵着缰绳轻笑道：“还是说，我代你前去江南，好好一览那江南胜景？”
“我向主公请的命，岂是你说代就代的？”白铭也侧眸笑望着钟离朔，“况且军师和杨将军都有要务在身，换你去守着他们，我可不放心。”
钟离朔轻笑一声，垂眸摆了摆手，“若是我当着绫玉的面说这话，肯定得被她怼说我瞧不起她。若是你这么说，她肯定说自己没问题，要你放心。”他又回眸搭上白铭的肩，“你不觉得她对你我的态度有些不同吗？”
“好了好了，”白铭双颊一红，却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钟离朔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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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就别在这胡乱揣测绫玉的意思了。”
钟离朔笑叹一声，抬眸看向低下头的白铭，他眸中的窃喜与躲闪在钟离朔眼里一览无余。
“行行行，好好好，”钟离朔轻提着缰绳，勒马回身等着齐琨和杨筱，又回眸望向白铭，“反正你啊，别逆着自己的本心就好。”
“你啊，”白铭也笑叹着摇摇头，“怎么对我的事比你自己还上心？”
“兄弟之间还分什么你我？”钟离朔笑着摆了摆手，策马向前迎上杨筱和齐琨。
河畔传来哗啦啦一片清沥的水声，但见几架小船摇着木浆靠在岸边，搅起的阵阵波澜荡到岸上又徐徐隐去，只留一片湿泞的水痕。
“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杨筱悠闲转了转手中的银枪，侧头笑望着二人。
白铭轻笑着迎上前来，“我们能有什么悄悄话，不过是寻常的道别罢了。”
“此行我不能跟你们同去，你们可要帮我带些有意思的小物件回来啊，”钟离朔轻笑着抬头望向众人，“到时候也一定要好好讲讲江南的趣事。”
“行，”杨筱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还和小孩似的要礼物啊？”
齐琨也笑着望向钟离朔，“煜德将军本就有些孩童心性啊，”他朝钟离朔抱了抱拳，“此行期间，萧砚虽不会轻举妄动，但不免有些有心之人趁虚而入。主公一人料理四州事务，你也多加帮衬，我们不在，冀州可就全靠你了。”
钟离朔闻言点点头，成竹在胸地拍拍胸脯，“军师放心吧，有我在呢，绝对不会出乱子。”他望着三人，畅然一笑道：“等你们回来，我亲自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若不同我讲江南轶事，可是要罚酒的。”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笑了起来，“放心，煜德，故事管够，礼物也少不了你的。”
钟离朔回眸看了看早已备好的船只，朝三人郑重地抱了抱拳，“诸位，一帆风顺。”
“保重。”
“冀州就靠你了。”
三人行礼后都翻身下马，钟离朔也跳下鞍桥，一直将他们三个送到船上，他站在岸边不断地挥手笑望着坐在船中的三人，“我和兄长等你们好消息！”
江水再一次荡漾开来，船帆搅动着落入水中的柳叶卷起阵阵涟漪，清冽的水声不绝于耳，钟离朔的声音与身影都在迷蒙的晨雾中渐渐远去，山与水的万般景色都笼罩在这流云之中，化作一笔深入纸中的淡墨。
杨筱将枪安置在脚边，坐在船上惬意地斜倚着船身，她阖眸仰头长吸一口气，品味着空气中的潮湿与清香，又抬手轻轻划着船边的水面，点点触痕化作一抹涟漪，波动的水痕如半空中的箭支一般，向前不断划着。
“果然啊，”杨筱伸个懒腰，笑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二人，“曈汐说的没错，只要心有山水，何处不是江南？”她又回身抬头望着那漫天晨雾笼罩下的青山绿水，畅然道：“如此景致，虽在北方，却也与江南无异啊。”
船夫听到杨筱的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啊，杨将军，”他一面摇着桨，又一面笑望着杨筱，“我老家在江南，但在这里行船啊，我总觉得像回了家一样，你那友人说的真有道理，心有山水，何处不是江南啊！”
齐琨也起身望了望那迷蒙的山水，又笑望向船夫，“大伯，按您看，这船多久能到江南啊？”
“照我平日的情况看啊，估计不出一日便到了，”那船夫摇着桨，回首答道：“说是一日，不过着沿岸风景明丽动人，您一路赏着景，不过一会儿便到了。”
“好，”齐琨笑着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