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日过去,又一轮宝钞流转,进入到了尾声。
在层层搜刮和逼迫下,强买强卖给底层佃农宝钞,又逼迫他们将宝钞变卖,去交后年的人头税。
大部分宝钞又流进了黑市。
陆财爷再次派人来,告知了他们埋藏第二批宝钞的地点,胡翊和老田立即动身前去取钞。
丽水县城东门外,十五里。
朦胧的夜色之中,几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身后随着一驾马车,在夜幕里留下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响。
胡翊手里攥着缰绳,目光紧盯着两侧的路面,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沿路边的大青石往下,进入一片荒地,穿过乱糟糟一人多深的荒草,下方是一处干涸的旧河滩,这处河滩现已变成一处乱葬坟地。
片刻后,众人都到了陆财爷形容的这片河滩,成片的坟包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谁能想到,乱葬岗会建在这种地方?
胡翊他们就在一堆坟包之中,找到了一口裸露在外的黑色棺材,棺材被拇指粗的铁钉死死的钉着,相当结实。
李三郎和陈山狩合力劈开棺材,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棺材的大明宝钞。
胡翊随手抓了几张,借着月光验看真假。
宝钞上的防伪标记,都是他当初的奇思妙想,验看过后,全是真钞。
这一棺材宝钞被运回苏家,清点一遍下来,果然是五万贯钞,底部还夹带着陆财爷所留的一封书信。
马长风把信递到胡翊面前,火漆完好,信封完整,还未打开过。
但马长风已经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验,猜到信里的内容了,他笑着说道:
“如果属下所料不错,信中定是催促驸马爷尽快兑换宝钞,然后与他们分赃的话,姓陆的一定留下了一处地址,叫咱们把他们那五成白银,埋在那处地址上。”
胡翊就撕开火漆,扯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遍,然后递给老田和马长风,同时夸赞起马长风说道:
“你对这位陆财爷当真是了解,不做他肚里的蛔虫都可惜了。”
老田立即补了一句,“做蛔虫,不得随着那些人粪,从谷道口一起排出来?”
这是个有味道的话题,即便严肃如马长风,也是绷不住了:
“你怎么如此多话?”
“说正事!”
老田被训斥了,但还沉浸在刚才的玩笑里,不怒反笑说道:
“正事就是兑银子了嘛,宝钞司为防止恶意兑银,定下了一人一日只能兑五贯钞的规矩。”
苏家家主苏世济,就开口说道:
“各大族低价收来宝钞,都是勒令手下的佃农们帮他们兑银,一次去几百名佃农排队兑银,宝钞司无论怎样限兑,也是防不住的。”
“是啊,他们操纵佃农挤兑宝钞司,根本防不住啊。”
马长风叹了口气,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这些大族们作恶的手段太多了,根本就防不过来。
老田却持不同意见,他此刻微微看向胡翊,目光中带着崇敬之情:
“那些大族手下的佃农们,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这世道的确是乱糟糟的,可是天下间再难的事,也怕‘认真’二字,有驸马爷这样认真的人在,就总能驱散一些黑暗,为百姓们争取到片刻光明。”
只是片刻的光明吗?
胡翊心里默默点着头,片刻也好,至少光明曾经来过,就能给人以希望。
这七八天以来,他看着那些大族们作恶,他们拿着宝钞强买强卖,然后官府擅自增收赋税,倒逼百姓们贱卖宝钞,难以度日。
胡翊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明知道处州当地的百姓们水深火热,却并未加以阻止。
他知道,唯有掌握完整的证据链,将这些大族们连根拔起。
往后,处州的百姓们才有好日子过。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宝钞全部兑换成银子,然后将其中一半送到指定地点埋好。
然后,就可以布置下重兵,待陆财爷他们挖去赃银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胡翊立即派沐英去调金华卫,老田趁着没事可干,做了几颗特殊的铁蒺藜。
胡翊看他做的那玩意儿,鸡蛋大小的铁球,上面一层密密麻麻的倒刺,像海胆一样,就开口问道: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你又不骑马打仗,用它对付敌人的骑兵吗?”
老田嘿嘿一笑,告诉胡翊,等到抓住黑市那帮人,驸马爷就知道用途了。
接下来派苏家佃户去宝钞司兑银,事情进展的无比顺利。
五万八千三百贯钞,兑银五万八千三百两。
胡翊把借苏家的一万八千两银还了,又把自己的本钱两千两扣除,然后将赃银的一半,按照陆财爷书信中约定的地点,埋在城南十里外的柳河堤下面。
宝钞司在黑市的操纵下,再一次被兑空,而且这一次,胡翊下令让费震打着钦差的名义,加速将银子兑出去。
这事儿看起来,处州的士族世家们又要高兴了。
胡翊也很高兴,因为终于要收网了。
沐英从金华卫调兵两千人,有皇帝的圣旨在,进了处州界,这些人全部化整为零,接连摸到了三处黑市范围内。
胡翊亲自带兵三百人,突然出现在丽水城南。
便在胡翊将银子埋在柳河堤的两天后。
当夜,几名黑衣短襟装束的人,悄悄摸上了柳河堤。
他们挖出了早已藏好的银子,然后立即有四辆驴车驶来,从车上跳下十六七人,一起过来搬运银两。
这些日子,暗桩们早已摸清楚几处黑市的情况。
突然间!
灯亮火把照亮了整个柳河堤,正在那些人搬运银两中途,大量官兵一起冲杀过来。
“蹲下!”
“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三个百户轻而易举便将贼人拿获,那其中有两人正要举刀自尽。
陈山狩和赵铁虎一人一箭,直接将那二人举起刀的手,一箭钉在身后的柳树上。
胡翊立即释放信号,告诉沐英、王弼他们这边行动已成。
老田目光老辣,立即便和马长风合力,将这近二十个人犯,分成了两拨。
“那些出了事第一时间想要自尽的,都是知道内情的,交由我处置。”
说罢,老田冲上去,将四名企图自尽的人控制住,一一撬开了他们的嘴。
胡翊总算知道这些铁蒺藜做什么用了。
老田拿这些东西当口塞球用,给这四人一人口中塞一个。
鸡蛋大小,长满倒刺如同海胆一般的东西,塞进嘴里,立即便疼的这些人面容扭曲,舌头、牙龈和口腔都被扎破,血水混着唾液流了一地。
这种铁蒺藜塞进嘴里,既能防止犯人咬断舌头自尽,又能起到逼供作用,一直折磨着他们。
胡翊这边的战斗,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等到后半夜,沐英、王弼押解着上百人而来,连带胡翊之前在黑市里见过的那些人,都抓来了。
赫然间,那位陆财爷也在其中,沦为阶下囚。
一双穿着锦靴的脚,迈着四方步,悠悠地来到他面前。
陆财爷被两名军卒将头摁下。
他低着头,只能看到来人的双脚,却看不到这人是谁?
“将他的头抬起来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发话了。
陆财爷这才被军卒们抬起头来,他也终于看到了这双锦靴的主人。
“苏家少爷?”
陆财爷一愣,突然间,今夜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就都想通了。
再次见到这位陆财爷时,胡翊戏谑的抱着拳头,过来打招呼说道:
“陆财爷,真是好久不见啊!”
此刻,胡翊的目光,居高临下打量着陆财爷。
这样被人居高临下的打量和审视,自己成为阶下囚的感觉,令这位自称为财神爷的人极为不适。
打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
陆财爷现在颇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神色复杂的看着胡翊。
“你究竟是何人?”
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苏公子”绝对是假的。
苏家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做到将他们在丽水县的三处黑市,完全的一锅端掉。
那些抓他们的人,个个是身姿挺拔,动起手来直奔着要害位置而来,一招一式都有准,配合娴熟利落。
这些人是大明的卫所驻军!
以陆财爷的见识,他不会看不出。
再一想到胡翊的身份,竟连朝廷的卫所指挥军都能调动,此人的能耐之大,已经超出想象。
等级之高,绝非处州地面上任何官员可比。
也唯有如此位高权重之人,才能将身份伪造的如此高明,他们当初托人一路查到凤阳,都没有查出来任何破绽。
见胡翊没有回话,陆财爷再次问他道:
“你究竟是谁?”
“莫非,你是城中坐镇的那位钦差?”
可他这句话出口之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钦差大人坐镇城中,他也私底下窥探过相貌,并不是胡翊这个长相的。
再看胡翊,就只是看着陆财爷,在淡淡的笑。
这个问题他无需回答,也不必回答。
堂堂大明驸马爷,何须回答一个黑道绿林强盗什么问题?
倒是狡猾的老田过来,开口说道:
“你只要交待了处州的事,我家主人自会告诉你他是谁。”
陆财爷摇着头,冷笑道:
“即便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堂堂江湖上的陆财爷,又岂会背信弃义,连累主人呢?”
一旁冷眼看着他的马长风,拿出一张信纸来,就在陆财爷面前念起了信纸上的内容:
“陆柏森,祖籍处州遂昌县人,本
姓陈,从早年开始脱离家族,随母姓。”
“育有两子一女,族兄便是赫赫有名的处州知府陈山荣,你本名该是叫陈山青,从情报上来看,陈山青三十年前就已经淹死在瓯江了,想来那时候就是假死,将你洗出陈家族谱,打造出陆财爷这个身份,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助陈家作恶。”
马长风念罢了信上的内容,慢悠悠的合上了信纸,问陆柏森道:
“陆财神爷,我说的对吗?”
陆财爷当即是脸色微变,却又立即恢复到正常神色,冷笑着道:
“你们从何处编来的身份,妄想诈我?”
“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胡翊摇着头道:
“老田、老马,不要再跟他废话,就将他拷在此地看管,改日诛陈家九族之时,叫他临死也见不得亲人一面,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话音刚落,老田便接话道:
“陈家之人都要凌迟,只是不叫他见儿女最后一面,这惩罚未免太轻了吧?”
马长风知道老田在使逼供的手段,立即应声道:
“古有纣王杀伯邑考,烹其肉,喂文王吃下,才告诉他吃的是自己儿子的肉。”
老田当即点头道,“这样惩罚还差不多。”
马长风只把话说到此处,陆财爷立即是身子震颤,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钩子已经埋下了,招不招供,就看他开不开口了。
陆财爷这些人不招,他手底下有许多喽啰是招供的,这多亏了老田的口塞球。
马长风立即控制了这些喽啰们,在表面上继续维持黑市的运转,不让外人发现破绽。
他对于黑市的掌控,虽然生疏,但在短时间内支撑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沐英则是彻底沦为了工具人,刚把丽水三处黑市控制住,立即又要化整为零,将兵马分散藏匿。
他要小心控制住这些人,不能打草惊蛇。
这也是胡翊为何没有直接调动处州卫的原因,处州卫一动,陈山荣这个处州知府立即就知道了,必定会怀疑。
黑市已经控制,接下来便要拿贼拿赃,从抓世家大族罪证到逼反陈山荣,两件事都要一起做了。
胡翊立即命令暗桩传信,吩咐费震可以开始行动了。
要想逼迫处州官场跳脚,这个突破口就必须要选对。
胡翊定下的人选,便是松阳知县王阳,这王阳背后的王家,和陈山荣背后的陈家是姻亲关系。
这天夜里,宝钞司衙门口。
时辰已然过了三更,雾气森森的街道上,响起几声清脆的梆子响。
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材佝偻的更夫,迈着沉重的步伐,逐渐走到了衙门口的石狮前,停下了脚步。
老更夫沉重地咳嗽几声,大口喘息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时,在衙门侧面不远处,卖夜宵的小贩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喝道:
“老东西,还不快走,找死啊?”
老更夫认出了这个卖夜宵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小吏,而是陈家养下的打手。
这帮人可得罪不起,更夫急忙要离开此处,可是心里越慌,走起路来腿越是打颤,路面又黑,鞋面勾到了方砖的棱角处,当即摔了个马趴,手里的梆子和腰间铜锣摔了一地,发出一阵杂乱的巨响。
府衙大门便在这时候开了,“吱呀”一声响,从那扇朱漆大门之中,走出了几名衙役。
街边那名伪装成小贩的打手一看,钦差大人竟也在其中!
他眼看着钦差大人搀扶起更夫,询问其是否受伤,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宝钞司后门的位置,几名衙役装扮的人悄然上了街,消失的无声无息。
宝钞司衙门附近,陈山荣布下的耳目众多,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位钦差大人身上。
至于钦差以外的人,他们不会多管。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身穿官衣,出来搀扶更夫的钦差大人,是个假的。
崔海他们已经保着费震,从后门悄悄的出去了。
天一亮,他们便出了丽水县,坐船直奔松阳而去了。
松阳县,大有粮行。
粮行掌柜正在擦拭柜台,看到几个穿着不俗的客人进店,立即便招呼的殷勤起来。
“伙计,快给几位客人看座。”
掌柜的一边招呼着费震坐下,满脸堆着笑,一脸希冀的问道:
“客官,看您不像本地人,要在小店买些什么啊?”
费震目光扫过店里的粮米,看了一眼米价,便开口道:
“给我来五两银子的米。”
正值春耕播种期间,米价略有涨幅,五两银子大概能买四石半米,折合起来也是五百多斤了。
这算是笔大生意,掌柜的立即笑的合不拢嘴,又是上茶,又是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直到要付账的时候,费震取出来一张五贯面额的宝钞,递了过去。
掌柜的一愣,立即皱起了眉,面带着难色道:
“客官,能否换一换?”
“如何换?”费震便问道。
“您付给我们五两银子,或是五贯铜钱皆可,本店是不收宝钞的。”
掌柜的话音刚落,崔海便开口问道:
“朝廷都允许宝钞当钱,一贯钞等同于一两银,怎么到了你们松阳,这宝钞就拒收了呢?”
“客官,这事儿不怨我们啊。”
掌柜的不愿得罪主顾,又解释起来道:
“不止我们不收,整条街上的店铺都不收,别说是我们松阳县不收了,整个处州府也不收这东西啊。”
费震这下便被激怒了,那股子当初顶撞李善长,看不惯别人的性子一起,立即便拉着掌柜的质问道:
“怎么?”
“宝钞乃是大明朝廷立的法,朝廷都承认,到了你们松阳还就不认了?”
“你们还能比朝廷大吗?此地的王法何在?”
客人在此处发癫,这下掌柜的也不惯着了,身为买卖家,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买卖?
大有粮行幕后的东家,便是松阳县令王阳,这是王氏家族的产业。
这掌柜的立即也动了肝火,眼前这个穿着打扮上流的客人,怎么看着跟一根筋的书呆子似的?
他便不耐烦的道:
“不买便走,你撒什么泼?别在这里扯什么朝廷的王法,到我们大有粮行来找事,也不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家开的?”
费震当然知道这是王家的产业。
要不是松阳知县王阳的产业,他还不来呢。
今日就是主打一个闹事不听劝,费震立即追问道:
“呦呵,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家破粮行是谁家开的?你们东家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连朝廷的宝钞都敢拒收!”
这下粮行的伙计可就火了,几个打手从后院出来,带着几个身强力壮,一看就是经常扛麻包的汉子出来,便将费震他们围起来。
一场厮打当即便展开了。
别看费震他们人少,费震加上赵铁壁,以及两个身手极好的暗桩,轻轻松松便将店里的打手全部打趴在地。
此事立即便惹来了松阳县官衙的人。
“刘头儿、李头儿,就是这二人在老爷的粮行闹事,快将他们锁了!”
两个捕快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
费震再次质问对方道:
“钦差大人颁布的法度,整个处州府不可拒收宝钞,官府要每日在民间勤查,将拒收宝钞者抓捕入狱,杖责二十大板,二次再犯者杖五十,流七百里,你们为何不抓人?”
崔海一样质问对方道:
“大有粮行的掌柜便在拒收宝钞,怎么?钦差大人的法度,尔等都敢不遵吗?”
嘿,人家还真就不遵了。
两个捕快完全不管粮行掌柜,只是手指着费震等人,呵斥衙役们道:
“把这几个闹事之人锁到衙门里去,先照顾他们吃一顿苦头。”
那几个衙役立即便来拿人,崔海一脚踹翻一个,又用拳头撂倒两个。
那两个捕头立即抽出腰间佩刀,明晃晃的短刀在太阳光照下,直恍人的二目。
便在这时,崔海也取出了帝剑,手中钦差官印和皇帝圣旨一同亮出,呵斥道:
“钦差大人在此!”
“大明驸马爷、一品光禄大夫、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领东宫詹事府詹事,钦差胡翊,驾临松阳县!”
费震他们把这几重身份一亮,天子剑、皇帝圣旨还有钦差官印全在此地。
这下子,那几个捕头们只觉得一阵眼晕。
天塌了!
松阳县令王阳立即便来接驾,被费震当场革职查办,脱去官衣,摘下乌纱下监。
胡翊早就准备好的几份证据,便被费震拿出来,差人立即送到处州府衙。
直到这几份确凿的证据到了陈山荣面前,他才得知钦差大人早已不在宝钞司的消息。
钦差悄无声息的到了松阳,想来昨夜就出发了。那今早回报时,说昨夜钦差大人一直未曾出府,府里那个钦差又是谁?
陈山荣怒气冲冲的直奔宝钞司,才知道昨夜搀扶更夫的那位钦差大人,是他们随便找了个人冒充的。
怒不可遏的陈山荣这回真急了!
他一边密令各县县令齐往松阳赶,同时翻看着手中的几份证据。
松阳县令王阳,以朝廷的名义将徭役们征调,然后去修自家的宗祠。
这已是死罪!
偏偏王阳又把松阳县的人头税,一口气收到了后年去。
钦差大人连这件事的证据都掌握了!
王阳可是陈山荣的妹夫啊!
那缙云县令陈鸣节,是他的族弟。
私募打手,勾结当地地痞恶霸,欺压百
姓,侵占当地百姓良田上万亩。
此事的证据竟然也是确凿的。
再看看钦差大人派人送来的证据之中,遂昌县令、庆元县令、丽水知县……这些人相互勾连,随便查出其中一人,都能把整个处州的官场,掀个底朝天!
可是,令陈山荣觉得奇怪的是。
钦差大人既然都掌握了这么多罪证,却为何县令们的罪证都很齐全,关于自己这个知府的罪证,就一点也没有呢?
是没发现?
还是憋着坏?
不管了!
现在这个时刻,只有先去松阳面见钦差,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松阳县衙之中。
陈山荣跪在费震脚下,费震坐在公堂之上,盯着陈山荣冷冷地道:
“陈知府,你是个好官呢?还是个坏官呢?”
陈山荣表面上显得服帖极了,开口便赔着笑道:
“大人,下官不知您这话的意思,不过下官这样品行正直的人,必然是个好官了。”
费震就按着崔海教给他的说辞,淡淡点头道:
“很好,非常好。”
他随之便把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既如此,你去抓人吧。”
“啊?但不知,钦差大人叫下官抓谁?”
费震便声音冰冷的道:
“松阳知县王阳,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陛下既然给予我生杀大权,执掌天子剑巡视一方,为正处州当地风气,本钦差要将王家人全部抓获,抄家发配,并且要上奏皇帝,请求朝廷立即加派人手到处州来详查。”
费震气的狠拍着惊堂木,吓得陈山荣周身一颤,怒不可遏的道:
“本钦差要在处州当地,凌迟王阳,就由你来监刑。”
陈山荣紧咬着牙关,当他听到“凌迟”二字时,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然全无退路了。
无论这位钦差大人有意还是无意,暗中筹划着什么阴谋诡计,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要想保住处州官场,保住自家的脑袋和九族,现在只剩下唯一一条活路——杀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