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元军们感觉身下的床板都在震动,城楼好像在摇晃一般。
扩廓为了提振军心,专门坐镇北门,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是弄三杆大喇叭再配上几十个声音洪亮的壮汉,守城的元兵们耳朵震得生疼,后来索性就麻木了。
扩廓也感觉自己的耳朵要不得了,嗡嗡作响一整晚,除了杂音他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与之相反,明军们就不一样了。
一来扎营较远,二来不在声阵主攻的方向,照样能够入睡。
这一夜下来,把元军们耗的不轻。
大清早的,何文辉又领了二十人前来交班,同时其他三处城门下,也开始有明军拿着工具去挖壕沟,准备布置声阵。
扩廓一夜不得安生,气的头脑发涨,下了城墙才听得清手下人的禀告。
“大帅,明军又在四面挖壕沟,弄那个声阵了。”
扩廓气的将手中马鞭扔出多远,一脚踹在城砖上,愤怒的不成样子!
李文忠此时安排的地道,也已经进展了五分之一,元军们还没有注意到。
到这天的傍晚,沐英终于带着步卒、辎重赶来了。
他一赶来,就见识到了八个声阵一齐发威所带来的震撼。
整个太原城的四面墙算是没法待了!
可是你又离不开,总不能放弃守城吧?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即便那些大喇叭发出的恐怖音波好像就在耳边,扩廓也下令全军不得后退。
违令者斩!
仅仅一日两夜后,元兵们已经完全受不住了,有些人站着站着直接一头从城上栽倒下来。
止不住的困倦和疲惫,以及耳道深处传来的剧痛,夹杂着失聪的痛苦,折磨已经到了最狠的时刻。
李文忠吩咐着,继续猛烈的吹,送佛要送上西!
给扩廓的这份大礼就要一直进行下去,报他在沂州遭遇的深仇!
元兵们想了许多办法,在城垛子上挂铜锣、摆放草料、草帽等物品,妄图抵挡一部分声浪使耳朵好受些。
但是作用并不明显。
到了第三日,隔着老远看去,都能发觉城上元兵们的颓废。
李文忠升帐,把诸将叫到自己身边来,说道:
“元兵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为防他们最后一波反扑,咱们今日四面兴兵开始攻城!”
自己抢占先机,总好过让别人先来打你。
这一回,李文忠又预判对了!
扩廓已经没咒念了,只能最后暗暗聚拢优势兵力,集中从一个城门冲杀出去,想要以此突围。
他从两天前,就开始一点一点抽调守城的元兵,将四万兵马聚集在赵庸、顾时二人把守的南门。
本来正待夜晚冲出去突围的。
结果没想到,明军突然开始攻城了!
扩廓生怕自己的调动被李文忠看穿,做的很是小心翼翼,可是李文忠再次预判到了他的预判。
顿时明军四面攻城,元兵们疲于应付。
仅仅刚到了夜晚,地道已经挖通。
太原城的西北角上,五百斤硝磺一经点燃,爆发出炽烈的火光,连带着发出一声响彻天地般的震动。
西北角的城墙被炸塌了!
大量明军迅速从这缺口冲进去,扩廓已经忙的快要精神错乱,快要被折磨疯了!
现在他要守着四面城门不说,还得派兵去堵西北角炸出的口子,又要跟已经涌进城中的明军们进行巷战。
最重要的是,绝大多数元军们已经三天四夜没有合眼了,包括他扩廓帖木儿在内。
李文忠畅快的说道,“今日这一战真是解气,不出明日就要破城了。”
说罢,又吩咐沐英说道:“你保着点你姐夫,一旦响起信号,立即带他杀进去,不要管其他的,就先把太原府库封了,将里面的贵重之物全部搜出来交由你姐夫,他的功劳便成了。”
沐英点着头,胡翊也是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
四面攻城的明军都是生力军,士气高涨,吃饱喝足,精神振奋。
元兵们却已经疲惫三日了,在这种情况下守城也很艰难,仅仅这第一日攻城,就有几次让明军攀上城头,差些便要破城了。
那些潜藏在城中的明军,已经是多次执行李文忠的战术了,也懂得潜藏起来伺机以待,然后在关键时候突然反扑。
扩廓意识到这个窟窿实在是堵不上,急忙从城中弄来二百多头牛,连带着一些驴和骡子,给这些牲口们蒙住眼,又在尾巴上泼桐油,然后用火点燃,冲击南门!
这些火牛冲锋在前,牛角上绑着锋利的刀片,沾上就死,触之则亡。
明军们让开一条道路,扩廓便率领三万多人马冲杀出来,沿着南门一路逃窜。
李文忠听说扩廓主力突围,却并未让主力去追击,他早已布下几路伏兵等着扩廓呢,反而是趁机彻底拿下太原城四门再说。
天色将亮时分,太原城四门都已经夺下,胡翊便在沐英的带领下一路冲进太原府库。
那些埋伏在城中巷战的明军,早已在府库贴了封条,胡翊一到,立即便进去四处搜罗贵重物品。
很快,沐英的手下激动喊道:
“监军大人、将军大人,我等在衙署找到两枚金印,又翻出三本玉册书!”
胡翊他们立即赶到,只见发现的匣中两颗大印还未来得及带走,沐英拿起一看,喜道:
“一枚是中书省副印,一枚是枢密院正印,都是决策元朝大事的印玺,还有这三件玉册是元帝册封扩廓本人的,都是好东西。”
沐英把印玺和玉册都交给胡翊,叫他呈上去立功。
此时的太原城破,军民们果然都拿粮食换命,纷纷在四处城门登记核验起来。
胡翊带着缴获的印玺和玉册,见了李文忠一并献上,李文忠大笑道:
“我军破了太原,监军胡翊缴得元朝印玺两颗,玉册三本,纳了整个太原府库,元统帅扩廓帖木儿突围逃窜,正在追击中,速将军报书写两份,一份奏于南京圣驾面前,一份送至徐达元帅军中。”
李文忠传令之后,对胡翊和沐英又道:
“傅先锋已包抄前往石岭关,那处地界最为重要,你们速去与他汇合,追击扩廓的功劳也就一并占了。”
李文忠这送功劳送的胡翊都不好意思了,抢完了诸将的功,现在还要去抢傅友德的。
只是朱元璋的令,他也得遵着,胡翊就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傅友德了。
与沐英赶路的途中,他们不停得到追击扩廓帖木儿获胜的战报。
李文忠预判扩廓要从汾河撤退,提前令廖永忠带领水师埋伏在江岸。
一时间,水师发射大量“火龙出水”火箭,击沉扩廓战船十余艘,扩廓乘坐逃命的主舰被击沉,狼狈的渡过汾河向北逃去。
这一战,廖永忠歼灭援军一万三千众,俘虏元军家眷三万余人,粮草十万石!
随后,又有赵庸、顾时沿途追击扩廓大军,一场伏击打得扩廓抱头逃窜,斩杀元军五千众的军报到来。
之后胡翊便接到李文忠的来信,一切都在按计划执行,他的中军已经将扩廓赶至黄河,扩廓正朝着石岭关大方向赶去,叫他们赶紧跟傅友德汇合,准备最后再打扩廓一个漂亮的伏击。
胡翊这几天下来,和沐英终于在石岭关赶上傅友德,此时傅友德已经埋伏下大量火箭,等候扩廓他们度过黄河,在他们半渡之时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见到胡翊和沐英终于赶来,傅友德过来略微抱拳道:
“大帅的吩咐我已知晓,请监军大人在此稍后,不出意外明早扩廓他们便要渡黄河,逃往甘肃方向,我们在此地伏击便可以占尽优势。”
胡翊冲着傅友德抱拳还礼,要是抢了别人的功劳,他心里的负担并不大。
可是傅友德此人,向来是治军严谨的,他在来的路上也听沐英讲过,傅友德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
他又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在军中既不抢功,更不摆谱,只做实事,有点打仗的老实人这个意思。
胡翊心中想着,自己抢了这个人的功劳,岂不是有些令人寒心?
正想到此处,仔细看傅友德的面色,便发现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胡翊便根据望闻问切中的“望”字诀诊病,然后试着问道:
“傅先锋,近来是否觉得右肋和后背下方处困倦?犯起来一阵一阵的,时间一长便会勾连到后脑,疼的犹如几十根钢针扎心一般的难受?”
傅友德本来话也少,跟胡翊见过礼之后便再也无话可说。
但是在被胡翊说出这些症状之后,他立即就瞪大了眼睛,忙上来问道:
“监军大人如何知晓我有这病症?”
胡翊解释道,“我只不过略通些医道,将军这面部能看出这些病症来,而且应该是老毛病了,属于那种虽然要不了命,但疼起来却比要命还难受的病症,只怕伴随将军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再度听闻此言,傅友德连忙点头道:
“对对对,全是这些症状,与监军大人说的十分吻合,还不止是如此,这毛病跟随我怕是快三十年了,这些年来我求尽了名医,上位还曾将那些太医院医术高超的御医们都招来为我诊病,可是总也瞧不出因由,大大小小的药吃了上千副,喝了几万碗,就是治不了啊!”
说到此处,傅友德来到胡翊近前,拱手问道:
“监军大人,敢问一句,傅某这病症您可能从中调理医治?”
胡翊笑着说道,“这病不难治,只是过于棘手需要些时日调理,我先来为将军止疼,等到此战结束再为将军开方剂如何?”
傅友德听到这话,即便是个言语不多的人,此时也是激动的无以复加,不住点头道:
“好,好,胡监军请先到军帐休息,傅某这里有劳了。”
胡翊和沐英就往大帐走,沐
英在路上说道:
“都知道傅先锋是个较真的人,不好说话,我来时在路上还担忧着呢,你还就三两句话给人说的缓和起来了,姐夫,真有你的啊!”
胡翊就说道,“咱们抢了他的功,傅先锋又是个直人,还是早些还了这个情把话给说开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沐英就一脸很羡慕的表情,叹着气说道,“学医术真管用啊,我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学一门医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