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早惊醒了猫在山石下正打磕睡的司昭。她站在一边看着,这种事,还是少往跟前凑。
直到秦家的下人赶过来,大家合力把人给隔开了。
谢墨薇和俞秀兰几人赶来时,双方正犹自对骂不休。
俞秀兰忙和谢墨薇一边一个,分别劝说。
洪丽娟头发散乱,一头发髻全给扯松散了,不让小丫鬟给她整理,只是要扑上去挠回来,她愤愤地跟墨薇告状:“谢姐姐,瞧瞧,这个泼妇,疼......”抬起的手臂好几处指甲印,是被生拧出来的。
“其它可有伤倒哪里?回去找大夫来瞧瞧。你这些地方,不要沾水,抹些药膏,过几日就好,不会留疤。”谢墨薇忍住惊诧,仔细检查她脸上,脖子上,幸好,除了手臂上严重些,都是一些红痕,倒是没有留下大的痕迹。
谢墨薇好言宽慰,一边制止谢墨玲偏帮洪丽娟,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裹乱,一边亲自给她整理发髻。方才听说这边打起来了,她和俞秀兰忙来劝解,洪丽娟和史玉茹一直不对付,没有想到这俩人真的打,瞧这下手可是够狠的。
史玉茹这边,丫鬟巧儿提溜着她的鞋子,她不肯穿,只管骂巧儿方才没用,帮不到她。
巧儿委屈,只得向俞秀兰告状:“俞小姐,是她们欺负人,我们好好地在这儿坐着,也没招惹她们,是她们先骂人......”
俞秀兰见史玉茹衣裳凌乱了些,仔细一瞧,裙摆上似有血迹,提醒她是否有受伤?
史玉茹一把捂住,说伤着了,一边指着洪丽娟。
洪丽娟也瞧见了史玉茹腿上的血迹,有些心虚,不知自己挠到了哪里,竟然这般严重,一时硬着嘴回了两句,声音也是低了许多。
俞秀兰正要问史玉茹伤到了哪里,一声锣响,响彻四下,随即哀乐响,这是起灵了。
众人抬头,见那边不断有人向主路跑过去,俱是穿着白色孝衣的人,俞秀兰也顾不得了,拉了谢墨薇就走:“都快些罢!迟了,可是大家都不好看。”
洪丽娟也赶紧提着裙子跟着跑走了,史玉茹赶了上去,一时人都跑了个干净,偌大的湖边只剩下司昭一人依旧站在那里。
她缓缓摊开手掌,掌中莹光微闪,一枚珍珠耳坠静静地躺在掌心,水红色的珠子,细长的金勾掰了个大口子。方才众人一哄而上拉架时,她也上去了,乘乱卸下了洪丽娟耳上的一枚耳坠,可惜另外一只没有办法了。
秦家的送葬队伍,避开热闹的平安街,从后门出去,一路上,不断有戴着孝帽赶来的人汇聚进来,队伍渐壮,到了西城门,浩浩荡荡地,竟排出好几里地去。有不知情的人打听,知道是秦相府中的小姐早丧,这些都是来送葬的,不免感叹此女没福气。
出了城门,庞大的送葬队伍停下,送葬的人纷纷把香插在城门口泥地里,撕了白帽回转。接下来由秦家亲属送进西华山去。秦家在秦家陵园旁边另买了块地,秦惜雅就葬在那里。秦惜雅少丧,不能进秦家祖坟,只能紧挨祖坟找块地。
二管事等送队伍出了府门,立即回转,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料理。刚回到屋子里坐下,小厮说后头大太太找他。
二管家茶也不喝了,脚下带风,一路穿堂越廊,直奔大太太住处而去,就怕晚了一分,回头吃瓜落。小姐今日出殡,家里人不让大太太送,怕她承受不住。现在,找他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刚进院子,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秋菊迎上来,急声说怎么才来呢?
二管家来不及多想,进去就躬身:“太太!”不妨一卷东西迎面摔过来。他不敢狠躲,生受着。撞到胳膊上,轻飘飘地,落到脚面,散开,是一卷画。
他匆忙一扫,单膝跪地:“太太节哀。”
脚下,秦惜雅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笑,他悄撇开了眼。心下嘀咕,这画得也太逼真了,刚送上山呢,这怎么感觉又回来了似地。
大太太声音从头上阴恻恻地传来:“画画的那谁,立刻给我找来,快去。”
二管家不敢多问,出了门,忙忙地找人去了。
等了许久的司昭听说二管家找她,忙颠颠地上前,说您忙,一直等着,没敢打扰您。
二管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走走,和我走一趟。去太太那里。”
司昭被强拉着走,她追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二管家只说太太那儿等着呢,他直管走路:“黄毛丫头,办事不牢靠。待会见到太太,只管磕头,让太太消气。太太问什么想好了回答,可别带累我。”
他也不知道哪里不妥,但太太生气是真的,是这画惹恼也是真的。
司昭一进屋子就在管家的示意下温顺地跪下:“给太太请安。”她老老实实地弯下腰去,头磕到了青砖地上。
大太太瞪着地上的司昭,见是这么一个毛丫头,心里愈发地不满:这是你画的?”
司昭看着地上的画卷,点头,这是她一早交的画。
大太太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帕子,掖眼,泪水又不争气地涌出,今日自早起,这泪水就没有干过。
“打。”
她挤出一个字。
仆妇立刻上前按住司昭瘦削的肩膀,钳住。
司昭慌乱:“太太,为何要打我?”
这怎么说打就打?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脸问?”
大太太泪又涌上来,她深呼一口气,恨恨地指着地上的画:“连你也敢欺负我的雅儿,啊?牡丹、凤凰呢?谁许你改动喜服的?谁给你的胆子?”
她厉声,哭得浮肿的双眼狠狠地扫视屋内。屋内众人纷纷低了头,不敢对上大太太的视线。嫁衣上头的牡丹、凤凰通通不见了,太太已经气得胸口疼了好几回了。
司昭忙喊冤:“不是,不是,是四小姐特意来说,说不必画得那般仔细.....”
她急急地把秦熙诺前头同她说的话,照原样学了一遍,末了大声强调:“四小姐说了,小的才敢这样画的,小的不敢欺瞒啊。”
“把小四叫来。”
大太太厉声,有丫鬟急奔而出。身边大丫鬟忙提醒大太太:“四小姐和少爷他们送灵车去了。”
秦家一众小辈都随灵车去了陵园,估摸着这会还没有回转呢。
大太太就仰头,靠在椅子上,半日长出一口长气。然后,牙缝里挤出一声:“打。”
就有丫鬟上来,扳正了司昭的手,朝着她的掌心就是啪地一竹板。
司昭啊地尖叫了一声,眼泪瞬间就不争气地飙了出来。紧接着第二板下来,她挣扎,却被两个仆妇紧紧夹住,动弹不得,一直打了五板,方停下。
仆妇松手,司昭萎顿在地,她吸着气,眼泪刷刷地流,真疼啊,
王妈冷声:“拖下去。”
司昭被拖到一旁的耳房里关了起来。她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掌心红通通,火辣辣地,好像掀了一层皮,钻心似地疼。屋门从外头反锁了,这是要等秦四回来对质吧?
她举着手,靠坐在柱子上,知道自己这回麻烦了。这事要是秦四不承认,那她可怎么好?当时好像就自己和她俩人,再没别的旁证了.....思来想去,怨自己,一心想着工期紧,想省些功夫,才落下了这么大一个空子,自己本应该老道些,问过王妈,得了太太的准信,就没有现在的事了。亏司空道一再嘱咐自己谨慎些,谨慎些,还是疏忽了??她抓着越发麻痛的手,盯着五福窗格子外头的院子发呆。阳光照在窗格子上亮堂堂的,已经是晌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昭重新被带了出来,她猜是秦惜诺回来了,忙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