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骤雨,狂风大作。
王瑞景站在包厢门口,嘈杂的玻璃碎响、撕心裂肺的痛疼喊声在他耳边交错……里面乱成了一团,他却震惊得说不出话。
宋霭竟然学会打架了。
而且下手不是一般的狠戾。
他手里装着椰汁的玻璃瓶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碎在地上。王瑞景判断,应该就是刚才那半分钟内砸出去的,而且正好砸中了几个人,看那几个呲牙咧嘴的冤种表情就能看出来。
这几个顾着疼,剩下几个便在寸头的指示下同时冲了上去。
王瑞景刚想喊一声小心,宋霭已经提前做出反应,蹲下去直接来了个扫堂腿。
两个人被他绊倒。剩下还有两个挥舞着拳头砸了过来。
宋霭反应再快也快不过两个人同时舞拳,他躲得过一个,却躲不过另一个,便直接用胳膊挡在脑袋上方,硬生生扛了一拳。
不过这一瞬间也给了他反击的机会,他迅速翻身,用掌心死死钳住对方的手腕,反抓回来,对方反应不过来,整个上半身跟随胳膊往前栽去,宋霭再猛地踹一脚膝盖,那个人直接跪地,痛到面孔蜷成一团。
被宋霭躲了一拳的那个,则趁机捡了个酒瓶朝宋霭的后背狠狠砸去。
这下宋霭没能躲过。
酒瓶恰好砸中他的后腰部,“砰”的一声刺耳脆响,碎裂的玻璃“哗啦”坠地,宋霭忍着疼闷哼一声,转身踹去。
最后一个手下□□倒。
寸头吐了句“我操”,万万没想到宋霭打架竟然真有两下子。
他从沙发上弹起,正要亲自动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老板赶来,见到这一幕,发出尖锐爆鸣。
-
程超被解救了。
宋霭也负伤不轻。
几人窝在老板办公室,面色各异。
朋友拿了瓶碘酒塞给王瑞景,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宋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瑞景知道朋友在想什么,无非是惭愧来得不够及时,害宋霭吃了亏,便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事,我来就行。”
朋友抿了抿唇,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王瑞景拧开盖子,拿棉签沾了点碘酒,碰了碰宋霭的胳膊,尽管动作很轻,对方仍然被痛“嘶”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不还逞能呢么?”王瑞景一边挖苦,一边认真在他胳膊上找伤口,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冷脸洗内裤。
宋霭:“……”
他嘴硬道:“我这不是打赢了么?”
王瑞景懒得接话,脑海中总是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不免疑惑,干脆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
“什么叫学会?”宋霭理所当然道:“我跟周既白那傻逼打的还少?”
“……”王瑞景无奈,摆着脸认真道:“不是那种两个人过家家式的,是一个人应付一群人的打斗。就比如你刚才那些躲闪、扫腿、踹人之类的动作,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没有力气,所以靠得都是巧劲,但这样的巧劲,显然不是临场表现能发挥出来的。
宋霭不说话了,垂眸装聋。
王瑞景盯了他足足两分钟,都快把脑门盯个洞出来,也没逼出半个字。
“得。不说算了。”
王瑞景放弃追问,低头继续擦药。
旁边的程超还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他年纪尚小,虽然被家里宠得暴躁易怒,但活到如今还没经历过刚才的事情,被吓懵了也正常。
没多久,老板和朋友一起回来了。
老板查了今晚的监控,又问了跟这件事相关的几个员工,总算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那个寸头是附近的地头蛇,前几天店里试营业的时候,来蹭了次免费酒水,没成想就看上了咱们店里的服务生小吴,也就是惹程少不痛快的那个男大学生。”
“那小子表面没说什么,背地里给寸头打电话哭了一顿,寸头气急败坏,摇了几个手下就冲进来了。”
“也怪今天开业人多,门口的保安实在没注意到,他们混迹在客人当中,偷偷溜进了程少的包厢,就……”
老板知道这几个的背景,他不像身边的股东朋友家里有钱任性,得罪不起,脸上堆满了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事怪我……”
王瑞景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说。
反倒宋霭轻描淡写问了句:“他们人呢?”
老板愣了愣,“啊?”
宋霭耐着性子,“我说那几个地头蛇。”
老板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把他们关在隔壁杂物间了。”
“私自关押不太好吧?”
说完,宋霭顿了顿,老板以为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想放那群人一马。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他咬着后槽牙道:“不送去蹲几天局子?”
老板:“……”
是个狠人。
王瑞景详说道:“找几个证人,再把刚刚那段监控,连着这群混混一起送到警局,应该够关他们一阵子了。这样既不会影响到你们今天开业,又能让他们近段时间都不敢来招惹,两全其美。”
老板悟了,连说几个好,转头去处理了。
朋友杵在原地没动,还是觉得愧疚。
那小吴就是他招进来的,当时面试的时候光看脸去了,也没注意人品德行,害得霭哥专门跑来照顾他生意,却白白挨了一顿打。
想了半天,朋友也没想出补救方案,只能道:“要不,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提到医院,宋霭的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不去。”
他拒绝地很直接。
王瑞景也知道他素来不爱闻那些消毒水的味道,提议道:“送回家吧。”
听到回家,死了一半的程超活过来了。
他那只眼睛还是肿的,甚至隐隐有泛青的迹象,没两个月肯定好不了。
程超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不行,不能回家。”
宋霭没好气地看着他,“为什么?”
程超:“我妈会揍死我。”
宋霭:“……”
他倒是见识过程超他妈,也就是陆停云的堂姑,确实挺凶悍。
程家没什么家底,所谓的背景全靠陆家撑着。偏偏陆家子孙不旺,陆老太太就一个亲儿子陆海川,陆海川又只有一个亲儿子陆停云。诺大的家业只有他们奶孙三代打理实在费劲,所以陆老太太干脆拉拢了旁系的子女,分了他们一点羹,也指望他们同舟共济。
因为年龄相仿,如果培养得当,程超未来就是陆停云的强大助力。
程超他妈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管教儿子时从不手软,向来只有红脸没有白脸,可惜程超根本不是那块料,费劲吧啦培养至今,除了个头微长,其他全都没长。
宋霭凉凉地想着,好奇问他:“你惹事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妈揍你?”
程超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我没惹事。”
宋霭:“那服务生不就是你惹的?”
“是他惹的我!”程超激动起来,他还处于无法接受被人误解的热血年纪,口齿不清地解释道:“他看我一进门充了五万,就想给我推销酒,我说了我不喝,他还不甘心!溜进我包厢来推,恨不得把酒灌我嘴里!我才气得跳起来把他赶出去的!”
宋霭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程超从小崇拜他堂哥陆停云,平时虽然确实没礼貌,但应该不至于毫无分寸。
如果不是惹急了,估计也不愿意在外面惹是生非。
毕竟他妈的衣架可不是吃素的。
宋霭暂且信他这句,又问道:“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这回程超不说话了。
宋霭耐心告罄,“哑巴了?”
程超抬眼觑了一下,对目前的形势也算清晰——即,他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全凭宋霭做主。
思索片刻,程超老实交代:“在学校跟朋友打了个赌,看谁能混进这家酒吧……”
闻言,宋霭差点气蹶过去。
“你他妈……”
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天天搞这种把戏??
能不能好好向你堂哥看齐?!
王瑞景皱眉问:“那五万是怎么回事?”
程超:“……他们不信我混进来了,叫我充点钱进去,把会员信息截图给他们看才算数,正巧我还剩了点零花钱,就……”
“……”
这下轮到王瑞景也听不下去了。
这什么狗屁孩子!!!
两人轮流掐人中。
缓过来后,宋霭凉凉道:“送你回家,或者跟我回陆家,自己选。”
程超震惊地“啊”了一声,傻眼了。
“这两个死法……有什么区别吗?”
宋霭“呵呵”冷笑道:“死前经历一道棍刑,和嘎嘣一下死个干脆,你说呢?”
-
最终,程超选了嘎嘣一下死个干脆。
朋友开车把三人送到陆家大门口。
宋霭和程超并排坐在后面,下车前,宋霭朝程超抬了下手。
程超有点懵,“干嘛?”
宋霭有气无力道:“扶一下。”
程超盯着这只因为擦了药,所以显得伤痕累累的胳膊,陷入犹豫。
虽然他看宋霭不爽,觉得宋家人都是偷奸耍滑之辈,挟旧恩以令整个陆家,害堂哥不得不和宋霭这种本科都考不上的废物结婚。
但,怎么说今天都是宋霭救了他。
江湖道义,不能恩将仇报。
程超果断伸手。
宋霭没受特别重的伤,至少外伤看着不如程超惨烈。但他下车时,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程超那条胳膊上,一百多斤,重的离谱。
程超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王瑞景早就从副驾驶下来,等在车门外,顺手扶了一把。
他有点不太放心,问:“要不去我家?我爸的私人医生就在家里住着,随叫随到。”
程超感觉松快了些,吐了口浊气,攀比心很重,“你家医生能有我哥家的好用?”
王瑞景:“……”
宋霭朝这个死“哥控”翻了个白眼,露出衣袖下的手环,语气带着轻微的嘲弄:“去不了,有定位,我死也得死陆家。”
王瑞景拧眉,盯着他的手环没再多说。
程超倒好奇起来,“什么定位?你身上还装了追踪器?”
宋霭“啪”一下把他头拍开,“大人的事死孩子别多管。”
第一次被人叫做“死孩子”的程超:“……”
王瑞景抬头看向陆家的大门,神情复杂。门上冰冷坚硬的铁杆像极了牢笼,渴望自由的鸟儿被永远禁锢在这里。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看到宋霭点点头,王瑞景才重新上了车。
大铁门旁边有小门,扫脸就能进。
程超搀扶着宋霭一步一步往里走。大门离别墅有点远,这俩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
他妈的这庄园怎么这么大?
好不容易挪到别墅门口,迎面碰上正从楼上下来的陆停云。
对方的目光精准锁定过来。
勾肩搭背的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陆停云身上穿着绸质睡衣,深灰色,材质有点贴身,所以显得腿间鼓鼓囊囊。
宋霭不经意间瞥到他衣角处的褶皱,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
今天晚上的陆停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