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宅秘道里。
卫昭头疼得厉害,想醒来,又数次被人摁下去。
挣扎许久才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
舅公舅婆见他醒来,拍拍胸口:“你可算醒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夷欢不得哭死?”
他们只帮江夷欢杀过人,救人倒是第一次。
卫昭动动嘴,眼睛上方像是有什么挡着,下意识摸向额间。
嘶——好大一个包,热辣辣的疼。
舅婆道:“哎哟,你莫要用手,回头我给你煮熟鸡蛋,在额头上滚滚就好。”
卫昭懵懵的,习惯性喊:“梁剑 !梁剑!”
梁剑应声而来,喜道:“将军醒了?”
卫昭茫然道:“...我不是在街上吗?怎么会突然来了密道?”
梁剑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卫昭苦苦回忆,只记得玄一发疯般扑向他,还以为玄一要谋杀他。
“殿下呢?玄一呢?”
“玄一与朱弦受了伤,殿下也中了黑火药,但伤得不重,她留属下照看将军,带着曹副将去往皇城。”
卫昭忙爬起来:“她受伤了?那得有多疼!她最爱哭了,我得去找她!”
舅公摁住他,“大夫说你脑中有淤血,随时可能陷入凶昏迷,不能乱动!”
卫昭几欲呕血,以江夷欢的性格,她见自己昏迷不醒,定会将账算在皇帝身上,以死相搏,没人能拦住她。
见舅公死拉着他不放,梁剑劝道:“两位老人家,若让我家将军干等着,等于要他的命。将军,属下陪你去!”
卫昭喘口气,出了密道后,纵马向皇宫。
到此刻,他才理解,江夷欢当日在陵州城外的心情。
心尖尖上的姑娘生死难料,他五脏像扔进油锅里炸,半刻不得安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江千里带江宜欢入宫。
皇帝见到他,感慨不已。
那帮冠冕堂皇的朝臣们,连个救驾的人影儿都无,连最爱向他表忠心的三皇子,也丝毫没有动静。
他不禁自问,他做皇帝有这么失败?
江千里跪下行军礼,道:“陛下,微臣虽身体抱恙,力有不逮,但亦愿为陛下尽力。敢问陛下有何打算?”
皇帝道:“朕的羽林卫不是吃素的,萧扶光未必能胜,就算她攻进太极宫——”
一旁的太子缩着脑袋,可怜巴巴道:“就算她攻入太极宫,父皇还能拿孤做人质。若孤死了,她扶持的人没了,岂不白忙?就算卫少傅登基,天下人也不服他,江州与西南,定然与他干仗。”
江千里心道:太子也不算太糊涂。
只听太子又道:“但孤不明白,父皇为何不早点弄死孤?早点弄死我,哪有今日之战?”
皇帝刚要骂他想多了,护卫来报:“陛下,平原王攻势迅猛,羽林卫快要守不住永春门!”
皇帝吃惊,“这么快?朕倒小瞧她了!”,目光望向江千里,“你是不是教过她武艺?”
江千里道:“微臣没有教过她武艺,她从小力气就大,又爱与跟人打架,久而久之,她自己便琢磨出一套野路子。”
妹妹岂止是有几分厉害?吴州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
两人来往的密信里,妹妹日常废话连篇,提到最近又宰了谁时,却简略带过,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她又挖到了哪种野菜。
皇帝乱了神,“朕的西北军呢?怎么还没来?就这还想问朕要兵器军饷!幸亏朕没给他们!江爱卿——”
江千里应声:“陛下,微臣愿迎战平原王。”
皇帝紧皱的眉头松开,“好!好!朕没看错你!”
命人取来长枪给江千里,“爱卿此去,定要多加小心!”
见江宜欢要也跟去,皇帝道:“江姑娘留下,若你哥哥能打败平原王,朕封你为县主。”
江宜欢愣住,三皇子说要娶她做王妃,皇帝要封她做县主,他们有这么大方?
江千里柔声道:“你就留在此处,陪伴太子与陛下。”
安抚好妹妹,他拿起长枪,疾步出太极殿,赶到永春门时,双方激战正酣。
江千里一眼就看到了江夷欢,后者一身戎装,运剑如神。
他扬声道:“平原王!”
江夷欢耳尖一动,跃到空旷地,才敢答话:“江大人!你不是病了吗?为何还要来凑热闹?本王的兵器不长眼!”
江千里扯了扯嘴角,“是吗?江某愿讨教平原王高招!”
江夷欢毫无惧意,“那就请吧!”
江千里持枪而上,江夷欢弃剑,从亲兵手里接过枪,两人交手,谁也不敢马虎。
双方士兵不由停下来,平原王流落民间,认江千里做哥哥之事,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两人对打起来,该是何等精彩?
从前在乡下,江夷欢的武器多是竹子所抽,杀伤力有限,如今有趁手兵器,加上天生神气,势不可挡。
不多久,她一枪砸过去,江千里的长枪砸出火星来,震得虎口发麻。
他嗓子一阵腥甜,却强忍咽下去,眼中似有祈求,“.....我问你,你真不愿除去卫昭?就算我想他死?”
江夷欢喘口气:“是,我知道你恨他,但我不可能杀他。”
羽林卫首领立功心切,他发动袖子里的弩机,射向江夷欢。
箭破空而来,江夷欢瞳孔缩紧,横枪去挡。
但箭没到她跟前,江千里替她挡下了,箭射入他肩膀处,他脸色瞬间一白,嘴唇微动:还给你了。
江夷欢脑子嗡鸣不止,他说的是入城那日,射向自己那一箭吗?
所有的话都堵在她嗓子里,视线模糊一会儿后,逐渐清晰。
发了狠,不要命的进攻,寿春门失守。
曹副将喜不自胜,扯着嗓子大喊:“殿下!妥了!”
江夷欢擦了把眼汪,第一个奔进去,“随本王入太极宫!迎新君!”
将士潮水般随她涌向太极殿。
刻有云气四神图的青石板颤动不止,朱红色的宫殿恢弘美丽。
江夷欢眼眶热辣辣的疼,她在奔向她想要的,即便哥哥受了箭伤,卫昭还在昏迷,但他们都在意她。
她绝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