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风几乎是半抱着将谢蓝玉塞进车里。谢蓝玉很安静,不像寻常醉汉那般吵闹,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闭着眼,呼吸有些重,偶尔溢出几声压抑的咳嗽。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快速掠过,明明灭灭,像一部无声的老电影。
谢蓝玉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他忽然出声,“四年前...这里的街道...会亮起星星灯。”
路风整理袖口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时刻突然刺破记忆薄膜——他们曾挤在窄巷的烧烤摊前,看夜市老板把彩色灯带绕在啤酒瓶上,光晕里谢蓝玉那样好看。
可是,那些星光明明绽放在另一座城市的春夜,不该出现在这潮湿的沥青路面上。
“你醉了。”路风坐在他旁边,别过脸,“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星星灯。”
谢蓝玉忽然轻笑一声,隔了很久说:“是我记错了,应该在华大…”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谢蓝玉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路风自己残留的烟味,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氛围。
那句“因为今天你在这里”如同魔咒,在路风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他心绪不宁。
回到酒店,走廊很安静。
“房卡。”路风声音沙哑,手掌贴着谢蓝玉的腰侧摸索。指尖触到内袋里的硬物时,怀里的人突然颤了一下。
“我自己来...”谢蓝玉挣扎着去摸口袋,手指却像不听使唤似地在路风胸口乱蹭。他越急越乱,最终是路风捏住他手腕,从他西装内袋抽出房卡。
“滴”的一声,门开了。
套房里的黑暗像潮水般涌来。路风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突然被谢蓝玉拽着领带往前踉跄半步。两人同时倒在玄关的装饰椅上,谢蓝玉的膝盖磕到茶几边缘,发出一声闷哼。
“别动。”路风按住他小腿,掌心下的皮肤冰凉。
谢蓝玉仰躺在椅子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咳了两声。
“我去给你倒点水。”路风转身想去倒水,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抓住。
那力道很轻,带着醉后的虚浮,却让路风瞬间定在原地。
他回头,对上谢蓝玉抬起的眼睛。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却又固执地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记忆深处。
“路风……”谢蓝玉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像质问,更像一种确认,一种梦呓般的低喃。
“嗯。”路风放低声音应道。
谢蓝玉看着他,眼里的水汽似乎更重了,但他用力眨了眨,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对抗眩晕,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翻涌的情绪。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不再是刚才在包厢里的依赖,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被岁月沉淀过的疲惫和委屈:
“路风……”他又叫了一声,声音低哑,“这些年……在德国……很冷。”不是抱怨天气,而是在陈述一种深入骨髓的感受。
路风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慕尼黑的冬天,想起谢蓝玉可能住过的简陋出租屋,想起他独自一人面对异国他乡的陌生和艰难。那句简单的“很冷”,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心里。
“嗯。”路风只能应了一声。
“面包……很硬。”谢蓝玉继续说,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些独自吞咽冰冷食物的时刻。
“胃……总是疼。”他微微蹙起眉,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忍耐。
路风看着他蹙眉忍耐的样子,胸口闷得发疼。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
“语言……很难懂。”谢蓝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醉后的含糊,却又异常清晰地传递着那份孤立无援,“没有人……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停顿了很久,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除了……梦里。”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他抬起眼,再次看向路风,眼神迷离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盼,仿佛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
“…真好。”他忽然嘴角很轻、很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路风看着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先喝水。”他转身去倒水,故意让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他需要这些实实在在的声音来确认此刻不是梦境。
抬眸时,余光突然扫过茶几上的药盒,蓝白相间的包装刺得眼眶发酸——胃药下压着半盒安眠药,铝箔板上零星空着几个药槽。
路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咳嗽声、单薄的身形,此刻突然在记忆里清晰得可怕,如同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割开伪装的平静。
当他回来时,谢蓝玉已经自己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卧室走。
“胃不好还喝这么多。”路风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责备,像四年前每次谢蓝玉熬夜时那样自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蓝玉停在卧室门口,背影在落地窗的背景下显得那样单薄,“睡不着。”
他轻声说:“只有喝多了才能...梦到你。”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路风的胸腔。他大步上前,扳过谢蓝玉的肩膀将人按在门框上。昏暗中他看不清对方表情,只能感受到掌心下急促起伏的胸膛。
“谢蓝玉。”他咬牙切齿,“你他妈现在清醒吗?”
谢蓝玉的睫毛在路风呼吸带起的气流中颤动。他缓慢地眨眼,目光涣散又专注,像在辨认一个易碎的幻觉。
“每次...都很清醒。”他抬起手,指尖悬在路风眉骨上方一厘米处,“梦里的你...不会皱眉。”
路风猛地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真实的体温,真实的胡茬,真实的眼睫在掌心扫过的痒意——他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现在呢?”他声音发紧,“还是梦吗?”
谢蓝玉的指尖突然蜷缩,像被烫到似的。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酒气的叹息:“...更疼了。”
路风的心脏停跳半拍。他意识到谢蓝玉说的是重逢后那些刻意的刁难,那些带着刺的对话,那些在众人面前若有若无的嘲讽。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却在对上谢蓝玉湿润的眼睛时,诡异地化作更汹涌的占有欲。
“活该。”他低头咬住谢蓝玉的耳垂,听到对方倒抽冷气的声音,“谁让你...”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袭来的眩晕打断——谢蓝玉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路风慌忙托住他的腰,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谢蓝玉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苍白的面容在床头灯暖光下近乎透明。路风注意到他眼下青黑的阴影比白天更明显了。
“吃药了吗?”他单膝跪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梳理谢蓝玉汗湿的额发。
谢蓝玉摇头,突然抓住路风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酒精催化的热度:“别走...”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不要醒来..”
路风僵在原地。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拴住。他的目光描摹着谢蓝玉的轮廓——四年时光在这个人身上刻下的每道痕迹都让他心痛如绞。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拇指已经抚上谢蓝玉泛红的眼尾。
“你知道我恨你什么吗?”路风声音低哑,“不是离开...是连说清楚的机会都不给我。”
谢蓝玉的睫毛颤动,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微微偏头,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像个逃避责罚的孩子:“...说清楚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这个反问像记闷拳砸在路风心口。他突然俯身,双臂撑在谢蓝玉耳侧,鼻尖几乎相触:“你他妈试试看啊。”
谢蓝玉怔住了。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却让感官异常敏锐。他能闻到路风身上熟悉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晚宴沾染的红酒香。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眶发热——四年了,这个人连生活习惯都没变。
路风看着谢蓝玉逐渐湿润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松开钳制,颓然坐在床边,手指插入自己发间:“操...我到底在干什么...”
床垫微微下陷。谢蓝玉慢慢支起身子,试探性地将额头抵在路风背上。这个小心翼翼的触碰让路风脊椎窜过一阵战栗。
“路风...”谢蓝玉的声音带着醉酒后的软糯,“我冷...”
路风顿了顿,猛地转身,将人狠狠搂进怀里。他抱得那么紧,像是要把四年错失的体温一次性补回来。谢蓝玉在他怀中微微发抖,手指攥紧他的衬衫后襟。
“现在呢?”路风恶狠狠地问,“还冷吗?”
谢蓝玉摇头,发丝蹭过路风下巴。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像是终于找到了热源的小动物。路风感受着怀中人的重量,突然意识到——这是这么多年来,谢蓝玉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酸胀得发疼。他低头去看谢蓝玉的脸,发现对方已经半阖着眼,处于清醒与睡眠的边界。在酒精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谢蓝玉平日里紧绷的防御终于土崩瓦解,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路风的指尖轻轻描摹谢蓝玉的眉骨,顺着鼻梁滑到微微张开的唇瓣。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仿佛错过的时光从未存在。谢蓝玉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谢蓝玉。”路风突然问,“你现在...是在跟我和好吗?”
没有回应。谢蓝玉的呼吸变得绵长,似乎已经陷入浅眠。路风苦笑一下,正准备抽身离开,却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
“...不知道。”
路风屏住呼吸:“什么叫不知道?”
谢蓝玉的眼睫颤动,声音轻得像梦呓:“怕醒来...你又不见了...”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路风最后的防线。他收紧手臂,将唇贴在谢蓝玉发顶:“睡吧。”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这次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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