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寒衣节,朴云夜里仍是人头攒动。
河上漂浮着无数花灯,颜色不同,焰火微弱而经久。
公冶温荼乔庄一番出宫来,侍女跟在人身后。
公冶温荼径自走着,到了李府。
守卫见来人立刻上前恭迎,一人去报告,一人迎着她向里走。
公冶温荼站着等人来,不多时一人出现在门口。
“卑职拜见公主。”李甄佝偻着背向人行礼。
公冶温荼扶起人来,道:“不必多礼。”
李甄与人一同坐下,问:“不知公主有何要事?”
公冶温荼抿一口茶:“自是因为公主府的事。”
李甄道:“此等事公主派人召见卑职即可。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公冶温荼看向侍女,侍女奉上带来的东西。公冶温荼将东西推到李甄面前,李甄打开,竟是张图纸。
“将本殿的书房换成这般。”公冶温荼道,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上。
李甄看着这图纸,有些失神,后很快收起情绪,不禁道:“公主,这是从何得来。”
“他人所献。”公冶温荼只是如此说。
话毕便拂袖起身,李甄跟着人的动作,听人道:“李大人可能赏本殿个脸,让本殿看看你这庭院?”
李甄连忙为人带路,说:“此乃卑职之幸。”
踏进后院的那刻,城中放飞明灯,公冶温荼看着颇为盛大的场面,顿住脚步。
在她们不远处是西墙,墙的另一边也有一盏灯升起。
公冶温荼见此便想好一会之行事。
她故作不知地问:“西面是何人?”
李甄回道:“西面便是谢家女,谢倦。”
公冶温荼闻言没有惊色,点头,负手继续走,却又忽的想到什么,停下,冲李甄道:“本殿的耳珰失了一只。”
李甄环顾四周不见,往回走去几步,看见一只蓝色耳珰,俯身捡起,转身一看,余光竟看见那方才从西面升起的灯正摇晃着掉下来,正好落在公冶温荼面前。
公冶温荼牵过那灯,灯上无字。
是故缓缓道:“相思无言。”
李府侍者方要接过灯来,公冶温荼却忽的收回手,道:“本殿与这主人将是同窗,亲自送还也无妨。”
李甄顿了顿,低下头。
公冶温荼看向人,说:“既如此,本殿便不多叨扰,李大人好生歇息。”
李甄作揖,言:“是。”
公冶温荼便如此到了西边府门前,对侍卫道:“在下是李府的人,这灯掉落府中,特来送还。”
公冶温荼今日着一身素衣,用料未选上成,故门口二人未有疑虑,带人进去。
公冶温荼看着府内的光景,心道果然不同常人,手笔不凡。
不久走近内院,侍卫停下冲二人说:“二位稍等,且让我先去禀告主子。”
公冶温荼点头,与侍女等在外头。
院内,谢倦看着来报的人,出声对要走出去的人道:“等等。”
人停住,见谢倦看向外头,眼底意味不明,道:“我亲自会会。”
于是几人一同出去,灯火阑珊,待走近些谢倦才看清来人。
这人着一袭若雪白衣,一半长发被木簪挽起,垂落腰间,剔透的耳珰衬得人脖颈修长秀美。
若说相貌,是天下无双,只见于瑶台之上。
谢倦自然认出公冶温荼真实身份,虽有些意外,却神色自若,顺着人的意思装下去,道:“多谢李大人,幸好未伤着人。”
侍从将东西接过,看着这张与女君七分相似的脸怔住,感受这有些奇怪的气氛,不自觉头疼得很。
公冶温荼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人,说:“小事一桩,无需记挂。”
“这是你放的灯?”公冶温荼明知故问。
谢倦见人无意真装成下人,自己也未令人离去。
“不错。”
公冶温荼仰头看一眼天,难以捉摸的转而又问:“放这灯有何用?”
谢倦默言一阵,道:“无用。”
公冶温荼被她逗笑,说:“当真?”
“只求心安。”谢倦平静道,振袖作揖,“殿下万安。”
公冶温荼扬眉,没有否认,一旁的人便也立即跪下。
“起来吧。”公冶温荼抬手,两人站起来。公冶温荼看着人,颇为直白道:“早听闻谢姑娘冠绝四方,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谢倦看人的模样,好似真心。
“殿下是独自离宫?”她不痛不痒道。
公冶温荼摇头,眼神投向侍女,说:“还有本殿的侍女。”
一般的不痛不痒。
“谢姑娘明日可来院里?”
谢倦道:“自是不敢耽搁。”
公冶温荼说:“那便等着谢姑娘。”
“殿下何事?只需吩咐。”
公冶温荼舒一口气,道“无事,不过想同谢姑娘一起。
女君原想我二人同学,却没想谢姑娘身子不适,一卧床便是六个月,两个时节。如今,本殿虽自去到在鹿院与诸子同学,却还念着此事,想与谢姑娘尽同窗之情。”
她说着,向外走,谢倦一同,落人几步向外去。
“谢姑娘在记挂什么人?”公冶温荼问。
谢倦答:“家母早故。”
“原是如此。此回城中的灯该是比往年多些——是祭奠安国公。”公冶温荼有意道,颇有惋惜的意味。
安国公奉命讨伐穆云氏,利剑穿心而死。朝野震荡,百姓悼念。
公冶温荼停住,侧过身,道:“前面即是门口了,谢姑娘不必再送,明日再会。”
谢倦拱手,目送人离开。
公冶温荼不紧不慢穿过人群,握紧手中的玉佩,感受着它隐隐的热意。
想起那人所说。
“这枚玉佩叫人间,还有一枚叫天上,当这两人靠近时,人间则会发热,天上则是愈冷。”她把玉佩放在公冶温荼掌心,叮嘱道,“日后你若遇见带着天上的人,有难事皆可求救于她。
只是你需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留她一命。”
公冶温荼收起玉佩,昨日她遇上谢倦,玉佩发热,今日验证也是如此,谢倦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谢倦又是哪一头的人。
总归不是她这头。
侍女小心跟在人后头,瞧见有个孩子糊闯在人群里,将要撞上公冶温荼,她一把伸手将人拦住,驱赶走。
公冶温荼停下,侍女忙低下头。
“叫什么名字?”公冶温荼问。
“奴名苏怀。”苏怀怯声回道。
公冶温荼这才想这就是那个“忠仆”,原来这个倒霉蛋活了下来。
公冶温荼嗤笑一声道:“没有武功就赶着送死,倒是有几分胆色。”
苏怀挠了挠头,说:“这是奴的使命。”
公冶温荼看一眼只到自己肩膀的人,没再多言。
第二日将人升到主事。
颂青殿里有个大池子,这个季节也开着荷花,公冶温荼在屏风内,等人为自己更衣上妆。
今日亦是她第一回去鹿院里听课,侍从按制为人带上玉冠,环上绣着鸾鸟的腰封,再罩一件谷纹外衫。
公冶温荼上马,从颂青殿向鹿院。一路不断有人投来目光,小心翼翼,或不怀好意。
半路便遇上谢倦一行人。
一行人向她作揖,她亦回礼,望向谢倦,伸出手。
街边好奇的人瞥向这,朴云不许城内驾马,难得见这景象。
“她是什么人?”有人不解。
“这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了吧!这就是从鲛人族回来的殿下。”
“死而复生?怎的现在才露面?”他搭上人的肩。
“自然是神魂受损,不能轻易出来。我亦是几月前进宫表演奇术才知公主模样,惊为天人啊!”
公冶温荼等着人的反应,道:“谢姑娘不想与本殿同乘?”
一旁的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原想见识见识这谢倦是什么人,这下好了,最金贵的都认识认识了。
她们知谢倦这几月都不在京,想必不认识公主,心里揣测起来。
心下不约而同想,这是公冶温荼在有意拉拢。
谢倦搭上那手,一旁的人惊得眼睛瞪圆,一是不知二人何时认识,二是公冶温荼右手竟断了一根指骨。
谢倦翻身上马,公冶温荼偏头看一眼怔在原地的几人,策马继续向前。
一路无言到鹿院,谢倦下马,礼数周全,在一旁伸出手,公冶温荼虚搭上,没有借力。
书院里已来了许多人,数不清多少人假装不经意投来目光。
院中不是高官子弟,便是世家儿女,说遮掩也坦荡。
公冶温荼目不斜视,走进一个院子,穿过新种下的青竹,走进屋中。
看一眼屋内,竟引了温泉水,叫屋里更加暖和,几枝梅插在青瓷中,一旁悬挂着幅画作,典雅大方。
公冶温荼心里还算满意,落座后看向后几步踏入屋内的谢倦。
看着人没有犹豫,来到自己身边坐下,公冶温荼揶揄到:“还担心谢姑娘不与我一同坐。”
谢倦为人倒一杯茶,举起道:“与殿下同坐,是幸事。”
“缘是如此,我还担心谢姑娘是怕无人敢与本殿同席,致使别处少座而此处无人。”
公冶温荼接过人递来的茶却未喝,拿在手中。
夫子关絮走进来,公冶温荼与这她倒相熟,这几月都是跟着这人重学的东西。
众人起身向人行礼,此谓尊师。
关絮看似内敛实则性情豪爽,通得奇兵遁甲、经书乐曲,清正而不迂腐,是良师,公冶温荼自心中敬人三分。
她将茶放下,回过神认真听起来。
一个时辰便也就这般过去。
将散之时,公冶温荼按着谢倦的书,莞尔一笑,叫人只能留下来陪自己到最后离开。
但屋中静下,公冶温荼站起身,谢倦不知人何意,把衣袖理了理,未有动作。
公冶温荼捻起一朵红梅,走到氤氲水雾前,说:“本殿曾遇见过一人,她不喜红梅,道此物艳丽,气味甜腻。如果生于暑期,则泯然群芳之中,偏降于寒冬,被捧作花中明月。谢姑娘认为如何?”
她缓缓侧过身投来目光,巧不巧,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衣,衣襟上绣的正是红梅。
公冶温荼(制造巧遇版):打落灯
谢倦:哪个毛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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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同窗之情,同席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