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容去翻找了一下上船之前备好的干货食材,挑选了几样去了船舱下方供客人使用的厨房。
只不过那被划分出来给客人使用的厨房里,竟横七竖八摆放着七八个炉子,各有厨娘在灶火前忙碌着。
秀春好不容易请管事找了一处角落寻了一个炉灶过来,开始生火。
李氏也急忙过来打下手。
苏雪容此时早已换上了耐脏的粗布麻衣,一头青丝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包髻,卷起了袖子。
最近天气更热了,她准备做点清淡的食物。
将之前在镇江购买的干百合取出一部分浸泡,然后将另一部分碾成粉末和麦粉揉至一处醒发,再擀成薄面片切成细丝,入沸水煮成汤饼。
又临时在船上购买了一只母鸡去毛洗净之后用麻油和盐熬煮,煮熟之后切成鸡丁放入葱、椒,最后在上面淋一层酱汁。
鸡汤直接下汤饼,浸泡过百合切成细丝和鸡子混合用油煎了。
最后再将瓠瓜去皮切成二寸方片,上锅蒸烂,直接蘸酱吃。
“主子!”
明树拉开萧远的舱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挤眉弄眼道:“猜猜这是啥?”
萧远正盯着手中的一卷兵书,极不耐烦道:“少来烦我!”
明树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刚才秀春送来的,说是苏娘子给你做的吃食……”
萧远原本那烦躁的心情瞬间平缓下来,抬眼朝他手中的食盒望去,故作平静道:“是何物?”
明树暗笑一下,将食盒打开:“这是百合面,补血益气的,这是黄金鸡,有补益,可治胀满;这是蓝田玉,祛除一切烦恼妄想!”
萧远看着眼前的汤饼、凉鸡和蒸瓠瓜,皱眉:“这就是滋补药膳?”
不就是些普通菜式?名字倒是说得天花乱坠。
明树一本正经道:“秀春说了,苏娘子亲自下厨做的。”
萧远冷笑一声:“单独为我做的?”
“那倒不是……她也给她家人一块儿做了。”明树没敢说,不仅苏家人人有份,连他们几个侍卫都有份。
萧远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但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浇了酱汁的鸡块刚要放进嘴里,就被明树拦住了。
只见他又从食盒里取出一只酒壶,给他斟了一杯:“苏娘子特意交代,黄金鸡得搭配温好的白酒,方才能体会得出鸡肉的真味。”
萧远半信半疑,将鸡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然后小酌了一口白酒。
明树一脸期待看着他:“如何?”
萧远只感觉到口腔内的白酒气息一混合,的确品味出了鸡肉纯真的香味。
但他却淡淡道:“一般!”
明树脸颊抽搐了几下。
主子这张嘴,能讨女子喜欢才怪!
萧远又尝了尝看着极其普通的百合面,细嚼之下才品出了汤饼里百合的清香。
至于那蒸瓠瓜,干吃是没啥滋味,但那酱汁却调得十分美味。
乍一看那蒸得半透明雪白的瓠瓜,倒有几分像蓝田玉。
“怪会取噱头!”萧远又道。
明树忍不住翻白眼了。
明明瞧着他吃得开心,却半个赞叹的字都不肯说,欠揍!
接下来的几日,苏雪容不时也做些小食,均是清淡口味的药膳。
萧远连吃了几日,竟渐渐觉得原本堵在心中的郁闷少了许多。
客船一路南下顺风而行,第八日便抵达了杭州城的余杭水门。
灰瓦白墙,烟雨江南。
眼前的城郭无一不透出江南水乡特有的细腻和精致。
苏雪容站在码头上,眺望着眼前的城池,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里,将会是她新生活的开启之地。
就在这时,明树举着伞匆匆跑了过来。
“苏娘子,我家主子感谢你一路上的照顾,这处宅子原本也是空置着,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租下,待日后寻到更好的宅子再搬出去。”
看着明树递过来的一张房契,苏雪容犹豫了片刻接住了:“那租金如何付?”
“苏娘子你先去看看宅子再给银子也不迟。”
苏雪容想了想:“待家人安定下来,我何处寻你们?”
明树道:“到时候娘子去秀义坊东侧第一家宅子就是。”
苏雪容点头:“行,替我多谢葛先生,日后一定上门拜谢。”
接受这处宅子,一是避免了家人落脚后的辛苦,二是也替凌青雪顺延了一下人情。
且没有理由拒绝。
苏家人的行李全都搬上了马车,苏雪容也抱着媛姐儿上了马车,朝着码头外面驶去。
这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和苏家马车擦身而过,缓缓驶入码头,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
马车的车帘被挑了起来,里面露出了一张少女秀美的容颜。
她四处张望着,忽然就冲着某个方向欣喜地招手:“表兄……”
萧远正缓缓走出舱房,听到这一声叫声,皱起了眉头。
刘巧儿立刻提裙从马车上跑了下来,举着伞跑到了萧远跟前,一张俏脸满是兴奋:“表兄一路上辛苦了。”
萧远的目光从远去的苏家马车上收回,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得知表兄今日回城,特意让我来接表兄。”刘巧儿满脸羞涩道。
萧远微微颔首:“走吧!”
待他乘坐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就看到姨母崔氏带着一群仆妇和小厮都站在了大门口。
萧远此时的腿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大步朝前走去:“姨母!”
他母妃早亡,他年仅十五岁就被先皇封为汾阳王送来杭州,一直都是他这位孀寡的姨母在照顾他。
对萧远来说,崔氏就如生母一般,甚至比生母还要亲切。
崔氏年逾五旬,一脸慈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满脸笑意:“咦,不是说你受了伤,怎么还养壮实了?脸色还不错。”
萧远搀扶着她笑道:“从镇江回来的时候乘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哪能不长点肉?”
似乎苏氏那些清汤寡水起了一些作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崔氏拍拍他的手道。
一旁的刘巧儿道:“得知表兄受了伤回不来,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崔氏瞪了她一眼:“就你贫嘴!”
萧远一脸愧疚:“都怪侄儿让姨母担心了。”
然后便狠狠瞪了明树一眼。
要你多事!
刘巧儿的目光频频望向萧远,眼里透出无限的眷恋。
忽然,她看到了萧远的袖中露出了一只香囊,走动之间还隐隐透出了一股清淡伊人的香味。
再仔细望过去,那只香囊又隐入了萧远的袖中。
刘巧儿的脸色微微一僵。
她故意往后慢走了几步,朝明树使了个眼色。
明树也放慢了脚步:“刘娘子有事?”
“表兄袖中的那只香囊,是哪里来的?”刘巧儿故作不经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