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游泳馆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血腥味。水滴从破裂的管道坠落,砸在干涸的瓷砖上,声音空洞得像丧钟的余韵。校霸李大浩蜷缩在冰冷的池底,曾经嚣张的脸肿得像发酵的面团,血污和涕泪糊成一团。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动伤口,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
元乐天就站在那片刺目的暗红旁边,歪着头,眼神里是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屠夫在打量一块待处理的肉。他穿着黑卫衣,袖口卷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几道新鲜的擦痕点缀其上,如同勋章。鞋尖以一种近乎优雅的缓慢节奏,碾着李大浩那只曾无数次欺凌弱者的手。指骨在碾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响。
“元…元哥…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李大浩含糊地求饶,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饶?”元乐天嗤笑,脚尖恶意地加重,“饶你继续去欺负那个付钱让我‘教训’你的陈默?啧,废物。”他享受着李大浩眼中因被揭穿交易而升起的更深的恐惧和屈辱。看啊,所谓的报复,不过是一场更卑劣的付费表演。他的目光懒洋洋地飘向入口处的阴影。
金恩菲
她像一尊苍白的石像,倚着锈蚀的门框。怀里紧抱着那个磨损得厉害的深灰色素描本,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连接点。泳池里的暴行,李大浩的哀嚎,似乎都被隔绝在她周身无形的真空里。她低垂着头,浓密的刘海彻底遮住眉眼,只有握着铅笔的手指,在素描本硬质的封底上,一遍遍、神经质地涂抹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漆黑。笔尖刮擦的沙沙声,单调而固执,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元乐天看着那抹身影,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餍足。那是他混乱世界里唯一稳定的坐标,他意兴阑珊地收回脚,仿佛丢掉一块用过的抹布。走向金恩菲,脚步声在死寂中敲出清晰的节奏
“走了。”他停在金恩菲面前,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金恩菲涂抹的动作骤然凝固。她缓缓抬起头,刘海下露出的眼睛很大,瞳仁却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珠,映着元乐天的轮廓,没有焦距。她沉默地将铅笔塞进本子侧袋,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元乐天垂在身侧的小指。那是一个机械的、刻入骨髓的习惯
元乐天反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完全包裹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他牵着她,转身离开这片由他导演的狼藉。身后,只剩下王强压抑的抽泣和那永不疲倦的水滴声。
黄昏的光线刺眼。元乐天掏出手机。陌生号码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KTV包间,光线暧昧。廉价西装男单膝跪地,捧着钻戒盒,表情狂热。对面,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侧身低头,长发遮脸,肩膀瑟缩,浑身抗拒。
“呵。”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笑。元乐天眼底燃起纯粹的、发现新玩具的兴奋。校服?未成年?销售部副经理?真是完美的配方。他仿佛已经嗅到了崔永玖社会性死亡时散发的绝望芬芳,以及随之可能坍塌的更多人生。崔永元这个窝囊废,倒是贡献了点有趣的东西。他飞快回复:【女孩的名字?】
【朴秀妍】对方秒回。
朴秀妍?谁?不重要。元乐天嘴角咧开恶劣的弧度。指尖飞舞,宏远科技公司总群的壁垒形同虚设。选中照片,发送。动作流畅,带着点燃引信般的期待。
屏幕暗下。他重新牵起金恩菲冰凉的手。
“回家了。”语气平淡,仿佛刚刚投下了一颗炸弹的人不是他
三周时间,足够让一出精心编排的悲剧上演到**,然后……迅速被遗忘。
放学铃声尖锐。元乐天懒散地挎着包,右手习惯性地、无比自然地向后伸去,等着那只熟悉的、冰凉的小手搭上来。
指尖触到的,只有微凉的、流动的空气。
他脚步一顿,皱眉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学生背影。
金恩菲呢?
他目光迅速扫过嘈杂的走廊。没有。那个抱着素描本的、沉默的影子,不见了
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机器齿轮卡顿的滞涩感,掠过元乐天向来玩世不恭的心头。他转身,逆着人流往回走,目光锐利地扫过教室门口、楼梯转角、布告栏旁……都没有。
布告栏角落里,那张崭新的告示依然刺眼地张贴着。元乐天瞥了一眼,嘴角习惯性地扯了一下,但眼底没有愉悦,只有一丝被打扰的烦躁。他继续寻找。
最终,在通往旧美术室那截光线昏暗的楼梯口,他看到了。金恩菲背对着他,站在楼梯最上方的阴影里,面对着斑驳的墙壁,怀里紧紧抱着素描本,一动不动,像个被遗弃的玩偶。
元乐天几步跨上楼梯,带着明显的不耐:“杵这儿干嘛?”
金恩菲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凝固在阴影里。
元乐天伸手,想如往常一样揽过她的肩膀强行带走。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她的瞬间——
金恩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靠近,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向阴影更深处的退缩。她的头垂得更低,刘海完全遮住了脸。
元乐天的手停在半空。这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抗拒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他脸上的不耐瞬间冻结,被一种更深沉、更阴郁的东西取代。他盯着那抹几乎要融入墙壁阴影的背影,眼神锐利得可怕。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后,金恩菲终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她没有看元乐天,空洞的目光落在他脚前的地面上。然后,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迈开脚步,沉默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经过他身边时,带着一阵微弱的、凉飕飕的风。
她自顾自地,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没有等他,也没有再伸出手。
元乐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抱着素描本、独自前行的单薄背影。夕阳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显得更加孤独和……疏离。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一种陌生的、被排除在外的冰冷感,悄然爬上心头,取代了方才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烦躁。他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才迈开脚步跟了上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深夜。出租屋的窗户关着,隔绝了外面的车流声,却关不住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元乐天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手机屏幕亮着,本地新闻猩红的标题刺眼:《昨夜突发惨案!兄弟阋墙酿血祸,三人死亡!》
他快速扫过内容:弟弟崔永元与哥哥崔永玖当场死亡,李大浩也卷入其中死亡……现场惨烈……
“呵。”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滚出,带着纯粹的、冰冷的愉悦。烟花绽放得真漂亮。他几乎能想象崔永元临死前的恐惧,李大浩的错愕,崔永玖的疯狂。这画面让他通体舒畅,他退出新闻,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另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耸动:《八一八宏远那个骚扰未成年女学生的渣滓经理后续!被开除活该!那个叫朴秀妍的女生好像退学了?》
帖子内容多是幸灾乐祸和猎奇的猜测,关于朴秀妍只有一句:“听说那女生受不了压力,退学搬走了,啧,也是可怜……”
朴秀妍?元乐天眼神毫无波澜,像扫过一行无关紧要的代码。退学?消失?意料之中,毫无价值。他指尖一划,帖子消失。这枚棋子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彻底丢进垃圾桶了。他心情愉悦地丢开手机,准备起身。
目光无意间扫过房间角落——金恩菲平时蜷缩在那里画画的小凳子。
凳子空了。
一种冰冷的、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他猛地扭头看向狭窄的单人床——被子叠得整齐,空无一人。环顾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死寂无声地膨胀。
“阿软?”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突兀而干涩。
没有回应。
元乐天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他走到金恩菲常待的角落,那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元乐天脸上的玩世不恭、那层精心维持的、对混乱的愉悦面具,在这一刻,第一次彻底地、碎裂般地冻结了。
空气里的灰尘仿佛都凝固了,空旷的房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向来玩世不恭的神经中枢。不是痛,是一种更尖锐、更陌生的东西——失控感。
他的阿软,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天,出租屋成了令人窒息的真空。元乐天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近乎实质化的低气压。他像一头失去猎物的困兽,沉默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揉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翻遍了阿软少得可怜的物品——几件旧衣服,几支铅笔,再无其他。没有线索,没有留言
他没有报警。阿软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寻找,也必须由他亲自完成。
他动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阴暗角落里的关系网。不再是制造混乱的愉悦,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偏执的搜寻指令。他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向这座城市的阴影面:廉价出租屋聚集的筒子楼、深夜还亮着惨白灯光的便利店、废弃工厂附近的流浪猫聚集点、甚至是一些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后巷……他描述阿软的样子:苍白、沉默、总是抱着一个破旧的素描本,眼神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珠。报酬是现金,数额不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
时间在焦灼和阴郁中缓慢爬行。关于金成浩兄弟和李在赫惨案的新闻热度早已褪去,朴秀妍这个名字更是彻底沉入了记忆的淤泥。元乐天对这些毫无兴趣,他眼中只有那个消失的、抱着素描本的影子。每一次手机震动带来的不是线索,只有烦躁,让他想砸碎点什么。
第五天深夜,一个加密信息跳了出来,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模糊的地址:西区,旧港仓库区,C7号库房顶层夹层。
地址后面附着一张用劣质手机偷拍的照片,光线昏暗,角度刁钻。照片里,一个穿着宽大不合身灰色卫衣的瘦小身影,蜷缩在一堆废弃的防水帆布上,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那个边角磨损严重的素描本!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那低垂的头颅,那抱着本子时几乎要嵌入骨头的姿势,元乐天绝不会认错。
是阿软。
他抓起外套,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冲出了出租屋。
旧港仓库区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海腥味和机油**的气息。巨大的库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墨汁般的夜色里。C7号库房位置偏僻,墙壁斑驳,锈蚀的铁门虚掩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元乐天悄无声息地潜入,没有开灯。月光从破损的高窗斜射进来,在地上切割出惨白的光斑,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仓库内部空旷,堆满了蒙尘的废弃机械和集装箱,散发着陈年的死寂。他沿着锈蚀的铁质楼梯向上,脚步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顶层是一个巨大的空置空间,角落里用废弃的木板和防水帆布勉强搭着一个仅能容身的“窝棚”。惨淡的月光刚好能照到边缘。
元乐天停在那堆帆布几米开外,身影融在更深的阴影里。他看到了。
阿软蜷缩在帆布堆里,背对着他,身体缩得很小很小,几乎要陷进那些肮脏的布料里。她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灰色连帽卫衣,下摆垂到大腿,衬得她更加瘦骨嶙峋。她怀里,死死地抱着那个深灰色的素描本,像抱着唯一的浮木。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侧脸。
空气里除了铁锈和灰尘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铅笔芯的微苦和一种冷冽植物的味道,但被仓库的**气味冲得很淡很淡。
元乐天没有立刻上前。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那个蜷缩的身影。几天不见,她似乎更单薄了,露在宽大袖口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和莫名烦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动了。
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不紧不慢的“哒、哒”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如同宣告审判的鼓点。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瞬间绷紧。抱着素描本的手臂收得更紧,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膝盖里,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
元乐天走到帆布堆前,停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鸵鸟般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
“阿软。”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他惯有的、孩子般的上扬与活泼,但在这片死寂中,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帆布堆里的身影剧烈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
元乐天蹲下身。这个动作让金恩菲瞬间缩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揉进身后的帆布里消失掉。他伸出手
元乐天的手指触碰到阿软冰凉潮湿脸颊的瞬间,那句“找到你了,阿软”带着他惯有的掌控欲脱口而出。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撞进阿软那双被巨大恐惧填满、泪水决堤般涌出的眼睛时——
轰!
仿佛有人在他玩世不恭的心脏上引爆了一颗炸弹。不是愤怒,不是占有欲被满足的餍足,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般的恐慌和剧痛。
他看到阿软眼中的世界在碎裂,而那个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是他自己。
“操!”一句短促的、带着极度懊恼和惊恐的脏话冲口而出。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像是被阿软脸上冰冷的泪水和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灼伤了。他看到她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因为他缩手的动作反而更加惊恐地向后瑟缩,紧紧抱住素描本,仿佛那是她对抗他这头“凶兽”唯一的盾牌。
元乐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后悔?不,这感觉比后悔强烈一万倍!是后怕!是灭顶的懊悔!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他引爆崔永玖时冷酷的笑,朴秀妍退学的新闻被他随手划掉时的不屑,李大浩哀嚎时他眼底的玩味……还有阿软,她就在他身边,抱着她的本子,无声地承受着这一切血腥和混乱的余波。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视为烟花般绚烂的“乐子”,会变成毒气,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唯一在乎的、这片名为“阿软”的净土,把她吓成这样!
他元乐天,天不怕地不怕,玩世不恭到近乎恶劣,此刻却怕得要死——怕阿软眼中的光彻底熄灭,怕她真的碎了,怕她……不要他了。
“阿软……”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冰冷掌控,而是带上了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干涩的、近乎哀求的沙哑。他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碎裂,只剩下**裸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他像个闯下滔天大祸后才发现后果无法承受的孩子,笨拙地、慌乱地想要弥补
他猛地后退一大步,拉开距离,手足无措地在她面前蹲下来,不再是居高临下,而是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甚至更低一点。他烦躁地抓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把那头总是随意支棱的短发抓得更乱,眼神慌乱地在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上逡巡。
“别…别怕我…”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干巴巴的,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和他平时恶劣可爱的样子判若两人,“我…我他妈不是故意…吓你的…” 他想解释崔永玖,想解释朴秀妍,想解释一切,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他第一次痛恨自己那张能把黑说成白的嘴,在阿软的恐惧面前,所有解释都像拙劣的借口。
他看到她依旧抖得厉害,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脏污的帆布上。元乐天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被砸了一下,疼得他眼眶发酸。他该怎么办?他恨不得把那个引爆一切的自己揪出来暴打一顿!
他目光扫到掉在地上的素描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几乎是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捡起来,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用袖子拼命擦掉上面沾的灰尘,动作笨拙又急切。然后,他捧着本子,像献宝一样,递到阿软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
“给…你的本子…脏了…我擦干净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你看我帮你找回来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的可怜兮兮。
阿软的抽泣似乎顿了一下,那双盈满恐惧泪水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落在他捧着素描本的手上。那双手,几分钟前还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力量,此刻却因为紧张和懊悔而微微颤抖。
元乐天见她没动,更急了。他维持着递本子的姿势,身体又往前蹭了一点点,像只试图靠近又怕被主人踹开的大狗,语气更加软乎,甚至带上了点他平时绝不会有的撒娇般的委屈:“阿软…软软…你看我一眼…我…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她,“要不…要不你打我?咬我也行?出出气?” 他甚至真的把胳膊伸了过去,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掌控?在阿软面前,那些东西早就被碾得粉碎。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阿软别怕他,别哭,原谅他,跟他回去。
阿软依旧沉默,但身体颤抖的幅度似乎小了一点。她看着元乐天伸过来的胳膊,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恐慌、懊悔、讨好和极度委屈的表情——那表情太陌生,太不像他,反而让她冰冻的恐惧裂开了一丝缝隙。
元乐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他心脏狂跳,立刻得寸进尺,或者说,小心翼翼地试探,把素描本轻轻塞进她下意识护在胸前的双臂之间。这次,阿软没有剧烈反抗。
元乐天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生死攸关的仗,后背都汗湿了。他不敢再碰她,只是保持着蹲在她面前的姿势,眼巴巴地望着她低垂的头颅,看着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素描本。
“这里冷…脏…还有老鼠…” 元乐天小声嘟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博取同情,“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保证…” 他想说“保证以后不吓你了”,但想到自己惹祸精的本性,又觉得这保证太假。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最后憋出一句:“…保证以后炸烟花离你远点!不让你闻到味!”
这保证幼稚又可笑,还带着点他特有的恶劣可爱,但在此时此刻,却奇异地戳中了阿软紧绷的神经。她抱着本子,终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
元乐天却像得到了圣旨!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褪去后的巨大疲惫感同时涌上,让他差点腿一软坐地上。他立刻想伸手去扶她,又怕吓到她,手伸到一半僵在半空。
“那…那我们走?”他试探着问,声音带着点雀跃的颤抖,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糖果。
阿软没看他,只是抱着本子,极其缓慢地、自己撑着帆布站了起来。身体依旧单薄得像纸片,但至少,没有再后退。
元乐天立刻像最忠诚的护卫(或者说,最紧张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侧后方半步的距离,不敢靠太近,又不敢离太远。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黑色连帽衫(里面只剩一件单薄的T恤),小心翼翼地、像献上贡品一样,轻轻搭在阿软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穿上,冷” 他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阿软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宽大的带着他体温的卫衣包裹住她,驱散了一些仓库的寒气。元乐天看着她裹在自己的衣服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心头那股灭顶的后怕终于被一种笨拙的满足感取代。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顺从地跟在她身边,为她挡开地上散落的杂物,在走下那锈蚀危险的铁楼梯时,忍不住伸出手虚护在她身后。月光下,那个曾经玩世不恭、恶劣掌控一切的少年,此刻收敛了所有的爪牙和锋芒,心甘情愿地、笨拙地、用尽他全部的“恋爱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差点弄丢的全世界——他的阿软。他甚至开始认真地思考,回去后要不要把房间刷成她可能喜欢的颜色,或者……学做饭?只要她能开心一点
时间回到现在,因为那件事,他现在一点都不敢在阿软面前惹事,不过,他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也是因为那件事,他和阿软的关系也变好了
他突然想要抱抱阿软,蹦蹦跳跳的赶回了他和阿软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