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安对自己的处境心中有数。
早间能正大光明出门寻人,大抵是谭公尚存试探之意。毕竟她是荀慎口中所说,八日以来唯一进入谭宅的人。
如今,她更是唯一在邪祟手中活下来的人。
谭公现在恐怕就在哪里等着她这个异类踏出秋山居呢。
她的目光转向奋笔疾书的某人,不知道他权衡利弊可有了结果?想靠他找出破域得线索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池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被点破了她也不尴尬,反而笑得殷切,“我听荀郎君吩咐。”
荀慎的笔尖在纸上凝滞一瞬后继续游移,就在池岁安等得过久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时,荀慎将墨迹未干的纸递给了她。
“这是?”
“你应该想知道采买名单里有什么线索。”
池岁安心中一紧,瞬间又明白过来,他应该是见过那份所谓的名单,又将调查得到的信息整理汇总了一番。
这么说他还是准备私下探查,不愿意开罪谭公。
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利益能将两人捆绑得这么深,连生死都要置之度外了。
名单上有繁体书写的的姓名、籍贯、家中人口等信息十六则,由黑笔书写,另外三人的信息由红笔书写。
她没忘记荀慎说的是采买名单,而非死亡名单,“难道那份采买名单上刚好就只有十六人?”
“没错。”
池岁安心中五味杂陈,因她看到了徐三的名字,年二十八,家中一母一妹,他是这份名单上最后一人。
“郎君在何处见过这份名单?”
荀慎听到后却没有回答。
哦,池岁安懂了,徐三的妹妹那里。
他一个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之人,到底是没脸面说出口。
正当两人沉默间,陈康从门外进来,“郎君,您早间没用朝食,午间可要用些汤饼?”
午间?她以为时间还早来着。
池岁安回忆起昨夜来到谭宅还不到亥时,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六个小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跟过了三天似的。
书案后的荀慎没有回答陈康,脸上显出凝重之色,随即起身走到门前。
池岁安随之转头,这是午间?
她心里一慌,秋山居内灯烛通明,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门外的天就没有亮过,邓弃可没有说过戾生能左右天色!得找个机会问问才行。
起身来到荀慎身旁,池岁安斟酌后开口:“荀郎君,明日就是第九日了。”她抬手指向天空,“我不是在危言耸听。”
你想死就去死,别耽误我。
“陈康。”
“在。”
“找个人去告诉她,池娘子有关于她兄长的事想告诉她,在秋山居。”
※
徐六娘提起裙摆走进庖屋,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忙活的人看见她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些人本就因天色异变心中不安,又听说了徐三跟何福的事情,个个心里都藏着事。
“六娘,你怎的来了?可是你阿母她?”庖屋管事的婆子有两分热心肠。
“阿婆,我阿母还不知道。”徐六娘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眼里通红一片,“劳烦阿婆给装碗汤饼,我想去求秋山居那位郎君给我阿兄写段祭文。”
“这……”
“阿婆你放心,我知道忌讳。”
婆子看着她满脸的泪,想到她阿兄死后,只留她一个小娘子照顾身患笃疾浑浑噩噩的阿母,最后还是应了她。
就这样,徐六娘一天内第二次来到了秋山居。这个地方,便是没有邪祟之前,也是轻易不准她们靠近的。
现在她却一路畅通无阻地站在了西厢房内。
池岁安看着面前双眼红肿的徐六娘,半晌才憋出个请坐。
“娘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婢女,哪有坐的资格。”
对方低着头,池岁安看不清她的表情,“为什么不坐?这是你阿兄的死换来的。”
“你!“徐六娘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池岁安,牙关紧咬,双手握成了拳。
“知道你阿兄死前说过什么吗?”
徐六娘胸口剧烈起伏,“什么?”
“你阿兄求邪祟放过他,他舍不下家中老母亲,还有未出阁的妹妹。若是他死了,你该多么艰难,他到死都还惦念着你。“这是池岁安胡编的。
大滴泪珠砸在木地板上,徐六娘泄了力失神地坐到池岁安对面,“我阿兄还说什么了?”
“你阿兄是带着恨走的,你应该懂。”
徐六娘满脸的泪,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池岁安定定地看着她,“你应该向邪祟复仇。”
徐六娘回望着她,良久后才重复到:“我应该向邪祟复仇。”说完便跪倒在池岁安脚边。
池岁安可见不得这个,赶紧将她扶起来。
※
“池娘子好手段。”
刚回到偏厅落座便听到荀慎的嘲讽,池岁安立即谦虚道:“哪里哪里,论把握人心,荀郎君才是技高一筹。”
先是以徐六娘阿母的病为由重金买通她偷取贾夫人的采买名单,又以她阿兄的性命和背主要挟她传递消息,最后再用她阿兄的死引她来此。
堪称一鱼三吃,真是会物尽其用。
荀慎未与她做口舌之争,“可曾问出你想要的答案?”
说起这个倒有些出乎池岁安的意料,“这名单是贾夫人在邪祟出现第三日才从谭公那处取回来的,贾夫人此前并不知道有邪祟作乱,徐六娘也不确定是何人所写。”
“还有呢?”
“答案很明显了啊。不是谭夫人,就是管家了。”
谭公一个前刺史,总不会有心思管理府中庶务吧。管理庶务,或者说熟悉家中仆婢者只能是当家娘子或是一府管家。
据徐六娘说,谭家的大郎君整日里花天酒地,前几年死了娘子后终日与小妾厮混,都不是管理家务的料。
既不是贾夫人,谭府也没有儿媳妇,除了管家还有谁?
别告诉她这府里没有管家。
看他似乎并不意外,池岁安垂眸借着饮茶的动作掩藏自己的心思。
“管家?徐六娘子没有告诉你,采买名单上第一个就是谭府管家吗?”
“吭——”池岁安险些被呛到,“什么?!”
徐六娘除了她阿母、兄长和她自己的名字外,也就认得几个数字,约等于文盲。那所谓的采买名单上,她不过连蒙带猜认出两三个名字罢了,那里晓得第一个就是管家。
“如果娘子说的管家是指的谭家令,那死的第一个就是他。”
“这不更明显了吗?“邓弃忍不住插嘴。
是呀,这不就明摆着是谭公嘛!先是让管家,哦不,家令,拟出不知道根据什么条件挑选出来的名单,然后第一个就派他出去,既是献祭又顺便杀人灭口。
连家令这种心腹都毫不犹豫推出去死,谭公也能称得上一句壮士断腕了。
池岁安再度将目光移到荀慎身上,他早就查出来这些消息了。他知道哪些人要死,知道哪些人已死,甚至有可能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
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跟谭公撕破脸呢?难道是在密谋造反?
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送走徐六娘时她随意问了一句:“你可知道那位荀郎君是何许人也?”
徐六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荀乃国姓。”
……
她还没理出思路,陈康突地推门而入,“郎君,外面乱了。”
荀慎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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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起身朝门边走去,池岁安落后几步躲在他们身后。
谭宅里响起了尖叫声,高喊声,惨叫声……甚至能看到隐隐火光。
“让影子去探了来报。”
陈康着急道:“郎君现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去。”荀慎不悦道。
“是。”陈康只得咬牙领命。
“嘿,这小子还有暗卫呢!”
听到邓弃的话,池岁安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她还没见过传说中的暗卫呢,结果视线被荀慎颀长的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
“有煞气朝这里来了!”邓弃突地出声。
池岁安一想到戾生那张令人生畏的脸便是一激灵,“是戾生?”
邓弃却道:“不是。”
池岁安脖颈瞬间汗湿,谭宅里竟然还有其他的邪祟?!
蓦地,她三两步冲上前抓住荀慎的右臂:“快走!”
荀慎只愣了一瞬便任由她拖着自己往西厢房去,左手在身后轻轻划过。
“砰。”西厢房的门被她死命关上。
看到荀慎不明所以的表情,她急促道:“有其他的邪祟朝这里来了。”
荀慎眉头一皱,“其他的邪祟?”
“没错。”池岁安嘴上斩钉截铁,心中却道不是邪祟,只是一股煞气,这可怪不了我,是邓弃让我这么说的。
荀慎闻言显见一惊,池岁安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你小子不肯说实话。
诚如池岁安在谭宅大门处所说,邪祟从来不走门,煞气也不走。
一股青黑之气顷刻间便冲进了西厢房,阴风拂过,房内烛火霎时全灭,池岁安先前汗湿的脖颈不由自主一缩。
“何……何福?”
那团青黑魂体滞了一瞬,待明白是有人在喊它生前的名字时直冲池岁安而去。
池岁安真恨自己多嘴,那玩意儿本来是冲荀慎去的,都怪她没忍住,应该让它冲过去叫荀慎感受感受什么叫撞邪。
她心中腹诽,手上动作却不慢,核桃挂件被她取出来之后抛向高空,满室红光中,挂件里的珠子不停旋转,发出她耳熟无比的“咯咯”声。
黑煞之气再次从核桃挂件里冒出,变幻成手持斧钺的骑兵,携着死亡的意味,切切实实地印在池岁安眼眸中。
与上回不同的是,士兵手中的斧钺挥动一次,便有一股白光随之而动,万千兵士挥动斧钺,那便是万千天雷。
尖利的惨叫霎时充盈屋内,只一瞬那股煞气便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福,大概已经从各种意义上不存在了。
黑气在那股煞气消失的瞬间便回归了本位,核桃挂件缓缓下落,池岁安伸出手掌握住后仍旧收回原处。
幸亏邓弃提前告诉她对付这种煞气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然她估计自己都已经昏过去了。
池岁安吹燃火折子,点燃蜡烛后快步走到荀慎身边,“荀郎君,你还好吧?”
昏黄火光中,荀慎脸色虽有些苍白身姿却依然挺立,倒还真有几分胆量。
目光相接时池岁安发觉对面之人一双眸子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并不知道,在荀慎的眼里,方才一片漆黑中,肉眼可见的一股青黑之气朝她而去,一阵古怪的声响后便有刺眼的光芒使屋内亮如白昼。
他看到了一个悬于高空的挂坠,他听到了尖利的惨叫,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想,这个人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郎君!”
陈康猛地推开门冲进来,“郎君可有恙?”
“无事。”荀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出去吧。”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池岁安没空管他们,落后几步小声问道:“戾生明知你在这里,它竟敢驱使煞气过来挑衅?”
“它在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