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灯光下,对方左手极其自然地伸向旁边布满凹痕锈迹的金属器械盘——盘里杂乱散落着镊子、血管钳、纱布。
像是自带导航,他的左手精准拈起一把金属持针器!
同时,无名指和小指如最灵巧助手,极其自然地一勾一带——一根沾着消毒液的5-0可吸收薇乔线(带圆针)已滑落指缝间!
穿针、引线、咬合持针器后端锁死……
一系列动作如千万次锤炼的本能,0.5秒内行云流水完成!无一丝拖泥带水!
如此紧张的操作,他居然还冷冷抬眸扫了林以凡一眼,眼神平淡如水,似在确认备用刀是否锋利。
下一刻,针尖已然落下!
不是蛮力刺入!
针尖带着微不可查旋转,以恰好15度斜角,在裂口上端近乎完美的真皮与皮下脂肪层交界处。
“嗤”一声轻响,刺入1.5mm深处!
左手持针器稳稳推送,右手操作的无齿小镊子如灵巧手指,夹住创口边缘一小簇因重力下垂的游离脂肪颗粒,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其回纳入腹腔深处!
紧接着,镊子尖端配合针线,如编织复杂蕾丝花边,在薄如纸张却坚韧无比的腹膜层上,进行连续锁边缝合!
针脚细密、均匀、张力恰到好处!
针头带着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嗤嗤”微声在死寂中被放大,如蛇信滑过光滑表面。
腹膜层那道可能导致肠内容物溢出的危险裂隙,在针线牵引下以肉眼可见速度闭合、严丝合缝!
空气中只剩下针尖刺破皮膜的微声、细线摩擦声、监护仪单调蜂鸣,以及林苏二人压抑到窒息的呼吸!
缝完腹膜,没有一丝停顿!
男人手腕如精密机械臂瞬间转换角度力道。
持针器与镊子交替配合,又在皮下脂肪层快速穿行,减张缝合。
最后才是外层皮肤。
手指稳定可怕,针尖刺入表皮浅层真皮,拉紧打结……
每一针都完美使两侧皮缘对合得天衣无缝!
“镊子。”
嘶哑嗓音打破死寂,护士急忙拍过消毒弯钳。
男人接过,看也不看,直接用钳子弯头精准敲在器械盘边缘!
“铛!”一声清越刺耳的金属颤音炸响!
几乎同时,他剪断最后一根缝线!
伤者右腹那道狰狞斜行裂伤,在惨白灯光下,化为一条细长、平直、几乎隐没皮肤纹理中的笔直细线!
只剩微小血迹渗出,证明刚才凶险。
整个过程如同一次高速外科魔术表演!
没有一分多余思考!没有一个无效动作!
时间:1分13秒!
林以凡眼睛瞪到极限,嘴巴微张。
他见过缝合,毕竟上一世自己没少受伤。
但这样——在如此破败简陋下!无高科技辅助!直接手指探入按压动脉止血点!
然后单枪匹马于血泊内脏边缘,以近乎炫技般的精准和令人发指速度完成分层缝合!从创口内部到皮肤表层!
这已超越“医生”二字!
简直是神乎其技!
“周护士!”
男人低沉依旧,慢条斯理褪下沾满血污组织碎屑的橡胶手套,随意丢进污物桶,像扔垃圾。
“把麻醉叫醒。推他去小手术室。后背还有个铁家伙等着取出来……但愿刚才没被那个手贱的变态,再往里按三分……”
苏妍狠狠吞下口水:“他说谁变态?”
林以凡愣着:“……应该是我……”
话音落下。
男人缓缓侧身。
那双冰冷、疲惫却蕴含绝对掌控力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门口浑身湿透、泥水滴落、脸上残留惊骇与屈辱的林以凡!
那张沟壑纵横如老树皮的糙脸上,第一次对林以凡露出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挑衅意味的弧度。
他拍了拍胸前白大褂上略显歪斜的三个褪色黑字,带着戏谑与睥睨的傲气:“喂,门口那位会玩刀的变态……杀人犯?要不要……跟我这个救人的,一起看看什么叫救人?”
林以凡艰难吞咽,喉咙干涩嘶鸣。
方才火山般奔涌的杀意与屈辱,在这绝对实力碾压面前,瞬间撞得粉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感席卷灵魂,仿佛从冰冷泥水中捞起,狠狠砸在这面由绝对技艺铸就的铁壁之上!
杀手界引以为傲、操控伤害的“小趣味”,此刻卑微如尘!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踉跄地往前挪了一步。
曾经握刀如臂使指的双手,此刻竟隐隐颤抖。
林以凡心中惴惴,竟有三分畏惧:“你到底是谁?”
男人哈哈一笑,一扭身,拽着自己的手术服上的字,苍劲有力的指尖指着三个绣上的黑字:“我叫申志寿!”
申志寿?神之手?
这名字取得,他父母的脸皮得有多厚,虽然这实力……
估计自己杀人再快,也都能赶不上他救人的速度。
外面,雨越下越大,以一种近乎摧毁的狂暴,倾泻在分院的窗玻璃上。
那不是雨水,像是上天倾倒了绝望的渊薮,是无数冰冷、带着恶意的指骨疯狂地捶打着这个疮痍的世界。
急诊室那厚重的门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被硬生生撕裂的嘶鸣,缓缓滑开。
一时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流倒灌而入。
那是深入骨髓的血腥,与雨水裹胁着铁锈般的湿冷腥气,像一道裹尸布,又像是死神濒死的吐息,紧紧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电闪雷鸣中,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从地狱泥沼里刚爬出来的幽灵——浑身湿透,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从他狂乱颤抖的下颌滑落,砸在冰冷地面。
但他的双眼是燃烧的焦炭,赤红地喷溅着岩浆般的恨意。
手中紧握的尖刀,断掉的刀尖正在滴水,那寒芒在大堂灯下淬炼出淬毒的死光,直指问询台。
死亡的寒气,随着他每一步沉重的、水渍四溅地逼近,将地上的空间一寸寸冻结。
哐——!
急诊室与大堂连通的门,被一个护士一把推开。
男人猛然背身,将刀纳入怀中。
“先生,请问你哪不舒服吗?”
“我……我……头疼!”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赤红狰狞的双目不断躲闪回避护士的查探。
“哦……那你和我到急诊,先量量体温!”
男人没搭腔,转身时,埋着脸,一步一个脚印,紧紧跟在护士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