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杀手,你让我救死扶伤?》
第10章 小凡饺子馆
调不调职,林以凡不在乎,他也不是只有当医生这条路。
看着信息表,自己父母九年前死了,还有个——爷爷?!
这他娘怎么穿越赠家属吗?
又是前任,又是未婚妻,现在还有个“爷”?!
一时间,他脑中浮现出的是上辈子那个一脸刀疤,大秃头,动不动抽打自己的人口贩子!
天,不会又是这样吧?
烈日下,没有喧嚣,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颈间纱布的隐痛。他走向的公交站牌,像一块被遗弃的石头。
柏油路看不到尽头,日头像是要把路面加热成铁板,让所有路过的一切在撒上调料后,便能成为新鲜出炉的“铁板烧”。
等等,十米之外,站台背后,有个人!
今天,就自己一个人被释放,看守还说轻松。
林以凡的肌肉瞬间绷紧,眸光死死锁住那站台后,微微颤动的双腿。
裤脚的针缝掉了两针,左腿的布料还沾着污渍。
空气中的汗味有一点咸腥的馊味,还有豆腥。
不断,他在咳嗽,好像肺不好,故意把声音压在喉咙里。
沙沙……脚步挪动,林以凡暂且驻足,等着对方现身!
一个佝偻的身影,蹒跚着在烈日光晕下显现轮廓——洗得发白磨损的旧夹克,沉重晃荡的旧帆布包,枯瘦如柴的手腕,粗大变形的指关节。
一股浓郁的、鲜活的豆腥气从那鼓胀的挎包里固执地弥散出来。
【患者:林建国,82岁。重度风湿性关节炎;陈旧性腰肌劳损;慢性支气管炎伴肺气肿;严重焦虑状态……】
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以凡,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惶急与脆弱。
“以凡……凡凡……”
干涩的呼唤,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蜡黄的脸憋得通红。
刚缓过气,他就艰难地从包里掏出一个被热气蒸得鼓胀变形的薄塑料袋。
几块白嫩、温热的豆腐挤在袋口,散发着朴素而滚烫的豆腥气。
“热的……刚出锅……你……爱吃……”
嗡——!
酸涩的洪流狠狠撞进眼眶!
喉头像被哑铁卡住。
林以凡僵硬地抬起冰冷的手,指尖触碰到老人布满老茧和枯树皮般的手背——冰凉、粗糙、笨拙而沉重。
“爷……爷……”
林建国猛地抬头!
浑浊的眼眸溢满慈爱与关切,如此滚烫,烫得林以凡冰冷的心脏骤然抽紧!
脸颊上猝然传来陌生的凉意——指尖抹去,竟是……泪!
张若薇的超跑从二人身边擦身而过,不由放慢车速。
透过车窗,她的眼角扫过林以凡手中的豆腐,不由瞄一眼自己副驾座椅上,那个高档食盒。
活该!
谁让他有眼不识金镶玉!
还敢取消婚约?他以为自己是谁?
想到这,她的限量高跟鞋狠狠朝油门踩去!
老城区棚户区的铁道旁,一家名为“小凡饺子”的苍蝇馆就是林建国居住营生的全部。
店铺太小,灶台案板炉子挤在一处,小小的储物间就是爷爷的卧房。
一张小小的四方桌,被磨掉漆水,里面的木头盛满岁月的油污。
看着那一盘白花花,胀鼓鼓,翻腾着热气的饺子,林以凡有些艰难哽咽。
“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这店别开了吧……”
“瞎说……”
爷爷轻咳两声,害怕他担心,颤颤巍巍摆手,杵着膝盖慢慢坐下:“要开,我这都是街坊生意……一顿饺子,才花1000金元。穿过铁路,走二十米,一个包子就要800金元。我关了……你让街坊……上哪吃顿热乎的……咳咳……”
这还是自己第一天真正接触A国,接触这个世界。
刚刚路过水果摊,一个番茄800,林以凡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发现榴梿一斤12000,他才彻底清醒。
“别人卖得贵,您也可以卖贵一点啊……”
“那别人……还杀人放火……咳……你是不是也要学?”
吧嗒——!
林以凡的筷子莫名掉落,心头微微一紧。
“以凡啊……你不懂……涨价容易,但我一个掰着指头活的人……要……要那么多……多钱干嘛?”
“营生啊……就是让人活下去……能活着……咳咳……就该知足……”
说到这,爷爷深深舒口气:“卖了一辈子饺子……每次看到大伙乐呵呵吃完……这比给我……一座金山,还……还高兴……”
叮——!
手机响起,调令果然下了。
看一眼暮色,林以凡有些犹豫。
“是不是医院来病人了?”
爷爷佝偻着腰,砸吧着干涸的唇角:“去吧……别耽误……你比你爸出息,救人啊……那是菩萨干的差事……是真本事呐……”
他抬头,目光越过狭窄的店门。
外面是破败的棚户区,铁轨在暮色中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这个所谓的“爷爷”,和他前世记忆中那个贩卖人口的刀疤秃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这个苍老、病弱、倔强的老人,将他仅有的温暖毫无保留地倾注给一个失去父母的“孙子”,即使这个孙子刚背负着人命官司脱身。
在爷爷眼中,他林以凡,依然是那个能救死扶伤的医生,是那份卑微营生之外最大的“出息”。
这份沉甸甸的期许和依赖,比任何律法都更牢固地将他束缚在这个身份之上。
放下筷子,重新坐直,林以凡出奇地平静:“是工作调动。去……另一个地方上班,Y市。”
爷爷喃喃,神情有些失落:“去……去就去……你是医生,去哪……哪都是救人……好好干……”
林以凡没敢多停留,生怕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会被爷爷的浑浊视线捕捉。
迈出“小凡饺子馆”那低矮的门槛。
暮色下,老旧棚户区居民楼里各家各户的炒菜声、孩子的哭闹声、电视机的嘈杂声,渐渐淹没在身后……
凌晨3点,天降大雨,林以凡打着伞,拎着包,呆呆伫立在目的地。
眼前的首都医科大Y市分院,外墙全是青砖砌成,砖缝间爬满的深褐色爬山虎,在雨中狰狞骇人。
正门处两根科林斯式石柱撑起挑高的门廊,柱身布满细密裂纹,顶部雕花的石膏装饰已断裂缺失。
门诊楼五层高的主体建筑呈现不对称的坡屋顶结构,西侧塔楼顶部的铜制十字架早已氧化发黑。
主楼侧面延伸出的急诊楼,米黄色水刷石外墙布满蛛网状裂缝,水泥雨棚下吊着半截断裂的“急诊”灯箱,裸露的电线像干枯的藤蔓垂挂在空中。
林以凡狠狠吞口口水:确定这不是被发配边疆?
第11章 又见苏妍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前碎流进脖颈,激得林以凡一哆嗦。
这哪是分院?分明是哥特废墟!
“这TM是被人踹进了百慕大海沟吗?”
林以凡攥紧袋带,转身欲溜。前世杀手,今世冤屈洗清,犯不着跳这火坑!
刺啦——!
尖锐刹车撕裂雨幕!
一辆黑色SUV以失控甩尾姿态狠狠刹停,泥水如泼墨般甩起半人高水墙,精准将林以凡浇透!
苏妍撞开车门冲出,头发凌乱,妆容狼狈,看也不看林以凡,扑向后座拽门:“愣着干嘛?!搭把手!”
后座蜷缩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煞白如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痛苦扭曲。
大衣下摆已被深褐色浸透,血水混着雨水滴滴答答淌下,浓重的血腥味穿透雨幕直扑而来,呛得人反胃。
【诊断之眼:患者(不详)。1、左胸锁骨下三横指开放性刺伤约4cm深;2、右腹麦氏点外侧斜行撕裂伤约3.5cm深,腹膜层疑似破损;3、后背肩胛骨下缘脊柱旁见长约6cm利器贯穿伤,断刃残留椎体旁!】
【注:失血量>350ml,脉搏微弱细速,低血压休克(收缩压<80mmHg)!建议:立即加压止血、抗休克、紧急手术清除异物!】
冰冷数据如高压电流贯穿林以凡大脑!
伤口位置、深度、危及器官……浓烈的铁锈与组织断裂腥气带来的死寂感扑面!
这伤,拖不过一小时!
“草!”
老子是索命的鬼,不是救命的菩萨!
“林以凡!”
苏妍半个身子探进车厢拖人,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嘶吼:“你是医生!你忘了吗?!你想看着他死吗?!”
轰隆——!
这句话如惊雷劈在天灵盖!
两天前法庭上,他就是用这句怒吼,震慑全场,冲破法警阻拦去救陈勇!
报应来得真他娘快!
苏妍雨血模糊脸的脸,眼睛狠狠盯着他。
那里不再有检察官的锐利,只剩对垂死生命的绝望挽留和对“医生”身份的哀求!
颈部纱布在冷雨刺激下抽痛,昏暗灯光下爷爷佝偻的身影和那句“能活着……就该知足……”莫名闪过脑海。
“妈的!算老子欠你!”
林以凡甩掉破伞,任由冷雨浇头,三两步冲到车旁。
浓烈血腥混合冷汗恐惧的味道令人窒息。
他手臂熟练绕过患者腋下,另一手托膝弯发力——入手沉重僵冷。
“先生!能听见吗?保持清醒!名字?怎么伤的?”
“……”
苏妍奋力搀扶,加急语速:“没用,路上被人追砍!见到我,嫌疑人扭头就跑!快进去!”
“联系家人!翻口袋!”
林以凡吼道:“要动大手术!清创止血不够,必须开刀取断刃!必须监护人签字!”
就在这时,急诊室沾满污渍、玻璃裂纹的金属门,“吱嘎”一声向内拉开。
一个身影如剪影堵在背光处。
“……啧啧啧……”
对方嘶哑如破损风箱、带着浓重老烟枪味的声音慢悠悠飘出,却在雨声中异常清晰:“还不进来?等血放干再缝,尸体都凉透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撞在林以凡托着患者的肩上!
沉稳、精确、迅捷得不可思议!
林以凡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直接掀飞,狠狠摔进冰冷湿滑的泥水洼里,污水瞬间浸透半身!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男人,穿着洗得发灰、领口袖口磨毛、沾着可疑黄渍的白大褂,弯腰接住了栽倒的患者。
“你干嘛?!”
苏妍不解!
男人微抬眼皮,眼神如生锈却锋利的手术刀,冷漠扫过林以凡沾满泥水的脸:“杀人犯就该离远点!我这只救人!”
说罢,来人左手稳架伤者肩,右手以怪异却无比协调的角度托住伤者腰部,精准避开后腰断刃。
用与其瘦削身材不符的力量和难以言喻的灵巧,半扶半扛着伤者,在苏妍协助下,大步流星转身进了急诊室。
林以凡在泥水中撑起身,下颌角咀嚼肌因极致屈辱与怒火剧烈抽动凸起,眸子在雨幕中几乎喷出火焰!
就在刚刚,自己的手,趁苏妍不备,莫名扣进患者伤口……这该死的“小癖好”!
玩弄目标伤口,确实是上一世自己没戒掉的“恶习”。
可一个曾经掌控生死的存在,今天竟被一眼看穿,像垃圾般掀翻在地!
这赤裸裸的羞辱比颈上伤口更深更痛!
林以凡攥紧拳头,指节嘎巴作响,带着一身泥泞怒火,决然冲进那扇散发消毒水、血腥与破败气息的急诊大门!
惨白光管频闪,投下令人烦躁的光影。
墙面斑驳,大片褐色水渍如丑陋地图。
浓烈消毒水味下,潜藏药水、陈血、呕吐物、霉菌与下水道反味的混合气息。
治疗区用廉价、半透明、边缘撕拉不齐的厚塑料布勉强隔开,在冷风中哗啦作响。
林以凡直冲最里间,一把掀开脏塑料帘!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瞳孔骤缩,血液冻结!
没有层流手术灯,只有一盏烟熏发黄的旧无影灯,灯罩粘着虫骸,昏黄灯光斜投简陋治疗床。
伤者上衣剥去,三处狰狞伤口赤裸呈现:左胸、右腹、后背!粘稠血液持续渗出流淌。
角落一台外壳泛黄、屏幕雪花、数值迟钝的老式心电监护仪发出嘶哑断续的“滴…滴…”声。
空气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塑料布的刺鼻味。
刚刚的男人身形微前倾,头偏向伤者右腹斜向裂口,眼神如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专注。
右手两根戴着发黄橡胶手套的指头,直接探进了皮肉外翻、深可见腹膜的创口中!
不是试探,不是盲插!
食指和中指以毫厘不差的深度角度,精准抵压在髂总动脉搏动点上!
创口汹涌出血肉眼可见地减缓、收窄,变成缓慢暗红渗涌!
【叮!检测到有效压迫!出血速率降低50%!髂总动脉压迫点精准!创口位置:麦氏点外3.5cm,腹膜层2mm线性挑开伤,小肠浆膜层暂未突破。危险解除!】
这仅仅是开始!
第12章 申志寿
惨白的灯光下,对方左手极其自然地伸向旁边布满凹痕锈迹的金属器械盘——盘里杂乱散落着镊子、血管钳、纱布。
像是自带导航,他的左手精准拈起一把金属持针器!
同时,无名指和小指如最灵巧助手,极其自然地一勾一带——一根沾着消毒液的5-0可吸收薇乔线(带圆针)已滑落指缝间!
穿针、引线、咬合持针器后端锁死……
一系列动作如千万次锤炼的本能,0.5秒内行云流水完成!无一丝拖泥带水!
如此紧张的操作,他居然还冷冷抬眸扫了林以凡一眼,眼神平淡如水,似在确认备用刀是否锋利。
下一刻,针尖已然落下!
不是蛮力刺入!
针尖带着微不可查旋转,以恰好15度斜角,在裂口上端近乎完美的真皮与皮下脂肪层交界处。
“嗤”一声轻响,刺入1.5mm深处!
左手持针器稳稳推送,右手操作的无齿小镊子如灵巧手指,夹住创口边缘一小簇因重力下垂的游离脂肪颗粒,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其回纳入腹腔深处!
紧接着,镊子尖端配合针线,如编织复杂蕾丝花边,在薄如纸张却坚韧无比的腹膜层上,进行连续锁边缝合!
针脚细密、均匀、张力恰到好处!
针头带着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嗤嗤”微声在死寂中被放大,如蛇信滑过光滑表面。
腹膜层那道可能导致肠内容物溢出的危险裂隙,在针线牵引下以肉眼可见速度闭合、严丝合缝!
空气中只剩下针尖刺破皮膜的微声、细线摩擦声、监护仪单调蜂鸣,以及林苏二人压抑到窒息的呼吸!
缝完腹膜,没有一丝停顿!
男人手腕如精密机械臂瞬间转换角度力道。
持针器与镊子交替配合,又在皮下脂肪层快速穿行,减张缝合。
最后才是外层皮肤。
手指稳定可怕,针尖刺入表皮浅层真皮,拉紧打结……
每一针都完美使两侧皮缘对合得天衣无缝!
“镊子。”
嘶哑嗓音打破死寂,护士急忙拍过消毒弯钳。
男人接过,看也不看,直接用钳子弯头精准敲在器械盘边缘!
“铛!”一声清越刺耳的金属颤音炸响!
几乎同时,他剪断最后一根缝线!
伤者右腹那道狰狞斜行裂伤,在惨白灯光下,化为一条细长、平直、几乎隐没皮肤纹理中的笔直细线!
只剩微小血迹渗出,证明刚才凶险。
整个过程如同一次高速外科魔术表演!
没有一分多余思考!没有一个无效动作!
时间:1分13秒!
林以凡眼睛瞪到极限,嘴巴微张。
他见过缝合,毕竟上一世自己没少受伤。
但这样——在如此破败简陋下!无高科技辅助!直接手指探入按压动脉止血点!
然后单枪匹马于血泊内脏边缘,以近乎炫技般的精准和令人发指速度完成分层缝合!从创口内部到皮肤表层!
这已超越“医生”二字!
简直是神乎其技!
“周护士!”
男人低沉依旧,慢条斯理褪下沾满血污组织碎屑的橡胶手套,随意丢进污物桶,像扔垃圾。
“把麻醉叫醒。推他去小手术室。后背还有个铁家伙等着取出来……但愿刚才没被那个手贱的变态,再往里按三分……”
苏妍狠狠吞下口水:“他说谁变态?”
林以凡愣着:“……应该是我……”
话音落下。
男人缓缓侧身。
那双冰冷、疲惫却蕴含绝对掌控力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门口浑身湿透、泥水滴落、脸上残留惊骇与屈辱的林以凡!
那张沟壑纵横如老树皮的糙脸上,第一次对林以凡露出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挑衅意味的弧度。
他拍了拍胸前白大褂上略显歪斜的三个褪色黑字,带着戏谑与睥睨的傲气:“喂,门口那位会玩刀的变态……杀人犯?要不要……跟我这个救人的,一起看看什么叫救人?”
林以凡艰难吞咽,喉咙干涩嘶鸣。
方才火山般奔涌的杀意与屈辱,在这绝对实力碾压面前,瞬间撞得粉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感席卷灵魂,仿佛从冰冷泥水中捞起,狠狠砸在这面由绝对技艺铸就的铁壁之上!
杀手界引以为傲、操控伤害的“小趣味”,此刻卑微如尘!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踉跄地往前挪了一步。
曾经握刀如臂使指的双手,此刻竟隐隐颤抖。
林以凡心中惴惴,竟有三分畏惧:“你到底是谁?”
男人哈哈一笑,一扭身,拽着自己的手术服上的字,苍劲有力的指尖指着三个绣上的黑字:“我叫申志寿!”
申志寿?神之手?
这名字取得,他父母的脸皮得有多厚,虽然这实力……
估计自己杀人再快,也都能赶不上他救人的速度。
外面,雨越下越大,以一种近乎摧毁的狂暴,倾泻在分院的窗玻璃上。
那不是雨水,像是上天倾倒了绝望的渊薮,是无数冰冷、带着恶意的指骨疯狂地捶打着这个疮痍的世界。
急诊室那厚重的门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被硬生生撕裂的嘶鸣,缓缓滑开。
一时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流倒灌而入。
那是深入骨髓的血腥,与雨水裹胁着铁锈般的湿冷腥气,像一道裹尸布,又像是死神濒死的吐息,紧紧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电闪雷鸣中,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从地狱泥沼里刚爬出来的幽灵——浑身湿透,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从他狂乱颤抖的下颌滑落,砸在冰冷地面。
但他的双眼是燃烧的焦炭,赤红地喷溅着岩浆般的恨意。
手中紧握的尖刀,断掉的刀尖正在滴水,那寒芒在大堂灯下淬炼出淬毒的死光,直指问询台。
死亡的寒气,随着他每一步沉重的、水渍四溅地逼近,将地上的空间一寸寸冻结。
哐——!
急诊室与大堂连通的门,被一个护士一把推开。
男人猛然背身,将刀纳入怀中。
“先生,请问你哪不舒服吗?”
“我……我……头疼!”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赤红狰狞的双目不断躲闪回避护士的查探。
“哦……那你和我到急诊,先量量体温!”
男人没搭腔,转身时,埋着脸,一步一个脚印,紧紧跟在护士身后……
第13章 劫持
冰冷的泥水顺着男人裤管往下淌,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污浊的水洼。
护士递上体温计,被他一把抢过。
苏妍终于从刚刚伤者的衣服夹层中,找到了身份证。
这便拿起电话。
“我是新任Y市高级检察官苏妍,麻烦你们派人到医科大分院来……对……有个伤者,名字叫马宏……刀伤,我说了,马上、立刻、现在!”
听到苏妍的电话,男人赤红的眸子不断收缩,隆起的腮帮,在牙床咬合间,一起一伏!
林以凡与申志寿换上手术服,正在净手池边洗手消毒。
手术室内,患者、麻醉师、护士已经就位。
“第一次做手术?”
申志寿莫名问了一句,林以凡斜了他一眼:“你看我像第一次吗?”
“嗯,肌肉都是紧的,像根木头!”
“你!”
林以凡下颌角的肌肉猛地绷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愣着?”
申志寿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更像是对自己名字的嘲讽:“到底进不进?还是怕见到血,忍不住想杀人?”
“进就进!”
屈辱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交织着涌上来。
他狠狠吸一口混杂着铁锈味的空气,抬脚往里迈……
“啊——!”
一声尖锐、短促、极致恐惧的女性尖叫,如同钢针,狠狠刺穿急诊室塑料布隔断的屏障,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急诊室的惨白灯光被一个剧烈扭动的人影搅得支离破碎!
此时,苏妍被那个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的男人死死勒住脖子,强行拖拽着,踉跄后退!
一把断掉了刀尖、却依旧闪烁着致命寒芒的匕首,正死死抵在她白皙的颈侧动脉上!
刀锋紧贴着皮肤,压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白痕,只要再深半分,滚烫的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别过来!都他妈别动!!”
男人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狂怒而扭曲破音,赤红的眼球在昏暗光线下疯狂转动,像濒死的野兽。
“谁敢动一下!我立刻割开她的喉咙!我说到做到!!”
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湿透的廉价工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恐惧和亢奋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雨水混合着他身上浓烈的汗臭、血腥和一种亡命徒特有的疯狂气息,在狭小的急诊区弥漫开来。
“冷静!有话好好说!你想怎么样?!”
苏妍尽力保持呼吸均匀,脑子飞快转动。
“我想怎么什么?!”
男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带着哭腔的狞笑:“我要马宏那个杂碎死!!他在哪?!把他交出来!!!”
说话间,刀尖在苏妍的皮肤上又压紧了一分,一丝细微的血珠瞬间渗出,顺着刀锋滑落,
马宏!果然是冲手术室里那个伤者来的!
苏妍被勒得几乎窒息,脸色由煞白转为缺氧的青紫。
她艰难地抬起没有被完全禁锢的左手,颤抖着轻轻拍了拍对方握刀的手:“别、别紧张……你……”
“住口!他在哪!我问你他在哪?”
刀不断在脖颈间的皮肉上颤动,苏妍额头已满是淋漓细密的汗珠。
看来,不带他去,自己弄不好要被他在紧张下勒死。
想到这,苏妍一点点慢慢地指向通往深处手术室的那条昏暗走廊。
从牙缝里,艰难挤出破碎的音节:“里面…手…手术…”
“带路!”
男人如同受伤的疯狗,对着苏妍的耳朵咆哮,腥臭的热气喷在她脸上:“立刻!马上带我去手术室!敢耍花样,我先送你下去等他!”
终于,他手上的力道有了松动,苏妍猛吸口气,脸色这才缓解。
可下一秒,对方就粗暴地推搡她,断刃紧紧贴着她的颈动脉,朝着林以凡和申志寿所在的区域逼近。
自己每一次的心跳,都像是直接撞击在锋刃上。
苏妍能清晰地闻到身后男人身上浓烈的汗酸、血腥和恐惧混合的味道,感受到他手臂那痉挛般的颤抖。
极致的恐惧让她的胃部一阵阵翻江倒海,双腿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几乎是被身后那股狂暴的力量硬推着前行。
“我怎么称呼你……万一我死了……”
“怎么?怕见了鬼王说不上我的名字?我叫李茂才,记好了,李茂才!”
“哐当!”
一声闷响,通道旁一个锈迹斑斑、半人高的废弃氧气瓶被苏妍狠狠撞倒。
巨大的金属罐体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外面发生的事,手术室未必知道,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里面示警!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本就高度紧张的李茂才浑身猛地一哆嗦,如同惊弓之鸟!
“谁?!怎么回事?!”
他惊惶的嘶吼,又一把勒住苏妍脖子,刀锋切得更深!
温热的液体顺着苏妍的脖子流下,浸湿了她的衣领!
“没…没人…”
苏妍挤出破碎的音节:“是…是瓶子…倒了…”
“闭嘴!!”
李茂才更加狂躁,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那扇紧闭的灰色金属门——手术室!
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推着苏妍加速冲过去!
“开门!!”
他歇斯底里地冲着那扇门咆哮,用沾满泥水的皮靴狠狠踹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金属门板在狂暴的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这门……隔音……”
“打开!!把它打开!!!”
苏妍已无退路,眼角渗出泪珠:“你、你为什么要……要……杀他……”
“我让你打开!!!不然,我先杀了你!!!”
一门之隔,手术室里,时间不再是流动的概念。
惨白的无影灯光撕裂了空间,冰冷地垂落,将所有色彩都漂洗殆尽,只留下惨白和血肉的暗红。
这光是炼狱之火,没有温度,却足以将人间所有的悲喜、爱恨烧灼成飞灰。
“轰——!”
手术室厚重的铅门,被一股裹胁着毁灭意志的狂暴力量撞得剧颤!
抬眼间!
一个状若疯狗的男人,勒着苏妍的脖子,断掉一截的刀,带着刺穿骨髓的冰冷与决绝,狠狠抵在她心口!
力量之大,几乎要透过衣服刺破皮肤。
“停手!马上停手!”
“出去——!”
申志寿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手术室,可他手中的手术刀却没因此有一丝偏差或颤抖!
第14章 手术台上的恶魔
手术室内,空气凝滞如铅,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的神经。
浓烈的血腥气与刺鼻的消毒水味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出去——!!!”
申志寿的暴喝再次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威严,骤然炸响在这狭小而致命的空间里。
声音在冰冷的器械和瓷砖墙壁间碰撞回荡,却未能撼动门口那个被仇恨吞噬的身影分毫。
李茂才的癫狂非但没有因这声断喝而退缩,反而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火,轰然升腾!
他勒着苏妍脖子的手臂肌肉瞬间坟起,坚硬如铁箍,力道之大让苏妍纤细的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那柄断刃更是凶狠地抵在她心口,锋锐的尖端已深深压陷皮肤,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
苍白的皮肤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绽裂,喷涌出滚烫的鲜血!
“出去?!”
李茂才的声音嘶哑扭曲,粘稠的唾沫星子四处喷溅。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定在马宏那张因麻醉而松弛,却依旧让他恨入骨髓的脸上。
推搡着因窒息和剧痛而意识模糊、身体微微摇晃的苏妍,如同推着一具人肉盾牌,试图强行逼近那张承载着他毕生仇恨的手术台。
“停下!立刻!马上!停下那该死的手术!!”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和刻骨的怨毒。
申志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投向门口那足以致命的威胁。
他微微调整着灯臂的角度,让那束冰冷、精确的光线,聚焦在马宏后腰那道狰狞的创口上。
创口周围,肌肉组织因断刃的存在和粗暴拔除的二次伤害,呈现出病态的挛缩和肿胀。
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地狱深处渗出的污浊泪滴,正从撕裂的皮肉边缘缓缓渗出,浸染着无菌铺巾。
申志寿戴着无菌橡胶手套的右手,指骨嶙峋却稳如磐石,仿佛与手术刀、止血钳融为一体。
他精准地捏起一块覆盖在创口表面的碘伏纱布,纱布被移开,暴露出下方更加深邃、混乱、血肉模糊的通道。
林以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
他僵硬地站在申志寿身侧,名义上是“助手”,双手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掌心一片湿滑的冷汗。
这一刻,他根本没心思在手术上!
他清晰地看见苏妍脖颈上那道不断加深、边缘泛紫的血痕,听见她因气管被压迫而发出濒死的微弱“嗬嗬”声。
这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膜。
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手术台上那片暴露在强光下的伤口时,一股更加原始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他!
血污中混杂着泥土碎屑,触目惊心的脏污之下,一股浓烈的腥气,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冲脑髓!
那是他前世作为杀手时,无数次在目标身上嗅到的、死亡临近的气息!
冰冷的蓝色数据流,瞬间覆盖左眼视野:
【断刃残端位置:T12-L1椎间隙水平,左侧椎弓根外侧4mm深处,紧贴硬膜囊外侧壁。】
【残端角度:尖端向上约15度,与脊柱纵轴近乎平行。】
【毗邻重要结构:左侧L1神经根(支配下肢感觉运动)、左侧髂腰韧带(稳定脊柱)、深部为腰交感干(控制内脏、血管、腺体)。】
【警告:残端与硬膜囊距离<0.5mm!与L1神经根距离<1mm!任何细微震动、粗暴移动或操作失误,将导致硬膜囊破裂(脑脊液漏、感染)、神经根永久性损伤(下肢瘫痪、大小便失禁)或腰交感干损伤(下肢血管功能障碍、性功能障碍)!】
这位置!这毗邻!
这如同在亿万伏高压线上跳舞的处境!
林以凡的灵魂仿佛被撕裂。
一边是此刻命悬一线的“前女友”苏妍,一边是手术台上命悬一线的伤患……
救谁?放弃谁?
这抉择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神经。
“申医生!”
林以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哀求:“他……他随时会杀了苏妍!我们……我们能不能先……”
申志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正用精细的神经剥离器,小心翼翼地探查着断刃残端周围因炎症而粘连增生的组织。
听到林以凡的话,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用那低沉嘶哑、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钢铁意志的声音,穿透了手术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我是医生。”
这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医生,怎么能不救病人!”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医生?!救病人?!”
李茂才的理智之弦,在听到“救病人”三个字的瞬间,彻底崩断!
“马宏!!”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泣血般的嘶吼,唾沫混合着泪水飞溅:“他是个刚从牢里爬出来的畜生!人口贩子!!!”
每一个字,都像沾满剧毒的玻璃碴,狠狠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他拐卖我老婆!还、还有我儿子!!”
李茂才的声音从狂暴的怒吼,瞬间转为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绝望如同实质的寒霜,瞬间冻结了整个手术室:“七年前,我儿子……当时才三岁啊!”
那一声“三岁”,带着一个父亲心肝俱裂的剧痛,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等警察找到我老婆,她、她已经死了……身上的都空了,所有的器官……连眼睛……还有我儿子,七年,我找了七年!!”
李茂才的声音哽咽,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申志寿那纹丝不动、仿佛磐石般的背影。
手中的断刃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将苏妍的心口捅穿!
“医生!你跟我说医生不能不救病人?!他配吗?!他配得上‘人’这个字吗?!!”
“你救他!就是在用刀子剜我儿子的心!是在往我老婆的骨头上凿洞!!”
那嘶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饱含着灭顶的痛苦和无尽的怨恨。
这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最沉重的铅块!
它狠狠砸下,将手术室内本就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彻底碾碎,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冰冷的绝望……
第15章 手术台上只有病人
然而!
申志寿握着止血钳和精细分离镊子的双手,稳得出奇!
仿佛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控诉,只是遥远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他的呼吸,甚至没有丝毫的紊乱。
就在李茂才那泣血的哀嚎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出现短暂凝滞的间隙。
申志寿那低沉嘶哑、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再次平静地响起。
如同最精准的机械指令,穿透了仇恨与恐惧交织的浓雾。
“林助理,拉钩。暴露术野。持针钳,3-0薇乔线。”
这声音冰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强行将林以凡几乎崩溃的思绪,拽回手术台。
林以凡浑身剧震!
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一边是苏妍颈部越来越深的血痕,和逐渐涣散的眼神!
一边是手术台上那个恶魔丑陋的脸孔,和李茂才泣血的控诉……
救赎与毁灭的漩涡将他疯狂撕扯。
他狠狠一咬舌尖!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腥甜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剧烈的刺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带来片刻残酷的清醒!
下一秒,他眼中的混乱、痛苦、挣扎,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极地寒冰般的、深入骨髓的冷酷!
那是前世杀手在执行无法回头、亦无对错的任务时,才会显露的眼神!
“为什么?这样的垃圾值得救吗?”
申志寿两手悬空,斜起眼:“手术台上,躺着的,只有病人!”
“你个疯子!我让你停下啊!”
李茂才已经痛得哭不出声,张着嘴巴像困兽在哀鸣。
“你看看!你看看我老婆孩子!她们在看着你啊!”
一张照片,一家三口在阳光下的田园里,那么幸福,那么开心……
随着照片飘飘荡荡坠落,李茂才手上的刀,终于离开了苏妍心口,留下一摊暗红!
脱离束缚,苏妍这便含泪朝林以凡摇头:示意他不能冲动。
林以凡死死咬牙,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和强大的意志力,机械而僵硬地伸出手,拿起器械盘中的小型椎板牵开器和神经剥离器。
稳稳地卡入那暴露着断刃残端的、血肉模糊的创口边缘,小心翼翼地撑开!
动作精准!角度稳定!力度恰到好处!
申志寿的嘴角,似乎极其短暂地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
他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再次低下头,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被灯光照亮危机四伏的术野。
时间,在惨白刺眼的光线下,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手术室内,李茂才沉重的、混合着狂暴愤怒与无尽绝望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如同擂鼓,不断冲击着室内紧绷的神经。
咫尺之遥,却是天地之别!
申志寿近乎冷血:“吸引器头靠近一点……电凝镊,低功率……咬骨钳,准备处理左侧椎板边缘……”
“血管夹,中号,两把……”
那神情如同石雕,所有的情绪都被剥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精准的判断。
动作细腻到极致,每一次触碰都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却又带着千钧的谨慎。
汗水,终于从他紧贴无菌帽的鬓角渗出,缓缓滑落。
诊断之眼:【断刃边缘部分骨性粘连清除…正在剥离髂腰韧带束膜纤维…左侧L1神经根鞘膜部分外露…距离硬膜囊外侧壁仅余0.1mm…警告!高危操作!】
就是现在!
申志寿的眼神骤然锐利一凝!瞳孔收缩到极致!
左手瞬间放下神经剥离器,几乎同时换上一柄带有钝性圆头的骨膜剥离器!
而右手!
稳、准、狠,用一把尖端带细密锯齿的止血钳,死死咬合住那沾染着血污、滑腻冰冷的金属断刃柄末端!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试探!
手腕猛然发力,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以一种快如闪电却又精准到毫厘的直线抽拔动作!
嗤——!
一道混杂暗红血污、淡黄组织液和冰冷金属反光的寒芒,被一股沛然大力,从腰背深处的创道,彻底抽离出来!
【断刃(残余长度:5.7cm)完整取出!神经根鞘膜受到轻微牵拉,未见实质裂口!腰交感神经束存在轻微挫伤水肿!硬膜囊完整!无破裂!】
申志寿看也不看那凶器,反手将其“哐当”一声,精准丢进脚下的不锈钢污物盆里。
随之,一大块温热、吸饱生理盐水的纱布卷,迅速有力地填入不断涌血的创道深处!
纱布瞬间被汹涌而出的暗红色血液浸透!
“温盐水!大量!加压冲洗!持续吸引!快!”
申志寿的低吼,第一次带上一丝命令式急促,在巨大的压力和持续的操作下,声音甚至有些变调!
“骨蜡!快!双氧水!大量冲洗!冲洗管加压!现在!就现在!!”
他的指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
林以凡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迅速而精准地执行。
哗啦——!哗啦——!
大量的、带着泡沫的温热液体被高压注入,又迅速被强力的负压吸引器头吸走!
血污、碎裂的细小组织、骨屑、残留的异物碎片,一一清除!
视野在翻腾的血沫和气泡中渐渐变得清晰、可控。
用骨蜡迅速封闭骨面上仍在渗血的微小孔隙!
用电凝镊精准地点凝那些仍在汩汩冒血的微小血管断端!
没有一丝失误,没有一丝马虎!
随着申志寿最后一针皮内缝合完成,又利落剪断线头,覆盖上无菌敷料。
他这才缓缓、长长、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仿佛凝聚了整个手术过程中所有的疲惫、压力、以及面对人性深渊时那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的目光,也第一次,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越过手术台惨白刺眼的灯光。
“手术……完成了。”
这声音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所谓“神技”得逞的骄傲。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说完,他的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在手术台上还处于麻醉状态、腹部随着呼吸机节奏微微起伏的马宏脸上。
那张脸,此刻显得如此平静,却又如此可憎。
“现在!”
申志寿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我的工作结束了,这里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
“林助理,你可以选择留下做你想做的,也可以选择像个医生去帮苏妍检察官疗伤。”
没有更多的解释,没有更多交代,他静静起身,饶过李茂才,独自离开。
林以凡狠狠扫一眼操作台的手术刀,最终,一咬牙上前扶住苏妍,一起退出手术室……
第16章 往事不该提
黎明的苍白光线,艰难地透过布满污渍和水汽的窗户,渗入破败的急诊通道。
昨夜那场摧残般的大雨终于停歇,只留下空气中冰冷潮湿的铁锈与消毒水混合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地面残留的水洼反射着天花板上惨白灯管的光,映照出昨夜混乱的印记。
林以凡仔细地用镊子夹起最后一块敷料,轻轻地覆盖在苏妍颈侧那处被刀锋割开的细微伤口上。
伤口不长,只是皮外伤,但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依旧显眼刺目。
“行了,这两天别沾水。”
他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疲惫和低哑,动作却还算轻柔。
苏妍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被贴好的敷料边缘,指尖冰凉。
她侧过头,目光撞进林以凡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
那里面有残留的紧绷,手术时的专注未散,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的气息很近,是那种最普通的皂角混着淡淡的汗水味道,却异常清晰地钻入她的鼻腔。
一种模糊的、属于九年前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窜上来。
就像那个午后,在咖啡馆,她困得枕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的也是这种干净清爽的气息……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苏妍倏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
为了掩饰这刹那的失态,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轻快,甚至夹杂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埋怨。
“喂,林大医生,咱俩是不是有仇?你这缝合技术跟申医师比差远了!看看这针脚,长短不齐的……这可是我引以为傲的脖子!天鹅颈!懂不懂啊?”
“拉倒吧!天鹅有毛,你毛都没有!”
林以凡没好气地收起器械,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嫌丑?现在擦掉碘伏还来得及,换申医师亲自来缝?”
他将剪断的缝合线扔进污物桶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耐烦。
“别!”
苏妍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下一秒,她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目光不自在地飘向窗外渐渐亮起来的灰蒙天空,“……那个……谢谢你。”
沉默再次短暂降临,只剩下不远处手术室门缝里隐约传来的心电监护仪稳定的“滴……滴……”声。
潮湿的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更深了。
林以凡看着眼前低垂的侧脸,那熟悉的倔强轮廓在晨光熹微中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心头那点因“神之手”碾压而淤积的烦躁和不甘,在这个瞬间奇异地褪去不少。
“你……”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放得轻缓:“那天法庭上,张若薇突然闯进来提交的手机视频……是你安排的吧?”
苏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没有立刻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刚放下的衣领边缘,指尖沾了点碘伏的黄色印迹。
记住本站: 半晌,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目光却并未抬起看他,依旧停留在窗外。
“她那态度你也看见了,像个会雪中送炭的人吗?要不是我让人在开庭前想办法‘暗示’那位住院的保姆阿姨,最后关头把东西交给她,就凭你最后那点‘家暴导致横纹肌溶解’的推论,法官能让你离开那张被告席?”
苏妍的语气,始终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分析。
可在这份冷静之下,却又隐约缠绕着一丝不易分辨的情绪。
“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终于抬眼,视线迎上林以凡的审视。
“你以为我作为本案的控方检察官,真能随随便便,直接收下那份对关键证人一击必杀的‘证据’?”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在检察长眼皮子底下?在无数媒体和公众注视下?那样,打的不是我的脸,是整个司法体系的脸!”
“这份‘功劳’,也只能‘恰好’落在,和你有着‘深厚情谊’的未婚妻手上,才显得‘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四个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听着她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解释,林以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开庭时苏妍数次瞥向计时器,最后关头“失误掉钢笔”的画面。
他恍然大悟!
原来那份扭转乾坤的杀招,从一开始就在她掌控之中!
自己就像棋盘上最重要的那颗棋子,被她巧妙地布局、推进、引导着走到最关键的位置,再打出制胜的一招!
那步步紧逼的控诉,那凌厉的眼神,竟都是精心设计的“戏”的一部分?
又或者,其中也夹杂着对他失踪九年的……真实愤怒?
一种奇特的、混杂着被看穿的不适、被拯救的复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气闷涌上心头。
他脱口而出:“所以你一早知道真相?还逼问我那些问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法庭上……”
“我是检察官!指控需要证据链!法庭不是凭直觉就能下结论的地方!”
苏妍的音调瞬间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职业骄傲。
“就算知道了方向,没有铁证钉死陈勇之前,所有的推测都只是推测!控方必须找到最坚固的支撑点!何况……”
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埋怨:“是你自己九年来杳无音讯!”
“我连你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我会百分百确定你无罪?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在狡辩?”
最后一句质问里,那份刻意保持的公事公办的口吻,终于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一丝尘封多年、积压已久的委屈和幽怨。
如同冰面下的暗流,终于冲破一道裂隙。
林以凡哑然。
解释?如何解释?
他不是真正的“林以凡”,那九年的空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这份“前尘旧债”,他无法分割,也无法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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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苏妍仿佛想起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而专注,迅速从那些难以理清的情绪旋涡中挣脱出来。
她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对了,林以凡,你被收押前,在看守所会见时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关于医科大内部可能存在的不法勾当……”
“那些‘器官交易’的模糊指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更具体的线索?或者,你当时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异常?”
器官交易?!
林以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他原本沉浸于法庭脱困和解开旧怨的释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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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虎相争
此刻,林以凡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之前的陈勇,疯狂叫嚣着【五百万赔偿换心】!
那狰狞贪婪的嘴脸、视女儿生命如筹码的冷酷……
不正是“器官”背后黑市驱动力的残酷写照?!
而原主为什么在向前女友泄露情报后,又在庭审开始前的关键时刻,在看守所里掰断牙刷,精准刺穿自己的颈动脉?
那种近乎冷血的自戕技术,真的仅仅是一个精神崩溃、恐惧未来的普通医生能做到的吗?
苏妍的目光牢牢锁住他骤然变化的脸色,追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林以凡猛地回神,心跳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惧和可能的庞大阴谋而加速!
但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困惑而略带疲惫的笑容,同时巧妙地避开视线。
“这事……抱歉,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你也看到了,我被人家一纸调令,踹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了。”
扫过四周散发着陈旧霉味的潮湿环境,他似是自嘲:“离开本院,那件事……我恐怕现在是真的没什么能帮上你的具体线索了。”
“就这么断了?”
苏妍的眉头深深拧起,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但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放松,依旧紧盯着他。
“真可惜……陈勇案就活生生摆在眼前!这条线要是能深挖下去……”
她敏锐地捕捉到林以凡脸上一闪而逝的异常,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以凡此刻的回避和那瞬间的惊惧,反而加重她的疑虑。
她想起他颈部那触目惊心、位置精准的伤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爬上苏妍的心头。
难道他的“自杀”……
正在此时,身后不远处手术室那厚重的铅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嗤”响,滑开了。
两名警员神色冷峻地押解着李茂才走了出来。
这个试图复仇未果的男人,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得如同烧焦的土地,双手被冰冷的手铐牢牢束缚。
他佝偻着背,步履蹒跚而凝重……
经过苏妍身边,他顿住。
慢慢转头,空洞如死水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光明。
良久,他朝着苏妍弯腰、鞠躬,声音像从坟头裂开的豁口爬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最后几个字,和着他胸腔内激荡的悲愤与泪腺的撕扯,几乎听不清……
一位警官上前递上一份卷宗,摊开的档案上——是他妻子遗骸被发现的礁石滩现场!
苏妍猛然一颤,一把推开卷宗,一把抓紧林以凡的胳膊,将头挤入他胸膛。
两条人命,七年刑期!
记住本站: 李茂才铤而走的不是险!
看着浑身插管,麻醉未醒,躺在转运台上像条蛆虫的马宏,林以凡之前压抑克制的杀意,再次燃烧沸腾……
“你会起诉李茂才,对吗?”
他能感受到苏妍的啜泣,并非因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可他忍不住想问:“你坚持的法律,能换回陈小雨和李茂才家人吗?”
“那……”
苏妍徐徐抬头,眉目中泪花莹莹,像被雨水打湿,初开的荷花。
“以凡,那你呢?你能凭你的医术救活他们吗?”
“喂!”
申志寿不知从哪冒出来,眼神凌厉地扫过二人:“今天开始,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进手术室!”
“为什么?”
苏妍慌忙推开林以凡,一把抹掉泪花:“申医生,为什么不让他进手术室?”
鄙夷地看一眼林以凡,申志寿的声音重的像打铁:“他还不配当医生!”
“你配吗?”
林以凡认了许久:“救一个人口贩子,算什么本事?”
原已转身的申志寿骤然停下,周围的护士全都愣住。
空气瞬间凝固,宛若实质般压缩。
“医生只救人,不——问——身——份!”
申志寿侧过脸:“难道杀人犯不生病?”
言罢,他阴恻恻一笑,目光剜过林以凡的脖颈伤口,哼出轻蔑的鼻音。
暴怒的林以凡一步跨出,一把揪过申志寿,抡起的拳头却被苏妍双手死死拽住!
“以凡,你疯了吗?”
申志寿双手插兜,那精光熠熠的眸子如银河星瀑,炸碎在林以凡瞳孔内,每一块碎片都镌刻着不屈、坚韧与失望……
“住手!!!”
一个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女性暴喝,在急诊室的穹顶之下轰然炸响!
这声音蕴含着绝对的权威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争执中的两人、惊慌的护士、甚至远处忙碌的人员,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刹那间凝固,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护士正快步走来。
她面容极美,如同初雪凝结般清透冷静,精巧的栗色发髻盘在脑后,一丝不苟,唯在耳侧旁逸出几缕微卷的发丝,却更添一丝疏离的英气。
剪裁合体的护士服包臀裙下摆收束至膝上三寸,完美勾勒出窄腰翘臀的曲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裹着半透明乳白色丝袜的双腿与足踝,线条修长紧实。
走动间丝袜泛着如顶级绸缎般柔滑的微光,每一步都踩出一种冷静到近乎禁欲的韵律。
记住本站: 然而此刻,那张禁欲系的美艳脸庞上寒霜密布,一双杏核眼狠狠瞪着林以凡,眸中怒火几乎凝成实质。
她快到带起一阵微风,带着一阵清冷、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冲到对峙的两人面前。
粉拳紧握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还不给我放手!”
这声厉喝,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申志寿和林以凡紧绷的神经上。
两人俱是一震!
林以凡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动作本能地一僵。
在他下意识松开申志寿衣襟的瞬间,护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镊子,“咔哒”一声转移了目标:“你是不是要把所有新来的医生都吓跑?”
刚刚还如同不可一世的凶猛山魈,眼神冰冷睥睨的申志寿,在这个看似纤瘦的护士面前,秒变成被捏七寸的小猫!
他僵在原地,嘴唇微张,眼神闪烁着,竟半个反驳的音符都不敢发出,方才那滔天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怼完申志寿,人家猛地一扭头,俏指带风,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用力狠狠戳在林以凡白大褂的红十字标志上!
“还有你!急诊区的规章制度都被你吃了吗?你是还是街边的流氓!说!”
这疾风骤雨般的气势,这瞬间瓦解两位强男对立的权威姿态……连一旁惊魂甫定的苏妍,都被震慑得彻底愣住。
“您是……”
“我,是这里的护士长!陆——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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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未婚妻的马甲
送走苏妍,林以凡累得不行。刚出狱都还没好好休息,就渡过惊悚的一夜。
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所有的问题,等醒了再说。
想到这,他打个哈欠,抻着身子,像猫儿一样舒展开身体。
嘢——!
这是?
五米之外,地上一只蟑螂探头探脑,触角来回打转,那腿上的倒刺……卧槽!五维属性!
昨晚作为第一助手,与申志寿一起做完手术,结果升级都没来得及看。
【视力:50/100;听力:50/100;嗅觉:50/100;触觉::50/100;反应:50/100。】
【奖励:五维属性满50,新增医学宝库,可随时查阅医学典籍。】
【解锁:蔚蓝星与地球医疗差异对照表;五维属性注解。】
别的先不管,林以凡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五维的提升,到底怎么换算。
果然,五维的提升是按百分比换算,也是自己最实际的受益。
等属性满100,自己的视力、听力、嗅觉、触觉,甚至反应都是常人的一倍!
但是!
这该死的但是,五维属性有上限限制,不得超过2倍。
转念一想,即便顶级杀手,或者职业特工天花板,他们也不可能超越常人两倍上限。
比如视力,常人要是看一千米,突然冒出一个能看两千米的,那就是逆天。
可自己,要是拉满,那就是三千米!
这TM还要八倍镜干嘛?
等等,视力听力嗅觉反应都好理解,这触感……难道说隔着衣服都能……嘿嘿嘿!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炸得林以凡耳朵嗡嗡叫,完了,太敏感未必是好事。
都来不及管是谁的,他只顾得上把音量关到最小。
“林以凡!”
张若薇带着不可一世的怒焰:“解除婚约,那你要签字啊!”
“你小点声,我没聋!行,签字怎么给你?”
“下午18点,Y市的格林餐厅,不许不来!”
啪!
林以凡都懒得理她。
在值班室的暂时小憩的林以凡,站在门后的镜子前,端详着这双曾经染血的双手。
记住本站: 这修长坚韧的指骨,这紧致白皙的皮肤,还有这增强的50%触感……
哐——!
门猝不及防推开,探向镜子的手,就像发错频道的超时的微信,来不及撤回。
在陆琪圆睁的杏眼和逐渐扩大的瞳孔中,直奔人家胸前……
啊——!
摸着额头被档案袋砸出个转弯灯的额头,林以凡终于明白为啥连申志寿都怕她。
禁欲的外表下,分明藏着一头霸王龙的攻击力!
关键,好男怎么和女斗?
要说可惜,那就是没对她造成直接物理伤害,毕竟自己的反应比常人快。
一想到这“胞”,早知道直接捏上去!
格林餐厅不难找,它坐落在Y市中心的繁华地段。
巨大落地玻璃幕墙,隔绝了灰蒙蒙的街景。
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却不刺眼的光晕,均匀洒满雕花墙板、锃亮钢琴与每张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餐台。
银质餐具安静闪耀,空气中弥漫着黄油煎鹅肝、炭烤牛排、现磨咖啡和高级香氛,混合的馥郁气息,背景是低沉优雅的古典乐。
林以凡准时踏入这刻意营造的静谧世界。
他没穿西装,廉价衬衫和磨旧长裤,在衣香鬓影中格格不入,如同闯入交响乐厅的破旧收音机。
目光扫过全场,轻易捕捉到靠窗卡座里那个醒目的身影。
张若薇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精致的下颌。
一身冰蓝色缎面斜肩礼裙贴合着她完美的曲线,衬得肌肤如冷玉生辉。
红宝石耳坠随着她轻晃酒杯的动作折射幽光,眼神锐利如冰锥,精准钉在林以凡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与……嫌恶。
“你很准时……”
她的声音和这环境一样,带着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林以凡拉开椅子坐下,皮革冰冷的触感与四周的暖意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碰面前昂贵的餐前酒,直入主题:“签哪?”
张若薇没动,似乎想先欣赏他最后的狼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拉锯之时。
“呃呃呃……呃……”
一阵奇怪而急促的咯咯声,如同坏掉的抽风机被人捏住了喉管,陡然划破了餐厅的优雅乐章!
几米开外,一张餐桌旁,一位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老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半身,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
眼球因极度的惊恐和窒息而可怕地凸出,喉咙里只有绝望的“咯咯”声,脸在数秒内由涨红迅速转为骇人的青紫色!
记住本站: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天啊!快来人啊!”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旁边的家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同桌的女士吓得尖叫起来。
整个餐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潭,瞬间炸开锅!
优雅的用餐者纷纷起身观望,低语声和惊呼声汇成一片恐慌的浪潮,悠扬的音乐仍在不合时宜地流淌。
服务生惊慌失措地跑来,却束手无策,只会徒劳地拍打老人的后背。
“让开!都别动他!”
一声清厉、绝对权威的娇叱!
比服务生的慌乱呼喊更有效,瞬间穿透了嘈杂!
林以凡眼瞳骤然一缩!
张若薇?!
前一秒还端坐在他对面,如同冰雕人偶的首都医科大脑外科医生——张若薇!
这一刻,冰雕外壳轰然碎裂!
她“唰”地起身,动作快得像离弦的箭!
价值不菲的手包和签字笔,被她随手砸在昂贵的餐椅皮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根本不顾任何形象!
冰蓝色曳地长裙的裙摆,绊住她的步伐!
这位高傲、骄矜、连丝袜都要求毫无褶皱的大小姐,竟做出一个令在场所有精致人儿目瞪口呆的动作!
纤细但有力的小腿猛地一抬!
左脚那只镶嵌钻石的限量版高跟鞋,尖锐鞋跟狠狠蹬在旁边的座椅上借力!
同时,双手抓住自己冰蓝色礼裙紧窄的包臀下摆,毫不犹豫地向两侧“嗤啦——”一声,猛然撕开!
昂贵的丝缎撕裂声刺耳至极!
光滑顺垂的面料沿着接缝崩开,露出膝盖以上一截紧绷、覆着黑色丝袜的曼妙腿部曲线!
此刻,没有一个人觉得这画面有任何性感!
那是决绝,是身为医者在死神面前撕碎一切障碍的无畏!
张若薇迈开撕裂的裙摆,两步就冲到窒息的老人身后!
丝袜包裹的小腿稳稳撑开弓步,鞋跟,牢牢钉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林以凡强化后的五感,让他能清晰捕捉,现场每一个致命细节:
1、老人喉间沉闷、近乎断绝的“咯咯”声。
记住本站: 2、额角暴起的紫绀血管,眼球像死鱼般浑浊鼓胀。
3、浓烈的汗味、血腥气,混合着老人晚宴上,刚咽下的油腻的食物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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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解除婚约
张若薇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双臂从老人腋下精准穿过,身体紧贴其后背!
一手握拳!
拳眼抵住老人肚脐上方的剑突与脐部连线的中点!另一只手则牢牢包裹住握拳的手!
然后,身体紧绷如拉到极致的弓,利用核心和腿部的力量,向内、向上!
猛地施加短促、有力的冲击!一次!两次!
每一次冲击都用尽全力,带着要把阻塞物从气管里“挤”出来的决绝!
动作稳定,力度刚猛!
“噗——咳咳咳!!!”
终于!在第三次冲击之后!
一块裹着浓稠汤汁、尚未嚼烂的、沾着血丝的牛排,如同炮弹般从老人口中喷射而出!
狠狠砸在不远处那张昂贵的雪白桌布上,留下一滩恶心的污渍!
紧接着,是灌入空气,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嗬……嗬嗬……咳!咳……咳咳……”
空气!宝贵的空气!再次涌入老人濒临崩溃的肺腔!
恐怖的青紫色如同退潮般从老人的脸上迅速褪去,虽然依旧剧烈咳嗽、喘息、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但那象征着死亡的窒息魔爪,已经被死死掰开!
“天啊!出来了!”
“上帝保佑!”
“活了!活了!”
“这位小姐!太谢谢您了!”
家属激动得语无伦次,涕泪交加。
反应过来的服务生立刻上前搀扶住仍在痛苦干咳、全身脱力的老人。
整个餐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喧闹议论和零星的掌声!
许多人看向那个撕裂长裙,丝袜腿部的年轻女子时,眼神充满了敬佩与震撼。
混乱中,老人最小的孙子,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挣脱了妈妈的手,“扑通”一下冲到张若薇面前。
沾着油渍的,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住她,被丝袜包裹着的双腿膝盖处。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救了爷爷!呜呜……”
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小脸蹭在她沾着油污的丝袜上。
张若薇低头,看着孩子真挚又脏兮兮的小脸,冰封的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出现一丝细微到极致的松动。
记住本站: 那不是笑意,也不是厌恶。
而是一种超越自身标签、属于医者本能,灵魂深处透出的些许疲惫与微光。
这光芒,似乎能穿透她周身那冰冷的骄傲外壳。
但这丝松动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人群的议论声和家属的感谢还在持续。她甚至没有去管膝盖处沾上的油污和小孩的泪水。
张若薇深吸一口气,刚才急救时消耗的力气,让她胸膛还有些许起伏。
她挺直脊背,即使礼裙撕裂,那双丝袜包裹的长腿依旧修直有力。
走回自己的卡座。餐厅经理和服务生围了上来,脸上堆着十二万分的感激和歉意:“尊贵的小姐!太感谢您了!您的餐费全免……”
她恍若未闻,甚至没看旁边的林以凡一眼。
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折得齐整的纸质文件和一个丝绒小盒。
文件和盒子被她几乎是“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林以凡面前的餐桌上。
文件是《解除婚约协议书》,丝绒小盒里是一枚婚戒——曾经象征着某种联结的冰冷指环。
“签了。”
这声音比刚喝过的冰水还要冷冽,带着刚才剧烈动作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
“戒指,拿走。”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回林以凡脸上,刚才救人时那份决绝已从瞳孔中褪去,只剩更深的鄙夷与嘲弄:“今后,两清。”
林以凡冷冷一抽鼻头,拿起签字笔这便开始签字。
左撇子?!
“住手!”
张若薇猛然娇喝,一把夺过协议书,美眸死死盯着林以凡的左手无名指。
一时间,委屈、欣喜、悸动、幽怨……甚至还有温情全都汇聚在她眸光中。
林以凡不解,那份属于杀手的本能,瞬间警惕起来。
“干嘛?”
张若薇根本不受控制,眸子转动间,顷刻泪花四溢。
“你……你……不、不可能……”
她突兀地哽咽失声,引得众人再次聚集。
“我没把你怎么着吧?”
林以凡也大为不解。
“坏蛋!坏蛋!”
小小的拳头,用尽男孩吃奶的力气,砸在林以凡腿上。
记住本站: 这小家伙,这么小就想英雄救美?
一时间,质疑声四起。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解除婚约……”
“这小姐这么好心,肯定是那男的有问题!”
“对啊,看他刚刚签字,连眉头都不皱,八成有后备了!”
这都哪跟哪?!
猜忌像病毒,它会扩散,会变异,传播的介质仅需空气,成本低到只需嘴皮一碰!
“行了,我今晚还要值班,婚约就此作废。签不签字都一样,别再烦我!”
林以凡说完,隔开小男孩,迈步要走。
经过那位惊魂未定的老人身边,他忍不住补充到:“老人家,抽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你最近是不是常有胸痛和呕吐的情况?”
刚刚没参与急救,是因为张若薇的处置,已经足够。
但这并不是老人的病因。
纵膈肿瘤,这是“诊断之眼”给出的结论。
此外,老人还装有一颗人工心脏,其内里疑似也有故障。
目前,肿瘤是否良性,还需要活检;而人工心脏的问题,“诊断之眼”的结论是必须尽快更换。
林以凡的话,像一根针,刺入老人的耳膜。
他慢慢抬眉,深沉的眸底带着狐疑和算计:“我的事……不用你管,谢谢!”
言罢,他将头转向一边,避开家属,带着讳莫如深的忌惮。
林以凡没再多言,微微点头这便朝店外走。
刚过一条街,他就被人从身后拉住,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老人身边的一个青年。
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长相清秀。
“你好,我叫戴云财!我爷爷是不是真的病了?”
林以凡一听,眸光渐渐收缩:“什么叫真的病了?”
“之前爷爷去过首都,在医科大接受过检查!那的医生说,爷爷很健康!但我不信!好人怎么可能经常被噎住?”
男孩样子纯真,黝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让人不忍拒绝的诚挚和真诚。
可这毕竟是老人自己的身体,他不去检查,林以凡也无可奈何。
“这样,您方便给我留个电话吗?等晚点,我回联系您!”
拗不过人家,林以凡留下了电话。
没走几步,看见苏妍大包小包好不笨重。
记住本站: “你不会见景生情搭把手,在我面前刷一下好感度吗?”
林以凡抱着手,一脸惬意:“落井下石我拿手,这见景生情……等等,你痔疮还买这么多辣椒冷面?”
“我!”
苏妍一把将塑料袋砸到他怀里,今天不咬死他,这三十多年岂不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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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失控的女人
冰冷的皮革方向盘,被灼热的泪水浸透。
张若薇趴在方向盘上,剧烈的抽泣让她肩背都在颤抖。
引擎盖下是顶级发动机低沉的嗡鸣,仿佛与她崩溃的心跳共振。
她死死盯着那枚林以凡送的钻戒,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为自己戴上,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刚刚,那个签字的男人……林以凡……当他的左手在协议上落笔时。那个位置、那个微小的角度暴露出的戒痕——那个字母“J”的独特印记和字母上不经意间的顿笔!
是他!
就是他!
代号“蓝鲸”,他就是上一世,地球上让她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男人!
那个她穿越到蔚蓝星后,无数次在教堂神龛前默默祈祷、只求再见一面的人!
巨大的荒谬感与灭顶的悔恨瞬间将她吞噬!
她干了什么?整整三年!
他明明就在身边!
那个卑微讨好、唯唯诺诺的“林医生”;那个被她视为攀附豪门的可怜虫……竟是她穿越此地九年,日日夜夜都在寻找的那个人!
而她呢?她对他百般鄙夷、极尽羞辱,甚至在法庭上,都在算计着如何让他心甘情愿远离自己!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密闭车厢内炸响!
不是打在别人脸上,而是张若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在了自己娇嫩的脸颊上!
火辣辣的剧痛,远不及心底那被岩浆灼烧、被利刃剜心的万分之一!
“无耻!张若薇!你个蠢货!睁眼瞎!!”
她对着后视镜里那个泪流满面、妆容狼藉的脸嘶吼,声线撕裂,充满了自我厌弃的绝望。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她要解释!
她要告诉他一切!她不能失去他第二次!
这次,死也要抓住他!
这股近乎癫狂的意念,如海啸般,轻易就冲垮她所有的骄傲与理智。
泪,来不及擦!她狠狠踩向油门!
昂贵的跑车引擎如同猛兽被唤醒,发出震耳的咆哮!
银色的车身,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瞬间化为一道凌厉的光。
轮胎尖叫着摩擦地面,留下刺鼻的橡胶燃烧气味,猛地窜出车位!
冲出车库的瞬间,泪,不受控制,视野一片模糊。
引擎的轰鸣,冲击着她的耳膜。心跳,在颅腔内炸裂般地擂动!
他在哪里?去哪里了?必须找到他!
她左顾右盼,方寸全乱,仪表盘的指针疯狂地向右甩去!
车子在街道上狂飙,闯过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
越是寻而不见,咸涩的泪水,就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
刺目的红色霓虹灯,映照出街角熟悉的身影!
林以凡!还有……苏妍!
那个该死的检察官!
就在街对面!
苏妍怀里抱着几个大购物袋,显然有些吃力地笨拙着,而她身边的林以凡,正漫不经心接过将其中一个!
苏妍似乎在说什么,脸上带着一丝埋怨却又放松的笑意,抬手佯装要去捶打他。
林以凡则微微侧身避开,嘴角似乎……似乎也勾起了一抹极其轻微的弧度!
那个角度,那种姿态!那该死的前女友!!
他们竟然在……在街边打情骂俏?!
“不——!!!”
双重打击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张若薇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上!
遮天的猜忌、失去的恐惧、以及前一刻对自己滔天愚蠢行径的无尽悔恨……顷刻,将她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视线被泪水彻底侵蚀!
她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红绿灯,看不见行人,看不见所有!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街对面那个身影!
恶念化身的魔鬼在嘲笑:看到没,傻瓜!白痴!上辈子不能在一起,这辈子也不行!生生世世,注定都不能!
不——!
她大叫一声!声音在车内激荡,被引擎遮掩,却依旧传入林以凡的耳中。
这是……张若薇?!
回眸间——银灰色的跑车化作一道失控的闪电,带着引擎撕裂般的哀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林以凡看清挡风玻璃后的那个人!
不再有高贵、不再有骄纵,甚至连任性都在点点破碎……
她似乎在叫自己——蓝什么?
红灯!巨大的红灯就在眼前!
“呜——!!!”
就在张若薇的车冲进十字路口的瞬间!
侧方骤然传来一声惊恐绝望到极致的长长汽笛嘶吼!
一辆载着五个乘客的大型客运巴士,正依照绿灯指示,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大惯性,从横向车道猛冲出来!
刺眼的氙气大灯,瞬间照亮张若薇惨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
危险!致命的危险!
客运大巴的司机,在最后一刻才看到这辆疯狂的银色幽灵!
惊骇欲绝下,出于本能,司机猛地向右急打方向盘,试图规避这从侧面撞来的超速跑车!
厚重的轮胎在路面发出刺破耳膜的摩擦声!
但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张若薇更是已经被愤怒和绝望冲昏所有感官!
在听到那声恐怖汽笛的刹那,她瞳孔骤缩,出于生物的本能,也几乎同时向左急打方向盘!
两车都试图紧急避险!
可这一刻,绝望的物理定律开始生效。
张若薇的超跑本身底盘极低,在超过百公里时速下如此剧烈的变向,作用力瞬间失衡!
滋啦——轰!!!
尖锐到让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与沉重的撞击声,瞬间混合在一起!
银色的超跑在与客运巴士车身擦碰的瞬间,如同被巨人之手狠狠抽了一记陀螺,车身瞬间失控旋转、离地、翻滚!
整个世界在张若薇眼中变成疯狂旋转、模糊失焦的光影碎片!
玻璃碎裂如漫天冰晶!
金属扭曲的呻吟如同地狱的哀鸣!
塑料与皮革在剧烈摩擦中焚烧产生的焦糊气味混合着汽油的刺鼻气息,呛入口鼻!
不知是谁的鲜血,肆意洒落!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
翻滚的跑车终于狠狠砸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四轮朝天!
车顶严重变形,如同被捏扁的易拉罐!
银色的华丽车身沾满污泥和刮痕,碎裂的车窗玻璃如同獠牙般裸露在外,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刺鼻浓烈的汽油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几滴深色的液体,从严重变形的车底油箱位置,“嗒…嗒…嗒…”的滴落,在地面上迅速晕开一小滩油污。
车子还在微微晃动,警报器发出短促而虚弱的呜咽,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而远处,隐约传来尖厉刺耳的惊叫和伤员痛苦的哀嚎,由远及近……
第21章 冰冷的抉择
粘稠的汽油味像某种活物,顺着鼻腔往里钻,沉甸甸地压在舌根上,又甜又腥,带着金属腐蚀后的铁锈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
“嗒…嗒…嗒…”
深色油滴从张若薇那辆倒扣的银色超跑底盘顽强地渗出,砸在冰冷潮湿的柏油路上,晕开一小片光滑、反射着混乱街灯与不远处火光的不祥油膜。
每一次滴落,都伴随跑车警报器短促、微弱、如同生命即将燃尽的挣扎呜咽,在这绝望的序曲中刺耳清晰。
混乱的十字路口成了声音的绞肉机。
尖厉的哭嚎、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的呻吟、惊恐的呼喊、远处车辆焦急地鸣笛、还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被晚风卷着,不断冲击着耳鼓,如同一张无形的粗糙砂纸,反复磨砺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以凡的身影如同拉满弓弦射出的箭矢,在张若薇跑车失控冲出的0.004秒内,他已经破开喧嚣的空气弹射而出!
目标不是那辆倒扣、底部正渗出致命黑油的银色跑车!
而是被那疯狂侧撞后彻底失控翻滚、如同被巨人抡起的破麻袋般、沉重砸在路口中央的庞大客运巴士!
强化50%的视力穿透了弥漫的烟尘与四溅如冰晶雨幕的玻璃碎屑。
瞳孔如同最高倍数的镜头,瞬间锁焦车厢中段!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被狠狠甩出座位,脖颈以一个令人心惊的角度耷拉着,脆弱的身体卡在扭曲变形的铁座椅和冰冷车壁的夹角里!
孩子满脸是血,一道醒目的豁口从额头延伸到眉骨,鲜血糊了半张脸。
左大腿从膝弯处向外呈现出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弯曲,白森森的断骨刺破裤管,暴露在凄厉的冷空气与混乱的光线下。
身体微弱地抽搐,像离水的鱼。
强化50%的听力,让他在绝对嘈杂中,精准剥离出孩子喉间那濒死的“咯咯”声。
仿佛坏掉的管风琴键在抽搐碰撞,进气多出气少,空气被疯狂摩擦,却又无法逃离那被压迫的气管!
那声音太微、太弱,却被五感增幅后的林以凡捕捉得无比清晰,像冰冷的针尖扎在太阳穴!
“救命!救命啊!我的孩子在里面!”
“我的腿!天啊!我的腿!”
“让开!让开!我不想死!”
危机之下,每次呼喊都是本能,无关对错!
林以凡如灵猫般滑入,扭曲翻倒,如同钢铁肠腔的车厢。
刺鼻的汽油味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和呕吐物的酸馊味瞬间将他包围。
强化50%的反应速度,足以让他在方寸之地闪展腾挪!
头顶垂悬着断树茬般的金属刺,边缘沾着血肉组织;脚下是粘稠的鲜血和湿滑的碎玻璃。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截荡下的尖锐扶手,身体以毫厘之差旋过,一把抱住了那濒死的男孩。
手指触碰到孩子冰冷皮肤的瞬间,强化50%的触感便已传来汹涌的反馈信息!
胸腔深处传来的微弱起伏,伴随着左大腿断骨处碎骨片相互摩擦的细小“咯啦”声,皮肤下肌束不自然的痉挛抽搐……
这具小小的躯体,正在迅速崩溃中!
“别怕!”
这是他唯一能给孩子的安慰,抱着孩子,循着来路,再次冲出那扇扭曲的逃生门。
将孩子塞给外面一个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却本能伸出双手的年轻男人,林以凡的身体已经拧转方向,重新扎回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车厢!
他像一块磁铁,瞬间吸附车内外所有绝望和求助的目光!
时间就是绞紧脖子的绳索!
另外两名重伤员:一个穿着廉价针织衫的中年女人,右手前臂被一根断裂的金属扶手狠狠贯穿,尖锐的断茬刺入臂骨,鲜血像失控的小型喷泉,浸透了半条衣袖,在她的担架布上晕开不断扩大的暗红版图!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起伏!
这是典型的失血性休克,多拖一秒就离死亡深渊近一分!
另一名身材干瘦的蓝布工作服老人,像只煮熟的虾米蜷缩在过道角落,双手死死按住左下腹。
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
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紧咬的牙关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如同漏气的痛苦呻吟。
他的腹部位置鼓胀得不自然,浓重而古怪的血腥,混合着类似排泄物的腥臊味,从他身下散出。
强化的嗅觉,能清晰捕捉到,这种代表着内脏破裂出血的信号!
三个重伤员,三种致命的伤情,都指向唯一终点!
死神正挥舞着收割生命的镰刀在迫近!
凌晨的马宏,刚刚的戴家老爷子,“诊断之眼”在24小时内仅余最后一次机会!
谁先?谁后?老人、孩子、妇女……林以凡只能处理一个!
没有时间犹豫!
妈的!张若薇!
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以凡看着街边一排的伤患,终于将目光锁定孩子!
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带着异常明显的挣扎,如同老旧的胶片在生锈的放映机上艰难转动,一格一格跳跃前行。
【患者:男孩。初步诊断:1.左股骨干开放性骨折(粉碎性移位);2.右侧第4、5肋骨骨折(无错位);3.额颞交界处头皮裂伤(长约7cm,伤及帽状腱膜);4.轻微脑震荡体征;5、躯干四肢多处软组织挫伤。】
【诊疗意见:1、立即加压包扎,控制股骨干开放性骨折处活动性出血;2、颈托固定保护颈部;3、建立双通道静脉通路快速补液纠正休克前期;4、紧急转送具备手术条件医院进行骨科清创、探查、骨折复位固定术。结论:暂无生命危险。】
【警告:24小时内第三次使用,今日,已不可再为前三位病患外的第四人诊治!
妈的!林以凡心在狂吼!这该死的设定!
他强压下焦躁,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伤仪器,凭借肉眼和自己的经验?
老人的内出血严重吗?女人的血管,伤到大动脉了吗?
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鲜血的流失和生命的微弱!
不远处,那辆倒扣超跑底部,滴落的油污,面积在扩大,粘稠的气味在加重……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断裂了!
林以凡的心猛地沉入冰海!
“嘶嘶嘶——”
一个极其微弱却极其致命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吐信,清晰地、恶毒地钻入林以凡强化后的耳廓深处!
是汽油蒸气的凝结汇聚点,在达到临界值时,与空气摩擦出的微弱声响!
来自那辆倒扣的超跑!
“轰——!!!”
没时间思考!没时间警告!
那声音如同点燃引信的号角!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撕裂寂静夜空,将方圆百米内所有的声音瞬间抹去!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帧!
第22章 急诊分流
残阳中的事故现场,猛地升起一个巨大、炽烈、如同小型太阳般的橘红色火球!
狂暴到无法形容的高温气浪裹胁着无数致命的、闪烁着死亡光芒的灼热金属碎片和玻璃渣滓,在地狱之门洞开间,喷出的毁灭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碾压!
林以凡强化50%的视觉,在冲击波抵达前的刹那,捕捉到这片死亡的洪流!
身体本能做出超出常人速度的极限反应!
他像一颗炮弹,猛地将那抱着男孩的路人扑倒在地!
同时,还一把拽倒旁边已经吓傻、愣在爆炸路径上的另一名轻伤员!
用自己的后背和身体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将两人死死压在身下!
“噗噗噗噗——!”
后背、肩膀甚至后脑勺,几乎在他蹲下同时,传来密集、锐利的刺痛!
高温与撞击感紧随而至!
那是灼热的碎片如暴雨般砸落!
单薄的衣物瞬间被灼穿,刺鼻的焦糊味伴随着皮肉灼伤的剧痛猛地炸开!
毁灭性的光焰一闪即逝!
留下瞬间的视觉致盲和耳内蜂鸣般的尖锐回响!
浓烟冲天而起,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爆炸中心点,那辆昂贵的银灰色超跑残骸彻底化为扭曲燃烧的废铁骨架,火焰舔舐着每一寸金属,噼啪作响,散发出炼狱般的高温!
“苏妍!!!”
林以凡乍一扭头,视野发花,耳蜗嗡鸣,肺部呛入浓烟!
他刚刚明明看见她了——就在银色跑车旁!
心,像是被冰锥狠狠凿穿!
林以凡正想往里冲,弥漫的尘烟中,一道娇弱的身躯踉跄着!
“咳……咳……以凡……”
一个剧烈咳嗽、极度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在爆炸冲击波边缘,从浓密的烟尘墙冲出!
这丫头活着!
原本整齐干练的秀发凌乱不堪,像鸟窝般披散,精致的脸上布满黑灰,混合着细碎玻璃划出的血痕,仿佛泼墨的油画。
手臂和膝盖位置的衣物被摩擦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渗着斑斑血迹。。
她几乎是倾尽全身的力气,半拖半抱着一个人——张若薇!
这个精致的肇事者!
那身价格不菲的冰蓝色斜肩缎面礼服,支离破碎,沾染着污泥、浓烟熏烤的焦黑痕迹,以及大块大块触目惊心的,缓慢晕染扩散的暗红血迹。
她完全失去意识,头无力地歪在苏妍肩上,原本美艳的脸庞此时是骇人的灰败死色。
嘴角、鼻孔甚至耳道里,都有带着细小泡沫的血丝在不断渗出!
这不仅仅是外伤,更像是内部脏器重伤的信号!
最令人心颤的是她左侧胸口位置,一片可怕的塌陷,呈现出不自然的形态。
伴随着每一次微弱的、濒临断绝的吸气,胸骨部位都发出类似干枯木柴折断的细微“咔啦”声!
她的左手手臂,更是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诡异角度扭曲着……
“快……快帮我……她……她还活着……”
苏妍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打磨铁器,带用尽全力后,极致疲惫与惶恐,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林以凡冷漠地扫过张若薇,不带一丝温度,声音透着无尽的疏离与决绝:“你个疯子,看不出她刚刚想撞死我俩吗?”
苏妍愣了下,狠狠剜他一眼:“你……”
才一开口,她就怔住:刚刚,他……他居然更担心自己,而不是自己怀中的“未婚妻”。
难道说?
象征着生命通道开启的救护车,嘶嚷着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红蓝相间的灯光,划破刚刚降下的夜幕,如同穿透地狱的探照灯,正飞速靠近这片炼狱般的街区。
破败的Y市医科大分院急诊室,在刚经历昨夜的生死后,还来不及喘息,再次被更加刺耳的警笛嘶鸣惊醒!
担架车轮和急促碾过冰冷水泥的的滚动声、以及护士医生因压力而拔高,甚至变调的呼喊声,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让开!让开!重爆炸冲击伤!多处骨折!大面积烧伤!高度怀疑内出血!快!!”
“……这边!孩子!开放性股骨骨折!失血性休克前期!快点加压!通道!建立通道!”
“……那个女的!手臂贯穿伤!血压测不出!怀疑动脉破裂!补液!快补液!”
“……老人!腹部创伤!腹膜刺激征明显!B超车!需要立刻B超车!!移动B超!”
被灯光勉强照亮的急诊分流区,顷刻被塞成沙丁鱼罐头。
新鲜的、浓郁的、令人窒息反胃的血腥味;皮肤毛发燃烧的刺鼻焦糊味;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混合着人因恐惧和疼痛散发的汗臭,以及残留在衣物上的浓重汽油味……
所有这些气息搅和在一起,形成一股带着死亡前调,浓烈的气味风暴,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空气中湿度极高,混合着人体蒸腾的热气,吸入肺里像吸进一口温水,黏腻又憋闷。
林以凡背部的擦伤和灼伤火辣辣地疼,他只草草用急救喷雾喷一下,任由护士裹上临时纱布,便扎进混乱的中心。
冲到男孩的担架旁,再次确认状态后,他对着护士急道:“左股骨干开放性粉碎骨折!断端移位明显!立刻无菌纱布加压包扎止血!”
“别动骨头!颈托!上颈托保护!建立两条粗口径静脉通道!林格氏液、胶体液同时快速输注扩容!”
“夹板!高分子夹板体外固定肢体防止二次损伤!氧气!通知骨科!立刻!!准备急诊手术!”
护士们被他话语里的决绝和紧迫感慑住,立刻像被上了发条般忙碌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却具有绝对穿透力的声音,夹着老烟枪的铁血权威,硬生生洞穿所有嘈杂:“停下!听我的!”
申——志——寿!
他像一座移动的山峦,步伐快而重,卷起一阵风,直接大步流星冲到张若薇的担架旁。
他甚至没看林以凡,哪怕一眼!
精密锐利的眸光,在担架上那个几乎没了人形的躯体上,仅仅停留不到五秒,那紧锁的眉头,就如同刻下再也化不开的冰霜。
“她!”
申志寿的手指,如同宣判!
稳定、不容置疑地点在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近乎停滞的张若薇身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属敲击的质感,穿透整个混乱的急诊区。
“立刻送一号手术室!现在!马上!开胸包!心包穿刺包!开颅包准备!电凝仪最大功率!”
“陆琪!血库!O型Rh阴性血!200!不够就让中心血站现在送!跑着去!快!!!”
第23章 事有轻重,人无贵贱
申志寿的语,速快得近乎无情。
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准确,如同最精密的程序输出,炸得周围人心惊胆战。
看着陆琪小跑离开,他一扭头,转向另一个护士:“初诊记录:患者,女,30岁左右。1.左侧多发肋骨骨折,大于4根,刺穿胸膜,开放性血气胸!”
“断端至少一根刺入心包区,心包填塞!颈静脉怒张如蚯蚓!血压测不出!心音遥远模糊,接近消失!三分钟内解决不了填塞,心跳必停!”
话音刚落,他已转到转运台另一侧,手,按压在张若薇的腹部,语速丝毫不减:“2.腹部膨隆如鼓,叩诊浊音显著,移动性浊音明确!高度怀疑脾脏破裂!门静脉系统受损可能!腹腔内出血量已超1500ml!还在加速!”
护士的笔,几乎在纸上飞。
他却已经掰开那双黑曜石上的眼睑:“3.双侧瞳孔明显不等大,右>左,对光反射迟钝!颅内压增高!颞叶钩回疝迹象出现!马上脑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妍身上:“这女人撑不过十分钟!每一秒都在滑向死亡!必须现在进手术室!”
说完,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立刻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另外两名重伤员:
“那女的:右上臂远端贯穿伤!加压止血带加压!建立两条大通道!快速输注胶体液、血浆代用品、平衡盐液!目前生命体征稳定,马上转到综合医院,来得及!”
“至于老人:左下腹闭合性损伤!腹部板状硬!移动性浊音阳性!马上血压监测,留置导尿管观察尿量!开放静脉通道!通知救援中心派直升机转移,如果飞机没到,一旦心跳不稳或血压再降,送2号手术室!”
所有指令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分配,清晰、高效到极致!
瞬间,就将这个资源匮乏,设备老旧的破败急诊室,那点可怜的力量榨取到极限。
“不行!!!”
林以凡如同被激怒的猛虎,一个箭步冲到申志寿面前!
他双眼赤红,布满了爆炸冲击的血丝和一种被愚弄的怒火!
“你这是区别对待!”
他死死瞪着申志寿,胸膛剧烈起伏,颈间包扎的白色纱布,因愤怒和剧烈动作,再次被丝丝缕缕的鲜血慢慢染红。
“申志寿!你他妈眼瞎吗?!选择性失明?!”
他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盖过了心电监护仪的蜂鸣。
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剧烈的耳鸣和一种濒临极限的悲愤与失望。
“那孩子骨头还露在外面!每动一下都可能把血管戳破,二次伤害!他熬不住半小时!”
“那个女人能撑到转移?靠什么?靠动脉可能没断?看看她的血!看看她的脸!看看地上染红的布!再拖下去血管壁软化爆开,神仙也难救!”
“还有那老人家肚子硬得跟铁板一样!随时可能内爆!肠道感染是要命的!!”
“他们哪一个人的伤比你点名的这位大小姐轻?!哪一个人的命不是悬在刀尖上等?!你凭什么先救她!?”
“就凭她姓张?!就凭她有个医科大董事长的爷爷?!所以整个分院的命都得围着她的命转?!”
“你的‘神之手’什么时候,也学会他妈的捧臭脚拍马屁了?!给权贵擦屁股,很过瘾,是不是?!”
他手指颤抖,带着仿佛要撕裂空气的力量,指向那个失血昏迷、面如金纸的女人!
又指向那个痛苦蜷缩、呻吟声都因剧痛而扭曲变调的干瘦老人!
最后指向那强忍着剧痛、努力不哭出声的断腿男孩。
“看看!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他们是人!和你我一样的人!他们的命就不值得被优先抢救一秒?!”
“你的原则呢?!你的‘我的手术台上只有病人’的狗屁誓言呢?!被狗吃了吗?!放你娘的屁!”
“你看到的哪是病人?!你看的就是‘医科大董事长孙女’这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在你眼里,只有贴上权贵标签的命才他妈的叫命!”
“最重的?!放屁!你判定的最重,就是她后台的身份,比那娘老子的钢筋还硬!”
林以凡的喘息,粗重得如同拖拉机。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
他死死盯着申志寿那沟壑纵横、毫无表情的脸。
仿佛要穿透那层面具,看到内里流淌的,冰冷的势利血水!
空气仿佛被抽干,窒息般的死寂笼罩下来。
担架车上伤员的呻吟,监护仪的蜂鸣,护士们急促的脚步声,甚至远处传来的救护车警笛,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目光,惊恐的、焦灼的、不忍的、困惑的……全都聚焦在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上。
申志寿缓缓转过身。
他那张如同饱经风霜刀刻的粗糙脸庞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那双眼睛,冷得像万年冻土最底层的寒冰,反射着手术室顶灯惨白的光。
他没有看暴怒到几乎失控的林以凡,目光反而沉沉地落在担架上。
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沉重,如同背负万仞高山般的情绪。
有近乎冷酷的职业判断,有被误解的隐忍……似乎还有一层更深、如同古井深处微澜的沉重与黯然。
他没有解释一个字,没有争论一句。
只是用那永远嘶哑低沉,此刻却如同钢铁被巨锤砸实般,不容辩驳的声音。
一字一顿,砸在凝滞如铁的空气中,也砸在林以凡被怒火炙烤的滚烫的心脏上!
“林以凡。”
“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
“我的刀,”
“只落在最需要它的地方。”
“无关贵贱。”
“无关……对错。”
“现在!”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骨节嶙峋、仿佛天生就为执刀而生的手指。
带着千钧之力,精准、稳定、不容抗拒地指向一号手术室,那扇冰冷沉重的铁门!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震得整个急诊区的空气都在嗡嗡颤抖:
“把她!”
“给我推进去!”
“立刻!”
“马上!”
“谁敢再耽搁一息……”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的手术刀锋,淬着寒芒与绝决,狠狠钉在林以凡脸上!
如同最后的审判,将所有的质疑、愤怒、悲悯都彻底碾碎:
“脱下衣服,再也别当——医生!我说的!”
第24章 鸣枪惊魂,穷是原罪
“呲啦——!”
白色的大褂被林以凡一把撕碎,布帛碎裂的刺响,如同他胸腔里某种东西彻底崩断的声音!
这抹残破的白色碎片,颓然飘落在地,如同信仰摇摇欲坠。
救陈勇!救马宏!
现在还要他亲手救这个意图谋杀、酿造眼前这场人间炼狱的肇事者、大小姐?!
真他妈当自己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吗?!
“今天!”
林以凡的声音低沉得发颤,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恐怖的死寂压力。
“你要敢把她推进手术室,我,林以凡!发誓!一定让你亲口尝到自己喉咙里的血,是什么味道!”
话落,他的手骤然锁死冰冷的转运台金属栏杆!
巨大的力量,让沉重的台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哀鸣。
推车的两个护士被这杀气慑得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无知!”
申志寿的声音如同钢铁摩擦,额角灰白的发丝根根倒竖,彰显着他同样濒临爆发的极限。
“脑疝!每拖延一秒,对神经的损伤都是永久性的,不可逆转!你身为医生,不懂?!”
“咔!”
一道冷酷、绝对的冰冷,瞬间抵上林以凡的太阳穴!
极致的金属寒意穿透皮肤,直刺颅腔!
那股火药与枪油混合的淡淡气味,钻进他的鼻腔——枪!
苏妍!
她不知何时闪身旁侧,右手在电光火石间,抽出一位警官的手枪。
手臂笔直得如同标尺,稳稳指向林以凡的要害!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检察官面对极度危险时,淬炼出的本能与果决。
“以凡——!松手!立刻!!”
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张惯于冷静执法的脸,此刻扭曲着一种深切的痛苦与决绝。
“放开!我命令你——放手啊!!!”
她看到过张若薇失控的车轮,在最后关头擦出的绝望刹车痕!
她听到张若薇在意识消散前、从血沫中拼尽全力挤出的微弱气音!
“救……救……他们……别……管……我……快……”
那是人性在濒死刹那闪过的微光,是压在苏妍心头沉甸甸的天平砝码!
申志寿的选择是医生基于现状的最优解,她理解!
可这理解本身,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她心上反复搅动!
一边是职责、理智、最大多数伤员的生还可能;一边是眼前这个与她错过九年,此刻濒临崩溃的男人!
“嘎哒!”
手指冰冷而稳定,扣开保险!
那是冰冷的机械确认音,也是她心脏碎裂的回响。
砰——!!!
刺耳的枪声毫无征兆地撕裂,急诊室凝滞的空气!
顶灯的吊顶震落一片灰尘,扑簌簌迷蒙了视线,带着灼热的火药焦糊味弥漫开来!
子弹紧贴着林以凡的太阳穴呼啸而过,狠狠嵌入冰冷的天花板!
巨大的回音在逼仄空间内震荡,震慑得所有喧嚣瞬间失声!
这不是走火!
是精准、残酷、不容置疑的警告!
一个检察官在职责重压下,用最激烈的方式,做出最后裁决!
巨大的枪口动能,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林以凡额角的碎发。
苏妍!
那双曾让他短暂失神的杏核眼中,此刻没有了温情脉脉,没有过往的依恋追忆。
只剩下公职身份赋予她的凛冽权威以及……那泪光背后,深不见底,近乎崩碎的煎熬与无奈!
这一枪,将两人之间所有未竟的往事、挣扎的柔情、刚刚在街边升起的微不足道的暖意,彻底、干净的——击碎了!
如同坠地的水晶!
那瞬间涌上的、被最信任之人用枪口指向、灭顶的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林以凡吞噬!
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化为一片冰冷,死寂的荒原。
钳住转运台的手,因这剧震般的背叛,不由自主地松开。
“进去!!!”
申志寿如同脱困的雄狮,在苏妍开枪制造的空隙里,爆发出全身力量。
转运台,义无反顾地撞开手术室,那扇象征着希望与深渊的大门!
林以凡僵在原地,背对着那扇隔绝生与死、对与错的门。
下一秒,被背叛的狂怒混杂着极致失望,化作一头出笼的困兽!
“穷——才——是——原——罪——!!!”
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最深处嘶吼而出,带着血,带着泪,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
声浪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整个急诊区鸦雀无声,回响着绝望的控诉!
“以凡!冷静!求你冷静一点!”
苏妍痛苦地呼喊,她的理智在哀鸣。
检察官的逻辑告诉她申志寿是对的,但开枪那一刻射穿的又何止是天花板?
是她与他之间脆弱的重连!
几乎是苏妍声音响起的同时!
林以凡动了!
快!超出常人理解的快!如同鬼魅!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一道残影闪过!
再看清时,苏妍只觉得手中一轻!
那柄握在她掌心、还带着枪口余温的铁疙瘩,已凭空消失!
它仿佛拥有生命般,在林以凡那双曾用来执掌手术刀的手指间。
旋转!跳跃!分解!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甚至那两名警官摸向枪套的手尚未完全抬起、肌肉刚刚收缩的0.5秒内!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部件,咬合、分离、短促的细响!
啪嗒!
弹夹率先跌落!
叮当!
枪机套筒分离旋转落地!
当啷!
复进簧弹起,枪管也随之掉落!
最后落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是空荡荡的枪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行云流水!精准无误!
宛如一场残酷而华丽的拆解表演!
林以凡冷冷地扫一眼地上的零件,不是无能的狂怒,而是不屑!
他拥有瞬间夺枪反制,甚至击杀在场任何人,包括苏妍的能力。
这具身体刻在基因里的杀手本能足以做到!
但!这里……
没有敌人!没有目标!
只有他刚刚想救,此刻却像看怪物一样,惊恐地看着他的人群!
苏妍彻底崩溃了……
看着地上散落的枪械零件,她捂住嘴,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害怕,是心碎!
是她!亲手将他推回那冰冷黑暗的角落!
“以凡……对不起……”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是检察官……他是医生……我们必须选择最危重的……”
“你也是医生……你也经历过,救车祸伤员……在医科大急诊……”
这句话像最毒的引信!
“所以!陈小雨——死了!!!”
第25章 人间烟火,回归平凡
林以凡猛地抬头,血丝瞬间如同蛛网般密布整个眼白!
那是压抑到极致、瞬间被引爆的赤红暴怒!
他的目光如同极地寒风,扫过每一张同样惊恐、痛苦、无助的伤者面孔……
断腿抽搐的男孩、动脉汩汩流血的妇人、腹部胀硬如鼓的老人……
心,如同掉入北冰洋最深的海沟!
去TM的治病救人!去TM的医者仁心!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讥诮与绝望的笑容!
“没钱……那就他妈——都等死吧!”
话音落,决然转身!
背影孤绝,像被全世界抛弃的独狼,拖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踏碎地面残存的光,毫不犹豫地撞开急诊室沉重的玻璃门,将自己彻底投入门外无边的黑暗中。
死寂!
然后,是山洪暴发般的恐慌!
“天哪!他说什么?!没钱就等死?!”
“医生……医生就这么走了?!”
“刚才推进去那个女的是谁?!真的是有钱才先救她吗?!”
“这他妈的什么医院?!黑店吗?!!”
“不待了!趁我还能动!走!都走!”
愤怒的、绝望的、恐惧的议论声浪将急诊室淹没。
信任的基石,在林以凡的控诉与离去中,轰然崩塌。
林以凡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意识昏沉地穿行在城市冰冷的脉络里。
终点?哪里是终点?
上一世,还有她那句“回家”,还有一盏点在小巷尽头、等他归来的灯火……哪怕,那灯火早已熄灭。
这里……没有她。只有指间那枚空留下印记的冰冷戒痕。
无尽的、掏心挖肺般的虚空。
车站的灯光昏黄,如同垂死者最后一点残喘。
去首都的末班车引擎轰鸣,司机提着塑料水杯晃荡,探出头不耐烦地喊:“喂!走不走?今天最后一趟车!”
林以凡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像个真正失了魂的空壳,机械地抬起腿,踏上那个摇晃着,将他送往“过去”的铁皮盒子。
……
凌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像刀子刮过。
巷口拐角处。
林建国佝偻着嶙峋的脊背,费力地拎着刷洗干净的搪瓷夜壶,一步一挪。
路灯将他瘦小单薄的身影拉扯得歪歪斜斜,投在潮湿发霉的墙壁上,孤寂而疲惫。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在昏黄光晕下吃力地辨认着巷口,那个杵在阴影里的高大身影。
“小……小凡?”
他一眼就看到了林以凡眼角未干的湿润痕迹,以及背上那透过廉价衬衫渗出,刺眼的暗红湿痕。
狼狈和眼底深不见底的寒,狠狠刺了老人一下。
不问。
一辈子的风雨磨砺,早已教会他沉默。
他只是慢慢弯下更加疼痛的腰,用那只能动的枯手,颤抖着指了指自家那扇破旧却熟悉的木门。
“……”
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只吐出两个浑浊而沉重的字:“进屋。”
声音不高,带着铅坠般的重量,是岁月在骨髓里凝成的、最后守护的力量。
屋里,隔夜的油烟混杂着水汽、灰尘以及木质结构特有的陈腐气息。
林建国洗干净手,走到角落的大瓦缸旁。
伸手进去,慢慢挖出一大团醒好的面团,在磨损发亮的案板上重重拍打。
“……咳咳……”
他喘着气,努力挺直那承受着剧痛的脊梁:“等天……天亮……咳咳……去隔壁……老钟头那儿……他……”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几乎要把肺管子咳出来。
“……有草药……包上……三天……咳……准好……”
“爷爷,不碍事,我……”
林以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老人猛地抬头,浑浊却执拗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向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带着一股近乎乞求的狠劲。
“听——话!!!”
不再是年轻时的雷霆,那声音像用力拨动一把老旧的弓弦,带着喑哑的劲道和不容拒绝的祈求。
林以凡没再反驳。
他挽起袖子,露出精瘦却伤痕交错的小臂,走到那方被磨得油亮的木质案板旁。
手指试探着触碰那团柔软微凉的白面。
林建国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
他没教,林以凡也没问。
爷孙俩无言的对视片刻,一个佝偻着开始擀面皮,动作熟练却透着一种沉甸甸的迟滞。
一个笨拙的扒拉着木盆里的饺子馅,韭菜的清气混着一点油渣和肉沫的鲜香弥漫开来。
动作生疏,不是医生操刀时的精准,带着从未有过的迟疑和笨拙。
门外,棚户区在晨光中缓缓苏醒。
吱呀作响的木门陆陆续续推开,三轮板车的链条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开始密集。
“老林头!下锅没?
”一个趿拉着旧布鞋的男人探进半个身子,胡子拉碴的脸堆着笑,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蓝色金元纸。
“快了快了!”
林建国努力回应,声音依旧嘶哑:“小凡在帮忙呢!”
“哎哟!小医生回来了?那可是咱们街面的福气!”
男人眼里是真切的惊讶。
陆续有熟悉的面孔凑进小店窗口。
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冲林建国怯怯地笑:“林爷爷,多放点醋……”
有穿着破旧工装、身上还沾着煤灰的汉子,豪爽地一挥手:“老样子!汤宽点,这天开始凉了!”
一张张脸,饱经风霜,透着疲态,却在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时,眼睛亮得惊人。
“呼——舒坦!”
“哎,老林头这味儿,多少年都没变!”
“可不是?离了这儿,上哪找1000块一顿的热乎饭去?”
满足的喟叹,短促地交流,咀嚼吞咽的声响,弥漫着一种被艰难生活磋磨过后,对这份微小满足近乎虔诚的珍惜。
林建国用抹布擦着手,布满沟壑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腰背弯得更厉害。
目光扫过一张张低头享受热气的脸庞,浑浊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沉淀,比铁轨更重。
那一碗碗素朴的饺子皮和馅料,在这一双双粗糙的手中传递、消失,像是缓慢修补着林以凡昨夜,被冰冷现实撕裂的某种东西。
那份喧嚣与愤怒带来的彻骨寒意,在这个光线清冷、蒸汽氤氲的小店里,在周围毫无粉饰的真实里,被无声地吸收、化解、沉淀……
第26章 爷爷病危,束手无策
小店复归平静,只剩下灶膛里煤球将熄未熄的暗红
林建国默默端来一只熏得黢黑的陶罐,架在还温热的煤炉口上。
火舌温柔地舔舐着罐底。
他往里面掰碎几块姜黄的根茎,几片干枯的、形状奇特的叶子,倒进清水。
浑浊的药味慢慢升腾,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草木辛凉,与饺子的余香交织。
林以凡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看着爷爷枯瘦的手,时不时抚过陶罐边缘蒸腾的水气;看着煤炉口跳跃的火星,映亮他专注而疲惫的侧脸。
那张脸上,有岁月刻下的无解难题,有不休的病痛折磨,却没有昨夜急诊室里那种对“价值”的衡量。
只有守着这炉火的执拗,像一块沉默的磐石。
紧绷到断裂的神经,在这陈旧、窘迫却坚实的角落里,终于得到了片刻松缓的余地。
他甚至能听到,爷爷坐在小板凳上那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
黑暗中,传来一声异常沉闷、粘滞的呼吸!
像被浓痰完全堵死的风箱发出的最后嘶鸣!
林建国枯树皮般的手臂,猛地痉挛着从板凳边缘滑落,指甲刮擦过地面,发出瘆人的“刮啦”声!
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如同彻底耗尽发条的玩偶,软软地向前扑倒!
“爷爷——!”
林以凡猛地弹起!
强化50%的速度带起一道残影!
他扑跪在地,一把抄住爷爷滚烫如炭火的身躯。
那双浑浊的眼珠向上翻着,眼白在幽暗中发出惨淡的灰光。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是溺水者濒死的挣扎,整个胸腔发出可怕的“呼噜噜”的混响!
暗紫色的唇剧烈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双手无意识地扒抓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布满褐斑的手背上血管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
【患者:林建国!状态:急性致死性并发症!(源于慢性基础病急性加重+高浓度一氧化碳吸入!)】
冰冷的蓝色数据流瞬间淹没林以凡的视野,比急诊室的警报更刺耳,病症报告一条比一条骇人!
1.急性吸入性肺炎:
吸入的煤烟毒气,混合着刚才滚烫药雾的刺激,正猛烈侵蚀着爷爷早已不堪重负的肺腑。
肺里像被滚烫的浆液灌满,大片气囊塌陷糜烂,根本无法交换空气,这才是那可怕窒息感和水泡音的根源。
2.急性心源性肺水肿:
几十年的老慢支、肺气肿和心瓣膜的毛病,早就把心脏磨得脆弱不堪。
此刻肺部的剧变如同最后一记重锤,让这台本就勉强运转的“血泵”骤然崩溃。
血液淤积在肺里的血管中,压力剧增,血浆疯狂地渗入已经受损的肺泡——这不仅仅是“喘”,是肺里在积血积水,肺和心陷入互相拖累的死亡螺旋!
3.肺性脑病:
肺部彻底失效,不仅吸不进救命的气,连呼出的废气也堆积如山。
这毒气涌入脑内,像无形的巨石压迫着爷爷的意识,瞳孔都开始不一样大,昏迷愈发深沉。
此刻的安静窒息,远比挣扎更可怕。
4.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进行中:
肺和心的双重绞杀,正将剧毒的风暴推向全身。
本就病弱的肾脏已显出损伤迹象,肝脏解毒能力告急,连胃都在巨大打击下随时可能出血。
爷爷整个人像一个千疮百孔、即将彻底决堤的堤坝。
综合判定:
死亡倒计时:24小时!
核心死因:肺炎/肺水肿→低氧血症+酸中毒→心肌不可逆损伤→心跳骤停!
每一条诊断结论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林以凡的心脏上!
冷汗瞬间浸透他后背,灼伤的皮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远不及此刻万分之一!
可是……这里别说手术台,连把像样的刀他都找不到!
空有逆天的金手指,在此刻,也只是摆设!
“钟叔——!!!”
林以凡的嘶吼冲破小店的木门,在死寂的棚户区回荡,带着一种要将喉咙撕裂的绝望!
他甚至来不及背起爷爷,抱着那具滚烫绵软的身躯,踢开隔壁虚掩的破板门,撞进去!
凌晨的寒气,裹着老钟身上浓重的劣质烟味和劣质草药混合的酸腐气扑面而来。
林以凡不管不顾,几乎是砸一般把爷爷放在老钟那个堆满草筐、气味混浊的土炕上,嘶声吼道:“钟叔!药!求你了!救我爷爷!!”
被惊醒的老钟头只穿着破旧的单褂,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油灯下扫过林建国那张青紫肿胀的脸,还有那拉风箱般可怕的呼吸声。
他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颤,伸向炕头一个落了灰尘的红漆木盒,摸索出几块形状狰狞的干树根,又抓起一把干巴巴的草叶。
“痰壅……热毒攻心……”
老钟头的声音有些发抖,快速把树根草叶塞进一个豁了口的砂铫,又哆哆嗦嗦从墙根摸出一小包压实的黄褐色粉末。
“快!喂点这‘雪蛤定喘散’下去压一压……”
他捻开油纸包,里面是些带着腥气的粉末。
林以凡的手指比老钟头还抖得厉害。
他捏开爷爷紧咬的牙关,不顾剧烈咳呛和喷出的粘稠带血丝的泡沫,硬将那又腥又苦的粉末混着一点点温水灌下去。
药粉的腥气,混杂着爷爷口中呼出的酸腐热气,充斥着林以凡的感官。
时间一秒一秒流走,老钟头熬的树根水还在嘶嘶作响,浑浊的水汽带着更浓烈的霉味蒸腾上来。
油灯昏暗的光线投在爷爷脸上,那片死灰般的青紫没有丝毫退去!
胸腔深处的“呼噜”声反而变得更加沉闷粘稠!
每一次艰难的进气都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枯瘦的十指无意识地抠抓着身下油腻的草席!
“爷……你撑着点!”
林以凡的声音破碎不成调。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那锅沸腾冒泡、气味浑浊的药汤。
强化50%的嗅觉捕捉着药汤里的化学成分——几味辛温发散、缓解表症的普通草药!
对爷爷此刻肺泡被血水填满、脑部缺氧的惨状来说,杯水车薪!
【“医学宝库”快速指引:药物无效!仅轻微舒张支气管平滑肌,对急性肺炎合并心源性肺水肿无效!蔚蓝星A国的雪蛤定喘散,含轻量中枢抑制剂,或加重呼吸抑制风险!】
诊断之眼的提示冰冷的宣告着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