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渐渐暗淡,厅里两侧油灯依次点了起来,照的厅内如同明昼光亮。
太子九阑居上首中位,他的舅父,祁国的右相,也就是如今阿瑜所谓的父亲,实际上的舅舅——沈暇,坐在稍稍下首左面第一个。
剩下位席按照左右相对依次排开。
沈蓝依先向众人行礼问好,又对阿瑜说:“妹妹,你坐我旁边可好?”
阿瑜对此并无意见,只是先向其他人静静行了一礼,随着坐在沈蓝依旁边的席次上。
沈暇看向阿瑜,阿瑜察觉到望过去,他便爽朗一笑,举起了酒樽,先向黎九阑道谢:“这次要多谢太子殿下大恩,才能让我们沈家骨肉团聚!”
黎九阑便举杯回敬:“非孤一人之力,是天意如此。血脉之缘非人力可绝,所以才能顺利寻回二姑娘。”
说完又转向阿瑜,遥遥一仰酒杯,和沈暇一起一饮而尽。
阿瑜对黎九阑的动作回以礼貌性的点头,颔首间发现沈蓝依看过来的目光。
沈蓝依勾起一抹笑,微微倾身:“阿爹得知你回来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太子殿下可真是帮了大忙。”顿了顿,转而介绍,“这是我们的兄长,名数,字计之,家里人丁如今就我们三兄妹,以后我们便要好好守望相助。”
阿瑜望过去,对面的青年朝她抬手扬扬手中的酒,锦袍绣鹤,眼波似醉,自带一段风流气度。
“岑国巍山汉水,一直听说风景秀丽如画,如今见了二妹,才知道不仅养山养水,还养的好一个美人儿啊!”沈数忽而开口,“难怪父亲挂念,连姨母也多次关心呢。”
此话一出,厅内默静片刻。
“你若吃醉了酒,就早点滚下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沈暇严肃了神色,看着沈数桌下东倒西歪了好几个酒壶,藏着不耐烦,“你妹妹才回来,看在她的份上,这次不追究你的失礼之处。”
沈数站了起来,身影微微一晃,但是声音依旧清晰: “那我可是借了二妹的东风。”
他往阿瑜的方向走去,停在桌前,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事,定睛一看,是用手帕小心包起来的一个东西。
而一旁的沈蓝依见了却惊得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二妹回来,我也无以可赠,这是娘留给我们兄妹的,想来如今送给二妹做迎礼也正合适。”沈数不顾沈蓝依的阻止,小心将东西放在桌上,慢慢打开,定睛一看,是一只浅碧色的玉镯,水头极好,润泽通透,不掺一点儿杂质。
阿瑜自然不会收下,这一看便知意义非凡,不说价值几何,就看沈数对其珍重的状态,何况这还是他们母亲赠送的,于是她推拒:“此物贵重,还是好好收起来吧。”
沈数摇摇头:“既送给了你,那它便属于你,何况你自幼流落在外,娘去时都不忍提起你,此物与你做个纪念正好。”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阿瑜哪里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想来是沈家是以沈暇之女认她回府,而她的身世涉及岑祁两国,何况为了沈家所谓的声名,想来并没有向沈数和沈蓝依透露真相。
此前听过沈家的事儿,沈暇颇为爱重其夫人,可惜沈家夫人在生沈蓝依时难产去世,此后他并未再续娶,对于女色也不看重,所以才只得沈数和沈蓝依两个儿女。
如今沈数的话透露出的不满,也不仅仅是对她,也有对父亲的,好端端多出来这个女儿,或许沈暇并未解释过,只是就那么告知所有人,沈家出现了一个二姑娘,这对沈数来说是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任何预兆。
毕竟沈暇和先沈夫人鹣鲽情深,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只有两个孩子,如今的沈蓝瑜,说是先沈夫人的孩子,可是沈数却不会相信。
母亲生沈蓝依难产的时候,他虽还小,但是已经开始记事了,记得母亲不舍伤心的哀切嘱咐,记得襁褓里皱皱巴巴的沈蓝依。母亲临去之时,郑重吩咐了将这对玉镯给他和沈蓝依一人一只,代替自己时时陪伴在他们身旁。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妹妹,母亲怎么可能那个时候一点点口风都没有!
所以如果眼前的人是沈府骨血,所谓父亲对母亲的情深意重,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沈数勾起一抹笑:“二妹想必也想念母亲吧!”
阿瑜望向沈暇,此时沈暇沉下了脸,藏不住怒气,沈蓝依环顾四周,急切着上前拉着沈数:“兄长吃醉便总爱胡言乱语。”又笑着安慰阿瑜,“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赶在父亲再度开口前,扬声唤人进来将沈数扶下去。
沈数不屑笑笑,正欲继续说什么,却被沈蓝依扯了扯袖子,只得住了口。
“兄长同你玩笑而已,不过一个镯子罢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些首饰去你院子。”沈蓝依弯腰包好镯子递回给沈数,打着圆场,“送礼也要投其所好,你所珍爱之物,未必合其他人喜好。”
阿瑜微微垂着眼睫,并没有将这些试探放在心上。
却忽然听见上首传来声音:“孤记得,宫里一早便特地为二姑娘送来了许多东西,倒也不用沈府费这些心思。”
阿瑜有些愣。
沈蓝依同样变了神色,很快说:“是,只是早上宫人来得太早,妹妹也还没回来,东西都暂且放在我那儿,一会儿回去就派人送过去。”说完又转向阿瑜,“姨母也是真心疼爱你。好了,兄长这样我也不放心,我便先一道回去了。”一一向列座之人行了礼,拉着沈数匆匆而别。
一直走到园中林路,沈数看着步履有些慌乱的沈蓝依,有些嗤笑:“你就如此沉不住气?”
沈蓝依冷了脸:“你若真喝醉了,便不要多嘴多舌。”
“蓝依!”沈数亦正了神色,“自你有心思以来,谁能看不出呢?遑论太子殿下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就无论是父亲还是姨母,都没有任何表示,如今家里多了个妹妹,你只看他们的态度,便知你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你是我亲妹妹,我才……”
“够了!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沈蓝依住了脚,“你要是真心为我好,便拿起沈家子的担当,你姓沈,如今都不如尚家郎君入太子眼。”
“呵,原来你还这么想,蓝依,无论我是否得入王上太子看重,我也不会助你这不实际的心思。”沈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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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蓝依含怒看着沈数离去的身影,恨恨道:“到如今他还不长进!”又叫一旁的白露,“你去将今早宫里送来的东西全部送到二姑娘院子去,一会儿不管谁问起我,只说我见了风,头疼得很。”
白露诺诺应是,快步跟着沈蓝依离去。
而厅里自两人离开后,哪怕名义上沈暇是长辈,但是还是起身替沈数向黎九阑请罪,只说宠坏了孩子,失了礼数。
而黎九阑温然澹和笑了笑,自然随和地说自家亲戚,实在不必在意虚礼。
因为是为阿瑜设的小宴,沈暇并没有传召歌舞姬妾表演助兴,略过刚刚的小插曲,他便又开始关心阿瑜。
“你的身子如今可好了?之前一直不好,才不好轻易挪动,如今回了家,一切都只管安心养着就好。”
阿瑜谢过关心:“已经大好了,有劳诸位,救命之恩,阿瑜一定铭记于心。”
沈暇叹口气,挥挥手让侍立一旁的人全都退下去了。
厅内只留下了黎九阑,阿瑜和简姑姑。
“原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沈暇起身,走了过来,“想必简姑姑什么都告诉你了,阿瑜,或许你心里还有疑问,但不管是作为舅父还是父亲,只是听我一句,往日之事已成空,忘记过去,往后日子才能顺畅。
“所以你要记住,如今我是你父亲,你是沈蓝瑜,是沈家丢失的二姑娘。在祁国,有沈家,有你姨母,论尊贵荣华,不输那以前的岑国公主!”
阿瑜看着近前的沈暇,这位长辈目光沉沉,饱含重重情绪,语重心长和发自内心地劝慰着。
事实也的确如此,阿瑜怔愣了一瞬,很快从容站起来敬酒:“阿瑜明白。”
说完仰头将酒厄里的酒一饮而尽,是清淡的果子酒,微热的汁液划过喉间的时候,她有些分神想着,已经是清酒了,还特地加了热,没剩下什么酒味,倒是一股蒲桃饮子味儿。
“日后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我都清楚了,在此多谢。”阿瑜再斟了一杯敬酒。
沈暇点头笑了笑:“你是个明白孩子。”又往桌上放一个木匣,“他们那镯子是先夫人留下的,如今你回来,我也特地令人为了造了一只同样的。你们是血脉相关的兄弟姊妹,不管什么误会,日后都能转圜,要好好互相扶持。”
阿瑜垂眸看了一下匣子,并没有打开,只是点了点头,暗暗想着,怪不得刚刚沈数如此作为,恐怕原因就是这只新打造的玉镯吧。
是一个好舅父,只是在父子关系上没理得清。
但沈府诸人还是要看日后,所以阿瑜并没有再推拒。
行了祁国的礼节:“多谢……舅父。”
抬眼望进沈暇欣慰的眼神,有看着他有些期待的神色,她终究还是没能再开口。
曾经“父亲”“母亲”在她话语间出现太少了,几乎没有提起过,如今哪怕知道该叫什么,却还是在舌尖上踌躇了一圈,喊出了“舅父”。
沈暇倒没有多说,只是劝了一句:“日后该喊我阿爹,这是必须的,知道吗?”
阿瑜只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