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和熔岩冷却后的焦糊气息。
混合着远处班纳尸体散发的血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战后余韵。
死寂笼罩着河滩,只有风穿过巨坑光滑边缘时发出的轻微呜咽。
然而,在这片象征着绝对毁灭的景象边缘。
却悄然孕育着一扬截然不同的、源自内心的风暴。
紫苑呆立在原地,紫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
空洞地望着那片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巨坑。
又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那个站在坑边、正挠着头和佐助说着什么的金发少年身上。
足穗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紫苑大人,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紫苑没有回答,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视线死死锁住漩涡鸣人。
那个身影,在惨淡的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足穗……”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你……看到了吗?”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忠心耿耿的护卫队长。
那双空洞了太久、仿佛蒙尘紫水晶般的眼眸。
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足穗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希冀和某种剧烈情感的光芒。
“那个人……那个人……他改变了你的未来!”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足穗耳边炸响!
他猛地想起清晨紫苑那冰冷刺骨的死亡预言——
自己被巨大的力量碾碎!
然而现在,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预言……被打破了?!
紫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用冷漠和刁蛮筑起的心防。
她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无意识地对玩伴说出“你会死”后。
对方家人惊恐的眼神和迅速搬离的邻居。
她想起了那些忠诚的护卫,每一个在赴死前。
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惨死的画面,却无力阻止。
只能在他们死后,用最刻薄的言语掩饰内心的撕裂。
她想起了母亲弥勒,那个温柔而强大的巫女。
她“看”到母亲被黑暗吞噬的画面,却只能在五岁那年。
眼睁睁看着母亲为了封印魍魉而化作光点消散,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痛恨这份能力!
痛恨这双能预见死亡却无法改变的眼睛!
痛恨自己“巫女”的身份带来的无尽牺牲!
这份痛恨,最终化作了她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尖刺——
推开所有人,用冷漠和任性斩断羁绊,让厌恶她的人远离,让忠诚的人……
至少能少承受一些她预见死亡时的痛苦。
她不是不懂感恩,不是没有心。
而是每一次的“看见”,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她的灵魂!
流泪?
那是对那些明知结局却依然为她赴死之人的勇气的亵渎!
是对他们牺牲的侮辱!
可是今天……就在刚才!
那个名叫漩涡鸣人的青年,那个被她预言了“被贯穿胸膛而死”的人!
他不仅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还以一种近乎蛮横、不讲道理的方式。
硬生生地、当着她的面,将足穗从既定的死亡轨道上拽了回来!
预言……被打破了!
宿命……并非不可更改!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撕裂黑暗苍穹的惊雷,狠狠地劈开了她内心那早已冰封死寂的湖面!
那被压抑了太久、积累了太多、几乎连她自己都遗忘的沉重情感——
对生的渴望!
对守护的感激!
对改变的狂喜!
对逝者的悲痛!
对自身命运的委屈……
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熔岩,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紫苑喃喃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汹涌地从她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中滚落。
起初是无声的滑落,很快变成了压抑的啜泣,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悲伤的哭泣。
而是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长久压抑后终于得以释放的宣泄!
泪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也仿佛在冲刷着她灵魂上沉重的枷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还在讨论“收尸”问题的第七班三人瞬间懵了!
鸣人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紫苑。
顿时手忙脚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喂!你……你你你怎么了?别哭啊!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刚才小樱弄疼你了?”
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惹得对方哭得更凶,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佐助眉头微蹙,猩红的写轮眼下意识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隐藏的敌人或幻术痕迹。
他看向鸣人,又看看哭泣的紫苑,万年冰山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一丝困惑:“额?我们三个……都没靠近她吧?”
他实在无法理解,刚刚才一拳打爆岩石巨魔、在雷火地狱中穿梭都面不改色的巫女,怎么突然就哭成这样?
小樱作为女性,虽然也被紫苑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弄得措手不及,但心思更为细腻敏感一些。
听到鸣人的话,她下意识地回想自己带着紫苑撤离时的动作,顿时也慌了神:“白痴鸣人!我怎么可能弄疼她!我明明很小心……”
可越说,她心里越没底。
刚才情况危急,她带着两人高速移动,力量控制难免有细微偏差……
难道真的不小心伤到了这位看起来就很“娇贵”的巫女?
“难道……真的是我不小心……”
小樱的脸色也白了,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弄伤了重要的任务目标,那可就……
“不是的!”
紫苑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三人的胡乱猜测。
她用力地用手背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努力想平复情绪。
但哽咽却让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不是……不是你们的原因……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救了足穗……”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三个目瞪口呆、神情各异的木叶忍者。
鸣人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佐助是“这女人怎么回事”的困惑。
小樱则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的紧张。
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紫苑心中那巨大的情感波澜稍稍平复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感激、轻松和一点点……荒谬的温暖。
她吸了吸鼻子,试图用巫女的仪态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通红的眼眶和微颤的声音却暴露了内心的激荡。
“我……我只是……”
紫苑试图解释。
却发现那些深埋心底的痛苦、挣扎和此刻的解脱感,根本无法用简单的言语表达。
最终,她只是再次重复,声音却比之前清晰、坚定了许多,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真诚:“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保护了足穗。”
这突如其来的、一改之前刁蛮任性、冷漠刻薄形象的真诚道谢,让第七班三人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鸣人挠着后脑勺的金发。
看看还在抹眼泪的紫苑,又看看旁边一脸感动和欣慰的足穗。
最后求助似的看向佐助和小樱,用口型无声地问:“她……这算是……正常了吗?”
佐助微微挑眉,收起了写轮眼。
虽然依旧觉得这女人情绪变化太过剧烈难以理解。
但那双写轮眼刚才确实没有捕捉到任何虚假或幻术的痕迹。
这眼泪……似乎是真的。他沉默地移开目光,算是默认了现状。
小樱则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弄伤的就太好了。
看着紫苑那卸下冰冷伪装后显得格外脆弱和真实的哭泣模样。
同为女性,小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同情和理解。
她走上前,从忍具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手帕。
温柔地递给紫苑:“紫苑小姐,擦擦眼泪吧。没事了,都过去了。”
紫苑看着递到面前的手帕,微微一愣,随即眼中又泛起一阵酸涩。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不带任何目的、仅仅是出于善意的关怀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帕,低声道:“谢谢……”
足穗站在一旁,看着紫苑哭泣、道谢、接过手帕,这位忠诚的护卫队长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太清楚紫苑大人背负着什么了。
此刻的眼泪,不是软弱,而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释放!
他对着鸣人、佐助、小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谢谢!谢谢各位忍者大人!不仅救了我和紫苑大人,更……”
他看了一眼情绪逐渐平复的紫苑,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鸣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看到紫苑不再哭得那么凶,足穗也活蹦乱跳的。
他大大咧咧的性子又占了上风,咧嘴一笑,拍了拍足穗的肩膀:“哎呀,都说了不用谢啦!保护委托人,可是我们木叶忍者的职责!对吧!两位!”
佐助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向巨坑边缘,似乎开始勘察地形,思考接下来的路线。
但他的嘴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小樱则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紫苑的目光更加温和:“是的,紫苑小姐,足穗先生,请放心,我们会继续保护好你们的。”
紫苑用那块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纱布手帕,仔细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那双紫色的眼眸却不再空洞死寂。
而是如同雨后的天空,洗去了阴霾,透出一种清澈的、带着一丝脆弱却不再绝望的光亮。
她看着鸣人那张充满阳光和自信的脸庞,那个曾被预言“因保护她而死”的身影。
此刻在她眼中,仿佛真的蕴含着某种……打破宿命的力量。
也许……真的可以不一样?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火种,虽然微弱,却在她心中顽强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