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她敬你,你若推辞便坐实了心虚。”
“你若饮下,风险也大。”
“不过放心,我早安排人在尚食局替换你的酒壶,酒中亦藏有引子,却能先发制人,中和她那药效,你只需小啜便好。”
“香呢?”
听到谢秋吟的问话,沈扬尘嘴角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信誓旦旦:“香,是我最擅长的事。”
“我早吩咐人在熹贵妃香炉中换入雪藏龙涎,香味清而不腻,可压住药引之气。”
只要谢皇后想借着香薰来做事,那就绝对逃不脱自己的眼。
“你早就知道她会试我,对不对?”
谢秋吟抬眸看着他,眼底已有了几分笃定,抿了抿嘴开口问道。
她问的不仅仅是此次曹谨言来试探她的事情,还有这次谢皇后搞得什劳子宴会。
沈扬尘闻言并不不否认,只是轻声开口说道:“她从来都不是轻信之人。”
“你以云灼之名藏身尚宫局,哪怕耳后无痣,她也不可能全信。”
“何况她身边的曹谨言,已是开始盯上你了。”
“方才宫宴诏令一出,便派人将尚衣局挑选花样的名册与女官配位拿了去。”
“她在看谁坐哪一桌,谁靠近你……怕是连宫女都要安排人来‘撞见’你。”
说到最后,沈扬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略带几分无奈。
谢皇后那家伙就像是毒蛇一般,一旦被她盯上,便及其难以脱身。
更何况……她还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性子。
“她在等我露怯?”
“可惜……她等不到。”
随着沈扬尘话音的落下,谢秋吟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忽然开口属道:“沈扬尘。”
“嗯?”
“你之前说我是把好刀。”
“现在还觉得么?”
沈扬尘望着她的背影,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不仅是刀。你如今,也学会藏锋了。”
“那便好。”
谢秋吟转过身来,语气冷静而又带着几分决绝:“三日后宫宴,你给我坐在熹贵妃后方,近香炉侧。”
“我饮酒时若稍有异样,你便起身斥责尚食局。”
“以娘娘宠我之名,暂借你三分声势,夺她五分气场。”
沈扬尘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神,随即笑意更浓了几分,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原来你也会用人了。”
“从前我是谢秋吟,谢家人,太清高,太直。”
“但云灼不是。”
“云灼可以低头,可以敛锋,可以讨好……但不能死。”
…………
…………
沈扬尘又叮嘱了谢秋吟几句,便转身悄然离开。
虽然他已经把控了全局,但实际上也不能全靠谢秋吟一人发力,自己总得是提前布置好一切。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几重偏殿,来到御膳房贮藏特供酒器的藏柜前。
铜锁未动,却已有拇指粗细的蜡封贴纸悄悄裂开,很显然已经有人提前动过手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扬尘只需要做那压轴之人便可。
他扫眼望去,只见正中是一只朱红描金的酒壶,壶腹之上缠着一条盘龙蛇影,壶底还凿着“皇后亲制”四字。
毫无疑问,此物定是谢皇后平日里宫宴所用。
沈扬尘拿出打开壶盖低头轻嗅,一股异于常酒的清香扑鼻而来。
香味清冷之中又藏着一丝令人心头悸动的甜意,顿时让沈扬尘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
沈扬尘的眼中划过一抹寒光,唇角却缓缓勾起,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果不其然,正是离魂散。
离魂散乃是宫中旧法所制,可令人暂时陷入幻象,情绪被放大。
若无定力者服之,便极易吐露心声、露出真形。
谢皇后此举……分明是要借酒试探“云灼”的身份。
只要谢秋吟心有破绽,便逃不过这层毒雾。
沈扬尘抿了抿嘴,袖中滑出一小瓷瓶,将混有离魂散的酒水全部倒掉,转而取出另一种药粉,调入新酒之中。
这药粉色无味淡,实则是上好的蒙汗药。
量极轻,仅能使人心神微醉,不至出丑,却足以遮掩原本药性。
一切布置完毕,沈扬尘才自小路悄然退出。
然而他还未离开巷口,便见到内侍匆匆而来:“沈公子,娘娘传您速至流云殿。”
沈扬尘闻言心中微凛,脸上却波澜不惊,转身随内侍而行。
流云殿内香暖烛摇,只见熹贵妃正倚在罗榻上,身披薄纱,玉指轻执一只青玉小盏,似醉非醉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
熹贵妃微微眯起双眼,似是带着几分思索的打量着沈扬尘,声音低柔却透着冷意。
沈扬尘闻言行礼跪下,神情恭谨:“奴才回禀娘娘,一切按照咱们的计划进行。”
他抬眼瞥了一眼略带几分醉意的熹贵妃,心中一时间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然而熹贵妃却并未回答他,只是微一抬手,身边心腹宫女便捧上一只雕花锦盒,轻轻送至沈扬尘跟前。
“打开看看。”
她低声开口说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沈扬尘心中微动,伸手揭开锦盒。
只见盒内静静躺着一枚暗玉蛇纹的佩饰,玉佩通体乌润,其上雕着一条蟠蛇绕月。
他翻转玉佩,看到其内侧那一道极小的篆字,正是“谢”字。
这是代表谢家人身份的玉佩。
察觉到此物的意义,沈扬尘指尖一颤,却迅速掩下,低头略带几分试探的开口问道:“娘娘此物,是打算留作后手?”
熹贵妃闻言并未立刻作答,手中酒盏悠悠转了一圈,映得她指节莹白如玉,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沈扬尘,你跟着本宫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明白本宫的习惯?”
“这后宫的局啊,从来都是备胎无数的?”
熹贵妃语调轻柔,仿佛只是在讲一桩寻常宫事。
但那玉佩安安静静躺在锦盒里,却像是一把利剑,随时悬在谢秋吟的头上。
“若她稳得住,那就是本宫的好棋。”
“可若她若是露了怯……”
说到这里,熹贵妃缓缓合上眸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意:“那便是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