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多,闻雪就从一片白茫茫的梦境中醒过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她这半年来睡得不好,常常刚睡着一会儿便感觉身体在下坠,猛然惊醒,只能屏气凝神地,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一整晚就这样度过,有时候还能勉强再睡两个多小时。
冬天这个时间天还没完全亮,只有那一丝丝光从窗户照进来。
在床上像一株植物躺到快八点钟,直到室友打着哈欠起床的动静传来,闻雪才拖着僵硬的身躯坐起来,慢慢地,其他室友也起床,排队洗漱。
“我是不想去食堂啦。”
叶曼妮心念一动,提议道:“反正今天放假,大胆一回,把电锅拿出来,煮泡面吃!”
宿舍基本上禁用功率大的电器,就怕一不小心跳闸招来宿管,吹头发都小心翼翼的,像这种小电锅,每次偷用都提心吊胆。越冒险越刺激,另外两个室友也被说动,转身拉开抽屉找零食。
火腿肠,卤蛋,鸡爪什么的。
闻雪从洗手间出来,一进屋子见这阵仗愣了下。
叶曼妮冲她招手,唤她吃早餐,她想拒绝已经来不及,被室友拖着按在行李箱上坐着,还没缓过来,手里多了双一次性筷子还有碗。
“闻雪,真不和我们一起泡温泉吗?”
“不了。”闻雪吃了口面,“我没时间,你们好好玩。”
“那行吧……”
她们三个也不全是西城本地人,见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便也不着急往家赶,四人将一锅面吃得干干净净,闻雪习惯性地收拾碗筷,拿抹布跟洗洁精将锅洗刷干净,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太阳升起,阳光刺眼。
闻雪昨天回宿舍洗漱之后都快九点,她担心收拾行李吵到别人,只好作罢。
忙完手上的事后,她不再耽误时间,将床单被套都拆下,看着行李不太多,却也收拾了一个小时,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很沉,她试着掂了掂,不期然地想起贺岩昨天说的话,眼里浮现很淡的笑意。
整栋宿舍楼都很热闹,楼梯间拎着行李的学生上上下下,闻雪分批,跟蚂蚁搬家似的,艰难地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一楼,面庞沁出了汗,乌发略显凌乱地贴着额头。
她靠着墙平复急促的呼吸,上下几趟,感觉五脏六腑都扯着疼。
她现在的身体比过去要糟糕了。
…
贺岩是个守时守信的人,他说十二点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眼看着闻雪要去拖箱子,他出声制止:“你就站那,别动。”
说着他探头看向宿管,掏了个橙子放桌上,“您看我妹这细胳膊细腿的,我也不上楼,行吗?”
宿管忍俊不禁,点点头:“赶紧的!”
贺岩道谢,大步迈近,来到闻雪面前,拿眼睛扫扫她脚边的行李箱,背包,书包,还有包好的被褥,“就这些了?”
“嗯。”
闻雪弯腰要去拿背包,他速度比她更快抢了过来,左手推着箱子,背上她的包,手臂挂着她的书包,胳膊还夹着被褥,利落地便往外走,“跟上。”
宿管看了眼,笑道:“你哥这身板,还真不错。”
闻雪也轻声道了谢,赶忙跟上贺岩的步伐,返家的学生不少,哪哪都是行李箱滚轮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贺岩将车停在了离宿舍楼最近的南门,他腿长,带着行李,走得都比闻雪快,一回头,看她气喘吁吁,不由得便放慢了脚步。
“早上吃了吗?”他问。
“吃了……”
贺岩放心了些,瞥见她眼底下的青色,昨天夜色暗,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时在太阳光下打量,难免不是滋味。八年后的她虽然强颜欢笑,但没现在这般弱不禁风,这要是贺恒,他早教训了,这个寒假还是得想办法让她长点肉,民以食为天,人只要吃好了,胃口好了,心情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中午还没吃吧?”
“没,”她想了想,问,“你也没吃是吗?我问问室友,这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餐厅。”
昨天那顿火锅是他付的钱。
她总觉得,她该请他吃点好的。
“不用问。”贺岩一锤定音,“我带你去吃别的。”
经过昨天他就看出来了,她对吃吃喝喝不感兴趣,随便吃什么都行,所以问她她也没主意。
走着走着,到了贺岩开的这辆车前,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全放进去。
闻雪对这车还有印象,开学时他就是开这车来送她,迟疑几秒,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顺便系上安全带,车内镜挂着出入平安的吊坠,已经开始褪色了。
砰——
贺岩上车关门,他一向没轻没重,这声响惊得闻雪偏头看他,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在她要挪开视线时,他说,“你要是觉得闷,就把窗户降下来。”
他这破车经常四处跑,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去过,载的都是比他还糙的男人,压根就不讲究,老天什么时候下雨,他的车就什么时候洗,完全随缘。车内要是脏到他都看不过眼了,才会开去洗车店里里外外洗一遍,这个频率半年不会超过两次。
“好。”
闻雪立刻就将车窗降下。
贺岩余光扫见,顿了顿,琢磨着下午就去洗个车。
他长臂一伸,从车后座的塑料袋里拿了个橙子塞给她,“吃点水果先垫垫。”
补充什么维生素对身体好,反正那个水果摊老板是这样说的。
闻雪低头看着手里的橙子,她没吃,而是捧起来嗅了下,橙子的清香很好闻又提神。
贺岩对西城很熟,不需要导航地图也能精准找到位置,一路畅通无阻开了半个多小时,停在了靠近老城区的民房前,闻雪迟疑着下车,左看右看,这儿也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哟,稀客!”
顶着一头卷发的中年女人见了贺岩,笑逐颜开,在见到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孩时,眼睛刷地就亮了起来,“哎呀,这是谁?好标致的小姑娘!”
贺岩用身躯挡了下她的注视,“我妹妹,梅姐,今天有鸡汤吗?有的话来一份,烧条鱼,再炒个——”
他歪了下头,低声问闻雪,“你想吃什么青菜?”
“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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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梅姐热情介绍:“那就猪油渣炒白菜呗,打过霜的白菜甜得很。”
“行,就这个。”贺岩说。
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这会儿太阳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明亮的光线映着闻雪苍白的脸,几近剔透,她还拿着那个橙子,像是当成了玩具,从前她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贺恒身边。
“这里大多数都是熟客。”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她茫然了一瞬,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贺岩,轻点了下头,“……哦。”
贺岩也没有跟这个年纪的女孩打交道的经验。
他生活能接触到的异性几乎都是直爽又泼辣的嫂子,公司里那些女性员工,要么是司机的对象,要么跟他另一个搭伙的异姓兄弟沾点亲戚关系,十几个人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平日里他也懒得管对方是男是女,工作上犯了错,该骂就骂,该罚就罚,他也习惯了跟人这般相处。
但他觉得,他不能以这一套对闻雪,她太脆弱。
他比贺恒,以及闻雪都要年长五岁。
依稀记得小时候他妈挺着个肚子,依然年轻的爸爸会问他想要妹妹还是弟弟,他想都没想就说妹妹。
但这事不是他说了算,生出来是个弟弟。
他承认,在过去的岁月中,他对贺恒没什么耐心,贺恒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委屈巴巴来找他,以致于后来他听到这小子哭就头疼,拳头硬,有时候烦了,还会让贺恒滚,到一边凉快去。
后来,他出去闯荡,忙得脚不沾地,想起来就给贺恒打个电话,想不起来就算了,兄弟之间不必黏黏糊糊。
贺岩看着闻雪又垂头不语,脑子里一条一条地列着。
先让她把身体养好,至于学业,她能念他供着读博都行,不能念就拉倒。
其次,他认识的人不算少,她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帮忙盯着点。
最后,起码尽早给她置办套地段不错的房子,让她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以上这些,也是曾经他想为弟弟贺恒做的。
…
“来来来,吃饭前先喝碗汤。”梅姐端着锅热气腾腾的老母鸡汤出来,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顿时香气四溢,汤都是黄澄澄的,“我这汤从早上就在炉子上炖着,本来打算自家中午喝的,要不是你小子带妹妹过来,你可喝不着。”
她白了贺岩一眼,“你过来吃多少次饭了,懂不懂规矩,喝汤得提前两天预订!”
“谢了。”贺岩挑眉,从口袋里掏出包还没拆封的烟给她,“孝敬姐的。”
梅姐眉开眼笑,“这才像话。”
闻雪也客气地说:“谢谢。”
“跟姐客气什么?”梅姐拍拍她的肩,俯身,语气轻柔了很多,“以后常来玩,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嗯,谢谢。”
梅姐哭笑不得,转身往厨房走,闻雪目送她撩起布帘进屋后,才礼貌地收回视线,忽地愣住,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面前多出来的一碗鸡汤,瓷碗中还堆着一个大鸡腿。
贺岩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说:“先吃,吃完了还有一个,鸡腿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