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栕带着合同回到家,放在书桌上,一直到周日晚上九点半前都没再翻开过。
章书漫因为学校还有点事,和叶栕见了一次面之后就飞去了国外,这周日的下午才回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跟叶栕发微信闲聊。
说学校的事,说天气不好,说等飞机好无聊......
航班降落国内机场的时候,叶栕去机场接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晚餐。
叶栕吃完饭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覃利安下午带叶宁和兰兰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家。他洗完澡后,坐到书房,翻开了那份合同。
整个周末,他的脑袋里都是这件事。
孙乔誉那个不在合同上的条件确实让他犹豫了,可即便有犹豫,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是一定会签字的。那个条件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条件,他本来就只打算和李落楚维持朋友的关系。如果孙乔誉只有这一个要求,他没理由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孙乔誉说不急,让叶栕慢慢考虑。可是才到周一早上,刚过九点半,叶栕就接到了他的电话,问合同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叶栕说随时可以签合同,他很高兴,让叶栕现在过去他公司。
签完合同,已经十一点多,快到饭点了。
合作愉快,应该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的,但是孙乔誉已经有了别的安排,他们只好约下次一起吃饭。
双方以茶代酒庆祝合作成功后,叶栕从孙乔誉的公司离开了。
他坐在车内,看着副驾驶上的公文包,里面装着刚签好的合同。
以往签合同,他只有成就感,而这次却有些许失落。
但是这一点点的失落还不至于让他后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取舍之间就是得失,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回到公司后,一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叶栕就叫来了销售经理,把合同交给他。说了一下和孙乔誉合作的事,让销售经理接手后续的工作。
两个人沟通到一半,一位投资者打来了电话。叶栕看了一眼,把手机翻过去,反着放在桌上,铃声停了。直到把工作交待完后,叶栕才拿起手机给那个投资人回电话。打完电话后,他才知道陈集鑫的事传开了,但还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浧祈集团有六个投资人,有三个向叶栕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他们也不是真急,只是例行公事,向叶栕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而已,毕竟说到底这不是件很严重的事,危及不到浧祈的根本。
现在整个葡萄酒圈都在传浧祈集团的丑闻,圈内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浧祈沦为了大家的笑料。
公司管理不善成为了戳脊梁的刀柄,捅向浧祈集团。
有些酒类自媒体公众号也在散播这件事,其中不乏许多为了流量,编造虚假信息的无良自媒体,浧祈的品牌形象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贬损。叶栕没想到事情居然发酵得这么大,能从线下一直延伸到网络上。
浧祈集团短期内解雇了两个高管,其中一个还是叶栕的姐夫。
不管是浧祈集团的管理者缺乏管理事务的能力,还是集团内部斗争,都是送给好事者的话柄,这里面有着巨大的想象空间,足够他们去编造谣言,给外界一个浧祈集团不严谨不专业的负面印象。
一个内部松散混乱的公司,消费者肯定会质疑它的产品品质。
叶栕不希望浧祈出名前,先以丑闻出圈。为了阻止那些无良自媒体散播虚假信息损害浧祈的品牌形象,他让法务联系长期合作的界明律师事务所,让他们删除那些造谣的文章。
外面流传的说法其实就是浧祈集团内部员工之间闲聊时说的那些,叶栕也是由此推断不是温霓把陈集鑫的事说出去的。
每个向叶栕问陈集鑫的事的人,叶栕都以一个没什么信息含量的笼统回答去应付对方,然后再反问一句,“你听谁说的?”
在很多句‘你听谁说的’之后,叶栕终于知道是赵凡几天前参加一个盲品酒会时,把事情散播出去的。
赵凡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从全花的经理指名不见陈集鑫和叶栕开了陈集鑫这两件事上推测,一定是陈集鑫做了有损浧祈利益的事。他在盲品酒会散播的都是从浧祈集团员工那里听来的八卦,再加上一些他自己添油加醋的揣测。
事情传开对陈集鑫很不利,有一个不光彩的离职原因,重新找工作本来就很难了,丑闻公开在大众面前,他就更难找到工作了。他以为是叶栕故意把这件事公开的,为了报复他,让他再也生存不下去。
赵凡在他面前煽风点火,告诉他,叶栕就是想整死他。愤怒之下,他在网上开了一个账号,专门用来黑浧祈集团的红酒,但是因为没什么人看,所以暂时还掀不起风浪。除此之外,他还向相关部门匿名举报浧祈集团的生产环境卫生条件和葡萄酒的品质不达标。
在叶栕忙着应付市场监管部门的调查和处理他给公司带来的丑闻时,他居然还打电话给叶栕,让叶栕给他出一份离职证明,背调的时候帮忙说说好话,不提全花商场的事。叶栕拒绝以后,他扬言要告浧祈集团违反劳动法。
叶栕说:“你一定会输,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找工作。”
“如果你坚持要告浧祈,官司结束的时候,我会让温霓出一份声明,详细向大家解释一下你串通别人,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
“到时候,你连小公司都去不了。”
“我劝你理智一点,别这么做。”
“威胁我,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说完,叶栕挂了电话。
那边的陈集鑫还维持着听电话的姿势,呆愣了好久才将手机放下。
这周有一个葡萄酒大赛,从比赛开始到结束,大家都在聊浧祈集团的丑闻。
身在舆论中心的浧祈集团已经连续三年在这个葡萄酒赛事中获得金奖。
上台领奖的是酿酒师,这是浧祈集团一贯以来的做法,任何葡萄酒比赛,上台领奖的都是酿酒师。
叶栕向来低调,很少出现在镜头面前,总是默默坐在台下给自家酿酒师鼓掌。
以往他都会和酿酒师一起出席颁奖礼,但是这次缺席了。
叶栕没出现,许多人认为他是在躲。他们猜测,由于叶栕自己的管理不力才出了陈集鑫那样的事,他怕被问,怕被嘲笑,干脆就不出现了。
但其实只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叶宁离婚的事,陈集鑫的事,加上他本来的工作就不少,连轴转,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根本走不开,所以才没有出席颁奖礼。不过确实也是跟陈集鑫有关,只是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而已。
叶栕从周一高强度工作到周五,每天十一点过后才离开公司。
自从叶宁开始准备打离婚官司后,覃利安几乎每周就要来见一次叶栕。
明面上是来找叶栕吃饭,其实是想来见叶宁。
这周五,因为叶栕实在太忙,没功夫陪他演戏,所以他有了借口单独和叶宁吃饭。
晚上,他住叶栕家,可是叶栕根本没什么时间和他说话,零点过了还在书房工作。
第二天周六,他九点起床,洗完脸后,去敲叶栕的房门,发现叶栕已经醒了。他想了想,往书房去,发现叶栕已经在工作了。
他坐在沙发上,跟叶栕说话。
即使说话会分心,叶栕也没有停止工作。嘴巴在说话,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只在覃利安进入书房的时候撇了他一眼。
覃利安:“公司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叶宁说你这个星期忙得连和兰兰玩的时间都没有。”
周三的时候,叶宁问叶栕为什么最近突然变得这么忙?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
叶栕只说是云南的酒庄才发展起来,所以这段时间的事情比较多,没有提到陈集鑫的事。
叶宁在离婚,正是经历人生巨大痛苦的时候,他不想增加叶宁的烦恼。但是对覃利安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他把陈集鑫的事告诉了覃利安。
事情要从很久以前的一个乌龙事件说起。
浧祈集团和涉及全花商场事件的另一个红酒公司曾经竞争过同一个超市的订单,那个超市的员工不小心把浧祈集团的报价单误发给了那个红酒公司的负责人。对方知道了浧祈的报价后把价格调得更低,成功拿到了订单。
那个红酒公司也因为超市员工的失误,有了陈集鑫的联系方式。在那之后,浧祈集团和那个红酒公司又在竞争全花商场的合同中相遇,对方就找上了陈集鑫。
陈集鑫接受对方贿赂的10万块后,瞒着公司,暗地里放弃竞争全花并且配合那个红酒公司唱双簧,想促成对方和全花签约。
全花商场的商品部经理驰际从一开始想合作的对象就是浧祈,所以就算有其他报价更低的红酒公司,他也没有选择他们,而是一直在和陈集鑫这边谈。
没想到他们每谈一次,陈集鑫的价格就升一次。
几次沟通以后,价格已经升到驰际无法接受的程度。
驰际看出来陈集鑫是在坐地起价,双方谈不拢,他就放弃了浧祈集团,退而求其次,转而去选择另一个产业规模和浧祈差不多的酒企。
这个酒企就是贿赂陈集鑫的公司,它一直是驰际的备选方案,也一直在和驰际示好。
签合同的前一天下午,双方进行了最后一次合作洽谈,然后一起去吃晚饭。这个酒企的销售经理喝醉酒后,把驰际错认成了他的助理。说出了他和陈集鑫认识的经过,还把他们联手演戏,合伙欺骗驰际的事也吐了出来。
第二天驰际就带着合同去了浧祈集团见叶栕。
覃利安听到叶栕说,这件事已经在业内很大范围传开了,他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结束,于是说道:“那你要忙好一段时间了。”
叶栕:“嗯。”
他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语气里有一点点无奈。
覃利安见叶栕忙到似乎连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于是离开了书房,不再打扰叶栕工作。
在覃利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栕抬头看过去,喊住了他。
“这些事暂时不要跟叶宁说。”
覃利安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想带她们出去吃早饭,要给你带点吗?”
叶栕一边低头一边回答,“不用了。”
覃利安点了点头,“行,那给你烤个吐司,冲杯咖啡吧。”
叶栕:“谢谢。”
覃利安走后,没多久,门外传来他和叶宁、赵芝兰的说话声。
叶栕很专注,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在他们出门十几分钟后,才突然察觉到家里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