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您父亲确实是癌症。”
负责检查的医生是莉莉特意找过的院内大牛学长，像是要照顾她的心情，一字一句都吐的坚定而缓慢。尽管已经猜到结果，莉莉·伊万斯也依然难以面对这个现实。
身为牛津大学医学院的在读学生，她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肿瘤诊疗，却也更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您的建议是……？”
姐姐佩妮已经哭得不能自抑，她努力保持着冷静，指尖却在不停颤动。
“手术，积极干预的话，康复几率一半一半。”学长扯出两张纸递给佩妮，又想递给莉莉时却被她拦住：“你们的母亲呢？”
“在我们初中时就去世了，生我的时候落下了病根。”
医生敲动键盘的指尖顿了顿：“伊万斯，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父亲的病不是一个小数目就可以治好的。你和你姐姐，还都是学生吧。”
医院走廊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几乎有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莉莉·伊万斯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身侧哭到肩膀一耸一耸的佩妮，落在紧闭的病房门板上。那扇门隔绝了里面父亲苍白沉睡的脸，也隔绝了外面这个即将倾塌的世界。
“手术是第一步，后续还有放疗、靶向药物……保守估计，全部费用在二十万英镑左右。”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单词却像冰锥，精准地凿在莉莉紧绷的神经末梢，“伊万斯，我知道这很难，但治疗方案和时间……拖不起。”
二十万。
这个数字在莉莉脑中盘旋，带着冰冷的回响。医学院繁重的课业几乎榨干了所有时间，奖学金和零星的兼职收入，杯水车薪。
“我们……我们会想办法的，谢谢学长。”莉莉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有些失真，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在说话。她伸出手，轻轻揽住佩妮颤抖的肩膀，触手是一片冰凉的潮湿，迈步走出诊室。
她没了强撑的力气，却还是先掏出手机向关系较近的亲友挨个求助一遍。等莉莉抬起头，姐姐已经平静下来，和她如此相似又不像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抗拒：“想办法？莉莉，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死死咬住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除非什么？姐妹俩心知肚明。那个被她们刻意尘封了数年的领域——浮华喧嚣、光怪陆离的娱乐圈。
莉莉曾是那里的宠儿，在妇孺皆知的家庭伦理剧中惊鸿一瞥的主角女儿，模样乖巧，聪颖伶俐。为学业隐退多年，童星的光环早已褪色，但走在街边仍会偶尔被问及提起。
“除非好莱坞还愿意给我一碗饭吃。”莉莉说完，天真到连自己都觉得搞笑。造梦工厂，资本云集，愚蠢却又实在值得一试。
“不，”佩妮猛地摇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莉莉的手臂，“那你的学业……”
“佩妮，”莉莉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抬手，用指腹小心地揩掉姐姐脸上晕开的睫毛膏痕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别把妆哭花了。”
那抹晕开的黑色在她指尖留下一点污迹，像一个小小的、不祥的印记。她需要钱，一笔巨大的、足以买下父亲生存机会的钱。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念头。
“伊万斯小姐，我明白了。”
iMessage通知音突然响起，莉莉轻轻松了一口气。
04
昂贵的意大利定制皮鞋烦躁地碾过散落在地上的A4纸，在文件抬头“对赌协议”那几个冰冷的大字上留下清晰的凹痕和一道灰印。西里斯·布莱克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笼子的困兽，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宽大客厅里来回踱步，睡袍下摆随着他焦躁的步伐翻飞。
“爱上莉莉·伊万斯？”他猛地停下，对着空气低吼，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带着剧毒，“爱米琳·万斯是不是被麦克米兰那个蠢货气疯了？还是她终于决定用这种方式彻底逼疯我？”
那份该死的文件还躺在地上，被踩过的地方皱巴巴的，像一张嘲弄的脸。西里斯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黑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高中时代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图书馆里那个永远坐得笔直、红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的身影；辩论赛上她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发言，把他那点临时拼凑的歪理批驳得体无完肤时，那双绿眼睛里闪烁的、毫不掩饰的锐利光芒；还有毕业舞会，他故意想惹恼她，结果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挽着斯内普的手臂平静入场，那眼神里的鄙夷和漠视，比任何尖叫怒骂都更让他憋闷。
一个书呆子！一个刻板、无趣、永远站在道德高地的优等生！
让他和她谈恋爱？哪怕是假的！这简直比让他回布莱克老宅对着沃尔布加忏悔还要荒谬！
“见鬼！”他低咒一声，几步冲到吧台边，抄起一瓶刚开没多久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直接灌进喉咙。辛辣灼烧感一路滚下去，稍微压住了心头那股邪火。他需要清醒，需要一个能绕开这份狗屁协议的方案。
经纪人！对，多卡斯·梅多丝！西里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解锁的蓝光映着他烦躁的脸。手指飞快地滑动line，找到“梅多丝”，用力戳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拨号音，每一声都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接通了。
“梅多丝！”西里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急促，努力显得不那么像要杀人，“是我。听着，关于爱米琳的那个‘对赌协议’，第一步简直荒谬透顶！莉莉·伊万斯？你知道她是谁吗？我们高中……”
一阵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如同一桶凉水扑面而下，他突然想起来——梅多丝，同样与他们毕业于一所高中的学姐，对他们那点针锋相对的过去大概也有所了解。
“客观来说——简直是大快人心。”电话另一头传来不知名的海鸟叫声，梅多丝懒洋洋地回答。西里斯的话卡在喉咙里。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攫住了他。
“所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沉了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海浪声，但梅多丝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万斯的指令很明确。而且……”她顿了顿，“时间紧迫，西里斯，麦克米兰那边动作很快。”
“你还是过得太舒服了。”梅多丝总结陈词：“小子，钱难挣，屎难吃——而且，和伊万斯炒绯闻真是便宜你了，如果不是他们家出事，这姑娘……”
嗡——
西里斯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再听不见一句话。梅多丝尖刻又凌厉，但只要他下定决心，永远保持绝对的支持和尊重。
麦克米兰这头猪……他干脆口不择言，退路被彻底堵死。那瓶威士忌带来的短暂麻痹感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你……”西里斯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质问，想咆哮，最终却只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梅多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的安抚：“明天下午三点，公司小会议室，你们需要见一面，初步沟通。这是万斯女士定的时间。西里斯，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控制，但为了俱乐部……也为了你自己。”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忙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格外刺耳。
西里斯站在原地，手里还死死捏着那个传来忙音的手机。昂贵的威士忌酒瓶孤零零地立在吧台上，折射着水晶吊灯冰冷的光。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落在对面光洁如镜的墙壁上。镜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凌乱的黑发，线条深刻却写满桀骜不驯的脸，还有那双此刻盛满了被逼入绝境般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灰色眼眸。
“Fuck.”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咒骂从齿缝里挤出来。他猛地扬手，昂贵的手机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厚实的地毯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前期小天：被资本做局了
后期小天：资本蛋糕就是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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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可预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