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德县,抚琴镇,一群刚下学堂的少男少女正熙熙攘攘在岸边围观,好在一方艳粉结界护住了好奇胆大的人们,免于他们落入江中。
只见翻腾汹涌的江水中,一名身形修长的少年正站在江中的一块岩石上,长穗宫绦随着发尾飘荡,手持一把通体幽黑的长剑,剑身挡住被风吹乱的衣摆,亮出剑刃朝着面前嚣张跋扈的残影挥去。银白色的剑光尽数劈在残影身上,一个侧身,少年俊美的面容呈现在众人前。俊眼笑颜,一枚小痣点在左眼下,风流倜傥,顾盼生姿,额间正熠熠生辉的焰印证实了此人的身份。见那残影仍有兴风作浪之势便再次将自身真气汇入剑身,使出最后一式,顷刻,残影消退,少年仍然站在岩石上,衣摆不沾分毫江水。
然而,少年并没有回到岸上,反倒是御剑飞向江水深处。原来,一名少女困于江水中,只堪堪趴在一根浮木上。少年将她抱到剑上,将自己外袍脱下给少女拢上。
“晚晴表妹,你裹紧些,岸上人多。”
师晚晴点了点头,篡着领口的手紧了两分,她不会御剑,更别提站在剑上飞行,刚落水的不安又涌上内心,不由向少年怀里靠近两分。
“晚晴表妹,我扶着你。”少年拉开与她的距离,握住她的小臂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岸上人多”他又重复道。
“哥哥!你怎样啊!”
一名眉眼与少年极其相似,巧笑嫣然的少女正挥动双手询问少年。
“回去再说,满满,晚晴表妹落水了,有干净的衣裳吗?带她去换一件可以吗?”
唤作满满的少女两步作一步奔向少年,接过瑟瑟发抖湿发贴额的师韫婉。临走时,还剜了一眼身旁乱瞟的人。
“曹羲融!你刚才真是顶顶帅啊!”
“阿融,你当真是煊汉州的少当家,那以后见到你是不是还要喊一声‘少主’啊?”
“没那么多规矩,三年同窗,想怎么样喊就怎么样喊吧,只是个称呼。”曹羲融摆了摆手说道
“哇!!那我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啦!苟富贵,勿相忘啊!”
“徐明哲你和曹羲融共患难过吗?你倒是先巴结上了?”一旁的温润戳他脑袋骂道,徐明哲也只是闷头挨骂,不敢多言。
“好啦好啦,有人等我,下次见面再继续!”曹羲融跑向人群末端,与拌嘴的同窗挥手道别。
跑了没几步后,曹羲融顿住,朝着面前一红一黑的二人说道:“走吧,去竹舍等卿卿和韫婉表妹,一起回去。”
“师晚晴为何在这里,她不应该待在白玉雪山吗?”
其中一位身着银丝乌鸟穿空剑袖,摇着镂空银扇,腰插短刃,面若春夏之花,晴波浮动,用着他那春风拂水的嗓音问着。
反观另一位,身上像是集齐世间所有颜色,大红金丝身上着,金乌作日半遮面,牡丹愿做足上花,眉若墨画,眼若孤月,可鬓角旁却像是被人作了玩笑一般编了一圈小辫子。虽是不符但多少削弱了周身的肃杀。
两双一摸一样的眼睛正直直等着曹羲融的回答,
“这……我也不清楚,回去再问吧。”
曹羲融一边搪塞过去一边和他们聊起家常转移话题。
“玄翼,娘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皂羽,练功怎么样,境界上升没有?”
“好,但没有上升。”
“少主,那你呢?竹舍住的还习惯吗?”
“我吗?”曹羲融顿了片刻,低头思索,烦恼但又淡然地来了一
“还行吧,不怎么样。不过竹舍确实挺舒服的,不白费师尊细心养护那么久。”
玄翼轻哼一声,似是嘲他笨但又不愿意说他到底哪里笨。
“诶?”曹羲融突然像发现了宝物一般惊奇地出声,牵起皂羽耳边的一根小辫,问道:“皂羽,你什么时候会编辫子了?”
皂羽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抱着自己的三青巽离枪埋头走路。
“哪天他要会打理自己了,我就可以得道飞升了。”
玄翼在一旁笑着回应曹羲融,眼波流转,一把将闷头走路的皂羽拽过来,“哥哥扎得好看吗?”“好看。”
曹羲融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当是三年分开太久感情变淡了,于是靠近皂羽正欲说些什么
“你也想要?”
不料皂羽先一步开口,中断了曹羲融的还没打好腹稿。
“啊……对!我也想要!”曹羲融本就想重燃情谊,不料皂羽突然一问,也只好顺着他说下去。
“那行,下次给小羽编的时候你来吧。”
曹羲融点了点头
“要不要再缀点红珊瑚?”
曹羲融扬起眉毛,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不要编点红绳在里面?”
“要不要贴点黄花?”
“要不要找满满要点胭脂,敷在脸上,再给你穿个耳洞挂两个耳铛上去,再……”
“皂羽!你找打!”越听道后面越不对劲,曹羲融眉头一拧,但嘴角还是保持刚才上扬的模样。
曹羲融佯装举起太阿剑与玄翼在青石板路上追逐,也不管身边到底多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直直跑向人声鼎沸处,身后的皂羽抱着长枪挨个和被他们撞倒的无辜百姓道歉。
“你们三个凑在一起准没好事!说好了到竹舍等我和师妹妹,未时就可以回程,现在倒好,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
竹舍前,站着满满和师晚晴,满满叉着腰和三个半个时辰前还在闹市打闹而如今却低着头准备挨骂的闯祸鬼们对峙。师晚晴以手扶额坐在竹舍旁的一块石头上,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整个人裹在满满的裙袄中,病态恹恹。
“满满,皂羽什么都没干,你别带着他一起骂”先开打的那位义愤填膺地维护
“对”已经不知道给多少人说了多少句“对不起”的那位委屈的答
“这哪儿能啊,有难同当,我们兄弟三人向来如此。”先挑事的那位反驳
满满气得白了他们仨一眼,想着多说无益,还不如带着师晚晴去休息。于是先一步扶着师晚晴上了最前头的四乘紫檀马车。
“你们三个自己乘那辆小的或者和行李乘一辆,这辆我要了,回见!”
话毕,便撂了帷帘指挥马夫启程。
“少主,为什么我们不能骑马?”
“你带凌雪了吗?”
“带了”从被白了一眼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皂羽突然出声,“在后面,大小姐没看见。”
曹羲融拍了拍皂羽的肩,往后走去,果然一匹威风凛凛,膘肥体壮的骏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凌雪!”曹羲融大喜,三年未见,凌雪又壮实了,他走过去先是摸了摸凌雪白皙发亮的鬃毛,再顺着肌理摸到它的脸。见到主人的凌雪激动地舔舐曹羲融的掌心逗得曹羲融直笑,掌心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也只有他的小宠可以逗弄了。
翻身上马,勒紧马缰绳,就同皂羽玄翼一齐往归途走。
途中还追上了晚晴的马车,曹羲融拍了拍车厢,准备待满满掀开帷帘好好炫耀一番。不料,一张弱柳扶风的娇态极颜出现在帷帘后。
“ 不是满满坐在这一侧吗?”曹羲融心想,但还是收拾了自己欠收拾的脸,向师晚晴问好。
“你怎么有马的?”满满突然冒出来,一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坐那边去了?”曹羲融并没有回答她,反倒是问起她换位置的原因。
“晴晴那个位置吹得到风,所以我和她换了一下,怎么不行?”
曹羲融笑着不作回答,策马跑到前面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凌雪从哪里来的呢!”
“凌雪说想他啦!自己跑下来找他的,你的明月怎么没来啊?”玄翼路过就顺手帮曹羲融回了。
“玄翼!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
玄翼丢下一句“拭目以待”就去追曹羲融了,他走后,皂羽又向满满留了句“对不起,大小姐”
满满又气又恼,探出半个身子,欲将那二人好好收拾一顿。却看见夕阳西下,晚霞染道,金黄透着暖意从飞扬的尘土下钻出。骑马并行的少年有说有笑,时不时举起拳头假装威胁,张扬肆意。
算啦,本小姐宽宏大量,不打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