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儿原名沈休。
在魂穿入某个朝代之前,她是一个三十岁的职场老油条。因为原生家庭很穷,她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可因为没学历没实力,只能在一家还算准时发工资的小制衣厂里蹉跎了十几年。
好在这些年辛辛苦苦也攒了一些钱,正在她兴致冲冲的冲进买房热潮时,谁知她是如此的时运不济,刚刚买完房子就赔了几十万。而她的老板就更倒霉了,一连买了几套房子,原本坐等升值没等到,等来了赔了几百万,人一时没坚持住,跳了楼。
沈休和老板的下场一样,不过压到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房子,不是欠债,而是父母……责怪……无休无止的责怪……从小到大从未对她有过半分托举,只会责怪……好吧。
……
“老沈,你家秀儿今年刚十二岁,你确定要把她嫁给屠老二呀?”
沈秀儿耳朵里传进一些杂乱的声音,她试着睁开酸痛的眼皮,按照经验摸了摸额头,果然烫的厉害,她发烧了。
门外院子里,一个略微低沉的男声道:“唉,病了几天了,药太贵了……房子也要翻新,家里的钱还不够哩。”
吴媒婆撇向那汉子的目光飘过一些鄙视,但她很快又道:“我理解,谁家都有难处,也是缘分,叫你打听到屠老二正托我给他找媳妇。”
“你家秀儿我知道的,模样嘛不错,是个美人坯子,不过嘛就是年纪太小了,我怎么和屠老二说嘛……”
沈老汉明白了她的意思,“咱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吴媒婆最会牵线,你还不知道怎么说嘛,这事若成,礼金我给您三成。”
吴媒婆立刻喜笑颜开,“哎呦,瞧你给我夸的,行,那我就去给你说说,但是秀儿这病……”
沈老汉道:“郎中说了,秀儿就是风寒,小病,只要礼金一到,我立刻给秀儿抓最好的药,保管很快就好了。”
沈休迷迷糊糊的睡着,中间有人过来给她喂过几次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身上有了些力气。进来给她喂粥的女人她也看清了,五官还算精致,只是瘦黄的一张脸,实在没有气色。
她身旁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脑袋有些大,他盯着沈休道:“娘,姐下个月要嫁人了,是不是就不吃咱家的米了?”
那女人柔声道:“对,虎儿,你先出去玩吧,你姐病着,别染了病气给你。”
小孩子扑腾着跑出去玩了。
女人看了一眼沈休冷漠的目光,撇了撇嘴,道:“你这丫头也是没福气,你这病要是早两天儿好起来,吴媒婆兴许就没说成那婚事,如今你爹已经答应了屠老二,收了礼金,你就只能嫁了,屠老二嘛,虽然脾气差了点儿,但他兄弟是衙门官差,你嫁过去过几年给他生个儿子,想着要帮衬你娘家……”
这熟悉的语气,差点就让沈休觉得这位真是她妈了。
不过确实也是她古代的妈。
她刚刚想了想,她应该是穿越了。
只是不幸她又穿到了底层人家。
其实她一直觉得身在底层并不是最悲哀的,最悲哀的又穷又没有任何关爱,更不懂得为长远打算,只懂的算计一点点眼前的利益。
而穷人与穷人也是不同的,只不过她恰好又遇到了一对不爱女儿的又穷又无知的父母而已。
那女人还在说:“你从小就没隔壁家的云儿灵气,嫁了人可得学着机灵点儿……”
要知道“机灵点”不是一个词,而是行动,需要父母身体力行,子女耳濡目染,否则光靠自己,那前面只会有无数的弯路等着你走。
沈休看着这位一生都没有机灵过的妇女正在空洞的教育女儿要机灵点就觉得有些可笑,曾几何时,她父母何尝不是如此。
一边告诉她大城市有多少套路让她小心,一边安心在小村子里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像威严的发号了一个指令。而一辈子不求上进的他们也只能向可怜的子女发号空洞的指令了。
沈休是对父母有恨的,可她也从没有做过任何像是父母对她那样绝情的事情,不管是是节假日还是去医院检查的费用她都包揽。
但父母却仍不念她的好,反而说她工作十几年也就攒个才二十万,而她弟工作三四年就攒够二十万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过,一个吃喝住行全靠自己花钱怎么和吃喝住行都用家里光攒钱的比呢?
每当沈休想起从前的事情就觉得心凉,更是没有一点点重生的喜悦。
这天隔壁郑云儿邀她去镇集,沈休想她在家也是要干活儿,不如出去玩,就和云儿一起去了。
郑云儿是沈秀儿的邻居,也是沈秀儿的好姐妹。她们是一样的年纪,但是命运却是截然不同。
郑云儿的父亲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母亲也曾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所以无论儿女,都格外看中对他们的教学,尽管也没有多富裕,苦一点自己,却还是教孩子读了许多书。
沈秀儿就大字不识一个了。而且郑云儿和沈秀儿这两个姑娘站在一起,郑云儿就像小姐一般肤白靓丽,沈秀儿就妥妥的村姑打扮。
镇集上的人不少,郑云儿拉着沈秀儿的手,边走边道:“秀儿,其实我这次叫你出来,是想送个礼物给你,你下个月成婚的时候我应该是赶不上了。”
郑云儿是沈秀儿最好的朋友,沈休知道沈秀儿一定问她,“为什么呀?”
郑云儿道:“我娘托她年轻时的姐妹帮我找了一份活计,那姨娘之前嫁给了景王府的一个小厮,这些年姨丈升了管家,一家人都富裕起来,我娘不想叫我草草嫁人,哪怕去大户人家做个丫鬟,别的不说,定是能多见些世面的。”
沈秀儿觉得郑云儿的娘想的不错,那可是王府,能找关系去王府工作,比她们这种出身能嫁的大多数人都好。
郑云儿道:“我本来想等姨娘回信之后叫我娘和你娘商量商量咱俩一起去王府,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但你恰好病了,过了几天就听说你爹要把你嫁给屠户了。”
沈秀儿忽然停下了脚步,双手拉着郑云儿有些激动道:“云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想带我一起去工作?哦不,干活?”
郑云儿不明白沈秀儿为啥忽然激动起来,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沈秀儿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天——老天爷!你对我还算不薄!
机会,工作的机会,自由的味道!沈秀儿想还好她今天和郑云儿出来集市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如今有两条路她可以选,一个是王府丫鬟相当于现代保姆但铁饭碗那种,一个是屠户填房。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之后沈秀儿在集市上看到她下个月要嫁的那个屠老二后更加坚定要去王府做丫鬟了。
那胸毛,那络腮胡,那一条大腿都比她腰粗了。
做丫鬟最多做错事被主子罚被赶出府,她要是被那老男人压,大概率会死,而且死的很不体面。
而无论在生在任何时代,出身不好的人积累家底的首选方法一定是工作。
她一定要和郑云儿一起去王府!
沈秀儿和郑云儿一边逛街一边商量好了一起去景王府的事情,包括去哪里接头等等。
接下来的十天,沈秀儿在家中表现的一切如常,甚至因为将要远离这里心情无比舒畅,干活儿干的更加积极,爹娘以为她想通了,对她没有丝毫戒心。
是滴,她并没有想要和这边的爹娘说她的打算,因为他们心里觉得她可以死在他们面前,这算她人各有命,但绝不认同她能为自己挣得更好的命。他们就是这般无知又残忍。
十天后快到中午,沈秀儿一般会提前从地里回家做饭,这天也不例外。
沈秀儿回到家的时候,弟弟虎儿正在院子里玩弹弓,看到她回来立刻叫道:“快做饭,我要饿死了。”
沈秀儿瞪了他一眼,“等着,我肚子难受要先去茅房拉屎。”
“你敢瞪我,我要告诉娘。”
沈秀儿一边往屋后走,虎儿一边在后面跟着用弹弓打她。
忽然,沈秀儿回头恶狠狠道:“再跟着我,我一会儿抓屎扔你嘴里!反正爹娘还没回来,你是不是想吃屎?”
虎儿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跑道:“我去告诉娘!”
虎儿走后,沈秀儿觉得院子里安静极了,她忙跑进屋里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衣物行李,背上包裹就从后院跑了。
正午的太阳烈极了,沈秀儿要从家跑到村南头,她很累,却没有停下来,甚至还想要跑的再快点儿。
终于,她看到郑云儿家的驴车停在前面。
郑云儿坐在驴车上朝她招手,“秀儿快点!”
沈秀儿把行李扔上驴车,翻身也上了驴车。
她来不及喘几口气道:“走吧郑叔。”
郑父这便驾上驴车走了。
沈秀儿望着那片绿色的田野,曾几何时,那时离开家乡的她很忐忑不安,如今再次离开,心中已经很是平静。
沈休,你很好,你的人生再一次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