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谢鹤明撑伞走来,寒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鼓荡,葱白手指沾了水珠,却多了几分美感。
他在晏宁身前站定,握着伞的手伸出去,纸伞微微倾斜,将大半风雨挡在伞外。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接着越过她看向地上冰冷的尸体。
“人死了。”
晏宁瞥了眼他淋湿的肩头,没说话。
“你把人放走,想过如何收场吗?”谢鹤明语气重了些。
沈岱妾室虽多,子嗣却单薄,唯沈章越一个儿子,他对其子娇惯溺爱,以至于造成多人的悲剧。
可沈岱是什么人?
他是临清节度使,权利虽不胜从前,但在这城里也是说一不二,若叫他发现自己儿子惨死街头,岂会善罢甘休!
“为何要想?”晏宁淡淡反问,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一人在伞下,一人在伞外。
顺着伞沿滴落的雨水,形成一道屏障,仿佛永远跨越不过的界限。
“霍七娘!”谢鹤明言语中带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以为他是什么身份,随意便打杀了,倘若被沈岱发现,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晏宁目光动了动,“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她抬眼,一闪而过的笑意含着机敏与精明,“我从未去过沈府,更没见过节度使。”
谢鹤明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眉目微敛,静默不语。
“出现在沈府外的是公子,与节度使有过接触的也是公子,就连那火……”晏宁转眸,看向一旁的元青,语声温和,却让人感到无端寒意,“也是元小哥所为。”
元青听得目瞪口呆。
连清璇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利用说得如此坦荡自然。
元青小心觑谢鹤明脸色,见他后槽牙都咬紧了,心中生出一丝微妙感受。
这场雨将会冲刷掉一切痕迹,但罪恶永远存在。
鲜花在黑暗中绽放,又在黎明前凋零。
待晏宁走远,元青欲言又止,“公子,七姑娘这是赤裸裸的在利用你啊。”
或许是临时起意,又或许她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先让谢鹤明拖住沈岱,原本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让沈岱如此兴师动众,但偏偏谢家家主和沈岱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天时地利人和全让她占了。
谢鹤明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须臾,才喃喃道:“我突然想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元青有些疑惑,“公子,你不生气吗?”竟还有闲心关心七姑娘的经历。
换做任何人被如此利用,恐怕都无法平心静气。
但……
他瞅着谢鹤明,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
“她利用我,我也利用了她。”谢鹤明转身就走,“扯平了。”
元青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火烧书房一事,可这哪能这么算?
一旦节度使追来,搞不好麻烦缠身,到时沈岱再一封信送到京都,公子连家都回不了。
元青急忙追上去,“公子,若节度使当真追来,你可有法子应对?”
“所以啊……”
元青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谢鹤明道:“在他发现之前,赶紧走。”
“……”
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简单粗暴。
“可是夫人还在京中,若他告到家主那,会不会连累夫人?”元青仍有些担忧。
“放心,母亲不会任他胡来。”
……
这场雨持续了半日,总算停歇。
晏宁回了一趟大院,留下一封信和一袋银子,她能做的只有这些,毕竟谁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余下的日子还得这些孩子自己度过。
她叫了辆马车,在临走之前又来到江边,将做好的河灯放入水中,静静看着它顺流而下。
清璇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姑娘,你走太快啦。”
她也有样学样,把河灯放入江里。
两只河灯一前一后,带着亲人的祝福飘向远方。
传说江水能打通阴阳两界,渡人入轮回。
清璇看着看着,又落下泪来,“爹娘,我想你们了。”
思念是这世上最无解的难题。
晏宁垂眸,又站了会儿,转身朝马车走去。
听到动静,清璇连忙跟上,“姑娘,你在河灯里写了什么?”
在河灯里写上心愿,不仅是对逝者的悼念,更是对生者的祝福。
晏宁脚步微顿,“什么也没写。”
“啊?”清璇呆了呆,见她走远,又小跑过去。
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晏宁回头,“为何跟着我?”
清璇有些无措的捏着衣角,“我、我没地方去了……”她小声道:“求姑娘让我跟在你身边。”
晏宁不为所动。
清璇退开一步,跪了下去,“姑娘救了我,我这条命便是姑娘的。”
“我无意救你,也不要你的命。”
扔下这句话,她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正要掀帘进去,清璇又道:“我会洗衣做饭,也会一些绣活,能赚些银钱,姑娘带上我,无需再为琐事操劳。”
生怕晏宁不同意,她扒着马车,语无伦次道:“我已无处可去,更是失了清白的女子,若连姑娘都容不下我,那我……”
晏宁看向她,“你当真要跟着我?”
她要找人,总免不了向人打听消息,有个帮手,的确会方便许多。
眼见她松了口,清璇唯恐她改变主意,连连点头。
“那你上来吧。”
马车朝城外驶去,晏宁打开后窗向漫漫长街望去。
卖糖人的摊贩,坐在茶摊里闲聊的妇人,手拿拨浪鼓逗弄孩子的父亲……
看似平静祥和的城镇下,却如蒙上一层厚重雾霭,令人看不真切。
贪婪、掠夺、欺压、隐瞒。
于嘈杂街市中,她隐约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姑娘,怎么了?”清璇见她面色不对,担忧地问。
晏宁将车窗掩上,沉默片刻,朝外头喊道:“大哥,有劳你快点。”
“好嘞。”车夫应一声,手一扬鞭,马车飞速地蹿了出去。
晏宁早有准备,她扶着车座,还在清璇将要跌出去时拉了她一把。
车内晃晃荡荡,身后的喧闹却越来越近,眼看城门近在眼前,晏宁透过飘起的帘子往外望去,神色倒是如常,但脑中的那根弦始终绷着。
“姑娘……”清璇有些不安的看着她。
“停下!”
一个冷喝令车夫不得不拉紧缰绳。
他赔笑道:“官爷,里面是两个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守卫道:“管你是谁,节度使有命,出城必须检查!”
车帘掀开,晏宁探出头,柔柔一笑,“官爷,我们姐妹二人急着回乡探亲。”
守卫往里看了眼,的确是两个弱女子,并无异样,当即让人放行。
清璇憋着一口气总算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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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城门,她拍拍胸膛,“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
“不。”晏宁思忖着,浑身放松下来,“多半是在查沈府失火一事,只是沈岱几乎认定是谢鹤明所为,对旁人走个过场罢了。”
“沈章越的尸体应该暂未被发现。”
清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个谢鹤明就是方才遇到的公子吗?”她好奇问:“姑娘和他是朋友吗?”
‘朋友’……
晏宁头一抬,似乎也没料到会从清璇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良久,她低声道:“不是。”
他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车内有些沉闷,清璇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揪着衣袖有些无措,扭头推开窗,任由凉风吹入。
她抬头望天,日落云霞,绚丽如织。
她扒着窗,绽开一个笑容,“姑娘你快看,好美啊。”
晏宁从她刻意留出的一丝缝隙望去,雨后天晴,暮色之下,霞光满天,美得不似凡尘。
金乌西坠,残留的余晖映入她眼中,也衬得她眉眼柔和,眸光清浅。
清璇回头看她,恍惚一瞬。
她觉得此刻的姑娘很孤独,仿佛被天地抛弃了。
随后又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重新看向窗外,视线一瞥,她忙道:“姑娘!”
晏宁了然,推开后窗,她们离城门有段距离了,眺望远处,一群侍卫匆匆忙忙赶到城门口,不知同那群守卫说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变,接着城门关闭。
她关窗阖眸,淡淡道:“他们发现了。”
清璇心跳加快,按耐不住的紧张,“若是被人发现,你去过沈府……或是因我而连累姑娘……”越想越觉骇人,她一拍脑袋,“牢房里的守卫!”
“什么守卫?”
清璇一愣,刚要提醒,却被晏宁一口打断,“你我从未去过什么节度府,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配与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扯上关系。”
清璇揣摩了下她话中之意,心下稍安。
“对,我们没去过。”说着,又看向窗外,“姑娘,接下来去哪儿?”
晏宁道:“铜陵。”
……
节度府上已然乱作一团。
有人在府上放火也就罢了,烧的还是堆放各种重要文书的书房。
沈岱神色阴沉,看着眼前被烧成焦黑的房屋,扯过一旁的侍卫道:“东西呢?里面的东西呢?”
侍卫磕磕绊绊道:“都、都没了……”
“废物!”沈岱气不打一处来,狠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得在地上滚了几滚,连喘几口气,看起来像是要厥过去了。
“就这会儿功夫,那人肯定还没走!”他瞪着院里跪了满地的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语气阴狠,一字一顿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府中人人自危。
侍卫带着刀闯入各院,凶神恶煞地模样仿佛要将人撕了。
一应妾室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搜到偏僻院落时,有人眼尖的发现倒在地上的孟昌,粗暴地一手将他拎起,提到沈岱跟前,随意抛下。
力道大的让他渐渐转醒。
但身上四处都疼,仿佛千疮百孔,他不敢动弹。
沈岱眯着眼打量他,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侍卫禀报道:“老爷,此人就倒在院子里,看着鬼鬼祟祟的。”
“不、不不不……”孟昌艰难地仰头,伸手去抓沈岱的衣角,“老爷,你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