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林梢,云卷云舒。
晏宁握紧手中荷包,猛然想起今晨姜蓉将荷包递给她时的模样,一张笑脸,与初见时小心翼翼地看她时不同。
那时她带着阿九,已饿了多日,生怕晏宁离开,强忍着疲倦与饥饿,扯出一丝笑来,看上去像是讨好。
她显然是将晏宁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种怯弱的姿态却因阿九的存在而变得更有勇气。
晏宁想起她今晨的笑容,藏起所有的苦痛与仇恨,咽下那些近乎麻木的不甘与悲哀,留给她的是一个状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姜蓉心里有太多的苦与泪,可她仍旧选择自己面对。
清璇和姜蓉一样,却又不一样。
同样是两个失去至亲的姑娘,前者直白的将自己的仇恨告诉所有人,她无法忍耐,因为那痛彻心扉的经历并未过去。
而后者早在时间的长河里磨炼出不屈的心性,她学会隐忍,学会隐藏。
她佯装微笑,等待时机,只是这每一次笑都是她苦痛的真实写照。
晏宁捏着荷包,将它打开。
与她所料不差,荷包里放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平安符,只是一封折好的信纸。
信里的内容寥寥几笔,依旧没提到她要做的事,只是对她又是感谢又是道歉,接着讲述了这些年她的所见所闻,昨日太过匆忙,无法聊得尽兴。
又或许是当着她的面,有些话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
写信之人字迹歪歪扭扭,可以看出她很认真,奈何笔力不够。
写至最后,一张纸竟说不完,越写越小。
最后落笔——
山高水远,祝卿安好。
晏宁指尖蜷缩,目光在最后一句话上反复流连。
这样的祝福,以她如今的情形怕是承担不起。
晏宁抬头望天,瞧着是要下雨了。
一群飞鸟掠过江面,朝远方飞去。
她视线追随而去,神色却平静下来。一时间,她想到了许多,沈章越无恶不作,百姓心中早有怨言,只是他们力量微薄,即便联起手来,也抵不过节度府的那群亲卫。
没人不盼着他死。
只是要让谁做这出头鸟。
死一个沈章越罢了,没必要一命偿一命。
若上天真的公平,就该让施暴者付出代价。
晏宁转身欲走,忽地,远处冲天火光令她脚步一顿,清璇也注意到了,“这……这怎么回事?”
谁这么喜欢烧人屋子玩儿?
漫天的浓烟缭绕,使天色更加阴沉。火势渐大,疯狂地吞噬一切,烈焰照亮长空,隐约能窥见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般涌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闻到了刺鼻怪味。
“那是哪儿?”晏宁不抱希望的问。
清璇想了想,“瞧这个方向,应是周府。”起先她只是随口一说,一场大火而已,与她并无干系,可随着话音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接着双目瞪大,后知后觉般看过去,“那不是……”
晏宁见状,便知其中定有深意,“那个周府也与沈章越有关?”
“是,也不是。”清璇看向她,“确切的说,是周府主母阮苏禾与沈章越关系密切。”
这也是她无意中知道的。
“阮苏禾是沈章越的亲生母亲。”
此事并不是秘密,只因时间久远,人们早已淡忘。
阮苏禾出身商贾,是家中长女,从小便被父亲带出门做生意,在她的观念里,没什么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道理。
后来,父亲年迈,将家业交到她手中,她虽是女儿身,却比任何男子都要争强好胜。
阮家商号越做越大,来到阮家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阮苏禾一个也看不上。
只是女子在外行商难免惹来风言风语,她的母亲便起了为她选夫的念头。
商不嫁官,更不低嫁。
选来选去,也未能定下。
后来,节度使迁至临清,百姓们没见过比县令还要大的官员,心中崇拜又敬仰,阮苏禾就是在这时看上了沈岱。
她虽是商贾末流,但胜在容貌姣好,沈岱性子风流,一眼便相中她,连半刻都等不得就上门提亲。
最初的几年,二人也算过了一段幸福日子。
直到沈岱将一个个的女人抬进门,她终是死心,又起了出门做生意的心思,可沈岱堂堂节度使,本就看不起商贾,又岂会同意。
两人连日争吵,阮苏禾心高气傲,从前待字闺中时便是如此,即便嫁人后有所改善,但也只是暂时压抑住。
她趁沈岱不在府中,偷偷出门做生意,只是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得住,两人又开始争吵,到最后,她拿着一纸休书改嫁他人,留下一个不到七八岁的孩子。
爹不管娘不爱,沈章越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放养中长大。
“从前沈章越和他母亲关系如何?”
“应该不好吧。”清璇道:“我听人说那时沈章越母亲在外行商,根本没管沈章越,无论他在学堂闹了多大的事,她也从没来看过一次。”
晏宁眉心一动,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在她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处宅院正巧失火,偏偏还是与沈章越有着密切关系的周府。
“走吧。”
“去哪儿?”
晏宁静了静,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入荷包中,“你不想看看你的仇人是何下场吗?”
清璇瞪大眼,恍然意识到什么,“这火……”
她们都没将话说透,往起火的地方走去,走到半路,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雨,闷雷轰隆,雨水落到江面,荡起一圈圈波澜。
二人身上湿透,走到周府不远处停下,脑中闪过一丝念头。
这雨来得恰是时候。
周府大门黑漆漆地,眼前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一片废墟之中,无一人走出来。
雨势较大,彻底扑灭了这场火。
可罪恶并未消散。
晏宁站了会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若她是姜蓉,满心满眼都是复仇,那便不会离案发之地太远,她会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下场。
清璇什么也没说,静静跟在身后。
周府外乱作一团,晏宁隐约能听到百姓在议论:
“太惨了,没一个人逃出来。”
“这火怎么起来的?有谁看见了吗?”
“我还在带孩子,突然闻到一股臭味,出来一看,整个宅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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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烧起来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叫?那叫一个惨嘞。”
“可不是嘛,活活被烧死,谁受得了。”
清璇跟紧晏宁,凑过去道:“姑娘,周家的人全死了。”
她语气有些低弱,晏宁瞥她一眼,“怎么,替他们难过?”
清璇犹豫道:“周府唯有阮苏禾一人与沈章越有关,其他人似乎都是无辜受累……”
晏宁突然停下脚步,牵了牵嘴角,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菩萨心肠的。”
“我且问你,你父母被害,是你的错吗?”
清璇犹豫片刻,呆呆点头,“是我害了他们。”
“……”晏宁一阵语噎。
“那我再问你,你可曾故意引诱沈章越,招致后来之事?”
清璇瞪大眼,“自然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要说是你所害?”
清璇眼神暗淡,“若不是我,我爹娘就不会死。”
“可你想过没有,你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无罪,失去至亲的你又何其无辜?”
这一番话重重敲打在清璇心头,她呆愣的抬头,看着晏宁。
二人头上有一瓦片遮挡,但大雨来势凶猛,雨丝斜飞,湿了半肩。
晏宁的发辫上有晶莹水珠,将落未落,她神色平静,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在一瞬间,令清璇眼前豁然清晰。
她本无罪,父母却受她牵连。
周府众人无辜又如何?
世上本就没有相对公平之事。
一报还一报是谓公平。
一命偿一命也是公平。
可若只是让他简单死去,又太便宜他了。
晏宁继续往前走,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定住不动,清璇险些撞到她后背,连忙停下脚步,这时,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被她刻入骨子的声音,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声音,她浑身发抖,咬紧牙关,探出头去。
远处站着两个人。
暴雨倾盆,如那条江流瀑布顺着天际涌下,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隆隆作响。
狂风裹挟着雨珠吹在脸上,模糊了她们的视线。
“是我杀的又如何?”沈章越笑起来,带着不计一切的疯狂,“我用布将她活活闷死。”他嗓音低哑,连笑几声,看着眼前人几乎抑制不住的恨意,他心中更加痛快,“但你不知道,其实那时她还没有死……”
说至此处,他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观赏女子的神色。
果然,姜蓉愣住了,她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时她还没有死。”沈章越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我也没想到,她命那么大,竟然还有一口气在。”
“怎么会、怎么会……”
姜蓉退后两步,显然她眼下接收到的一切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你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她近乎疯狂地抓住沈章越的肩,双目圆瞪,面容扭曲,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像是上天要刻意掩盖住她脸上的泪。
沈章越一点点掰开姜蓉的手,用力推开,他依旧高高在上,看向姜蓉时,如同在看一个蝼蚁,“我把她扔到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