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江市警察局————
警局的审讯室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金属座椅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惨白的灯光无情地从头顶直射下来,在尉迟清俊的脸上投下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他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被铐住的双手自然地搭在桌面上,青色道袍地袖口因为之前的拉扯稍显凌乱,露出一小截线条分明的手腕。
谌江将证物箱重重的放在桌上,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橡胶手套,“说说吧,大学生这个时间不在学校里上课,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每个字都带着质疑的味道。
年轻警察修长的手指把从尉迟袖里搜刮出来的朱砂纸符一张张摊开,捋平,和尉迟的学生证一起叠起来放进证物箱里。
“哑巴了?”谌江突然提高音量,指节敲了敲身后的白墙。白墙上贴着八个红色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灯光照在警徽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刺得尉迟微微眯起眼睛。道士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依旧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
审讯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细细嗡鸣,而且看这样貌似大有继续无声下去的趋势。
谌江攥着钢笔的指尖泛白,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在桌面上点着。这种顽劣分子最难对付了,什么也不说,也没什么表情。而且吧你又不能威胁到他,今天这位看起来也不是贪生怕死的那一挂。
他正思考是用更激烈的手段先把此人的嘴给撬开呢还是先把他关这儿待着时,突然吱嘎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猛的推开———
“谌队!”一名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把手里攥着的几页纸着急忙慌地塞进谌江手里,“快快快谌队,赶紧把人放了,这位...这位可是那边花大价钱请过来的道长!”袁卓瞥了一眼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尉迟,整个人好像快哭了一样地声音越来越小,“文件都在这里了,局长也吩咐了这人根本就怠慢不得...是要协助咱们调查的民俗顾问。”
谌江眉头一皱,接过文件扫视了几眼。纸上除了养老院的公章,还附有市局刑侦队的批注:“鉴于案件涉及特殊灵异民俗方面,特聘尉迟(道协认证)协助勘验调查。”白纸,黑字,红章。落款日期正是案发前一天。
“......”
空气凝固了几秒,尉迟终于抬起了眼皮看人,嘴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现在谌警官能帮我解开这个了吗?”他晃了晃手铐,金属链条哗啦哗啦撞在一起,在空荡的审讯室里回响,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谌江几乎是冷着脸掏出钥匙,他俯下身帮尉迟开锁,深色制服勾勒出紧绷的背部线条,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尉迟的耳廓:“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我一点也不信你们这套———”话音还未落,审讯室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撞开!
“王院!这里不让进啊王院!”两名警员紧跟着养老院院长挤进来,想要拉着他出去,王院长扭动着肥胖而灵活的身体,像条滑不溜秋的胖泥鳅,他喘了又喘,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不好了!不好了警官,又......又死了一个!!”王建国终于稳定下来呼吸,声音却是无比嘶哑,他的衬衫紧紧贴着肥胖的胸膛,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谌江和袁卓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眉头紧皱。谌江伸手拦住两个警员:“怎么回事,谁死了?怎么死的?”
王建国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珠,哆嗦着嘴唇道:“4号房...4号房李家民死了,骨头和肉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一张人皮睡在床上......”他又擦头上的汗珠,可是汗珠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很快他前胸后背的衣服就都湿透了。
他焦急的抬起头,视线锁定在谌江身后站着的尉迟身上:“苍山道长,苍山道长您快去看看吧!!”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肥胖的身躯再一次灵活地冲了过去,死死攥着尉迟的手腕,“我这养老院到底是着了什么邪了连着死这些个人......”
尉迟:“......”这手腕今天真是糟老罪了,宽大袖口下的手腕已经泛起了一圈红痕,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额外刺目。
“行了,”尉迟挑挑眉毛,这个小动作让他看起来无可奈何又倨傲,“走吧谌警官,现在我能去案发现场了吧?”
谌江没有回答,只是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奔驰大□□火发动,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转眼间便极速驶向远方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阵儿尾尘浮在空中。
“什么狗脾气......”尉迟弹了弹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袖口滑落的刹那只露出手腕上那圈鲜明的红痕,他嘴唇轻启,念出一道晦涩音节,忽的一阵风吹来平地而起,卷起地面上的杂草灰石遮掩住他的身影,待风散去之后竟是也不见了踪影!
刚刚赶到的王院长和袁卓等警员面面相觑,空气中还残留着灰尘的味道。
“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打远远的听着就有一阵儿阵儿女人的哭嚎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尖刺一般的扎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让人不由得被感染,一同跟着伤心难过。
谌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哭嚎的女人,面色不悦:“小赵去安抚家属情绪,袁卓跟我去看尸体。其他人做好保密工作驱散围观群众,案件相关的一丝一毫都不允许透露出去。”
“是!”
袁卓小跑着跟上,橡胶鞋套在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谌队,现场保持得很完整,但是...”年轻警员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谌江深呼一口气,推开4号房门,金属合页发出了垂死般的呻吟。
为了防止尸体进一步遭到破坏,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了强档最低温,此时正呼呼的运作着。
“老天爷啊......”身后传来袁卓的干呕声。
李家民的床铺上,一张完整的人皮平铺着,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薄如蝉翼的皮肤组织们正保持着仰卧的姿势,内里鲜红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就好像一具被精心剥离的标本,只不过只剩下了皮。更骇人的是,那些本该附着在骨骼上的黄色脂肪组织,此刻如同融化的黄油般挂在人皮内侧,随着空调强风的气流微微颤动着。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李家民的人皮尸体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老人的死状太过于凄惨。
谌江强忍着胃部翻涌着的不适,戴上手套和口罩检查那张薄如蝉翼的皮囊,内里残留的脂肪和肌肉组织已经消失殆尽———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食干净了一样。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刹那,谌江感到喉头堵塞,急忙深呼吸想要把这该死的念头给压下去。
消毒水混杂着某种甜腻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阵痉挛。
“死亡时间?”谌江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法医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地传来,“但**程度显示至少死亡一周以上。”镊子尖端碰触人皮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所有骨骼和内脏组织全部都......蒸发了。”
哒,哒,哒。秒针在这安静到窒息的房间里一刻不停地走着。
开什么玩笑?养老院单人间每天都有值班护士过来查房,死亡一周以上?谌江眉头紧锁,自杀已经彻底排除,但是他杀......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如此精美绝伦地将人剔的只剩下一张皮还一点伤口都没有吗?连蛇蜕皮都需要留个口钻出去呢,更别说是人类了。谌江视线又投向那张精美的皮,很显然没有人能够做到。
哐当一声,刑侦技术部门的老许急匆匆地撞开门跑了进来,脸上惊恐地模样好似见了恶鬼:“没......没有......压根就没有......!”他焦急的环视每一个人的脸,看到床上躺着的皮更是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没有什么?别急,快说。”谌江一把拍住老许的肩膀,使他安心下来,老许看到谌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没有人!监控里护士查完房出去后压根就一个人都没进来过!!”
他的嗓音由于恐惧和焦急而发尖,颤着声又说:“张玉兰的房间也是,当天查完房她就没出去过,也没人进来,门都没开一下......”
诡异的沉默延续着,这显然超出了常人的预知,每个人心里都在尖叫———没有人进来?那到底是他妈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