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有鬼》 第1章 桃酥老太太 “七号床的老人今天早上......死了。”护士小慧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她巴掌大的小脸此时惨白如纸,嘴唇正轻微发着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几乎吞进了喉咙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可怕的事实。 清晨的养老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死气沉沉。朝阳透过窗子外老槐树的树杈在地面投射出细碎的光斑。护士攥着病历本的指尖发白,几乎要嵌进硬纸板中,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谌江盯着她那双因恐惧而痉挛的手指,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死因是什么?”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惠的每一点细节和微动作。 小慧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喃喃自语着:“可是张阿婆她...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啊,”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昨天晚上是我查的房,查房的时候她还在缝衣服......大家都看到了的。”她的眼球神经质的紧缩,眼神几近失焦。 谌江皱眉,翻开记录册,纸张间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张玉兰的一寸黑白照片,照片里的老人面容慈祥,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衣着得体好看,脖子上还戴了一条跟衣服颜色相配的明黄色小丝巾。照片旁边是一些身份信息,享年70岁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死因和现场照片。 法医潦草翻飞的字迹写着:“尸体呈高度**状,死因待进一步检验。”现场照片上的老人......那压根就看不出来是个人,只有一个人形状的轮廓,尸体浑身溃烂,流淌着浑浊的尸水,就连五官都烂到无法分辨,跟上面照片里穿着淡紫色针织衫温柔微笑着的老太太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慧清了清喉咙,想着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话一出口仍旧是颤抖的语调:“她......她整个人烂的根本碰不得,”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咽喉上下滑动,“今天早上法医来抬尸体的时候一搬,她的脖子直接像桃酥一样掉下来......碎成了三块,法医搬不走,只好连床板一块卸下来抬走了。”说完这句话,她就像是浑身都卸了力一般肩膀一垮,双眼无神地注视着谌江。 小惠描述地太真实,谌江忍住反胃的感觉,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家属知道吗?”他问道,声音刻意放轻柔了些。 “不......张玉兰没有家属了,”小惠摇摇头,几缕汗湿的碎发黏在她的额头上,“她是自己办理的养老院入住。我们这儿最便宜的床位也要四千块钱一个月,张阿婆一来就先交了五年的费用。”她说着,眼神就飘向走廊尽头那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的房间。 谌江环视周遭环境,这座养老院规模不小,装修考究,墙上还挂着几幅颇有情调的风景油画。走廊里铺着防止老人滑倒的米色地胶,设施也是近几年刚换新的,可见能够住在这里的老人家里并不穷困。 谌江继续翻看着记录册:“你说她昨晚还在缝东西?”他的目光停留在老人的照片上,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慧点头,动作有点僵硬:“对,一件深蓝色的衣服,看着质量还很好呢,像是丝质的,”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绞在一起,“只不过她根本不让我们摸,连多看两眼都不行。” 缝什么呢?谌江在心里琢磨着,老人家不缺钱花,不至于为了一件有破洞的衣服缝缝补补。谌江笔尖一顿,突然想到什么:“她视力怎么样?” “白内障晚期,”小惠立刻回答道,“平时看个电视上的字都困难......”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声音越来越低:“我今天早上看了那衣服了,针脚那么细那么密,就像是......就像是用机器缝出来的一样。” 谌江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带我去看那衣服。” 储藏室嗡嗡作响的日光灯被打开,投下来冰冷又惨白的光线。一件深蓝色对襟长袍平铺在桌案上,在灯光下泛出一种引诱人想要靠近的光泽。 果不其然,是寿衣的款式。 谌江戴上手套,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挑开长袍的内里,跟针脚细密用料精美的外层不同,内里竟然是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大段大段的经文,人影遮盖下猩红色的线条仿佛拥有了生命,像是扭动着的蚯蚓,刺眼地令人不适,堪称触目惊心。人工缝制上去的经文扭曲歪斜,与衣服正面机器般的走线截然相反,这才更像一位得了白内障晚期的老太太能够绣出来的针脚。 小慧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在这狭小的储物室里分外刺耳:“这经文!这经文我之前在李大爷鞋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她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指向那些红色的符文,然后猛地缩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谌江无视惊恐的小慧,细细描摹着血色的经文,想要在其中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眉头紧皱,这些符文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但他无从得知。 “别碰。”一道突兀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声音清冷如玉:“谁知道摸了会怎么样,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老太太?”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却又透露着不容忽视的严肃。 谌江猛地转身,警惕地审视眼前来人:“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眼前的男人清瘦,身形修长,整个人裹在一件青色道袍里。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倦色,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珠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那人就像是没听到谌江的问话一样,兀自走过来在寿衣前站定,微微附身观察那些红色的符文,几缕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垂在颊边。 “往生咒,”他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笃定,“只不过呢一般寿衣上绣的往生咒禁用红线,不祥。”末了他抬起头看向谌江,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储藏室里显得格外明亮:“她这个往生咒也没绣全,属大忌。” 谌江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莫名其妙的来人:“哦?怎么就大忌了,说来听听。”他嘴上这样说着,一只手却是悄悄向着腰上的配枪摸去。 青袍子的道士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终于是有了一丝鲜活气:“残缺的往生咒非但不能超度亡灵,反而会招致怨气滞留。”他的目光扫过储藏室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回到谌江探向腰间的那只手上,“红线嘛,就更糟糕了,红线缚魂,这是有人要把死者的冤魂给困在这里啊。” 一旁的小慧已经被吓傻了,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一言不发,整个人几乎要缩到谌江身后去。 “......胡说八道。”谌江眉头紧皱,面色不善地审视面前人,他的拇指已经悄悄地打开了枪套的搭扣,“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尉迟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一脸戒备的警察,心说这人长得还挺周正,就是脾气不咋地。说我胡说八道就算了还这么凶?你爱信不信吧。他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尉迟无语:“......”他懒得解释,转身就要离开。 罢了他突然兴趣勃发似的轻笑起来,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更加的明媚了几分:“警察同志,我看你印堂发黑啊,”他的指尖稍稍一动,不知道哪掏出来一张黄符,动作快的几乎看不清,符纸便瞬间被拍在谌江的胸口前,不偏不倚刚好粘在警徽上,“怕是有什么血光之灾呢,毕竟这儿怨气这么大。”他语气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正想着离开,尉迟的指尖忽的被人擒住举起,捏到眼前。道士宽大的袖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正被眼前这个警察攥住,紧接着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已经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 “封建迷信分子,跟我回局里驱驱邪?”谌江低沉的男性嗓音像大提琴般响起,听不出喜怒压在胸口里闷闷的,带着一丝揶揄溜进眼前被拷上的小道士耳朵里。 尉迟微微偏头想要躲过靠的过近的警察,动作间脑后的发簪松动,本来就不长的黑发垂下来,随后他抬眼瞪向谌江,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靠不是吧......得,算我今天倒霉,师父给的符居然过了时效。 麟江市警局—— [星星眼]微恐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桃酥老太太 第2章 人皮标本 麟江市警察局———— 警局的审讯室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金属座椅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惨白的灯光无情地从头顶直射下来,在尉迟清俊的脸上投下一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他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被铐住的双手自然地搭在桌面上,青色道袍地袖口因为之前的拉扯稍显凌乱,露出一小截线条分明的手腕。 谌江将证物箱重重的放在桌上,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橡胶手套,“说说吧,大学生这个时间不在学校里上课,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每个字都带着质疑的味道。 年轻警察修长的手指把从尉迟袖里搜刮出来的朱砂纸符一张张摊开,捋平,和尉迟的学生证一起叠起来放进证物箱里。 “哑巴了?”谌江突然提高音量,指节敲了敲身后的白墙。白墙上贴着八个红色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灯光照在警徽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刺得尉迟微微眯起眼睛。道士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依旧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 审讯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细细嗡鸣,而且看这样貌似大有继续无声下去的趋势。 谌江攥着钢笔的指尖泛白,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在桌面上点着。这种顽劣分子最难对付了,什么也不说,也没什么表情。而且吧你又不能威胁到他,今天这位看起来也不是贪生怕死的那一挂。 他正思考是用更激烈的手段先把此人的嘴给撬开呢还是先把他关这儿待着时,突然吱嘎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猛的推开——— “谌队!”一名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把手里攥着的几页纸着急忙慌地塞进谌江手里,“快快快谌队,赶紧把人放了,这位...这位可是那边花大价钱请过来的道长!”袁卓瞥了一眼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尉迟,整个人好像快哭了一样地声音越来越小,“文件都在这里了,局长也吩咐了这人根本就怠慢不得...是要协助咱们调查的民俗顾问。” 谌江眉头一皱,接过文件扫视了几眼。纸上除了养老院的公章,还附有市局刑侦队的批注:“鉴于案件涉及特殊灵异民俗方面,特聘尉迟(道协认证)协助勘验调查。”白纸,黑字,红章。落款日期正是案发前一天。 “......” 空气凝固了几秒,尉迟终于抬起了眼皮看人,嘴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现在谌警官能帮我解开这个了吗?”他晃了晃手铐,金属链条哗啦哗啦撞在一起,在空荡的审讯室里回响,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谌江几乎是冷着脸掏出钥匙,他俯下身帮尉迟开锁,深色制服勾勒出紧绷的背部线条,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尉迟的耳廓:“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我一点也不信你们这套———”话音还未落,审讯室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撞开! “王院!这里不让进啊王院!”两名警员紧跟着养老院院长挤进来,想要拉着他出去,王院长扭动着肥胖而灵活的身体,像条滑不溜秋的胖泥鳅,他喘了又喘,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不好了!不好了警官,又......又死了一个!!”王建国终于稳定下来呼吸,声音却是无比嘶哑,他的衬衫紧紧贴着肥胖的胸膛,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谌江和袁卓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眉头紧皱。谌江伸手拦住两个警员:“怎么回事,谁死了?怎么死的?” 王建国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珠,哆嗦着嘴唇道:“4号房...4号房李家民死了,骨头和肉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一张人皮睡在床上......”他又擦头上的汗珠,可是汗珠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很快他前胸后背的衣服就都湿透了。 他焦急的抬起头,视线锁定在谌江身后站着的尉迟身上:“苍山道长,苍山道长您快去看看吧!!”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肥胖的身躯再一次灵活地冲了过去,死死攥着尉迟的手腕,“我这养老院到底是着了什么邪了连着死这些个人......” 尉迟:“......”这手腕今天真是糟老罪了,宽大袖口下的手腕已经泛起了一圈红痕,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额外刺目。 “行了,”尉迟挑挑眉毛,这个小动作让他看起来无可奈何又倨傲,“走吧谌警官,现在我能去案发现场了吧?” 谌江没有回答,只是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奔驰大□□火发动,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转眼间便极速驶向远方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阵儿尾尘浮在空中。 “什么狗脾气......”尉迟弹了弹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袖口滑落的刹那只露出手腕上那圈鲜明的红痕,他嘴唇轻启,念出一道晦涩音节,忽的一阵风吹来平地而起,卷起地面上的杂草灰石遮掩住他的身影,待风散去之后竟是也不见了踪影! 刚刚赶到的王院长和袁卓等警员面面相觑,空气中还残留着灰尘的味道。 “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打远远的听着就有一阵儿阵儿女人的哭嚎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尖刺一般的扎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让人不由得被感染,一同跟着伤心难过。 谌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哭嚎的女人,面色不悦:“小赵去安抚家属情绪,袁卓跟我去看尸体。其他人做好保密工作驱散围观群众,案件相关的一丝一毫都不允许透露出去。” “是!” 袁卓小跑着跟上,橡胶鞋套在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谌队,现场保持得很完整,但是...”年轻警员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谌江深呼一口气,推开4号房门,金属合页发出了垂死般的呻吟。 为了防止尸体进一步遭到破坏,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了强档最低温,此时正呼呼的运作着。 “老天爷啊......”身后传来袁卓的干呕声。 李家民的床铺上,一张完整的人皮平铺着,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薄如蝉翼的皮肤组织们正保持着仰卧的姿势,内里鲜红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就好像一具被精心剥离的标本,只不过只剩下了皮。更骇人的是,那些本该附着在骨骼上的黄色脂肪组织,此刻如同融化的黄油般挂在人皮内侧,随着空调强风的气流微微颤动着。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李家民的人皮尸体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老人的死状太过于凄惨。 谌江强忍着胃部翻涌着的不适,戴上手套和口罩检查那张薄如蝉翼的皮囊,内里残留的脂肪和肌肉组织已经消失殆尽———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食干净了一样。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刹那,谌江感到喉头堵塞,急忙深呼吸想要把这该死的念头给压下去。 消毒水混杂着某种甜腻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阵痉挛。 “死亡时间?”谌江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法医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地传来,“但**程度显示至少死亡一周以上。”镊子尖端碰触人皮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所有骨骼和内脏组织全部都......蒸发了。” 哒,哒,哒。秒针在这安静到窒息的房间里一刻不停地走着。 开什么玩笑?养老院单人间每天都有值班护士过来查房,死亡一周以上?谌江眉头紧锁,自杀已经彻底排除,但是他杀......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如此精美绝伦地将人剔的只剩下一张皮还一点伤口都没有吗?连蛇蜕皮都需要留个口钻出去呢,更别说是人类了。谌江视线又投向那张精美的皮,很显然没有人能够做到。 哐当一声,刑侦技术部门的老许急匆匆地撞开门跑了进来,脸上惊恐地模样好似见了恶鬼:“没......没有......压根就没有......!”他焦急的环视每一个人的脸,看到床上躺着的皮更是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没有什么?别急,快说。”谌江一把拍住老许的肩膀,使他安心下来,老许看到谌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没有人!监控里护士查完房出去后压根就一个人都没进来过!!” 他的嗓音由于恐惧和焦急而发尖,颤着声又说:“张玉兰的房间也是,当天查完房她就没出去过,也没人进来,门都没开一下......” 诡异的沉默延续着,这显然超出了常人的预知,每个人心里都在尖叫———没有人进来?那到底是他妈谁干的!?? 第3章 阴阳眼 诡异的沉默还在延续着,这显然超出了常人的认知,每个人心里都在尖叫———没有人进来?那床上的老人躺的好好地怎么就突然变干尸了!?? “哈。”又是这个欠揍的声音。 谌江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尉迟。这道士仍旧维持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不由得心里有些微诧异。 “没人进出?”道士薄唇轻启,声音不急不缓,说出来的话却是犹如炸弹砸进众人耳膜般的惊天动地,“那可不见得。” 老赵那张圆脸顿时涨的通红,他一把扯开领扣,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灰衬衣:“我们当警察的还能说假话不成?!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绝对不可能有差错!” 道士宽大的袖子一甩,迈步跟上急切的老赵,同时回头瞥了谌江一眼,手指朝他勾了勾,“你,跟我过来。”他弯了弯眼睛,眸子里却不见笑意,“不是不信么,让你亲眼看看。” 谌江无言,快步跟上。又要搞什么名堂? 老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嘎吱一声,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抓起鼠标迅速点击文件夹,很快这几天的监控录像就在电脑屏幕上排布好了。 四倍速播放着的录像里边,走廊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值班护工,但也没一个人靠近这间屋子。 的确没人进出。 但诡异的是,单人床上安详躺着的老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凹陷下去!皮肤逐渐变黑,长斑,最终只剩下一具干瘪的空壳子。 尉迟抬手,示意老赵暂停。 “谌警官,过来。”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好听,但却没什么起伏,不带任何情绪。 “干什么?” “闭眼。” “?” “闭眼,照我说的做就行。”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和不耐。 谌江皱眉,还是照做闭上了眼睛。 尉迟从兜里抓了一把香灰,重重抹在谌江的印堂和眼皮上。接着他咬破食指指尖,顿时鲜血就顺着指腹滑落下来,他就着自己手指上这些汩汩流出的鲜血在谌江脸上快速描绘着什么,“没有牛眼泪,你凑合一下吧。” 手指抬起又落下,谌江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眼皮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尉迟身上苦涩的的香灰味儿和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双眼火辣辣的疼,眼球干到像是有砂纸在打磨,并且打磨完又浇上了盐水。眼皮开合间血红色瞬间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尉迟的血。 “现在,再看。” 他赶紧揉揉眼,电脑屏幕的冷光在漆黑的房间里幽幽闪烁,映照在尉迟的脸上,让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有非人味道起来。 ......何止是无人进出? 监控录像里整个养老院所有的老人全部都穿着那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寿衣挤在一起,只要是摄像头能照到的地方,全都充满了高矮胖瘦容貌各异身着寿衣的老年人,他们一动不动的站着,面容僵硬,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操控着。里头甚至还夹杂着那么一两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工,同样诡异的神态和僵硬的肢体给谌江以一种毛骨悚然感。他们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一般梦呓着什么:“......” 谌江艰难地移开视线,但是下一秒他的余光看到屋里貌似多出来什么东西————审讯室的角落里,站着三个脸色灰败的人!还都穿着......同样的寿衣,那三个人好像被挤压一样身体贴地非常近,就仿佛他们三个不是站在宽大的屋子里而是一起被塞进一口小棺材里一样。 “现在信了?”道士不急不缓的呼吸扫过他脖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谌江举着枪的双手细微颤抖,枪口不自觉地抬起,又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老赵也猛地转头,顺着谌江枪指向的方向望去:“谌...谌队,那边儿有啥啊......?”他重重咽了一口吐沫,言语间嗓音沙哑。 谌江心脏嗵嗵跳,他收回配枪,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没事儿,什么也没有,老赵你......先出去。” 老赵也不是傻子,明白了什么似的立马拉开门冲了出去。 尉迟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有趣:“别怕,他们没有攻击性。” 话虽这么说,但谌江的神经依旧紧绷,谁知道这三位会不会突然暴起什么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想到监控里的异常跟这些东西都是在这个道士在自己脸上动手动脚之后才出现的,谌江不由得警惕,他盯着尉迟,声音低沉:“你别老想着......”他本来想说你别老想着装神弄鬼,可仅仅是这短短一天的诡异所见却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给你开了阴阳眼而已,”尉迟无语,“你就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凭空变出来这些东西。” 阴阳眼,这不是只出现在小说里的东西么......但墙角里挤着的这三位的确...真实到有点惊悚了。谌江的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对于尉迟所说阴阳眼的真实性,他决定持保留态度。 他垂眼看向这不正经的道士,尉迟正掏出三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他抬手一挥,符纸便精确地一一贴在三位身着寿衣的老“人”身上,那些人居然有实体! 下一秒符纸无火自燃,他们的身上传来劈里啪啦燃烧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了的粘腻臭味。那些人影就像是突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撕开掰碎一样自己分解燃烧,呛人黑烟徐徐上升,直直的向着天上飘去。没一会儿三个人就被烧的一点渣都不剩了,地上就一连撮灰都没有。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见眼前警察的目光仿佛要变成实体戳在他身上了,尉迟耸耸肩道:“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罢了。活人占了死人的床铺,死人抢活人的阳寿,我这是做好事儿。” 谌江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的。 尉迟无奈地叹了口气。拜托,警察大人,你那是什么眼神?? 死人抢活人的阳寿?谌江今天眉头就没有放松下来过,听闻这话是皱的更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尉迟看着眼前这不知所措的警察,真可怜,第一次遇到这些东西吧,这案子交给正常警局来办还真是难为他们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语气认真起来:“去查他们为什么都聚在那间屋子里,地下绝对有东西。” 谌江刚要迈出门,尉迟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 “等等——” 谌江回头,见他依然是站在原地,手里还夹着一张刚刚画好的黄符,正在缓缓燃烧。 “告诉所有人,别直接接触那寿衣!”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威严,“尤其是上面有红色经文的,所有东西都不要触碰!” 谌江皱眉,但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他推开门,正对上袁卓惨白的脸。 袁卓站在走廊里,额头上全是冷汗,他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恐惧堵住了喉咙。 “谌队,谌队......”袁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呼吸急促,“我......我刚才调查别的护工,她们说,不,不止张玉兰跟李家民死了,还有一个人。” 谌江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谁?为什么没人报警?” 袁卓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眼神发飘,像是回忆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是8号房,三人间的刘大爷,刘树青。”他声音发虚,“我问的那个护工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说在发现张玉兰死之前几天就有人死了,还是......还是自残死的。她说......刘大爷死的时候,那场面太可怕了,她们所有人从那之后都开始做噩梦,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了,根本就不敢睡觉。” 谌江二话不说,转身冲回监控室。尉迟见他去而复返,正想开口,谌江已经一把拉开椅子,飞快地调出两天前的监控录像。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地格外锋利。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指节因为用力而轻微泛白。 “你在找什么?”尉迟问。 谌江没有回答,只死死地盯住屏幕,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这一次,不需要阴阳眼,画面里恐怖的景象清晰可见。 8号房,凌晨3点10分——— 画面中的刘树青自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动作僵硬的不像活人。他双眼圆睁,眼白布满了红得发黑的血丝,嘴角却是诡异地咧着扬起,露出一个扭曲又痉挛的笑。那笑容太过于诡异,就好像有人拎着他的脸皮提起来、又或者是被什么人操控了面部肌肉一般。 下一秒,他突然抬起双手,疯了似的用指甲抠进了自己的眼眶,粘稠的鲜血顺着他指缝往下淌,可他嘴里却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呃......呃啊......”他喉咙里挤出怪异的尖笑声,就仿佛发自内心的喜悦:“嘿嘿…嘻嘻…缝好了……缝好了……!” 鲜血像是粘稠的糖浆般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又顺着他的手掌蜿蜒而下淌到手肘汇聚成滴,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漏水一般的一滴滴砸在雪白的被褥上,狰狞刺眼。每一滴都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电脑前三人的神经上! 可是他却跟没感觉到疼一样,反而越挖越深,指甲甚至都刮擦到了骨头,发出令所有人牙酸的“吱吱”声。 同病房的两个老人惊醒,万分惊恐地看到这一幕,扑上去拼命地想要阻拦他,可刘树青的力量大得惊人,一把将他们甩开摔倒在地上!那力气大得根本就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监控画面里,刘树青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他仍在咯咯地笑着,像是一具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嘴里不断重复着:“咯咯......缝好了......缝好了!”言语间他竟是用那血淋淋的两个空洞“看”向了监控摄像头,就好像隔着一层屏幕、隔着时间看向电脑前屏住呼吸的三人一样:“咯咯!” 那一瞬间,谌江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尉迟站在他身后,声音冰冷:“缝尸......寿衣......刘树青的尸体去哪里了?!” 谌江瞳孔紧缩,白眼球上面爬满了红血丝。短短两天时间,一连死了三个人,三条活生生的人命!还都是暴毙而亡,这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护士不发疯才怪呢。就连他自己也挂着俩大黑眼圈,一天没刮的下巴上已经隐约泛着一些青色胡茬,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颓废。 “尸体......”这两字宛如什么死亡降临的开关,袁卓嘴里囫囵着,“她说,尸,尸体烧成灰埋进什么祠堂里面了。什么祠堂来着......” “地下,地下祠堂!对,那姑娘是这么说的!” “地下......!”谌江猛地抬头,却正好是跟同样猛地抬头的尉迟对视,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两人不约而同地大步走向门口。 “袁卓,安排人手搜寻每间屋子的地砖,发现地下通道入口立马通知我准备进入!”谌江恢复了作为队伍主心骨的威严,拍了拍袁卓的肩膀,“好好干!这次案子破了回去肯定加薪。” “是!队长!”袁卓也立刻支棱了起来,队长在这呢,有啥好怕的!紧接着抓着对讲机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道士的轻笑声,谌江转头看向他。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啊。”他语气里夹杂了些许轻松,甚至还有一丝调侃,“那咱们也走吧?谌,队。” [可怜]求评论55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