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七分，明德理工大学化学楼A3实验室。
分光光度计的读数在显示屏上跳动，宴清第三次调整距时，身后又传来“咔嚓”一声。
某个不怕死的又来偷拍了。
他头也不回地拿起身边的记录本，修长的手指飞快记录下一串精确的数据。
“删掉，否则我让你手机摄像头和照片一起消失。”分光光度计传来冷清的声音。
偷拍的学妹手一抖，吓得连连转身，手机直接掉进废液缸。
“欸小清，要怜香惜玉啊。”汤朔笑嘻嘻地凑过来，捞起手机，用身上白大褂袖子擦擦，还不忘对惊魂未定的学妹眨眨眼，“拍我拍我，我比冰块脸好看多了。”
“闲着没事去把比色皿擦擦。”
窗外金色的阳光斜斜切照进来，透过冷色的银框眼镜，在他垂下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映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连太阳也被衬得锐利和无情。
“好好。”汤朔帮学妹把手机弄干净，又确保照片已经删掉后，一边答应着宴清一边又对着学妹孔雀开屏。
“来来来，汤大帅哥随便拍。”他笑嘻嘻地靠在桌子旁，摆了个很骚的姿势。
女生不好拒绝他，无奈举起手机，眼睛一直在瞟满心认真实验的宴清。
“皱眉的样子也好帅。”她用蚊子似的气音疯狂感叹。
“嘘！他耳朵超灵的！”汤朔见她走神也不恼，也用气音凑到她耳边回复。
宴清的确听到了，但他连眼皮也懒得掀。
他举起盛着紫色溶液的试管，更在意试管里微妙的色差。
如果离心速度再快一点，或许……
“砰！”
窗外突然炸开一声落地的巨响，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尖叫，强行抽出他的思绪。
宴清指尖一颤，转眼倒霉的试管就成了地上的碎渣。
……很好，废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篮球场上，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完美地结束扣篮，球衣下摆掀起，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肌肉的主人伺机开屏，散出他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场边的女生们疯了一样尖叫：“霍沉骁！霍沉骁！”
宴清眯了眯眼。
霍沉骁。
那个每学期旷课一百零八次却还能靠体育特长赖在学校的校霸，此刻正像只花孔雀似的，接受全校女生的膜拜。
宴清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抗焦虑咀嚼片，薄荷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对着窗外比了个中指。
“下次实验，记得关窗。”他摘下眼镜揉揉眼，对汤朔说道。
晚上十点二十，体育馆更衣室。
宴清推开更衣室门时，里面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他慢慢脱下手表。
为了补做被霍沉骁毁掉的实验，他不得不耗到这个点，而且之后合成新型导电凝胶时，通风系统故障导致溶液喷溅，弄得他的白大褂和衬衫被灼穿，得赶紧在更衣室清洗一下。
好倒霉。
不过也好，至少不用忍受一群男生挤在一起换衣服的汗臭味。
他裹起浴巾走出去，胸间的水珠还在滴答滴答往地上掉，走到一排柜子前，宴清拉开自己的储物柜，准备取出换洗衣物。
黑色T恤、运动长裤，还有……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黑色内裤。
宴清把透着淡淡薰衣草味的内裤拎起来，顿了顿。
我有……把这条ck放这里吗？
他把黑色的内裤摊开左右看看，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有人来了。
宴清不想面对面地和陌生人太坦诚交流，不再多想，直接套上了这条触感异常柔软的内裤——然后微妙地挑了挑眉。
……这尺寸？
我……变小了？
晚上十一点零七分，男生宿舍3号楼502寝室。
宴清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氤氲的水汽笼罩着浴室，终于给他带来片刻放松。
他习惯性地拿起粉色的沐浴花，接上沐浴露后，不经意擦过大腿内侧——
“唔……！”
没等泡泡布满全身。身下一股陌生的战栗感猛地窜上他的背脊，直冲天灵盖。
宴清一把扶着墙壁，指节发白。
这感觉太诡异了，像是有人用羽毛在他最脆弱敏感的地方挠了挠，接着还……
宴清不可置信地又摸了一下。
“操！！！！！”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3号楼520寝室爆出一声巨响。
霍沉骁从床板上弹起，一拳砸在墙上。
突然异常精神抖擞，他掀开被子，猛地低头盯住，额角的青筋一直延续到脖子，暴起直跳。更离谱的是，他分明感觉到——
有人，在碰他？！
温暖的水流感，软绵绵扫过大腿的触感，还有……指尖划过尖端的感觉，离谱陌生的感觉在他大脑炸开，一团乱麻。
他跳下床，忙不迭地冲进了厕所。
我操，老子不信邪了。
厕所门轰的一关，霍沉骁咬紧牙关，一副要硬碰硬的模样。
“咋啦骁哥？”动静太大，室友取下耳机，仰靠在电竞椅上问道。
“老子兄弟扯批风了。”霍沉骁语气暴躁。
“哎哟。”石贺开玩笑的语气扯道，“今天我看到有人开了你柜门，不会偷偷给你在内裤上下药了吧。”
“谁？”厕所里，霍沉骁手上动作戛然而止。
谁他妈的还敢动老子的储物柜？？
他在学校横着走，螃蟹看了都得递烟叫大哥。
哪个不要命的狗崽子？
“哦……”石贺抠抠下巴，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公众号上发的那个化学获奖的小帅哥。”
“叫宴什么来着……”石贺掏出手机翻翻翻。
“宴、清。”厕所传来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霍沉骁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无表情的人脸，气冲冲地走出厕所，猛抓起座位上的外套冲出门，一路狂奔。
宴清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
“宴清！”霍沉骁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宴清滴水的发梢，扫到他宽松睡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最后定格在他腰间的黑色内裤的边缘。
“你他妈——”
宴清顺着他火盆一样的视线低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空气凝固了。
霍沉骁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穿了老子的内裤？”
这下好了，汤朔游戏也不打了，耳机一摘，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俩，准备看戏。
宴清抬眼看着这个因为害他实验重做，最后不幸穿错内裤的罪魁祸首。
他向前几步，把门关上。
霍沉骁看到他死人一样的脸就火大，后牙槽都要咬碎了，“说、话、啊。”
……
宴清冷静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理论上，ck的basic系列尺码误差不会超过——”
“误差个屁！”霍沉骁一把扯过自己的裤腰，露出同款黑色边缘，翻出朝里的一面，“这是定制款！腰这里还绣了老子的名字缩写！”
宴清：“……”
他沉默地翻面自己腰间的内裤带，上面赫然用金线绣着三个大大的字母。
H.C.X
霍沉骁眼神像刀片一样抵在他喉咙——老子看你要怎么说。
“已验证。”沉默良久，惜字如金的死人脸终于开口，“果然，一个小小的‘H.C.X’用纳米绣法绣在布料衔接处。”
霍沉骁：“……”
宴清：“……”
看戏的汤朔笑得像个神经病。
宴清完美的棺材脸终于在他放肆的狂笑里逐步破碎，他不自然地抿嘴道：“……我现在去换。”
刚转身迈出一步，又对着霍沉骁补充了一句：“我洗干净再还你……”
“不用！”霍沉骁大马金刀往板凳上一坐，“赶紧的，脱了还我。”
宴清屁股上兀的传来一阵因坐下太用力的痛感，咯得他难受。
……这场闹剧，快结束吧。
宴清换好他的纯棉内裤，提着那条柔软的ck从浴室走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五秒后，霍沉骁狂抓头发：“什么情况？为什么老子还能感觉到？”
看戏的汤朔笑得直拍桌子：“哈哈哈哈量子纠缠！这是量子纠缠啊兄弟们！”
霍沉骁的声音听起来快碎了，“别穿棉的啊，磨……”
“触觉共享。”宴清打断他，声音依旧冷静，但耳尖微微发红，“可能是某种量子纠缠的现象，或者更玄学的诅咒。”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鉴于我们刚刚发现穿错了内裤，我更倾向于后者。”
汤朔又开了一包薯片。
“是你他妈单方面穿错了我的。”霍沉骁的眼底冷得像把冰刀，恨不得把眼前的冰块砍得稀碎。
他盯着宴清看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行啊学霸，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宴清又不自觉地推了推鼻杆上不存在的眼镜子，“第一，换回各自的内裤，先观察等待一段时间。”
“第二，查资料，研究破除方法。”
“第三——”他从桌上拿起镊子，夹着内裤刺绣，“尝试主动寻找到诅咒媒介，进行销毁——比如，这个不起眼的‘HCX’。”
霍沉骁脱下衣摆还沾着机油的外套，往桌上一甩，“也可能是你暗恋我，偷我内裤做标本。”
“标本需要**取样。”宴清突然举起剪刀，“要验证吗？”
空气凝固了两秒。只有刺耳的薯片“咔嚓”声。
霍沉骁一个翻身压住他手腕，两人突然同时僵住——这个姿势让他们的腰腹完美贴合，共享的触觉瞬间放大十倍。宴清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而霍沉骁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放手。”
“你先松剪刀。”
“数到三，一起松。”
“一！”
“二！”
吼完这一声，霍沉骁突然贴到他红透的耳鬓，“其实我刚发现，你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磨后槽牙。”温热的气息撒在敏感的地方，宴清瞬间破功，感受到他手一软，霍沉骁顺势用力一推，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霍沉骁抓起他的宝贝内裤，一阵烟似的，转身就往门外跑，跑得太急，膝盖不小心在门框上狠撞了一下。
汤朔忙放下薯片，来不及擦眼角笑出的泪，忙扶起左膝跪地的宴清，听见他从嗓子眼挤出愤恨的低吼：
“霍沉骁……老子要拿你泡福尔马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