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6号李恩熙到13诊室就诊。”电子音传入恩熙耳朵里,她沉默着走进诊室,李母没在,是姥姥陪她来的。“小姑娘,怎么了?”医生是一名约么三四十岁的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恩熙,随后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电脑上。
“我…划胳膊被发现了。我不想活着了,感觉好无聊。”这简略的话让医生皱了皱眉,但显然他早已听惯了,他继续问道:“为什么划胳膊呢?”李恩熙眨着眼睛思索道:“因为舒服。”姥姥在一旁焦急道:“医生,她这是什么情况啊?”医生没有回复姥姥的话,又看了一眼恩熙,问道:“这是第一次来看病吗?”恩熙点点头,随后医生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什么递给姥姥道:“这三个医院,随便挑一个,带孩子过去吧,我想在那里会有医生能帮助到她,还有,建议孩子去学校和心理老师多沟通沟通。”
道了谢后,姥姥把恩熙领出了诊室,恩熙看到了那张纸,上面写着:“安宁,六院,回龙观。”下午,恩熙被送回了学校,她的眼睛盯着伤疤,心中五味杂陈,母亲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就会刺痛她的神经。
说到这里,李恩熙苦笑一声道:“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放下这件事。”我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无措道:“别急,继续听我说吧。”我点点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李恩熙的眼眶微微翻红,故事还在继续。
回到学校后,并没有人关心她上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所有被她视为朋友的人,似乎都没有真心的在关心她,其实赵宇也是。她看着那些三五成群的女生,竟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恩熙摆弄着手中的笔,随后的一秒,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把笔狠狠扎进了胳膊。
“恩熙,出来一下。”班主任刘老师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李恩熙应了一声,麻木地走出了门,班里闹哄哄的,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就像没有人注意到她曾经来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掐住脖颈待宰的家禽一般,对死亡是恐惧的,但也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快乐。
班主任轻轻握着她的手道:“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多和老师同学还有家长沟通,去和心理卢老师聊聊吧,我想她会帮助到你的。”李恩熙点了点头但只是在应付老师罢了,她心里想着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拿来睡觉,但不知是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心理课后她还是去找了卢老师。
“卢老师好,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恩熙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低迷,她不想吓到卢老师。卢老师温和的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抬眸直视卢老师的眼睛道:“初二6班,李恩熙。”后来的李恩熙告诉我,这次不但是她直视了老师的眼睛那么简单,更是直视了自己曾经不敢面对的疾病。
“恩熙,我听刘老师说过你,明天中午过来找我吧,就在心理咨询室,每周三都可以。”卢老师莞尔一笑,李恩熙似乎找回了些勇气,点点头道:“谢谢您。”随后她看着卢老师消失在了人流之中,心理课是上午的第四节课,也就是最后一节课,现在学生们都一窝蜂的从教室中冲出来,奔向食堂,李恩熙跟在他们后面慢慢的走着,她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天,她罕见的没和赵宇一块回家,独自一个人把车蹬得飞快,她回到家的时候哥哥李祖熙还在学校上晚自习,她轻轻叩门,是姥爷开的门,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屋里隐约能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恩熙暗道不好,跟随姥爷一块走进了客厅。争吵似乎是跟太太有关(也就是姥姥的母亲,我们常说的太祖母),姥姥向来是一个直率的人,她的眸子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姥爷也直白地训斥着李母,恩熙看不得母亲受委屈上前拦了几句,到底是说了什么她自己现在也记不住了,她只记得姥姥骂了她一句:“大逆不道。”李恩熙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她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这次争吵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尾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带血的裁纸刀了。
这次她看着伤口的血止住了,又用力挤了挤,直到再也不出血为止才失落地把刀丢在一旁。她一向是心里搁不住事情的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于是她敲响了姥姥房间的方面,姥姥正在床上玩手机上的麻将游戏,她凑上前去道:“姥姥,刚刚的事情对不起,但是您有一句话说得让我格外伤心。”姥姥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李恩熙吞了吞口水道:“您说我大逆不道。”姥姥皱了皱眉,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只是说:“你那么和你姥爷说话不就是大逆不道吗?”李恩熙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开了房间。
祖熙站在楼道里,看着过来的恩熙他神情复杂,恩熙用泪汪汪的眸子望着他,李祖熙张开双臂道:“熙熙,哥哥在。”恩熙扑进祖熙怀里却不敢大哭出声,她最后还是默默挣脱开怀抱,说了句:“晚安,哥哥。”李祖熙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恩熙的背影,她的校服袖子上好像脏了一点,是什么污渍,李祖熙猜的出来。回到房间里,泪水如决堤般落下,直到恩熙哭累了,慢慢睡着了。
她到底是没能找卢老师,次日清晨,李恩熙很早就醒来了,准确的说是没睡多久,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从高楼坠下,醒来的时候她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李恩熙慢吞吞地挪动到桌子旁边,她看到那把依旧带着血液的裁纸刀,突然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拿起了刀,像原来一样划几下就好了,李恩熙这样想。一刀,两刀,右手的手腕逐渐被割开,皮肉外翻,血液像小溪一样蜿蜒流淌到桌子上,她轻轻地笑了出来,用指尖蘸着血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随后走到了姥姥姥爷的房间,血流了一地。
姥姥姥爷已经起来了,开着灯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李恩熙上前哽咽道:“姥姥,对不起。”姥姥有些疑惑道:“没关系啊,怎么了?”李恩熙摇摇头道:“可是…”她抬起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手道:“我要死了呀。”说着,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出了眼眶,她只知道姥姥姥爷手忙脚乱地拿布条绑住了她的胳膊,打电话给妈妈叫了出租车,还有姥姥的那句:“你还有脸哭。”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恩熙彻底麻木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去和姥姥姥爷做最后的道别了,如果她悄悄把门落了锁,自己心狠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在他前一个进入外科处理室的是一个被救护车拉来的女人,那女人是因为菜刀砍到了脚上,动脉大概都被割破了吧?恩熙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腕突然感觉万分无。
进入处理室后,被血打湿的黑色衣服袖子被剪开,简单打了麻药并用碘伏消完毒之后就开始缝线,先用一种透明的线在她的皮下缝了三针,后来她才知道那东西叫羊肠线,随后在表皮上封了四针,看着黑色的线随着针头在手腕上游走,恩熙感觉它们在进行着一场浪漫的舞会,有白色的鲜花,红色的地毯,黑色的礼裙,银色的长发…
这时,她听到处理室外面传来声音。“早晨起来割的?”是哥哥的声音,还有赶来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在说些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哥哥后来进来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躲不过一顿责骂,结果祖熙只是用比较压抑沉重的声音对她说:“熙熙,别怕,这都是经历。”恩熙没说话,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场诡异的舞会。
回到家之后,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到底是没说什么,恩熙坐在客厅,祖熙在旁边沉默地陪着。“仲仲,该上学了,让你妹妹自己待会儿吧。”李母这样说,毕竟李祖熙已经高二了,只请了半天假。李祖熙点点头,跟恩熙说道:“熙熙,我走了。”李恩熙说了声好,又一次沉默了。李祖熙并没有说他刚刚回到家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妹妹桌子上用血写的几个字:“我要死了。”
当天下午,班主任刘老师就带着年级主任和德育主任来到了家里。德育主任是一名慈祥的老先生,平时在学校里他面对学生格外的严肃,而到家里之后他脸上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恩熙,在学校我就对你有很深的印象,你一直是一个努力学习勤奋上进的好孩子,你看你的家人,朋友,还有很多人爱你。”老人笑着望向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一样,旁边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也频频点头,恩熙艰难地笑了笑说:“谢谢老师。”
“你看你在班里还担任班长,是不是?说明同学们都很喜欢你,我也听你们班刘老师说了,你在对待工作上一直尽职尽责,是个好苗子呀!”德育主任老先生讲出了恩熙许多优点,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她的眼神中闪烁出了雀跃光芒,对于活下去的这件事,似乎也有了些希望。当然,这个希望没多久就被浇灭了。
“老师,留下来吃饭吧。”姥姥说道,老师们连连摆手,又夸了恩熙几句就离开了,爸爸妈妈出去送老师们走,姥姥小声唤恩熙道:“熙熙,张老师的电话。”张老师,是恩熙小学的班主任,待她一向很好,她一直很喜欢张老师,因为她曾经被第一任班主任苛待过…
“李恩熙,你的作业本呢?”女老师厉声喝道,小女孩不知所措地说:“老师,作业本并不在我这儿。”女老师愤怒地说:“不在你这儿,难道能在我这儿?我这儿这一摞都是合格的同学!你自己上来找,让全班同学都看看你这个撒谎精。”恩熙怯懦地走到讲台前翻找,不久,她从所谓合格的那一摞里找到了自己的作业本。女老师恼羞成怒,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了讲台前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李恩熙这个孩子她没有未来。”那时的她一年级,直到很多年后她依旧认为,自己注定没有未来。
但是后来出现的张老师就不一样了,虽然对待她也很严厉,但好在是一视同仁的,而且也很器重她,生活上也经常关照着她,毕业的时候还在她的纪念册上写了很长一段话,大概的意思就是很欣赏她,祝愿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这一次张老师打来电话,她选择接听,她当然知道是家长通知张老师来劝她的,但张老师的第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李恩熙劈了个外焦里嫩。
“恩熙,你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花这些时间去好好学习。”张老师哑声道,恩熙连忙说:“老师,我有在好好学习。”张老师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劝了下去。“如果你好好学习,根本就不会有时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些手段陈乐早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都已经使出来了,你这样根本对不起你的父母,不要再自私自利下去了。”李恩熙彻底愣住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被最信任的老师亲手浇灭了,她原本以为老师能够理解她的痛苦,但老师的话如同匕首一般深深刺进了她的心里,李恩熙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只是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那成了李恩熙和张老师之间最后一通电话。
这个电话挂断后,恩熙来到了客厅,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都坐在那里,她苦笑着扬起了手里的东西,是那把沾着血的裁纸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折断了裁纸刀,幽幽地留下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后来,无论家长怎么逼,问她都再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能找了个理由去搪塞他们。“我听到了有人跟我说要这么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李恩熙,去拿,拿起这把刀你就自由了,去吧。”其实她也不算是完全撒谎,毕竟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难过这个词早已被她说厌倦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无措,后来,家长没再追问她原因,只是抱来了一只小猫送给她,她很开心地抱着小猫,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恩恩。这是她的小鸭子被送走之后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宠物,她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只感觉心里分外柔软,可惜小猫被养在爸爸妈妈家,她只有回去才能看见她。
“后面我再一次和我的父母提起张老师,你猜他们什么反应?”李恩熙切下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提拉米苏一抿即化,李恩熙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蛋糕,当然,除了黑森林。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在跟他们提起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吧?他们说如果我不想在和她沟通的话,就拉黑好了。然后我就拉黑了,其实现在一想,她大概也是想对我好吧,只不过用错了方法…你尝一下他们家蛋糕,味道还真不错哎!”我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涩,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故作轻松罢了。她真的放下了吗?我想我也不知道。李恩熙冲我挑挑眉道:“别愣神了,继续听我说呀。”
那天晚上,李祖熙回到家,他什么都没说,直奔妹妹的房间,他敲响了妹妹房间的门,恩熙的声音不大,但门口的祖熙足以听清:“请进。”祖熙进入房间之后,看到恩熙正在床边坐着出神,他上前把妹妹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妹妹的背,吻了吻恩熙的唇,恩熙略微感觉有些别扭,但是她没有说,毕竟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有什么事要和哥哥说,哥哥能理解你。”祖熙温声道,恩熙看着这样的祖熙完全联想不到他愤怒时的样子。
还记得有一次祖熙和妈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是在爸爸妈妈家,恩熙还很小,也就九或十岁的样子吧,她本身坐在一旁看电视,电视拨到了11频道表演京剧,姥姥最是喜欢京剧,恩熙被眼前的哥哥吓到了,又看着电视想起了姥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听到小声的呜咽,李祖熙心中更加恼火,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恩熙砸来,似乎是一袋花生吧,砸在了恩熙心口,她顿时哭的更凶了,现在想来还是阵阵的后怕。
祖熙见恩熙发呆,还以为她依然沉浸在上午的悲伤之中,他又吻了吻恩熙的唇角道:“哥哥会一直爱你的,哥哥一直在。”恩熙点点头,道:“哥,我困了,先睡了。”祖熙嗯了一声,松开手,走到门口转身道:“熙熙,晚安。”恩熙其实毫无睡意,但还是说:“哥,晚安。”祖熙离开后恩熙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蜷缩在小小的被窝里。她看到了沈璃川给她发来的消息,都是询问她为什么没来学校,或者状况怎么样的,看来老师们在学校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学生听到了,恩熙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最后只是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等到一个星期之后,她回到学校,她发现一切都变了。沈璃川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说话也爱搭不理,反而对一个叫李芸的女孩殷勤了起来,李恩熙对此感到很是苦恼,她准备了很多书作为礼物,但并没能拉回沈璃川的心,直到有一天,恩熙看到自己送的咖啡味小饼干,出现在李芸手里,李恩熙受不了了,她主动提了分手,因为她知道这样继续拖下去消耗的是沈璃川,也消耗的是她自己。
沈璃川同意了,蛋糕吃完了,李恩熙的第一段恋爱也告一段落了。那天恩熙坐在窗边,看着秋叶随风纷纷落下,遍地碎金,绯色爬上了她的眼眶,鼻尖一阵酸涩,泪水就这样滚落了下来,这时她感受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跟前。她抬眸看去,是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在这张纸巾之前,她甚至与那人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听她讲过一个有关杀人巧克力派的故事,大概很多人都听她讲过,这个人的名字叫子涵。“谢谢你,子涵。”恩熙感激地揉了揉眼睛,子涵笑着道:“哦,不客气,亲爱的祖父,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开心。”
很奇怪的称呼,不是吗?其实连恩熙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子涵开始互相使用祖父这一敬称,这跟别的初中生互相叫爸爸儿子啥的不一样,总之,不是同一种感觉。
“杀人巧克力派是什么故事?”听到这我打断了李恩熙问道,李恩熙勾勾唇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且听我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体育课,恩熙正坐在树荫下休息,子涵正在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些什么,好奇心驱使着恩熙上前询问,子涵给她讲了一个自己编的故事,关于杀人巧克力派。子涵笑着说:“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故事,你真的要听吗?”恩熙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能有多恐怖,我要听!”子涵点点头道:“有一个西点师,他在某一天烹饪过程中制作了一个美味的巧克力派,有着柔软的棉花糖夹心,蓬松的蛋糕胚以及诱人的巧克力外壳,他把美味的巧克力派放进烤箱,香气十分的吸引人,路过的行人无不为这个西点房侧目,人们个个都在夸赞这香甜的味道,西点师很骄傲,他很开心自己制作出了世界上最巨大的巧克力派。”恩熙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道:“这也不恐怖啊!”子涵却不着急,慢慢说:“别着急呀,你继续听。”恩熙点点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子涵,她不是故意打断这个故事的。“西点师将香气四溢的巧克力派拿出了烤箱,自己准备去烘焙其他点心,他没有注意到巧克力派裂开了,原本柔软的棉花糖夹心变成了白色的锋利牙齿,它趁西点师不备一口咬掉了西点师的头颅咀嚼着,鲜红的血液像是草莓酱一样喷涌而出…”子涵讲完故事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恩熙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子涵摇摇头道:“故事结束了呀。”恩熙正听得入迷,有些失落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子涵点点头道:“是的亲爱的祖父,哦不,体育老师在叫我,我可能要先行离开了。”恩熙目送她离开,坐在树荫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也热爱写作,但她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作品内容,当然,同人文除外。
李恩熙的写作就是从同人文开始的,她的第一篇文章是小说《伪装学渣》的同人文,叫做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一篇温馨的小甜饼,后来,她开始利用自己的奇思妙想去写一些原创的“短篇小说”,直到后来和语文老师接触多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短篇小说”其实算是散文。说到这里我不禁对她的作品有些好奇,于是开口询问:“恩熙,我能有幸拜读一下你的文章吗?”李恩熙笑了,她点点头道:“我的荣幸。”
随后,我阅读了她的第一篇文章。
《妈妈的许愿井》
“妈妈说宝贝我没给你个完美的家,我告诉她有你在我就是最幸福的啊…”
小溪不知何时已然干涸,我只身一人在过膝的长草间穿梭,岁月变迁,时光偷走的记忆似是被一点点追回,眼前破败的景象也渐渐与儿时的美好重叠…
“洲子,接球!!”男孩清脆嘹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着嗖的一声,足球从我身侧飞过,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没等我反应就飞也似地撞进了河堤的长草丛对面的人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道“还蓝田小球神呢,你这也不行啊…”“你小子还说我,也不知道这球谁踢进去的,”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周子,你是不是找打?”“咦!!此洲非彼周!!我叫的是你妈妈那个洲”秦薄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正经道,这也不足为奇,因为他如果不这么说免不了一顿胖揍。
我叫周洲,姓氏是爸爸的,名字是妈妈的。我的妈妈是全职太太,与我爸早年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她陪伴爸爸度过了事业的低谷,在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时间不止偷走了妈妈年轻的脸庞,调皮地在她柔细的脸上画上了岁月的痕迹,还向我爸爸讨走了他对妈妈的全部的爱。
四岁往后,家里就时常会出现一些不知道哪带回来的莺莺燕燕,她们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但在那男人眼里便是上上品,在他嘴里,好像只有我妈妈是“贱货”。
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都有些疑惑眼前这个肮脏卑鄙的男人是不是曾经爱着我们的爸爸。我六岁那年,妈妈拍下了他家暴的证据,想要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可是…我们连律师都请不起。
最后,因为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开具的精神疾病证明,只判了他一年零三个月。法院批准离婚,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妈妈带着我离开了令我恐惧多年的家,但那句“苏洲,你要是敢带他走,就再也别回来。”成为了我多年的梦魇。
母亲在我很小时候便提起过她的家乡,小小的城镇,长长的河堤,深深的水井,夏天在水中镇着的冰西瓜…这一切都令我好奇,我从未去过乡下,母亲的故事便是我成长中的童话。
我们用仅有的钱买了长途车票,站台上,她从几件简单的行李中拿出了一件单薄的棉衣,套在了在风中瑟缩的我的身上“妈…纸巾”我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是堵得无法呼吸。
她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却连一张纸巾都找不出来她的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四处帮我借纸,后来,她看着我冻得通红的鼻尖,泪水滑出了她微微凹陷的眼窝,我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泪水沾湿了我的手心“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呜…绿皮火车伴随着长鸣声呼啸驶来,望过去里面坐满了人,甚至很难挤进去,妈妈蹲下身把我抱起来,我搂着她的脖子,妈妈的身上好凉。
我们没有钱买硬座,软座就更不必说了,她把背包放在地上,让我坐在上面“妈妈,我们会看见大大的水井吗?”她边接热水边回答我“是的,会”“妈妈,我们能去小溪里玩吗”“可以,宝宝”她有些疲惫地说,递给我一杯温水,当她低头的刹那,我看到了那一丝白发。我的妈妈,不知何时已经老了啊
“去去去,把你家小孩子带走!!”一位老妇人坐在我们所站地方的旁边,嫌弃地看了看我,用鼻子指着远处零食柜台。旁边妈妈赔笑道“我们小宝不会打扰您的,他很乖的”并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身前。
老妇人鄙夷地看着我的妈妈,像是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一样道“看见小孩子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赶紧带他离开”母亲与她僵持不下便不与她争执,拉着我走到柜台旁。
曾经的妈妈为了几块钱都会与别人起争执,可到了现在,她慢慢变得忍气吞声了,后来想,大抵是因为她再也没有丈夫撑腰了,大抵是因为她是年幼的我唯一的依靠…
入夜了,我们无位可坐,母亲坐在背包上抱着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醒来已是在老宅的板床上了,她是怎么样一人抱我回家的,我至今不知道。
老宅是一副破败的景象,我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屋角层叠着蛛网,破凳子断得只剩三条腿,房门上倒贴的福字边角翘起,我呆呆地仰着头望着落灰的房梁,这与爸爸的大房子很是不一样。
妈妈搅动着碗里的东西回到屋内,坐在我的旁边,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饥饿,自昨晚以来我滴水未进,她拿勺子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是小米粥我没吃两口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碗,狼吞虎咽地吃了。
“慢点,小心烫”她有些无奈地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呼噜了半碗才望向她,问她有没有吃,她莞尔道“妈妈吃过了。”听了这话我便毫无顾虑,闷头吃得撑了。
她看了看窗外,窗户破了个角,满是裂缝,大抵是哪几个顽皮的孩子踢球砸破的。她离开后便再未想过此生还会回到这里,在这里生活大抵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隔壁的是李家,有个女儿叫李恩童,与你相较是小了两岁,周围还都有几个孩子,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一见。”她望着窗外说道。
我并不想见这些小孩子,我心中最为期待的就是那口深深的水井,城里的孩子从未见过农村的那种水井,我迫不及待想去寻那水里镇着的西瓜了“妈,我要吃井里的西瓜!!”我仰着头看她她弹了一下我的前额道“傻小子,现在是冬天了,哪里去给你找西瓜。”我有些不理解,我从小长大,明明一年四季都有西瓜…
“唉?周洲?你魂儿飞了?”我一愣,才看到秦薄拿手一个劲儿在我眼前晃悠“我草,你小子要死啊!!”我吓了一跳,捂住了胸口。
秦薄撇了撇嘴道“发什么呆呢,球怎么办啊…”“废话,你踢进去的你问我怎么办…”我有些无语,转身就走“洲…哎呀洲哥啊!!这是童童的球,不是我的,唉唉哥,帮个忙啊…”秦薄拽住我,他的两颊瘪了下去像是泄气的皮球。
“可是我妈不许我进草丛…”我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别啊…哥哥!!好哥哥啊…”他用力摇了摇我的肩膀“你这样让我想到了猪刚鬣。”我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等着就进了草丛。
长草没过了我的胸口,我一边找一边小心着地上的草蛇,忽然,一个东西撞进了我的视线,那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水井吗。
在这生活的三年眨眼睛消失,我一直想要的水井却是一直没找到,六岁时我还哭闹着说妈妈骗我,根本没有在家门口的井,如今才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离家不过五十米。
只是这水井和她讲的大不一样,非要说能扯上一些关系,也只能说是同为一口井罢?井边杂草丛生,辘轳旧得好像马上要变成一堆碎屑,缠在上面的草绳上满是青苔,我单膝跪在井旁,把头微微探过去看,深不见底。
丢了块石头下去,清晰的落地声这口井枯了多少年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赶忙站起来,尽力扒开胸前的长草朝外面喊“秦薄!!拿根长棍子来”他还以为我找到了球,屁颠屁颠就找棍子去了,踉踉跄跄就跑进了草丛险些摔倒。
“洲子!!喏”他把棍子递过来,我随意扯了一把草,把棍子立在井栏上和辘轳绑在一起,这样棍子在草丛里就格外显眼了。他看着我忙活有些不满地说“还以为你找着球了…欸?这是一口井?”
他肯定也清楚的,最近的水井也要几百米以外这下,我二人都来了精神,嬉笑着谈论猜测这口井的来历。“这…该不会是一口许愿井吧?”我眼珠一转,笑容爬上了脸颊“许愿井是什么?”秦薄看了看井,疑惑道。
“切,没见过吧,许愿井就是…就是你只要许愿就能够愿望成真的水井!!”我骄傲地笑着。他背过身去道:“我才不信,怎会有这样的水井!!我可是只见过打水的井”“我们…”我哽了一下,碍于面子编了下去。
“我们城市里都是这种井,你没见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净吹牛…你能让它把童童的球变回来吗?”他嘟起嘴巴,指了指枯井我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我…当然可以!!不跟你说了,反正肯定行!!”说着朝草丛外跑去。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他追着我喊“你且瞧着吧!!”我头也不回地跑回家,拿了纸笔就跑回井边,秦薄那小子还在附近准备看我笑话,我潇洒写下“我想要童童的足球”转身潇洒离去。
出了草丛秦薄还在背后喋喋不休,我用手捂住他的嘴道“这井是不是许愿井,愿望做不做数明日便见分晓”我重重地甩上了门,为了找球可是犯了难,如果想出门找的话需要等到天黑,这样才不会被秦薄发现,不然免不了一顿嘲笑。
我正急得团团转,在工厂工作的妈妈下班回家了“小宝,今天晚上煮你喜欢的面片儿汤,我买了菠菜回来。”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我心中烦躁不减,没好气道“知-道-啦-”还特意拖长了声音拐着奇怪的腔调“嗯?宝宝,怎么了?”
她正要去门口水管处洗菜,听到我的声音便寻声来到卧室,看到我正在摔床上的玩具小熊我撅着嘴巴委屈得看向她,不说话“对了宝宝,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发现了童童妹妹的足球,你等吃完饭给她送过去吧?如果你不开心就我来送好了。”
她关切地看着我“欸?”我的瞳中霎时间有了光彩,跑出房间看到妈妈的帆布包里的的确确就是那个足球,开心得一蹦三尺高“谢谢妈妈!!”她莞尔一笑“不客气,我去煮饭的时候不知道小宝可不可以去读书呢?老师可是有布置读西游记的哦”“才不要~”我抱着足球跑出了屋子。妈妈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无奈一笑“这孩子…”
“哇!!真的有球啊?!”在秦薄震惊的目光里,我把球还给了李恩彤。我冲他吐了一下舌头道“那当然!!”“我…我还是不信,”他抱胸站着“明天小测,你去许愿考100分,若是当真成功我就信你。”
说着,秦薄有些酸酸地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两下,那是“抹脖子”的动作我“切”了一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草丛,可不等来到草丛边妈妈便叫住了我“小宝,吃饭了,天黑了,草丛很危险,我说过很多次不准过去了哦。”
她端着碗筷系着围裙站在门边,我犹豫片刻还是回家了在饭桌上我终是没有告诉妈妈许愿井的事情,毕竟进入草丛是我家“明令禁止”的我只是低着头吃饭,不多说话了。
饭后,我破天荒地坐在卧室书桌前开始“女娲补天”我的数学“17×25…5,7,35…1,5得5…”妈妈在门背后看着我认真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骄傲的神色。听到响动我猛然抬头望向窗外,一只知更鸟在房檐的小夜灯下清脆地鸣叫,这才发觉大地已是万物争春,远处天际海天相吻之处早已被黑夜模糊了轮廓,可以望见的不过是那慢慢的长草和白日里泛着翠绿的稻田,还有长草后那幽幽的苇荡,深夜中静静随风摇曳的还有我怀着少年美好愿望的心…
妈妈向来是会与我一同就寝的,今日起夜发现妈妈并没有在身旁客厅油灯没有熄,我躲在门后看到妈妈似是在用碘酒清理伤口“妈!!你怎么了!!”我吓得赶紧跑上前,她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是脚踝处。
她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跌伤罢了,不必担心,”她顿了顿说“我影响你休息了吗?”“没…没有”反应过来我刚刚是偷看,现在暴露了,我脸上有些发烫道“没事就好”就赶紧跑回床边了…次日,我果真得了100分,被老师当着全班表扬了,课间,秦薄才示弱道“我心服口服,你厉害,但是为什么我许愿就不管用?”原来这小子昨天许愿要一个小汽车玩具,可惜他妈用一句“我看你像小汽车”搪塞了回去。
“这…你有所不知,我妈妈曾经跟我讲过,这井乃是我太祖母所挖,与我家有不解之缘,所以只有我许愿才作数!!”这句话半假半真,这景确实是我太祖母挖的,也确实是与我家有不解之缘,养活了我们家几代的人,至于许愿做不做数,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放学后,我没有和秦薄同路离开,而是钻进草丛去寻那许愿井,昨日的纸条不见了,这枯井还真是神奇,想着我便拿纸写下了“我想吃巧克力和曲奇饼干”
到乡下后,我是有几年没有吃过了,说实话,我有些想念城市中的生活,只要父亲不在家,母亲也是有时间陪伴我的,我们的物质生活也会好很多。
想着这些,我便留下字条回家做作业了。母亲今日和昨日相同,到家时间是晚了一些,吃晚饭时她无意间提起“明日是周末,学校可是有假的?”“是有”我一边加菜一边说,汤汁还不小心洒在了新的塑料桌布上“小宝,想不想去镇里玩?”
我抬眸对上了她温柔的目光,她解释道“你得了100分,真厉害,明天我也有假期,就想着带你出去逛逛”“好耶!!”我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快乐。
次日清晨,妈妈盘好了头发,换上了我六岁时带我回来时穿的漂亮衣服在门口催促洗漱的我“小宝,快一些才赶得上早餐喔”我抹了一把嘴上的牙膏泡泡,冲了一下手,甩着水就跑向门口。
妈妈推着前两年买的二手的二八大杠,车的后方还有特意给我缝的小坐垫,她骑上去,我也跨坐上车搂紧了她的腰“坐稳喽~”她说了一句便用力蹬起来了。我们一年四季都是用这车出行的,春夏秋还好,每每到了冬季我便犯愁嫌弃手冷脸冷,她便每天晚上加工给我织了毛线手套和毛线帽子。
戴上新帽子新手套我蹦蹦跳跳就跑了,完全没注意妈妈手上几个小小的伤口,大抵是冻裂的,或是戳伤的。
过了长草地妈妈蹬着车带我穿过田野,正值播种的季节,田间闪动着农民的背影,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感受春风划过手臂和面颊“欸!!小宝,抱紧了小心跌下去!!”她降低了速度催促我抱紧,我便照做,贴在她的脊背上感受着无限的温暖穿过田埂便是无沿的苇荡,是很长的,比长草地长了不知多少,是顺着小溪一直延展到湖泊的,整个把湖泊环住了,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妈妈,有你在,我就有幸福。到了镇里妈妈直接骑去了超市,锁好车把我抱下来,牵着我进去推了辆购物车。镇里的超市和村中的小卖店大不一样,但与城里的还是相差甚远,不过这也算是我的一方乐土了。在肉食区停留了一会儿称了半斤里脊肉便推车离开了,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我想要巧克力,妈妈便推着车走向了零食区,拿了一盒巧克力后问我有没有想要的我踮起脚拿下来一盒曲奇放进购物车里,妈妈再次询问后就去结账了。
我们带了东西去包子铺吃早餐一屉小笼包,一碗馄饨和一碗大米粥还有一碟小咸菜“要醋吗宝宝”妈妈拿起一个蘸料碟问我,我摇摇头继续低头喝馄饨。
快乐的一天很快过去,我也对许愿井可以实现愿望深信不疑了,次日放学我便写下了“要给妈妈变一个大房子”晚一点我再去看,在许愿井旁边看到了一个信封“亲爱的小朋友,你的愿望将会在三十年后实现,敬请期待”
我有些泄气地把信封塞在口袋里,离开了草丛往后的日子,草丛还是我所常去的地方,大部分的愿望都会变得合理化并实现,比如说我希望在小考里取得更好的成绩,妈妈回家后就会主动给我补习,想吃什么玩什么也都会找个理由奖励给我。
慢慢的,许愿井成为了我的日记簿,我会把心情好坏写在纸上留在井边,情绪有了宣泄的出口。长大懂事后,我便不再许愿,去的次数也少得多,我们攒钱前往城里读书后便再没去过…
转眼间,母亲在北京过世已满一年,就葬在凤凰岭。遗物的整理耗费了我不少时间,其实长大后我明白不可能有许愿井这种东西,直到整理到母亲的日记本,字迹工整,每一页都贴着小小的字条。
“我想要童童的足球”今天听到小宝和秦薄在草丛旁边说有个许愿井,原来是一直没找到的枯井啊,该批评他进了草丛,多危险啊,去找球的时候不小心被草蛇咬了,小宝还是很关心妈妈啊。
“我想吃巧克力和曲奇饼干”我宝考试进步了,真棒,对不起宝宝,我没能给你好的物质,也没给你个完美的家。
“我要给妈妈变一个大房子”宝宝,会实现的,一定会,妈妈保证。
“想要妈妈不要变老”有你在妈妈就一直不会变老。
“我要告诉妈妈,有她在我就是最幸福的小孩”小宝,我是最幸福的妈妈…
我相信世界上有许愿井,那是妈妈的许愿井。妈妈你骗人,大房子的愿望明明用了十五年就实现了…
小溪不知何时已然干涸,我只身一人在过膝的长草间穿梭石井栏还是一样光滑,辘轳和草绳上爬满青苔,长棍子依旧被绑在上面,我站在井边写下一串文字,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看见几个吵嚷着的孩子跑进草丛,在妈妈的许愿井旁叽叽喳喳“我希望我的妈妈能够一直陪着我…这会是谁写的呢?”其中一个小女孩问道。旁边的男孩激动得跳起来“哇!!这不会是一口许愿井吧?”
在一片嬉闹声中,我背对妈妈的许愿井,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家乡。
读完最后一句,我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李恩熙似是早就想象出了我的反应,笑着小口啜饮咖啡随后道:“这是我的第一篇散文,在初二的时候,也是目前最满意的一篇散文。”我点点头,钦佩地说道:“这真是一篇伟大的作品,我想都不敢想!”她温和地冲我笑笑道:“要继续听故事吗?”
和沈璃川分手后的日子李恩熙并不是很适应,她的成绩也一落千丈,这天中午,她在班主任的催促下敲响了心理咨询室的门。卢老师很温柔地看着他说:“进来吧恩熙,我们聊聊。”李恩熙点点头,乖乖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眼花缭乱,很多玩偶和摆件整齐排列在卢老师身后的架子上,红色的柔软沙发上放着一个素白的抱枕,李恩熙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在学校里,学校这种可怕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温馨的小屋子。卢老师放下水杯道:“请坐。”
“好的,谢谢老师。”恩熙坐了下来,心中却还是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卢老师似是看出了她的情绪,安抚道:“没关系,放轻松一点,最近过得还好吗?”
恩熙摇摇头道:“并不,准确说是过得很糟糕。”说着她扬了扬已经拆线的手腕,卢老师看到后没说什么,安静地继续听恩熙倾诉。“我和我的家人冲突不断,在学校也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学习,总是很疲惫的状态,而且我失眠非常严重。”恩熙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常常思考活下去的意义,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这次割腕过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选择…”说着,恩熙的情绪上来了,眼眶再一次爬上了绯色,卢老师小心地安慰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人爱你呀,活下去是一种选择,但我们可以在这种选择中寻找更多的选项。”恩熙很困惑地问:“什么选项?”卢老师笑着对她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恩熙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感觉自己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但她不好意思告诉卢老师,毕竟老师已经在尽全力把她拉出沼泽了,可惜恩熙陷得太深了。
恩熙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也可以拥有许愿井,那该多好啊,许愿井可能没有魔力,但一定有很多很多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