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雾散》 第1章 云雾 初夏的气温已经飙升到了38摄氏度，又一个早起打工的日子，说实话，我早已受够了这种如牛马般辛苦耕耘的日子，转眼，已经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三年了。 但这三年在我看来和白过没有什么区别，三年前，我蜗居在一个40平米的小屋内，三年过后的今天，依旧如此。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我的迷茫，我本身期待着自己可以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闯出一番天地，不过现实中还是不尽人意的。但现在显然不是我思考人生的时间，今天的采访马上就要迟到了。 说着，甚至来不及思考，我的身体已经拿起了公文包飞快地跑下了楼，作为一名不是很知名的小记者，哦，不对，是很不知名的小记者，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不迟到老实本分的撰稿干活发表，得到一点儿甚至养活不了我自己的收入。 柳枝垂落在河岸边，随着微风轻轻浮动，此时的河堤早已披上了青翠的外衣，小区花坛的牡丹开得正艳，因为是周末所以已经围满了上前拍照的人，我不禁在心中感叹：“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感叹的时候，随即以飞快的速度冲上了拥挤的公交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抱住我的笔记本和电脑包，如果它们俩出了什么闪失我就完蛋了。等我到达采访地点时候，她已经等在那里了。不得不说，在进去之前，领导嗔怪地瞪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遍体生寒，不禁打了个哆嗦，希望今天采访的对象不是个不好惹的主。 “恩熙小姐，久等了。”我轻轻抚了抚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勉强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原本对着窗外风景发呆的少女回眸看向我，随即莞尔一笑道：“并没有很久，请坐吧，今天我们要聊点什么？” 听到这话，我微微一愣，请坐这个词一般是我对采访对象说的，她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有些尴尬道：“抱歉，工作让我习惯了这样说。”这也并不难理解，毕竟她是一名小有名气的青少年心理治疗师，就在北京安宁医院工作。 “那么，在采访开始之前，我需要告诉你，采访的整个过程，我们将会全程录像，当然是否公开是遵循你的意愿的。”我公事公办的态度在她看来似乎有些有趣，李恩熙笑了笑道：“当然，我早就了解过这些，在医院安排我参加这次健康宣教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没错，这是一场健康宣教，也是安宁医院历年来的传统，每一位优秀的心理治疗师都会用真实案例帮助更多患者走出内心阴影，而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眼前的这个人将要讲述是她如云雾般飘渺的曾经。 “恩熙小姐，如果你什么时候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我拿出本子和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但她抱有歉意的朝我笑了笑：“我要讲的东西似乎有很多，或许你完成工作会很辛苦。”我倒是乐在其中，毕竟这位财神爷不知道自己在讲述的东西是在为我升职加薪铺路，如果这篇稿件爆了的话我就能沾光打出些知名度来了。 “从哪说起好呢…”她习惯性的从桌面上的纸巾中抽取了一张，擦了擦手，可以看得出来，她手心此时布满了冷汗，这是她紧张的表现。“恩熙小姐，放轻松一点。”我小声地安抚着她。 “Well，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李恩熙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的笔尖也在这一刻落在了纸上。 “你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花这些时间去好好学习，你这些手段陈乐早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都已经使出来了，你这样根本对不起你的父母，不要再自私自利下去了。”女老师在电话里的斥责声不断，李恩熙尴尬地坐在桌前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自己手臂上层叠的伤疤内心难免感到悲凉。 女老师似乎认为这样不足以让她迷途知返，随后又补了一句：“你这种做法真的伤透了他们的心。”李恩熙说了句感谢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眼眸中的光随机暗沉了下去。永远都是这样，恩熙感觉自己始终被淹没在各种大道理之中。 她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人能理解她，她也不能理解别人。接了这个电话后，李恩熙沉默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父母和祖父母复杂的神情，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随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当时他们的表情甚是精彩，因为那分明是一把沾血的裁纸刀。因为女老师的电话，李恩熙的内心几乎被愧疚淹没，于是，她当着他们的面掰断了这把刀丢进了垃圾桶。薄唇翕动，最后只说出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李恩熙想要选择忘记前一天他们因着急而说出的伤人的话，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唯有哥哥的表情格外平静，我想起他在手术室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别害怕，熙熙，这都是经历。”大概是吧，或许这就是人生，恩熙不太明白，她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目光落在了手腕处游走的针线上。 第二次进入手术室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李恩熙是被救护车拉走的，从围满了人的地铁站。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听到了她崩溃的哭喊声大概故事早就告一段落了。 这一次，亲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她心中的希望之火缓缓被点燃… 李恩熙讲到这儿的时候，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采访的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她对着镜头莞尔一笑道：“似乎值得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我微微一愣，看着机器被关停，李恩熙也离开了座位准备回家，我又看看自己桌面上凌乱的笔迹抿了抿唇道：“恩熙小姐，有时间陪我喝杯咖啡吗？”不得不说，我还是比较敬业的，我真的很想完善一下这份稿件。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们两个无言的走到了楼下的咖啡厅，她点了一杯抹茶燕麦拿铁，而我选择了北冰洋美式。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干脆的接受了我的邀请，毕竟我们只是初见的陌生人。这时，她笑着对我说：“有些故事不便于在镜头面前多讲，我知道你很好奇，那么，请允许我带你重现我的人生。” 我望着窗外的喧嚣郑重的点了点头，她轻轻摇晃着杯子，目光投向远方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她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那是一个蝉鸣聒噪的燥热午后，没错，就是像现在这样。” 第2章 小小少年 李恩熙坐在咖啡厅里啃着冷掉的三明治，这家店的三明治真的难吃的要死，她在心里这样想，和Seven eleven的根本没有办法比。她斟酌许久，在名为“Aaa.小松鼠”的对话框打下一行字，删删改改发了出去，说实话，她没有抱希望对方会回应，毕竟小松鼠这家伙真的是非常非常忙。 发完之后，因为在等的人都还没到，恩熙无聊的紧，她打开了备忘录，斟酌着到底该写些什么，思绪也随着回忆飘向了远方…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女孩哼着歌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家，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12岁了，在她心里，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好吧，但事实上她还是。小区的藤萝架下几个小孩子追逐奔跑着，她不禁有些想念刚刚搬离这里的辰儿，那是她小学阶段最好的朋友，因为被二附中录取所以离开了这边，而她，有幸摇号到了L中，片儿区最好的学校。风儿吹拂撩起恩熙耳畔的碎发，将谢的二月兰随着风轻轻点着头微笑。 “爸妈我回来啦，姥姥姥爷，哥哥！”恩熙还没上楼就高声喊道，姥爷高兴地开了门。“熙熙回来啦，猜猜看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李恩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道：“嗯，我猜是黑森林蛋糕！”李母笑着摸了摸恩熙的头道：“真聪明！”对于恩熙过生日李家父母都很开心，祖父母亦是，他们为她准备的的确是黑森林蛋糕，那是她最喜欢的。“太好啦，我真的好开心。”恩熙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小手摩挲着蛋糕盒子，哥哥李祖熙坐在一旁也笑得很开心，他大李恩熙三岁，此刻的他已经拥有了零用钱。 “熙熙，过来，这个给你。”李祖熙将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子递到恩熙手上，她没有立马拆开，家长从她小的时候就告诉她，当着送礼人面拆礼物是很不礼貌的。“哥哥送你的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拆开吧。”李母温和的说。 李恩熙这才打开礼物，是一个做工精巧的八音盒，上面有米奇和米妮，以及一个会绕着圆形轨道跑的小火车。恩熙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她开心地搂住了李祖熙的脖颈，笑着说：“谢谢哥！”随后立马松开了手，恩熙虽然小，但她知道肢体接触上的边界感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 拆了礼物之后是时候品尝美味的黑森林巧克力蛋糕了，祖熙负责关上了灯，恩熙则跑去点燃了蜡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唱生日歌，李祖熙偷偷看了眼闭着眼睛许愿的恩熙小声问：“熙宝，你许了什么愿望呀？”大家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恩熙却摇摇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一家人笑着切蛋糕，谁也没注意这个小插曲。 “所以你许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李恩熙有些无奈的笑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现在倒是也不害怕愿望不灵了。”我看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自知说错了话正准备找补，她就淡淡道：“那会儿的愿望是一家人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哦对，还有和好朋友分享美味的曲奇饼干。”恩熙莞尔，不知为什么，我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抹难言的酸涩，我知道她后半句是故意说出来让我不要过心的，只能回复了她一抹苦涩的笑，李恩熙却无所谓地摆摆手：“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就好，好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吹过蜡烛吃过蛋糕后一天差不多就结束了，李恩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小学毕业了，她已经进入了第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虽然马上要开学了不过她依旧开心的不得了，甚至对于上学这件事都很是期待。但她似乎并不知道，将来的生活会顺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次日叫醒她的是祖熙，李恩熙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哥，有什么事吗？”李祖熙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妈给你安排了补习班，估计会从这两天开课。”恩熙点点头道：“妈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祖熙面露遗憾之色道：“她今天白连夜，已经去单位了。” “好，哥。”恩熙爬下床准备换衣服，祖熙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恩熙有些疑惑道：“哥，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要换衣服了。”祖熙这才反应过来道：“没…没什么，姥姥跟我说叫你换完衣服过来吃早餐。”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恩熙已经略微凸起的胸部。 恩熙没有注意到祖熙奇怪的眼神，自顾自换上了外出的衣服下楼去吃早餐。“姥姥，我哥呢？”恩熙吃着鸡蛋羹好奇地问道。“仲仲啊…这孩子不知道想什么呢，刚刚慌里慌张就跑出去了。”恩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吃完东西就上楼去了。 不久，暑假的补课如期开始了，但过程并不像恩熙想的那样顺利，在上课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总有一个男同学会在评论区发一些羞辱她的文字，即便他们并不认识。 “妈妈，有人骂我…”恩熙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这来自陌生人的恶意，她委屈的向母亲倾诉，李母推了推眼镜紧盯着屏幕，随后道：“你先上课，不要理他。”这显然不是恩熙想要的答案，但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大抵是从这天起恩熙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无奈。 那时的李恩熙并不知道这就是网暴，只是因为那些伤人的话语而感到难过，下课之后，她失魂落魄的去向姥姥姥爷求助，姥姥却给出了与李母差不多的答案：“你别管他，不看不就行了吗。”恩熙总感觉有那不太对劲，为什么受欺负的是我被教育的也是我？李恩熙这样想。 没过多久，迎来了开学，李恩熙如愿进入了心仪的初中，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让她总感觉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毕竟这里的学生大多来自于该大学的附属小学。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同学，都有很多聊天的话题，而李恩熙甚至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朋友。但她从小有着当中队长的经验，所以来到新学校打算竞选班里的班长，那天，她穿着紫色的宽大校服站在讲台上念着稿件上的东西，心中忐忑不安。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花园小学的李恩熙。”她扫视过台下，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中带有探究和好奇，她鼓起勇气念了下去。“我的爱好十分广泛，喜欢京剧和阅读，曾经在小学有过当纪律委员和中队长的经验，这次想要竞选的是初一6班的班长这一职位，希望同学们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带领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明天，很高兴认识你们，无论结局是否容易，我都很开心，我尝试过。” 在掌声里，李恩熙走下台，不知是不是因为演讲稿写得情真意切，最终，她因为落后三票成为了班里的副班长，而正班长是一个清冷英俊的男生，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看来以后要和他配合工作的地方还是很多啊。 开学几天后李恩熙渐渐和她的新同桌晨曦熟络了起来，那是一个热爱数学的男孩，总能在课上精准的回答出老师提出的问题，在几何这种枯燥的难题上，也很有研究的兴趣，恰巧他们都是骑车上下学，这天恩熙和晨曦一起推着车回家，边走边聊刚刚在课堂上老师提问的数学题，恩熙很崇拜在数学方面有天赋的晨曦，恰巧自己也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两个人聊着聊着恩熙就快到家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出那条辅助线的？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出来这么厉害的解法…”恩熙感叹道，晨曦笑着说：“其实也不是很难…”就在他们聊的正有兴致的时候，这段聊天被打断了，恩熙抬头疑惑地看去，正是自己的姥爷。姥爷皱着眉站在那里道：“你家是哪里的？” 他这句话是在质问晨曦，让晨曦感觉也有些懵，小声回答道：“路北巷。”姥爷看起来很恼火，他的声音陡然加大：“路北巷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晨曦显然是被吓到了，他吞了吞口水道：“这边也可以绕过去…” “为什么要绕路？”姥爷生气的质问让恩熙和晨曦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以晨曦被姥爷赶走收场，恩熙成为了被质问的对象。 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那个男孩是谁？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他要是对你另有企图怎么办？ 这些问题让小小的恩熙很困惑，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只是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这是有一名少年在她身侧的地方停下了自行车看她，随后又默默离开了，她看清楚了，那人是班里的另一个同学，赵宇。 次日，晨曦不再与恩熙说话，她也明白了自己升入初中的第一段友谊从此落下了帷幕。 “李恩熙混蛋，李恩熙王八蛋！”这样的字眼出现在评论区已经让李恩熙见怪不怪了，她神情淡漠地盯着屏幕，专注地听着课堂上老师讲的东西，但脑子中还是难免会因为那些言语而感到悲伤。她以为假装不在意就不会伤心，但事实告诉她她错了，在此之前恩熙一直认为自己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大孩子，但这么看的话，当大孩子似乎也不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任子敬，你不该这样侮辱恩熙同学。”一个叫夏初的女孩评论道，紧接着评论区就出现了“夏初混蛋，夏初王八蛋。” 李恩熙马上私信了那名叫夏初的姑娘：“别和他浪费口舌了，他不会听的，他就是个疯狗，逮住谁咬谁。”虽然能和同学这样说，但李恩熙内心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只是个13岁的初一小女孩。 她常常思考，为什么升入初中之后生活中会出现这么多坎坷，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怀念万事顺遂的曾经，但等到后来恩熙才知道万事顺遂不过是她的记忆罢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烦恼，长大了有长大了的烦恼，不过似乎长大了之后的烦恼更加难以解决… “辰儿，最近过得怎么样？”恩熙试图联系自己小学阶段最好的朋友辰儿，但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想念恩熙，只是在应付罢了。“我过得还好，你呢？”但恩熙显然没看出来好朋友的变化，自顾自讲述着在初中的经历。“我终于当上班长了，虽说是副的吧，但至少是个官儿啊。”聊到后面辰儿那边就只剩下嗯嗯啊啊的字眼了，恩熙隐隐感觉到有些被冷落，受伤地结束了这段聊天。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真的非常想念辰儿，她们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恩熙也不得不承认，上初中后很多事情都变了，变得让她有些，呃，讨厌长大了。 初中的学习更是让她头大的事情，一下多了那么多科目，也使课业量变得格外的大，恩熙不得不每天完成功课到很晚，这天傍晚，她照例敲响了祖熙房间的门。“哥，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呗。”李祖熙摘下耳机，朝她扬起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道：“熙熙，进来吧。” 恩熙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一旁，祖熙像以前那样揽着她的肩道：“你看，成熟的红细胞是没有细胞核的，所以这道题的答案应该是A，再看下一个题，在换高倍镜之后就不可以再使用粗准焦螺旋了，所以这里该填什么呢？” 恩熙思索片刻道：“细准焦？”祖熙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写在纸上的时候，记得要答细准焦螺旋，不然考试的时候可能会扣分。”说着，李祖熙趁恩熙没反应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恩熙也没当回事，毕竟哥哥和她从小就比较亲密，在她小小的心里大概只觉得这是普通的兄妹关系，对于至亲的哥哥这样的触碰小小的恩熙也只当时过分的喜欢。 她在离开前笑着看向祖熙说道：“晚安，哥哥。”祖熙依旧笑眯眯地说：“晚安，熙熙。”说完恩熙离开了祖熙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她收拾好书包，钻进被窝抱起了一旁的小熊玩偶笑着进入了梦乡，她依旧在因为白天的事而感到高兴，阴差阳错间，她和赵宇成为了好朋友。 和晨曦闹掰的第二天，赵宇主动上前询问恩熙和晨曦的事情，恩熙有些闷闷不乐道：“我姥爷应该是把他当做坏人了…他们管我真的很严，有时候很窒息。”赵宇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就看到你站在那里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恩熙点点头，和赵宇一起推着自行车出门，没想到他们回家刚好顺路，就一路边聊天边推着车走，好在这天姥爷没有出来找恩熙。于是，恩熙拥有了在初中第一个朋友，赵宇是个很清俊的男孩，笑起来阳光大方，她真的很开心。 其实恩熙并不是没有朋友，辰儿算是一个，她曾经也在课外班里认识过一个大她一岁的姐姐叫做子琪，她愿意倾听恩熙的心里话，两个人也都同样爱好写作，所以就渐渐熟络了起来。恩熙现在遇到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依然会习惯性的向她倾诉，她也会一一接受，给予回应。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蒽蒽，三个人基本上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天，恩熙有些苦恼地向子琪倾诉了最近遇到的烦心事儿：“我感觉我总是和班长有意见不合的时候，烦死了，跟他共事感觉真压抑，哦不对，是跟人共事感觉真压抑。”子琪打字安慰她：“工作就是这样的。”恩熙总感觉子琪这段时间不太对劲，她变得比以前冷漠了许多，而且似乎蒽蒽也不是很想搭理自己，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恩熙也没太深究。 但坏事接踵而至，班里出现了一些惹人烦的流言蜚语，当然，是关于恩熙和班长陈峰的，大家经常私下里说他们是一对，这让恩熙和陈峰都不堪其扰，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开玩笑不讲限度，这种玩笑也让陈峰和恩熙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当然是坏的微妙。陈锋看她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在学生的嬉闹声中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恩熙在小学毕业之后几乎和子琪成为了网友，她这天疲惫地说：“我好像喜欢上我们班班长了，但是班里的流言蜚语太多了，让我和他都感到不堪其扰，真的一天到晚烦死了。”子琪在屏幕对面皱了皱眉道：“熙熙，我能理解你，你现在虽然才初一，但一定会有很多烦恼存在，但你一定要相信，彼方尚有荣光在。”恩熙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放下了手机。恩熙这时候在思考，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她似乎是不知道的。 陈峰对恩熙的态度始终是冷冰冰的，但不知是那些玩笑还是什么原因，恩熙心里对他倒是生出来几分情愫，但她只是偷偷看着，没有做出任何奇怪的决定。这天，祖熙敲响门的时候恩熙正在折星星，她折了很多很多，祖熙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要送给谁啊？”恩熙连忙摇头否认，只说是自己折折玩玩。终于，在陈峰生日当天她将自己亲手折的星星装在了罐子里送到陈峰手边转身就跑，恩熙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格外的快，像是要跳到胸膛外面。 但很坏的事情发生了，陈峰让自己的朋友沈璃川把瓶子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了恩熙，恩熙皱了皱眉道：“你快给他送回去…”沈璃川照做了，可是又被对方拒绝了，恩熙不好让沈璃川为难，于是把瓶子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再拿出来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她因为这份羞耻内心更加挣扎，对待陈峰的态度也变得暴躁了起来。“这次班会的演讲稿根本不能像你这么写，是会有领导过来听课的！”恩熙有些焦躁地指着乱七八糟的手稿道，虽然字难看，但是好歹是陈峰连夜赶出来的，陈峰一听这话心里也被气着了，脱口而出就是伤人的话：“我就是你的眼中钉！” 恩熙愣住了，她那时大概还不理解眼中钉的含义，但她明白，她和陈峰彻底决裂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撤回了在手稿上放着的手。那时她的房间里经常传来小声的呜咽声，只有祖熙知道。 夜幕之中，恩熙只感觉心中压抑的情绪再也难以控制，她拿起手边的美工刀，就像是艺术家灵活地拿着画笔。“画笔”在小臂上留下了层叠的印记，看着“红墨水”从“笔尖”渗出，恩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她笑了，用纸巾压在那里，直到不再出血为止。 子琪最近回复她消息越来越冷漠，甚至有的时候会嫌弃恩熙过于粘人。李恩熙给伤口止好血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回复，她发了个问号过去，对面的消息栏还是空荡荡的。 恩熙躺在床上，她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真的病了。那时已经进入了深秋，在宽大的校服里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胳膊上层叠排列着长短不一的伤疤，往后，无论是学习上的压力还是生活上的负担，恩熙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发泄… 李恩熙这时看向我道：“这些小破事儿在那会儿的我眼里简直是灾难。”她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但我从不会埋怨过去的自己，因为这就是我成长的必经之路，我反而要感谢她，正是有她才会有如今的李恩熙。” 我点了点头，故事还在继续。 时间一晃，已然到了初二。子琪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大抵也和学习生活的压力有关吧，恩熙是通过这件事情才知道，原来有些朋友真的是阶段性的，不久，她和子琪爆发了一次强烈的争吵。 这天放学，李恩熙照例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看到共同好友蒽蒽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子琪在对蒽蒽抱怨恩熙太烦人，李恩熙越读消息手越颤抖，最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徐子琪，你什么意思！”恩熙本来以为他们会指名道姓的互骂一通最后互删，但是她发现一听到子琪的声音自己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是不擅长吵架的，泪失禁，真是烦人。 第二天，恩熙失魂落魄的来到学校，见到自己的后桌沈璃川也只是苦笑着打了个招呼，最近她和沈璃川走的挺近，原因是她发现沈璃川是一个热爱写作的男孩，而且他写的非常好。这让恩熙不得不很崇拜他，毕竟恩熙本身就爱好写作，目前是一名同人文写手，恩熙格外欣赏沈璃川，就拿他的一篇作文来说。 “这次重点表扬一下沈璃川同学的作文，拿到了38分！大家掌声鼓励。”语文老师捏着作文纸笑靥如花，讲台下掌声雷动，沈璃川起身接过作文纸疲惫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些别人读不出的复杂情绪。“沈璃川，把你的作文借我看看呗？”恩熙对于这篇38分的作文感到十分的好奇，沈璃川将作文递给她，没多说话。这篇文章讲述着沈璃川从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通过不断的练习和强化运动成为一名体育委员的过程，恩熙看完感觉很是感动，她投向沈璃川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赞许。 周二的语文晚自习很无聊，不过就是语文老师看着大家做作业，恩熙写了一会儿就写不下去了，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子琪的谩骂声，他看着身旁的沈璃川，那人也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笔，恩熙知道，他正在想着一个女孩。 沈璃川的女友周洛洛是恩熙交到的另一个好朋友，具体的情况她不太了解，但她知道周洛洛马上就要出国了。这时，无聊的恩熙小声喊着沈璃川的名字，她想找个人说说话。“沈璃川，在干嘛？” “发呆，想事情。”沈璃川闷闷不乐道。“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恩熙小声喃喃道。“心情的确不怎么好。”沈璃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因为周洛洛吗？”沈璃川似乎很意外恩熙会说到这一点，随后点了点头，恩熙道：“我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闹掰了，你说…以后还会有人爱我们吗？”对话声戛然而止，前桌的男孩转过身来道：“李恩熙，你看你都把他弄哭了。” “你有病吧！”沈璃川带着哭腔的低吼声在耳畔响起，恩熙只感觉内心泛起一股酸涩，她没有转过头去，只是递了一包纸巾过去，空气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寂，沈璃川把纸巾还了回来。晚自习结束了，大家都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恩熙转过头道：“璃川，明天见。”沈璃川扯出一抹苦笑道：“明天见。”她抬眸去看，沈璃川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只一眼，恩熙就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背上书包赶紧跑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眼前的男孩，尤其是他脆弱破碎的样子。就连和赵宇一起回家的路上她都心猿意马，赵宇还是有一搭无一搭和她聊着，最后恩熙到了家胡同口，一声再见后一切归于沉寂，只留下恩熙一个人梳理着脑中凌乱不堪的思绪。 经历了前一日的沟通，次日沈璃川和李恩熙无话不谈，到了中午，恩熙佯装无所谓道：“沈璃川，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她的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璃川下意识说没有，看着恩熙眸中期待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他突然捧住恩熙的脸问道：“你算吗？” 就这样，李恩熙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段恋爱经历。说到这，李恩熙站起身道：“抱歉，早晨忘吃早餐了，我去点个小蛋糕。”我点头后，她离开了一小会儿，拿着两块提拉米苏回来，我很惊喜，竟然还有我的一块。她笑着说：“那会儿我以为我们俩会像小蛋糕一样一直甜蜜下去，其实也的确是这样了，只不过过了几天，蛋糕被吃完了…” 李恩熙看着沈璃川又联想起他的作文，萌生出了想要跑步减肥的想法，她问沈璃川：“你平时跑步吗？”沈璃川点点头，恩熙又追问道：“你一般在哪里跑？”沈璃川说的地方离恩熙家很近，是玉渊潭公园。恩熙很开心地问他：“能带带我吗？”沈璃川同意了，他笑着轻轻摸了摸恩熙的头。但恩熙没注意到，他的手上还带着别的姑娘的小皮筋。 周末两人相约在玉渊潭，恩熙笑着抱住了沈璃川，两人拍下来当时很流行的牵手照和影子照，到了跑步的时候恩熙却怎么也跟不上沈璃川的节奏，毕竟是田径队的，又是男孩，恩熙感觉跑步的过程很痛苦，不过关于沈璃川交给她的呼吸方法，她一直都记得。那时的阳光正好，清风撩起恩熙耳畔的碎发，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他拥抱的不只是面前的少年，而是整个春天。回家之后，李恩熙买了一个棉花娃娃，她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可爱妹妹，恩熙给她起了个名字，沈思嘉，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恩熙，最近的成绩略微有些退步了呀，写作业的时候还是需要用心的，你看一下别的同学的作业，再看一下你自己的。”班主任刘老师皱了皱眉道，恩熙低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道：“老师，下次我会注意的。” 老师没再多说什么，就让恩熙回班去了，恩熙看着67分的数学试卷，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又从笔袋里掏出了小刀，这一次横在了手背的指节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蔓延开来，恩熙冷漠地看着流血的手背，熟练地抽出纸巾擦干了血迹，班里的同学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异常。但回到家之前，恩熙犯了难。如果妈妈问起手背上的伤，她又该怎么回答？ 恩熙拿出了签字笔描在了伤口上，写作业的时候胆战心惊，因为晚上写作业的时间，李母大多数情况下是待在恩熙房间的。一开始风平浪静，但屋内的气氛让恩熙感到十分压抑，姥姥和李母两个人都待在恩熙的房间。 “我去给仲仲送点水果。”说着，姥姥离开了，而母亲走到了书桌前，声音格外的冷：“你手背上是什么？”恩熙吞了吞口水道：“笔道子，不小心蹭上的。”李母的眉蹙得更深了，她陡然拔高了音量：“你再说一遍，手背上是什么？”恩熙有些惊恐地一着头，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笔道子…” “李恩熙，你起来。”李母的呼吸格外粗重，恩熙死死咬着下唇站起身，不敢看李母的眼睛。“拿什么划的？”李母似乎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听起来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刀片。”李恩熙还是耷拉着脑袋，心中明白这次争吵在所难免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母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几个字，恩熙缓缓抬眸，目光空洞的看着她：“因为舒服。” “舒服？舒服，你给妈也划几刀，来，咱们去厨房拿刀。”说着，李母就要拽恩熙的胳膊，恩熙震惊地瞪着她，甩开了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划啊，你怎么不划了？”李母崩溃地喊着，恩熙在发抖，她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挨训。看着李恩熙湿润的眼眶和不断掉落的泪珠，李母心中的怒气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她大声训斥道：“你少在姥姥姥爷面前给我上眼药。”李恩熙想要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但是她的话好像卡在了喉咙里，迟迟说不出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以及泪水在无声的流。 李祖熙听到妹妹房间的动静敲响了门。“妈，我有事要说。”李母没好气道：“待会儿再说。”李祖熙一再的坚持下，李母离开了房间，后来的她也只是说：“你知不知道那支笔有多脏啊？伤口感染了怎么办？”第二天，李恩熙顶着红肿的眼睛出现在了京市医院的精神心理科门口。 第3章 许愿井 “请6号李恩熙到13诊室就诊。”电子音传入恩熙耳朵里，她沉默着走进诊室，李母没在，是姥姥陪她来的。“小姑娘，怎么了？”医生是一名约么三四十岁的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恩熙，随后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电脑上。 “我…划胳膊被发现了。我不想活着了，感觉好无聊。”这简略的话让医生皱了皱眉，但显然他早已听惯了，他继续问道：“为什么划胳膊呢？”李恩熙眨着眼睛思索道：“因为舒服。”姥姥在一旁焦急道：“医生，她这是什么情况啊？”医生没有回复姥姥的话，又看了一眼恩熙，问道：“这是第一次来看病吗？”恩熙点点头，随后医生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什么递给姥姥道：“这三个医院，随便挑一个，带孩子过去吧，我想在那里会有医生能帮助到她，还有，建议孩子去学校和心理老师多沟通沟通。” 道了谢后，姥姥把恩熙领出了诊室，恩熙看到了那张纸，上面写着：“安宁，六院，回龙观。”下午，恩熙被送回了学校，她的眼睛盯着伤疤，心中五味杂陈，母亲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就会刺痛她的神经。 说到这里，李恩熙苦笑一声道：“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放下这件事。”我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无措道：“别急，继续听我说吧。”我点点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李恩熙的眼眶微微翻红，故事还在继续。 回到学校后，并没有人关心她上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所有被她视为朋友的人，似乎都没有真心的在关心她，其实赵宇也是。她看着那些三五成群的女生，竟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恩熙摆弄着手中的笔，随后的一秒，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把笔狠狠扎进了胳膊。 “恩熙，出来一下。”班主任刘老师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李恩熙应了一声，麻木地走出了门，班里闹哄哄的，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就像没有人注意到她曾经来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掐住脖颈待宰的家禽一般，对死亡是恐惧的，但也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快乐。 班主任轻轻握着她的手道：“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多和老师同学还有家长沟通，去和心理卢老师聊聊吧，我想她会帮助到你的。”李恩熙点了点头但只是在应付老师罢了，她心里想着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拿来睡觉，但不知是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心理课后她还是去找了卢老师。 “卢老师好，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恩熙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低迷，她不想吓到卢老师。卢老师温和的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抬眸直视卢老师的眼睛道：“初二6班，李恩熙。”后来的李恩熙告诉我，这次不但是她直视了老师的眼睛那么简单，更是直视了自己曾经不敢面对的疾病。 “恩熙，我听刘老师说过你，明天中午过来找我吧，就在心理咨询室，每周三都可以。”卢老师莞尔一笑，李恩熙似乎找回了些勇气，点点头道：“谢谢您。”随后她看着卢老师消失在了人流之中，心理课是上午的第四节课，也就是最后一节课，现在学生们都一窝蜂的从教室中冲出来，奔向食堂，李恩熙跟在他们后面慢慢的走着，她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天，她罕见的没和赵宇一块回家，独自一个人把车蹬得飞快，她回到家的时候哥哥李祖熙还在学校上晚自习，她轻轻叩门，是姥爷开的门，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屋里隐约能听到两个人争吵的声音，恩熙暗道不好，跟随姥爷一块走进了客厅。争吵似乎是跟太太有关（也就是姥姥的母亲，我们常说的太祖母），姥姥向来是一个直率的人，她的眸子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姥爷也直白地训斥着李母，恩熙看不得母亲受委屈上前拦了几句，到底是说了什么她自己现在也记不住了，她只记得姥姥骂了她一句：“大逆不道。”李恩熙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她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这次争吵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尾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带血的裁纸刀了。 这次她看着伤口的血止住了，又用力挤了挤，直到再也不出血为止才失落地把刀丢在一旁。她一向是心里搁不住事情的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于是她敲响了姥姥房间的方面，姥姥正在床上玩手机上的麻将游戏，她凑上前去道：“姥姥，刚刚的事情对不起，但是您有一句话说得让我格外伤心。”姥姥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李恩熙吞了吞口水道：“您说我大逆不道。”姥姥皱了皱眉，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只是说：“你那么和你姥爷说话不就是大逆不道吗？”李恩熙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开了房间。 祖熙站在楼道里，看着过来的恩熙他神情复杂，恩熙用泪汪汪的眸子望着他，李祖熙张开双臂道：“熙熙，哥哥在。”恩熙扑进祖熙怀里却不敢大哭出声，她最后还是默默挣脱开怀抱，说了句：“晚安，哥哥。”李祖熙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恩熙的背影，她的校服袖子上好像脏了一点，是什么污渍，李祖熙猜的出来。回到房间里，泪水如决堤般落下，直到恩熙哭累了，慢慢睡着了。 她到底是没能找卢老师，次日清晨，李恩熙很早就醒来了，准确的说是没睡多久，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从高楼坠下，醒来的时候她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李恩熙慢吞吞地挪动到桌子旁边，她看到那把依旧带着血液的裁纸刀，突然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拿起了刀，像原来一样划几下就好了，李恩熙这样想。一刀，两刀，右手的手腕逐渐被割开，皮肉外翻，血液像小溪一样蜿蜒流淌到桌子上，她轻轻地笑了出来，用指尖蘸着血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随后走到了姥姥姥爷的房间，血流了一地。 姥姥姥爷已经起来了，开着灯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李恩熙上前哽咽道：“姥姥，对不起。”姥姥有些疑惑道：“没关系啊，怎么了？”李恩熙摇摇头道：“可是…”她抬起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手道：“我要死了呀。”说着，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出了眼眶，她只知道姥姥姥爷手忙脚乱地拿布条绑住了她的胳膊，打电话给妈妈叫了出租车，还有姥姥的那句：“你还有脸哭。”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恩熙彻底麻木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去和姥姥姥爷做最后的道别了，如果她悄悄把门落了锁，自己心狠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在他前一个进入外科处理室的是一个被救护车拉来的女人，那女人是因为菜刀砍到了脚上，动脉大概都被割破了吧？恩熙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腕突然感觉万分无。 进入处理室后，被血打湿的黑色衣服袖子被剪开，简单打了麻药并用碘伏消完毒之后就开始缝线，先用一种透明的线在她的皮下缝了三针，后来她才知道那东西叫羊肠线，随后在表皮上封了四针，看着黑色的线随着针头在手腕上游走，恩熙感觉它们在进行着一场浪漫的舞会，有白色的鲜花，红色的地毯，黑色的礼裙，银色的长发… 这时，她听到处理室外面传来声音。“早晨起来割的？”是哥哥的声音，还有赶来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在说些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哥哥后来进来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躲不过一顿责骂，结果祖熙只是用比较压抑沉重的声音对她说：“熙熙，别怕，这都是经历。”恩熙没说话，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场诡异的舞会。 回到家之后，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到底是没说什么，恩熙坐在客厅，祖熙在旁边沉默地陪着。“仲仲，该上学了，让你妹妹自己待会儿吧。”李母这样说，毕竟李祖熙已经高二了，只请了半天假。李祖熙点点头，跟恩熙说道：“熙熙，我走了。”李恩熙说了声好，又一次沉默了。李祖熙并没有说他刚刚回到家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妹妹桌子上用血写的几个字：“我要死了。” 当天下午，班主任刘老师就带着年级主任和德育主任来到了家里。德育主任是一名慈祥的老先生，平时在学校里他面对学生格外的严肃，而到家里之后他脸上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恩熙，在学校我就对你有很深的印象，你一直是一个努力学习勤奋上进的好孩子，你看你的家人，朋友，还有很多人爱你。”老人笑着望向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一样，旁边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也频频点头，恩熙艰难地笑了笑说：“谢谢老师。” “你看你在班里还担任班长，是不是？说明同学们都很喜欢你，我也听你们班刘老师说了，你在对待工作上一直尽职尽责，是个好苗子呀！”德育主任老先生讲出了恩熙许多优点，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她的眼神中闪烁出了雀跃光芒，对于活下去的这件事，似乎也有了些希望。当然，这个希望没多久就被浇灭了。 “老师，留下来吃饭吧。”姥姥说道，老师们连连摆手，又夸了恩熙几句就离开了，爸爸妈妈出去送老师们走，姥姥小声唤恩熙道：“熙熙，张老师的电话。”张老师，是恩熙小学的班主任，待她一向很好，她一直很喜欢张老师，因为她曾经被第一任班主任苛待过… “李恩熙，你的作业本呢？”女老师厉声喝道，小女孩不知所措地说：“老师，作业本并不在我这儿。”女老师愤怒地说：“不在你这儿，难道能在我这儿？我这儿这一摞都是合格的同学！你自己上来找，让全班同学都看看你这个撒谎精。”恩熙怯懦地走到讲台前翻找，不久，她从所谓合格的那一摞里找到了自己的作业本。女老师恼羞成怒，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了讲台前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李恩熙这个孩子她没有未来。”那时的她一年级，直到很多年后她依旧认为，自己注定没有未来。 但是后来出现的张老师就不一样了，虽然对待她也很严厉，但好在是一视同仁的，而且也很器重她，生活上也经常关照着她，毕业的时候还在她的纪念册上写了很长一段话，大概的意思就是很欣赏她，祝愿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这一次张老师打来电话，她选择接听，她当然知道是家长通知张老师来劝她的，但张老师的第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李恩熙劈了个外焦里嫩。 “恩熙，你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花这些时间去好好学习。”张老师哑声道，恩熙连忙说：“老师，我有在好好学习。”张老师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劝了下去。“如果你好好学习，根本就不会有时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些手段陈乐早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都已经使出来了，你这样根本对不起你的父母，不要再自私自利下去了。”李恩熙彻底愣住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被最信任的老师亲手浇灭了，她原本以为老师能够理解她的痛苦，但老师的话如同匕首一般深深刺进了她的心里，李恩熙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只是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那成了李恩熙和张老师之间最后一通电话。 这个电话挂断后，恩熙来到了客厅，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都坐在那里，她苦笑着扬起了手里的东西，是那把沾着血的裁纸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折断了裁纸刀，幽幽地留下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后来，无论家长怎么逼，问她都再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能找了个理由去搪塞他们。“我听到了有人跟我说要这么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李恩熙，去拿，拿起这把刀你就自由了，去吧。”其实她也不算是完全撒谎，毕竟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难过这个词早已被她说厌倦了，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无措，后来，家长没再追问她原因，只是抱来了一只小猫送给她，她很开心地抱着小猫，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恩恩。这是她的小鸭子被送走之后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宠物，她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只感觉心里分外柔软，可惜小猫被养在爸爸妈妈家，她只有回去才能看见她。 “后面我再一次和我的父母提起张老师，你猜他们什么反应？”李恩熙切下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提拉米苏一抿即化，李恩熙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蛋糕，当然，除了黑森林。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在跟他们提起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吧？他们说如果我不想在和她沟通的话，就拉黑好了。然后我就拉黑了，其实现在一想，她大概也是想对我好吧，只不过用错了方法…你尝一下他们家蛋糕，味道还真不错哎！”我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涩，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故作轻松罢了。她真的放下了吗？我想我也不知道。李恩熙冲我挑挑眉道：“别愣神了，继续听我说呀。” 那天晚上，李祖熙回到家，他什么都没说，直奔妹妹的房间，他敲响了妹妹房间的门，恩熙的声音不大，但门口的祖熙足以听清：“请进。”祖熙进入房间之后，看到恩熙正在床边坐着出神，他上前把妹妹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妹妹的背，吻了吻恩熙的唇，恩熙略微感觉有些别扭，但是她没有说，毕竟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有什么事要和哥哥说，哥哥能理解你。”祖熙温声道，恩熙看着这样的祖熙完全联想不到他愤怒时的样子。 还记得有一次祖熙和妈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是在爸爸妈妈家，恩熙还很小，也就九或十岁的样子吧，她本身坐在一旁看电视，电视拨到了11频道表演京剧，姥姥最是喜欢京剧，恩熙被眼前的哥哥吓到了，又看着电视想起了姥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听到小声的呜咽，李祖熙心中更加恼火，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恩熙砸来，似乎是一袋花生吧，砸在了恩熙心口，她顿时哭的更凶了，现在想来还是阵阵的后怕。 祖熙见恩熙发呆，还以为她依然沉浸在上午的悲伤之中，他又吻了吻恩熙的唇角道：“哥哥会一直爱你的，哥哥一直在。”恩熙点点头，道：“哥，我困了，先睡了。”祖熙嗯了一声，松开手，走到门口转身道：“熙熙，晚安。”恩熙其实毫无睡意，但还是说：“哥，晚安。”祖熙离开后恩熙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蜷缩在小小的被窝里。她看到了沈璃川给她发来的消息，都是询问她为什么没来学校，或者状况怎么样的，看来老师们在学校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学生听到了，恩熙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最后只是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等到一个星期之后，她回到学校，她发现一切都变了。沈璃川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说话也爱搭不理，反而对一个叫李芸的女孩殷勤了起来，李恩熙对此感到很是苦恼，她准备了很多书作为礼物，但并没能拉回沈璃川的心，直到有一天，恩熙看到自己送的咖啡味小饼干，出现在李芸手里，李恩熙受不了了，她主动提了分手，因为她知道这样继续拖下去消耗的是沈璃川，也消耗的是她自己。 沈璃川同意了，蛋糕吃完了，李恩熙的第一段恋爱也告一段落了。那天恩熙坐在窗边，看着秋叶随风纷纷落下，遍地碎金，绯色爬上了她的眼眶，鼻尖一阵酸涩，泪水就这样滚落了下来，这时她感受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跟前。她抬眸看去，是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在这张纸巾之前，她甚至与那人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听她讲过一个有关杀人巧克力派的故事，大概很多人都听她讲过，这个人的名字叫子涵。“谢谢你，子涵。”恩熙感激地揉了揉眼睛，子涵笑着道：“哦，不客气，亲爱的祖父，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开心。” 很奇怪的称呼，不是吗？其实连恩熙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子涵开始互相使用祖父这一敬称，这跟别的初中生互相叫爸爸儿子啥的不一样，总之，不是同一种感觉。 “杀人巧克力派是什么故事？”听到这我打断了李恩熙问道，李恩熙勾勾唇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且听我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体育课，恩熙正坐在树荫下休息，子涵正在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些什么，好奇心驱使着恩熙上前询问，子涵给她讲了一个自己编的故事，关于杀人巧克力派。子涵笑着说：“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故事，你真的要听吗？”恩熙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能有多恐怖，我要听！”子涵点点头道：“有一个西点师，他在某一天烹饪过程中制作了一个美味的巧克力派，有着柔软的棉花糖夹心，蓬松的蛋糕胚以及诱人的巧克力外壳，他把美味的巧克力派放进烤箱，香气十分的吸引人，路过的行人无不为这个西点房侧目，人们个个都在夸赞这香甜的味道，西点师很骄傲，他很开心自己制作出了世界上最巨大的巧克力派。”恩熙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道：“这也不恐怖啊！”子涵却不着急，慢慢说：“别着急呀，你继续听。”恩熙点点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子涵，她不是故意打断这个故事的。“西点师将香气四溢的巧克力派拿出了烤箱，自己准备去烘焙其他点心，他没有注意到巧克力派裂开了，原本柔软的棉花糖夹心变成了白色的锋利牙齿，它趁西点师不备一口咬掉了西点师的头颅咀嚼着，鲜红的血液像是草莓酱一样喷涌而出…”子涵讲完故事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恩熙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子涵摇摇头道：“故事结束了呀。”恩熙正听得入迷，有些失落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子涵点点头道：“是的亲爱的祖父，哦不，体育老师在叫我，我可能要先行离开了。”恩熙目送她离开，坐在树荫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也热爱写作，但她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作品内容，当然，同人文除外。 李恩熙的写作就是从同人文开始的，她的第一篇文章是小说《伪装学渣》的同人文，叫做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一篇温馨的小甜饼，后来，她开始利用自己的奇思妙想去写一些原创的“短篇小说”，直到后来和语文老师接触多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短篇小说”其实算是散文。说到这里我不禁对她的作品有些好奇，于是开口询问：“恩熙，我能有幸拜读一下你的文章吗？”李恩熙笑了，她点点头道：“我的荣幸。” 随后，我阅读了她的第一篇文章。 《妈妈的许愿井》 “妈妈说宝贝我没给你个完美的家，我告诉她有你在我就是最幸福的啊…” 小溪不知何时已然干涸，我只身一人在过膝的长草间穿梭，岁月变迁，时光偷走的记忆似是被一点点追回，眼前破败的景象也渐渐与儿时的美好重叠… “洲子，接球！！”男孩清脆嘹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着嗖的一声，足球从我身侧飞过，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没等我反应就飞也似地撞进了河堤的长草丛对面的人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道“还蓝田小球神呢，你这也不行啊…”“你小子还说我，也不知道这球谁踢进去的，”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周子，你是不是找打？”“咦！！此洲非彼周！！我叫的是你妈妈那个洲”秦薄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正经道，这也不足为奇，因为他如果不这么说免不了一顿胖揍。 我叫周洲，姓氏是爸爸的，名字是妈妈的。我的妈妈是全职太太，与我爸早年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她陪伴爸爸度过了事业的低谷，在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时间不止偷走了妈妈年轻的脸庞，调皮地在她柔细的脸上画上了岁月的痕迹，还向我爸爸讨走了他对妈妈的全部的爱。 四岁往后，家里就时常会出现一些不知道哪带回来的莺莺燕燕，她们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但在那男人眼里便是上上品，在他嘴里，好像只有我妈妈是“贱货”。 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都有些疑惑眼前这个肮脏卑鄙的男人是不是曾经爱着我们的爸爸。我六岁那年，妈妈拍下了他家暴的证据，想要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可是…我们连律师都请不起。 最后，因为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开具的精神疾病证明，只判了他一年零三个月。法院批准离婚，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妈妈带着我离开了令我恐惧多年的家，但那句“苏洲，你要是敢带他走，就再也别回来。”成为了我多年的梦魇。 母亲在我很小时候便提起过她的家乡，小小的城镇，长长的河堤，深深的水井，夏天在水中镇着的冰西瓜…这一切都令我好奇，我从未去过乡下，母亲的故事便是我成长中的童话。 我们用仅有的钱买了长途车票，站台上，她从几件简单的行李中拿出了一件单薄的棉衣，套在了在风中瑟缩的我的身上“妈…纸巾”我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是堵得无法呼吸。 她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却连一张纸巾都找不出来她的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四处帮我借纸，后来，她看着我冻得通红的鼻尖，泪水滑出了她微微凹陷的眼窝，我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泪水沾湿了我的手心“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呜…绿皮火车伴随着长鸣声呼啸驶来，望过去里面坐满了人，甚至很难挤进去，妈妈蹲下身把我抱起来，我搂着她的脖子，妈妈的身上好凉。 我们没有钱买硬座，软座就更不必说了，她把背包放在地上，让我坐在上面“妈妈，我们会看见大大的水井吗？”她边接热水边回答我“是的，会”“妈妈，我们能去小溪里玩吗”“可以，宝宝”她有些疲惫地说，递给我一杯温水，当她低头的刹那，我看到了那一丝白发。我的妈妈，不知何时已经老了啊 “去去去，把你家小孩子带走！！”一位老妇人坐在我们所站地方的旁边，嫌弃地看了看我，用鼻子指着远处零食柜台。旁边妈妈赔笑道“我们小宝不会打扰您的，他很乖的”并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身前。 老妇人鄙夷地看着我的妈妈，像是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一样道“看见小孩子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赶紧带他离开”母亲与她僵持不下便不与她争执，拉着我走到柜台旁。 曾经的妈妈为了几块钱都会与别人起争执，可到了现在，她慢慢变得忍气吞声了，后来想，大抵是因为她再也没有丈夫撑腰了，大抵是因为她是年幼的我唯一的依靠… 入夜了，我们无位可坐，母亲坐在背包上抱着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醒来已是在老宅的板床上了，她是怎么样一人抱我回家的，我至今不知道。 老宅是一副破败的景象，我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屋角层叠着蛛网，破凳子断得只剩三条腿，房门上倒贴的福字边角翘起，我呆呆地仰着头望着落灰的房梁，这与爸爸的大房子很是不一样。 妈妈搅动着碗里的东西回到屋内，坐在我的旁边，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饥饿，自昨晚以来我滴水未进，她拿勺子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是小米粥我没吃两口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碗，狼吞虎咽地吃了。 “慢点，小心烫”她有些无奈地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呼噜了半碗才望向她，问她有没有吃，她莞尔道“妈妈吃过了。”听了这话我便毫无顾虑，闷头吃得撑了。 她看了看窗外，窗户破了个角，满是裂缝，大抵是哪几个顽皮的孩子踢球砸破的。她离开后便再未想过此生还会回到这里，在这里生活大抵是十年前的事了。 “这隔壁的是李家，有个女儿叫李恩童，与你相较是小了两岁，周围还都有几个孩子，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一见。”她望着窗外说道。 我并不想见这些小孩子，我心中最为期待的就是那口深深的水井，城里的孩子从未见过农村的那种水井，我迫不及待想去寻那水里镇着的西瓜了“妈，我要吃井里的西瓜！！”我仰着头看她她弹了一下我的前额道“傻小子，现在是冬天了，哪里去给你找西瓜。”我有些不理解，我从小长大，明明一年四季都有西瓜… “唉？周洲？你魂儿飞了？”我一愣，才看到秦薄拿手一个劲儿在我眼前晃悠“我草，你小子要死啊！！”我吓了一跳，捂住了胸口。 秦薄撇了撇嘴道“发什么呆呢，球怎么办啊…”“废话，你踢进去的你问我怎么办…”我有些无语，转身就走“洲…哎呀洲哥啊！！这是童童的球，不是我的，唉唉哥，帮个忙啊…”秦薄拽住我，他的两颊瘪了下去像是泄气的皮球。 “可是我妈不许我进草丛…”我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别啊…哥哥！！好哥哥啊…”他用力摇了摇我的肩膀“你这样让我想到了猪刚鬣。”我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等着就进了草丛。 长草没过了我的胸口，我一边找一边小心着地上的草蛇，忽然，一个东西撞进了我的视线，那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水井吗。 在这生活的三年眨眼睛消失，我一直想要的水井却是一直没找到，六岁时我还哭闹着说妈妈骗我，根本没有在家门口的井，如今才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离家不过五十米。 只是这水井和她讲的大不一样，非要说能扯上一些关系，也只能说是同为一口井罢？井边杂草丛生，辘轳旧得好像马上要变成一堆碎屑，缠在上面的草绳上满是青苔，我单膝跪在井旁，把头微微探过去看，深不见底。 丢了块石头下去，清晰的落地声这口井枯了多少年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赶忙站起来，尽力扒开胸前的长草朝外面喊“秦薄！！拿根长棍子来”他还以为我找到了球，屁颠屁颠就找棍子去了，踉踉跄跄就跑进了草丛险些摔倒。 “洲子！！喏”他把棍子递过来，我随意扯了一把草，把棍子立在井栏上和辘轳绑在一起，这样棍子在草丛里就格外显眼了。他看着我忙活有些不满地说“还以为你找着球了…欸？这是一口井？” 他肯定也清楚的，最近的水井也要几百米以外这下，我二人都来了精神，嬉笑着谈论猜测这口井的来历。“这…该不会是一口许愿井吧？”我眼珠一转，笑容爬上了脸颊“许愿井是什么？”秦薄看了看井，疑惑道。 “切，没见过吧，许愿井就是…就是你只要许愿就能够愿望成真的水井！！”我骄傲地笑着。他背过身去道：“我才不信，怎会有这样的水井！！我可是只见过打水的井”“我们…”我哽了一下，碍于面子编了下去。 “我们城市里都是这种井，你没见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净吹牛…你能让它把童童的球变回来吗？”他嘟起嘴巴，指了指枯井我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我…当然可以！！不跟你说了，反正肯定行！！”说着朝草丛外跑去。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他追着我喊“你且瞧着吧！！”我头也不回地跑回家，拿了纸笔就跑回井边，秦薄那小子还在附近准备看我笑话，我潇洒写下“我想要童童的足球”转身潇洒离去。 出了草丛秦薄还在背后喋喋不休，我用手捂住他的嘴道“这井是不是许愿井，愿望做不做数明日便见分晓”我重重地甩上了门，为了找球可是犯了难，如果想出门找的话需要等到天黑，这样才不会被秦薄发现，不然免不了一顿嘲笑。 我正急得团团转，在工厂工作的妈妈下班回家了“小宝，今天晚上煮你喜欢的面片儿汤，我买了菠菜回来。”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我心中烦躁不减，没好气道“知-道-啦-”还特意拖长了声音拐着奇怪的腔调“嗯？宝宝，怎么了？” 她正要去门口水管处洗菜，听到我的声音便寻声来到卧室，看到我正在摔床上的玩具小熊我撅着嘴巴委屈得看向她，不说话“对了宝宝，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发现了童童妹妹的足球，你等吃完饭给她送过去吧？如果你不开心就我来送好了。” 她关切地看着我“欸？”我的瞳中霎时间有了光彩，跑出房间看到妈妈的帆布包里的的确确就是那个足球，开心得一蹦三尺高“谢谢妈妈！！”她莞尔一笑“不客气，我去煮饭的时候不知道小宝可不可以去读书呢？老师可是有布置读西游记的哦”“才不要～”我抱着足球跑出了屋子。妈妈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无奈一笑“这孩子…” “哇！！真的有球啊？！”在秦薄震惊的目光里，我把球还给了李恩彤。我冲他吐了一下舌头道“那当然！！”“我…我还是不信，”他抱胸站着“明天小测，你去许愿考100分，若是当真成功我就信你。” 说着，秦薄有些酸酸地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两下，那是“抹脖子”的动作我“切”了一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草丛，可不等来到草丛边妈妈便叫住了我“小宝，吃饭了，天黑了，草丛很危险，我说过很多次不准过去了哦。” 她端着碗筷系着围裙站在门边，我犹豫片刻还是回家了在饭桌上我终是没有告诉妈妈许愿井的事情，毕竟进入草丛是我家“明令禁止”的我只是低着头吃饭，不多说话了。 饭后，我破天荒地坐在卧室书桌前开始“女娲补天”我的数学“17×25…5，7，35…1，5得5…”妈妈在门背后看着我认真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骄傲的神色。听到响动我猛然抬头望向窗外，一只知更鸟在房檐的小夜灯下清脆地鸣叫，这才发觉大地已是万物争春，远处天际海天相吻之处早已被黑夜模糊了轮廓，可以望见的不过是那慢慢的长草和白日里泛着翠绿的稻田，还有长草后那幽幽的苇荡，深夜中静静随风摇曳的还有我怀着少年美好愿望的心… 妈妈向来是会与我一同就寝的，今日起夜发现妈妈并没有在身旁客厅油灯没有熄，我躲在门后看到妈妈似是在用碘酒清理伤口“妈！！你怎么了！！”我吓得赶紧跑上前，她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是脚踝处。 她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跌伤罢了，不必担心，”她顿了顿说“我影响你休息了吗？”“没…没有”反应过来我刚刚是偷看，现在暴露了，我脸上有些发烫道“没事就好”就赶紧跑回床边了…次日，我果真得了100分，被老师当着全班表扬了，课间，秦薄才示弱道“我心服口服，你厉害，但是为什么我许愿就不管用？”原来这小子昨天许愿要一个小汽车玩具，可惜他妈用一句“我看你像小汽车”搪塞了回去。 “这…你有所不知，我妈妈曾经跟我讲过，这井乃是我太祖母所挖，与我家有不解之缘，所以只有我许愿才作数！！”这句话半假半真，这景确实是我太祖母挖的，也确实是与我家有不解之缘，养活了我们家几代的人，至于许愿做不做数，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放学后，我没有和秦薄同路离开，而是钻进草丛去寻那许愿井，昨日的纸条不见了，这枯井还真是神奇，想着我便拿纸写下了“我想吃巧克力和曲奇饼干” 到乡下后，我是有几年没有吃过了，说实话，我有些想念城市中的生活，只要父亲不在家，母亲也是有时间陪伴我的，我们的物质生活也会好很多。 想着这些，我便留下字条回家做作业了。母亲今日和昨日相同，到家时间是晚了一些，吃晚饭时她无意间提起“明日是周末，学校可是有假的？”“是有”我一边加菜一边说，汤汁还不小心洒在了新的塑料桌布上“小宝，想不想去镇里玩？” 我抬眸对上了她温柔的目光，她解释道“你得了100分，真厉害，明天我也有假期，就想着带你出去逛逛”“好耶！！”我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快乐。 次日清晨，妈妈盘好了头发，换上了我六岁时带我回来时穿的漂亮衣服在门口催促洗漱的我“小宝，快一些才赶得上早餐喔”我抹了一把嘴上的牙膏泡泡，冲了一下手，甩着水就跑向门口。 妈妈推着前两年买的二手的二八大杠，车的后方还有特意给我缝的小坐垫，她骑上去，我也跨坐上车搂紧了她的腰“坐稳喽～”她说了一句便用力蹬起来了。我们一年四季都是用这车出行的，春夏秋还好，每每到了冬季我便犯愁嫌弃手冷脸冷，她便每天晚上加工给我织了毛线手套和毛线帽子。 戴上新帽子新手套我蹦蹦跳跳就跑了，完全没注意妈妈手上几个小小的伤口，大抵是冻裂的，或是戳伤的。 过了长草地妈妈蹬着车带我穿过田野，正值播种的季节，田间闪动着农民的背影，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感受春风划过手臂和面颊“欸！！小宝，抱紧了小心跌下去！！”她降低了速度催促我抱紧，我便照做，贴在她的脊背上感受着无限的温暖穿过田埂便是无沿的苇荡，是很长的，比长草地长了不知多少，是顺着小溪一直延展到湖泊的，整个把湖泊环住了，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妈妈，有你在，我就有幸福。到了镇里妈妈直接骑去了超市，锁好车把我抱下来，牵着我进去推了辆购物车。镇里的超市和村中的小卖店大不一样，但与城里的还是相差甚远，不过这也算是我的一方乐土了。在肉食区停留了一会儿称了半斤里脊肉便推车离开了，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我想要巧克力，妈妈便推着车走向了零食区，拿了一盒巧克力后问我有没有想要的我踮起脚拿下来一盒曲奇放进购物车里，妈妈再次询问后就去结账了。 我们带了东西去包子铺吃早餐一屉小笼包，一碗馄饨和一碗大米粥还有一碟小咸菜“要醋吗宝宝”妈妈拿起一个蘸料碟问我，我摇摇头继续低头喝馄饨。 快乐的一天很快过去，我也对许愿井可以实现愿望深信不疑了，次日放学我便写下了“要给妈妈变一个大房子”晚一点我再去看，在许愿井旁边看到了一个信封“亲爱的小朋友，你的愿望将会在三十年后实现，敬请期待” 我有些泄气地把信封塞在口袋里，离开了草丛往后的日子，草丛还是我所常去的地方，大部分的愿望都会变得合理化并实现，比如说我希望在小考里取得更好的成绩，妈妈回家后就会主动给我补习，想吃什么玩什么也都会找个理由奖励给我。 慢慢的，许愿井成为了我的日记簿，我会把心情好坏写在纸上留在井边，情绪有了宣泄的出口。长大懂事后，我便不再许愿，去的次数也少得多，我们攒钱前往城里读书后便再没去过… 转眼间，母亲在北京过世已满一年，就葬在凤凰岭。遗物的整理耗费了我不少时间，其实长大后我明白不可能有许愿井这种东西，直到整理到母亲的日记本，字迹工整，每一页都贴着小小的字条。 “我想要童童的足球”今天听到小宝和秦薄在草丛旁边说有个许愿井，原来是一直没找到的枯井啊，该批评他进了草丛，多危险啊，去找球的时候不小心被草蛇咬了，小宝还是很关心妈妈啊。 “我想吃巧克力和曲奇饼干”我宝考试进步了，真棒，对不起宝宝，我没能给你好的物质，也没给你个完美的家。 “我要给妈妈变一个大房子”宝宝，会实现的，一定会，妈妈保证。 “想要妈妈不要变老”有你在妈妈就一直不会变老。 “我要告诉妈妈，有她在我就是最幸福的小孩”小宝，我是最幸福的妈妈… 我相信世界上有许愿井，那是妈妈的许愿井。妈妈你骗人，大房子的愿望明明用了十五年就实现了… 小溪不知何时已然干涸，我只身一人在过膝的长草间穿梭石井栏还是一样光滑，辘轳和草绳上爬满青苔，长棍子依旧被绑在上面，我站在井边写下一串文字，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看见几个吵嚷着的孩子跑进草丛，在妈妈的许愿井旁叽叽喳喳“我希望我的妈妈能够一直陪着我…这会是谁写的呢？”其中一个小女孩问道。旁边的男孩激动得跳起来“哇！！这不会是一口许愿井吧？” 在一片嬉闹声中，我背对妈妈的许愿井，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家乡。 读完最后一句，我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李恩熙似是早就想象出了我的反应，笑着小口啜饮咖啡随后道：“这是我的第一篇散文，在初二的时候，也是目前最满意的一篇散文。”我点点头，钦佩地说道：“这真是一篇伟大的作品，我想都不敢想！”她温和地冲我笑笑道：“要继续听故事吗？” 和沈璃川分手后的日子李恩熙并不是很适应，她的成绩也一落千丈，这天中午，她在班主任的催促下敲响了心理咨询室的门。卢老师很温柔地看着他说：“进来吧恩熙，我们聊聊。”李恩熙点点头，乖乖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眼花缭乱，很多玩偶和摆件整齐排列在卢老师身后的架子上，红色的柔软沙发上放着一个素白的抱枕，李恩熙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在学校里，学校这种可怕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温馨的小屋子。卢老师放下水杯道：“请坐。” “好的，谢谢老师。”恩熙坐了下来，心中却还是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卢老师似是看出了她的情绪，安抚道：“没关系，放轻松一点，最近过得还好吗？” 恩熙摇摇头道：“并不，准确说是过得很糟糕。”说着她扬了扬已经拆线的手腕，卢老师看到后没说什么，安静地继续听恩熙倾诉。“我和我的家人冲突不断，在学校也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学习，总是很疲惫的状态，而且我失眠非常严重。”恩熙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常常思考活下去的意义，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这次割腕过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选择…”说着，恩熙的情绪上来了，眼眶再一次爬上了绯色，卢老师小心地安慰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人爱你呀，活下去是一种选择，但我们可以在这种选择中寻找更多的选项。”恩熙很困惑地问：“什么选项？”卢老师笑着对她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恩熙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感觉自己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但她不好意思告诉卢老师，毕竟老师已经在尽全力把她拉出沼泽了，可惜恩熙陷得太深了。 恩熙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也可以拥有许愿井，那该多好啊，许愿井可能没有魔力，但一定有很多很多爱呀！ 第4章 雪豹 一中午很快结束，谢过了卢老师恩熙回到了班级里，正在午休的同学们齐刷刷看过来，看得恩熙心里有点不自在，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但凳子还没捂热就被语文课代表喊了出去。“李恩熙，张老师找你！”没错，恩熙的初中语文老师也姓张，恩熙感觉心跳加速，心底发虚，毕竟她语文作业交了空本，昨天实在是太困了，她把作业撇在一边就睡觉去了。来到办公室她看得出来，语文老师被她气的够呛，她怒喝道：“李恩熙，今天补不完你就过不了我这一关！”恩熙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站在办公室里默默补作业，她心里倒是没有丝毫委屈，更多的是没有及时完成作业的愧疚。她感觉补作业的时间格外的长，但她希望更长一些，好拖延时间不去面对语文老师，但她总有补完的时候呀。“老师，我写好了，对不起。”恩熙移开视线不敢看张老师的眼睛，张老师看到作业本气也消了大半，随后道：“仅此一次，下次我就要给你妈打电话了。”恩熙连声答应，随后一溜烟跑回了班级。 下午似乎过得还不错，因为有她最喜欢的生物课，她还成为了生物课代表，生物老师也姓李，是一位性格温和的女士，她会在恩熙作业本上贴心地批注，会笑着为恩熙解答不会的题目，也愿意带着恩熙去做各种实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今天我们照例进行随堂提问，恩熙，植物细胞的细胞壁主要组成成分是什么？”李老师的话让还在愣神的李恩熙如梦初醒，她站起来道：“抱歉，老师，我没听清您的问题，刚才有些走神了。”她走神的时候是还在消化中午卢老师和她讲的那些话。李老师也不恼，重复了一遍问题，恩熙回答道：“是纤维素和果胶。”李老师赞许地说道：“没错，回答的很好，但是以后要注意听讲。”恩熙点点头，坐下了。 周末，经过全家的一致商议，打算把恩熙送去北京安宁医院，公交车上有些闷热，恩熙感觉喘不上气，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到了安宁医院挂号好，她有些迷茫地站在诊室门口，看着上面医师的照片和名字，心里五味杂陈。大夫姓齐，是一位女士，叫号到了之后恩熙轻轻敲了敲门进去了，齐大夫推了推眼镜道：“是第一次来？”恩熙点点头说：“是其他医院推荐过来的。”齐大夫看着恩熙温柔一笑道：“是怎么了？”恩熙吞了吞口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扰。“我感觉活着好累，不想再走下去了，我难受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说着她撸起袖子，胳膊上新旧伤痕交叠在一起，齐大夫抿着唇继续听她说。“而且我经常失眠，根本睡不好觉，心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包括现在，我都喘不上气来。”恩熙叹了口气道。“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有看到血我才会平静，但有时候看到血会更加疯狂，割的越来越深，然后就这样了。”恩熙展示了她刚刚拆线不久的手腕，疤痕还红肿着。医生面色凝重道：“先去把这些检查做了吧，取了报告回来找我。”一堆单子里面有心电图脑电图抑郁症测试焦虑症测试什么的，李母领着恩熙挨个做了一遍，等待结果的时候两人坐在大厅里，恩熙有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最后还是李母先打破了沉寂：“刚刚抽血疼吧？那个针头那么粗。”恩熙摇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她说的是实话，她反而会因为针头扎进皮肉出血而感到放松和兴奋，时间过得很快，拿上报告单两人回到了诊室。大夫看着检查报告眉心微蹙，在病历上敲下什么，随后打印让李母去缴费拿药，恩熙看到了上面的诊断：“抑郁状态，焦虑状态，窦性心动过速…”好嘛，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齐大夫写下了该怎么吃药，恩熙把单子装进了背包去取药，齐大夫和李母说了几句话，后来的她才知道，那是在劝她住院治疗。喹硫平，劳拉西泮，碳酸锂，拉莫三嗪。她没有想到，这四种药伴随了她整个初中生涯。 慢慢的，家里人多多少少接受了恩熙生病的现实，吃上药之后恩熙也开始紧张地准备生地小中考了，下一周，她就向生物老师提出可不可以用午休时间去找她做实验，李老师当时笑得很开心道：“当然可以，生物实验室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恩熙也很开心，她当天中午就来到实验室在老师的陪伴下完成了洋葱表皮鳞片叶细胞的观察。李老师心里很骄傲地点了点头道：“这种热爱学习的精神值得鼓励啊！”恩熙也没有辜负生物老师的希望，在生地中考中生物得了满分。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顺利，地理可就让恩熙吃尽了苦头，背下那些知识可是太困难了，主要是她对这个科目没有一点兴趣，感觉很枯燥。这天她正拿着地理书发愁，小孙同学走了过来，她看了看恩熙，又看了看恩熙手里的书道：“需要我帮你背吗？”小孙同学文科成绩优异，恩熙当然是十分乐意的，她笑着说：“那就拜托你啦。”至于为什么管她叫小孙同学，嘿嘿，后面你就知道啦。 说到这，李恩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道：“终于要讲到我喜欢的部分了，那也是我活到现在为止最开心的一年。”听她这么说我感觉更好奇了，连忙催促她继续讲下去。她指了指我面前没动几口的咖啡道：“再不喝就冷掉了，你一边喝我一边讲，没关系的。” 小中考前也是要做体检的，这天只上半天课所以同学们都很开心，吃过午餐之后大家被带去了体检中心，测量身高体重的时候男女是分开的，需要褪去衣服，恩熙心中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跟着大家一块把衣服脱了。 不过做完体检恩熙就听见李芸和几个男生窃窃私语，讨论着女孩子们内衣的颜色，她很气愤，却到底没有上去和李芸撕破脸，只是提醒自己的新朋友小孙同学和彭彭离李芸远点。 说起彭彭就不得不提她数学课代表的身份，小孙同学和彭彭是小学同学，所以关系比较要好，和她们玩多了恩熙和彭彭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她经常会去请教彭彭数学问题，彭彭也会耐心地一一解答。恩熙很开心自己能交到新朋友，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大家一起互帮互助备战小中考。这期间又有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还是得提起子涵。 子涵的微信名叫巧克力派豹猫，她说自己是生活在雪山上的豹猫，可以简称为雪豹，但她并不是雪豹而是雪山豹猫。恩熙有些好奇地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子涵思索片刻道：“老虎？可能是吧。”恩熙很开心自己有了新绰号，至少比原来的草履虫强不少。说起草履虫，主要是因为她和生物老师申请给大家上了一节生物课，课件上有草履虫的图案，所以同学们就开始管她叫草履虫。恩熙不喜欢草履虫这个名字，但她很喜欢老虎，于是自己补充道：“我是华南虎！生活在…北冰洋的华南虎！”子涵笑了笑道：“那可真是太棒了呀。”这时路过的小孙同学和彭彭也都有了新名字，安第斯山虎猫以及棕兔子老大，棕兔子是超级厉害的□□老大，简称棕兔子老大。还有一个成绩与子涵不相上下的男孩，他长的不高，瘦瘦的，头发卷卷的，于是得名棕色软萌小猫猫。五个人阴差阳错成了朋友，建立了一个属于他们的群：“猫科动物解剖室”虽然棕兔子不是猫科动物，但她也在群里。不要问为什么一定强调是棕兔子，因为班里还有小白兔子和大灰兔子。子涵在群里的昵称是三江源雪豹，恩熙默默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北冰洋老虎。这天，赵宇找到了身为生物课代表的恩熙问道：“恩熙，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恩熙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后莞尔一笑：“当然可以，是什么事情呢？”赵宇抓了抓头发道：“我希望能请你帮我补习一下生物。”恩熙欣然的同意了，她真的很喜欢给别人讲课，尤其是讲生物，那天，赵宇趴在她的桌子上，发丝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恩熙沉浸在生物题中无法自拔，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午后。 小中考前恩熙挑灯夜读，常常祖熙都睡了恩熙还在备考，看着恩熙情绪一天天好起来家人也都安下了心，这天祖熙敲响了恩熙的门，他端着一盘水果放在恩熙桌上，恩熙放下笔叫他：“哥哥。”祖熙应了一声，俯下身轻吻恩熙的脸颊，恩熙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没躲开。“熙熙，你真美。”祖熙不由得赞叹道，但恩熙自己并不觉得，而且她感觉这个形容词从哥哥嘴里说出来怪怪的。祖熙似是察觉到了恩熙的微表情，但他假装没看见道：“早点休息，我先睡了。”恩熙答应道：“晚安，哥，好梦。” “嗯，好梦。”祖熙回房间去了，留下恩熙一个人摸着被亲的脸颊发呆。 小中考很快过去了，压力相对于减小了不少，这天，祖熙去上课外班了，恩熙和妈妈来到了玉渊潭逛公园，闲逛的时候恩熙突然提到一件事：“妈妈，您知道吗，任子敬的事情一直在我心里是一个坎。”李母微微一愣，似是在回忆，随后道：“是那个上网课辱骂你的男孩吗？”恩熙点点头，李母叹了口气道：“熙熙，妈妈不是不想给你伸张正义，但是打电话给教育机构那边说这个孩子的家长也管不了，妈妈想和他的家长交涉，教育机构也不给对方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个事情只能作罢。”恩熙听了这话感觉内心轻松了不少，原来妈妈不是不在意这件事啊，至少，她愿意为恩熙讨公道，恩熙这样想。 这时，迎面跑来一个人，恩熙看着熟悉的跑步姿势和防晒外套一眼就认了出来：“子涵？”对方怔了一下看到恩熙赶忙道：“哦，你好祖父，阿姨好。”简单打了招呼以后她就说：“有空再聊，我得走了。”说着继续跑步去了。“这就是你说的子涵啊。”李母看着子涵远去的背影道：“这孩子真自律。”恩熙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回到家后恩熙打开微信问道：“亲爱的祖父，你一般什么时候跑步。”对面没有很快回消息，想是在忙自己的事，过一会儿恩熙听到了消息提示音，她看了看，是子涵发来的：“一般是在周末。”恩熙赶忙打字道：“能带我一起吗？”自从和沈璃川跑了一次之后沈璃川就再也不提陪恩熙跑步这件事了，可能是嫌她跑得慢。子涵很快回复道：“当然可以，或许我们可以选择在玉渊潭。”恩熙很开心地回答：“当然好呀。”但是恩熙打心里担心子涵也会在第一次跑步后不再带她，一想起这事情就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初恋，心里难受的紧。但事实证明，子涵没有让她失望。 第一个一起跑步的周末，子涵等在玉渊潭一个最不起眼的小门，恩熙在此之前从未去过那个门，在公园里绕来绕去半天才找到，她看着面前的柳树翠绿的枝叶，玉渊潭的樱花季刚刚过去，樱花凋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河岸边的青草野蛮生长，恩熙嗅着泥土的芬芳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她的眸中渐渐有了些光彩。“你好，亲爱的祖父。”看到子涵，她的长发垂落在脖颈后，整个人背对着太阳闪烁着温柔的光，恩熙笑着和她打招呼，子涵也很开心地说：“哦，你好呀，亲爱的祖父！”恩熙主动问道：“你过得好吗？”虽然她们昨天还一起在学校读书，但她依旧想要这么问。子涵点点头道：“能和你出来我很开心。”说着拍了拍恩熙的肩。 两人寒暄了两句，无非就是关于猫和猴子的，哦对了，忘介绍猴子了，他是一个热爱节肢动物和自然科学的男孩，也是猫那样清瘦的类型，他们成绩都很好，和子涵的关系也不错。“哦，祖父，你绝对想不到，我奶奶昨天烹饪了我这辈子的噩梦，猪油汤圆！”子涵表现得非常无奈，恩熙没吃过猪油汤圆，所以很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猪油汤圆？”子涵打了个哆嗦道：“就是一种能腻到你一蹦三尺高的恐怖东西，我奶奶非常热爱这种食物。”恩熙好像能想象出猪油汤圆的味道了。 转眼走到了公园的大道上，她们准备开始跑步，恩熙打开了运动软件，但她还是意料之中地跑得很慢很慢，不过子涵会在她旁边原地慢跑陪伴着她，时不时说上一句：“加油祖父，你真的做的很棒。”恩熙很开心，她在路过小店时候买了一瓶冰汽水仰头灌了下去，但不久她就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抽搐。“我胃好痛。”恩熙有些无奈地看着子涵，子涵面露担忧之色：“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冰镇汽水，你以后还是不要喝为好，我真的太担心你会难受了。”恩熙点点头道：“我们继续吧。”子涵却告诉她：“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或许慢慢走才是好的选择。”恩熙思索了一下，感激地看着子涵道：“谢谢你，子涵。”子涵莞尔一笑道：“不必说谢谢，你愿意陪我出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恩熙微微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都没有对她如此过。两人分别时候时候已经，太阳已然变成一个红彤彤的汤圆模样，正安静地被摆在天空这个蓝白的盘子上面，哦当然，太阳并不是可怕的猪油汤圆，恩熙鼓起勇气张开手臂道：“可以抱一下吗，雪豹先生。”子涵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道：“当然，我亲爱的祖父。” 恩熙本来心里还在担心雪豹会嫌她跑的太慢像沈璃川一样拒绝她一起跑步的请求，但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个星期她收到了子涵的消息：“祖父，周末要不要一起跑步，还是老地方？”恩熙看着微信消息，手不自觉摸上了自己右手的腕部，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伤痛似乎马上要结束了。 说到这，李恩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道：“这就是我们友谊的开始啊！”我也听故事听得入迷，更加想知道关于雪豹的故事了。“她是一个好姑娘，真的，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我们会成为一辈子的知己，哦不，是家人。”我看着她唇角的微笑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正想追问，李恩熙就自顾自继续讲了。 回到家之后恩熙看到的是在门口等候她的祖熙，祖熙将她搂入怀里吻上了恩熙的唇，恩熙想躲开但到底是不好意思挣脱，她渐渐发现了，只有家里的长辈都不在的情况下祖熙会对她这么做，大抵这是件错事吧，小小的恩熙还是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祖熙看着妹妹懵懂的眼睛，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笑着问：“今天和同学玩的怎么样？”恩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了，她笑着开开心心的说道：“今天玩的很高兴，子涵真的好温柔，我喜欢她。”当然，是朋友的喜欢。“那很值得高兴了，饿不饿？我这就去做饭。”李祖熙温和一笑，恩熙跟在他身后道：“我也要帮厨！” 恩熙和祖熙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这样，祖熙很擅长做饭，恩熙就在一旁帮忙剥蒜洗蔬菜，一通忙活之后，饭终于做好了，姥姥姥爷也刚好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桌上吃饭，恩熙最近心情不错，所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姥姥，您知道吗，子涵她可好了，她给我讲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哦对了，她也喜欢看《疯狂动物城》，也很喜欢里面的小兔子朱迪！”姥姥应了一声，笑着说道：“玩的开心就好。”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时间很快跑到了初三，恩熙终于开始学习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学科，物理。在物理课上，她完全就是听天书的状态，老师说的什么东西她都很难以理解，下课之后，因为兴趣的缺失，她也很少去找物理老师询问问题。于是满分100分的试卷她荣获了57分的优异成绩，这个科目直接让她跌到班级倒数，从刚刚进入学校的全班第七名到班里倒数，让恩熙一时间很难接受。更何况，他地理学的本身就不是很好，将来中考地理和物理选科的时候还是要选物理，她感觉压力很大，心中分外压抑。 因为成绩的原因，恩熙大病一场，在家发起了高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拜托赵宇把课本和卷子从学校带回来给她，李母很心疼恩熙，但也无能为力。“恩熙，你好点了吗？”赵宇在胡同口跨在自行车上问她，恩熙点了点晕乎乎的脑袋道：“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赵宇把卷子什么的交给她，随后说：“咱们换了一个新的英语老师，姓叶，长的很高，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恩熙对于这位新老师很好奇，但由于赵宇也要回家写作业，所以两个人没聊几句就分开了。 “恩熙，你的成绩退步的太大了，最近遇到什么状况了吗？”班主任意料之中的约谈了她，李恩熙摇摇头，她没有告诉老师自己在食用喹硫平之后犯困的副作用，老师只当她是不认真听课，又语重心长的劝诫了几句之后就让她离开了，午饭时间恩熙躲在楼梯间里，她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泪水打湿了她的校服裤子，她感觉到未来是那样遥不可及，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生活还要再一次给她打击？她突然感觉很害怕未来的不确定性，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恩熙突然想要选择好死。但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奔向她的身影，是雪豹。她端着一个小碗出现在恩熙面前，气喘吁吁道：“终于找到你了，我亲爱的祖父，你没有吃中午饭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如果什么都不吃的话我想你下午又会胃疼了，我很害怕你这样。”恩熙听到这话原本因为迷茫而止住的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我在粥里加入了致死量的糖，快趁热喝了吧。”恩熙端起碗喝了，一同咽下去的还有她咸涩的泪水。 “即便后来做了mect，我对那碗粥的味道依然记忆犹新。”李恩熙讲到这里感慨道，我有些困惑的问她：“什么是mect？”她愣了一下回复道：“无抽搐电休克治疗，等我讲到后面会告诉你的。”我不再多问，继续听她讲了下去。 第5章 昙花一现 那天之后，她和子涵的关系走的越来越近，距离小中考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赵宇也提出想要请恩熙吃一顿饭，恩熙准时赴约了，在一个距离他们两个的家很近的餐馆。“恩熙，多吃点，真的很感谢你愿意为我补习。”赵宇的笑是那样的明朗，像是晴天暖融融的太阳，恩熙笑着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碗里。“主要也是你自己用功嘛，恭喜你在小中考中取得了满意的成绩。”赵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还是多亏了你呀，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恩熙很开心自己被别人需要，这让她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价值。“你最近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赵宇有些担忧地问道。“我很好，而且越来越好了。”恩熙冲他莞尔一笑。“其实告诉你一件事情，我马上就要出国了，初三下学期估计就不会在学校待着了。”听到这话，恩熙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赵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有些懵，最后还是说了一句：“祝你在国外过的开心。”赵宇笑着回应他说：“谢谢你，李恩熙。” 恩熙是打算和赵宇AA的，但是在结账的时候，赵宇死活不同意。他说是恩熙帮他补习不容易，自己怎么也要请客，表示一下诚意，恩熙也没有坚持，只是对他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家的路上，赵宇指了指琴行旁边的楼房道：“我们家就在这里，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带你上去坐坐。”恩熙很开心地说道：“我很愿意啊！”但赵宇还是摇摇头说：“哪有随随便便把女孩子带回家的道理。”恩熙心里一想也是，就没有再提起这个。 赵宇把恩熙送到了家门口的胡同，在胡同口冲她摆了摆手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那我走了。”恩熙也挥挥手：“你也是，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条消息。”说着，两个人就分别了。没过多长时间，赵宇果真离开了，在他短时间内最后一次来到学校的时候，给每个同学都带了巧克力，恩熙把最真爱的鸭子挂件送给了他，在上面写下了祝福他的话：“赵宇，希望你在国外可以天天开心，学习到更多知识，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但也请你记住，我，李恩熙，将永远是你很好的朋友，加油。”赵宇拿到小鸭子之后很开心的把它挂在了书包上，他郑重地拍了拍恩熙的肩膀道：“恩熙，一定要好好学习。”赵宇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恩熙这样想，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了心田。 历史老师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她很有趣，会在恩熙站在洗手台边时候开玩笑甩她水，恩熙喜欢历史，在生物结业后就成为了历史课代表。在学到古巴导弹危机的时候，办理举行了一次模拟联合国的活动，恩熙作为美国代表被和沈璃川分在了一组，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略显尴尬，但是配合却是相当的默契，两人删删改改完成了立场文件： 美国现在已掌握苏联在古巴建设中程弹道导弹发射台及配套设施，以及向古巴运输军备物资的证据。同时，已经基本确认，一旦进攻性核武器完成部署，会对以美国为首的美欧国家乃至整个西半球的生态环境及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在美国政府得知此事之前，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从未透露相关部署导弹以及核弹头的消息。苏联此次秘密部署进攻性武器的行为，公然对联合国的权威进行挑衅，更是对世界和平稳定造成严重威胁。为保护美国及其周边国家安全，不受他国侵犯，美国国家安全执行委员会已采取相关措施。 对此，美利坚合众国表示，本国主张和平处理此事不会主动开启核热战争，但是鉴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在古巴建设的导弹基地有打击西半球大多数城市的可能性，构成了对美欧国家的和平与安全的明显威胁，并且这种具有挑衅意味的行动，不仅影响国家安全，也影响了世界的和平。对于苏联这种像古巴等社会主义国家运送军备物资企图实现统治全球的霸权主义，美方在此重申其立场，并提出如下倡议： 1.苏联立即将部署在古巴的武器系统撤出，并保证停止向古巴等社会主义国家运输军备物资。（同意则解除对加勒比海地区的封锁，不向古巴进攻） 2.如果苏联继续向古巴运输军备物资。（美国将对古巴发起进攻，并加强古巴与苏联之间的封锁） 3.如果苏联对美国主动发起进攻，美国将采取反应。 恩熙在模拟联合国开始前迅速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了美利坚合众国几个字作为举牌，主席团是猴子虎猫和赵宇，而古巴代表则是小地鼠，一个阳光开朗的可爱小男孩。 模联的过程就这样紧张的展开了，底下的同学们先听着台上的两国代表宣读立场文件，所有人都在台底下替代表们捏一把汗。最后经过一系列的辩论达成了和解，模联结束后，老师带头鼓起了掌，台下掌声雷动，恩熙和沈璃川相视一笑，他们的关系总算是破冰了。恩熙笑着向沈璃川伸出了手道：“合作愉快。”沈璃川回握住了她的手道：“合作愉快。”不久之后，他们迎来了中考前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恩熙还是照例报了实心球，而子涵报了800米。恩熙非常细心的管老师要过了所有报名比赛的同学名单，在运动会前一天晚上为每一个人都写了加油稿，唯有给子涵的那一份写得格外的长，次日，800米的比赛时间，恩熙直接跑上主席台拿过了主持人的话筒大声喊道：“子涵同学！我无数次看见你在操场上奔跑时自由洒脱的身影，我希望你能跑出好成绩，更希望你能跑向更美好的明天，我会永远在你背后支持你，加油！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神，请保持热爱，你我共同奔赴下一场山海。”跑完步之后，子涵在操场边不住的干呕恩熙小心的替她顺背，她看到生理性的泪水从子涵脸颊滚落，心里痛苦万分。 后来缓上来之后，恩熙靠在子涵的后背上，她问子涵：“一次运动会而已，这么拼命做什么？”子涵疲惫的扯出一抹笑来说：“体育中考，我想为你领跑800，就像每个周末和你一同奔跑一样。”恩熙瞳孔倏地一缩，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上了初三之后，他们就更换了政治老师，以前的政治白老师待恩熙很好，恩熙也一直记得这份好，于是就招呼着同学们一起请白老师吃了顿饭，饭桌上，白老师看着同学们满眼欣慰，她笑着祝福大家考上心仪的高中，恩熙用力点了点头，她看了看身旁的子涵，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心安。 “李恩熙，这道题你来跟大家说一说。”新政治老师是潘书记，他同样是一位很和蔼可亲的老先生，恩熙攥着政治书站起身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潘书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叫道：“小孙同学，你来说一说下一道题。”没错，安第斯山虎猫就是从这里开始被叫小孙同学的。 中考备考虽然紧张，但恩熙感觉自己过得很幸福，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子涵也进一步成为了她的知己般的存在。她越来越热爱写作，偶尔会写一些随笔，也包括很多散文，这天恩熙读了课文《带上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内心某处被触动了，于是回家用休息时间赶出来一篇文章。 《春光一现是昙花》 又是一年春光旖旎，我坐在玻璃花房里，看着那潺潺流着清水绿意盎然的河堤。阳光透过玻璃倾泻在那花瓣上，在我的眼中留下一抹清澈的白。在人类眼中，这份美好似乎是亘古不变的，以至于在某些时刻甚至会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毕竟它是那么容易得到，触手可及。 “洞六洞三幺，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耳机中舒缓的音乐切断，我意犹未尽地摘下VR眼镜回应道：“在这呢，什么事？”耳机中传来一阵短促的电流声，随后，智能助手道声音再次响起：“请在十分钟内回到教室，已为您下载好电子课本。科目，语言文学，学习内容，古代文学鉴赏。Subject，Chinese language…”我略显烦躁地把智能助手关机，不知道为什么，这冰冷的电子音总是让我感到厌倦，总是给人一种生活在某个系统中冰冷的循环里一样。甚至连老师都鲜少有真人教学，唯一保留真人老师的就是语言文学这门课，虽然这依旧备受争议，而这节课的结尾，同学们要进行投票，如果大部分同学认为语言文学也应该用人工智能教学，那么这将是同学们的最后一节真人教学课程。我无心多想，脑中依旧是刚刚VR眼镜中的世界，青翠的草地，茂盛的丛林，淌着清水的小溪。 语言文学课上，我百无聊赖地托腮转动着手里的触屏笔，这时，收到了身旁洞六洞三两的消息：“欸，阿宇，老师所说的昙花是什么？也是一种草本植物吗？”瞥了一眼正在和我挤眉弄眼的他，我略显无奈地输入回复他。“仙人掌科昙花属的植物，为附生肉质灌木，高度在2-6米左右。”他扫了下便继续问我：“说这么些没用的，我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是花，这个概念太抽象了”看到这条消息我不禁一怔，因为，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自3050年起，地球因为人类长期的资源滥用生态全面崩盘，没有任何逆转余地。人类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陆上生活，所有生产活动全部搬迁至地下。而我们，去接触古人所说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只是依靠那一个小小的VR眼镜。只能看见，却摸不着，也闻不到那种所谓的芳香。 “仙姿岂让蝶蜂狂，更不肯，朝云暮雨。有没有同学可以告诉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师在大屏幕上对大家一展笑颜，同学们争相点击举手按键。同桌刚刚从我这学了个大概，非常自信地加入了举手的行列。“洞三两，你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老师轻微颔首道。同桌开麦说话一气呵成“老师，这里说的是昙花这种仙人掌科昙花属的草本植物，它非常的美丽，让蜜蜂以及蝴蝶这两种昆虫忙于为它授粉”老师点点头以示鼓励，随后又问道：“有同学能够理解作者在写作时的想法吗？”一时间班里鸦雀无声，老师嘴唇翕动几欲张口最后还是轻叹一声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想必大家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那么，我们来讲个故事吧，这也是我的老师曾经讲给我们的。”故事里的人类可以在一个被称为草原的辽阔绿色毯子上奔跑，呼吸一种清新的带有青草香气的空气，有时抬头就可以看到丁达尔效应，目中所及是绵延的远山和天边那一抹绚烂的彩虹。这场景是我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过的，我的老师说，她也没见过，但这个故事在人们口中，代代相传。也正是有这个故事以示警醒，才让人们牢记着科技发展的同时要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一片风清气爽万象争春的田野。 科技固然要发展，但书写情感，永远是人类才可以完成的任务。愿，春光常在。 读完李恩熙这篇作品我深感震撼，这是一个15岁的小女孩完成的作品，真不可思议。而面前的她像是早就猜出我会是这种反应，笑着说：“直到很多年之后，我长大了，再回看这篇文章，才意识到自己小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天赋在身上的，那会儿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学习成绩不够优秀，也没有什么别的特长，除了京剧吧，虽然也唱得不咋地。”直到这时，她才和我谈起他的家庭故事。 恩熙生在一个老北京家庭，但长大之后的她完全听不出有北京的口音，这正是和她童年的经历有关系。 “你们瞧，李恩熙说话好奇怪哈哈哈。”小女孩说完这句话班里同学们哄堂大笑，恩熙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她抿着唇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班主任进入班级笑声才渐渐消失，但那些嘲笑她的学生却并没有受到惩罚。后来李恩熙就开始刻意的不说北京话，而选择去说普通话，慢慢的，她就被身边的同学同化了，也就导致鲜少有人知道她来自一个老北京家庭。 她的姥姥十分热爱京剧，而她是姥姥一手带大的，也对京剧十分感兴趣，在小学的时候就加入了京剧社团，家里只有姥姥和她两个人喜欢京剧，姥姥经常带她去梅兰芳大剧院听戏，那也是她童年最快乐的时光。上初中后她偶尔会在联欢活动上给同学们表演京剧节目，同学们也很给面子，纷纷在台下鼓掌。慢慢的，她不再觉得作为一个北京人有羞耻的感觉，反而很乐意的去和大家介绍北京的民风民俗，当然，包括令外地朋友闻风丧胆的豆汁，她爱的不行。 “我也感觉我的经历的确挺有趣的，接下来还有更令我开心的一些事情，要继续听吗？”李恩熙看了看天边的落日，略带歉意地看着我，显然她并没有想浪费我很长的时间，但在我看来，这不是浪费，而是一笔很珍贵的财富。我点点头，笑着对她说：“当然愿意听下去，你的故事很有趣，我已经渐渐沉浸其中了。”她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隔壁的七班自发组织了一个写作小组，在年级主任的帮助下创立了校刊新思潮，热爱写作的恩熙加入了他们的团队，并且成为了创始人之一，也在里面获得了属于自己的专栏。她在这里遇见了华子，一个同样热爱写作的女孩，而且她还很会画画，这让恩熙很是崇拜她。恩熙管她叫小鸽子，她管恩熙叫小熙。 说起来，恩熙很热爱化学这个学科，因为她始终认为化学身上有生物的影子，化学老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士，恩熙就像粘着生物老师一样粘着她每天中午过去做实验，学到置换反应的时候，她去做了铁和硫酸铜反应的实验，老师还替她拍下了照片。“恩熙，你做的非常好，你是老师见过最好学的孩子。”化学安老师这样说，说的恩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到班级后，班主任刘老师宣布了一件事情：“距离中考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咱们班每一个同学都要作为值日班长记录每一天的课堂表现，并且写出一份总结在第二天念给大家听。”刘老师说到这儿冲大家温和一笑，随后又补充道：“每个同学都要写一句自己的座右铭，在读课堂表现总结的时候，一起念给大家听。”这个消息让同学们都很开心，值日班长的顺序是按照学号排列的，很快就到了恩熙值周的那一天，其实她感觉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因为毕竟她已经担任了三年班长，唯一不同的就是要写下总结。 她思索了片刻，提笔在本子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今天早读之前比较安静，早读时大家也都跟着老师认真完成任务，值得表扬。今天听口考试的成绩下来了，不知道大家是否取得了理想的成绩呢？不论结果怎样，这都是我们努力付出得到的回报。如果考试失利，也请不要难过。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的更好。今天上课的整体过程中，大家都有在认真听讲，这里给大家一个小建议，前一天一定要快一点写作业，然后早一点休息，如果容易在课上犯困的话，可以尝试和老师多一些互动，同学们互相提醒，互相帮助，在中考前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午休的时候，同学们有在认真的做自己的事情，但眼操一定要配合体委的管理。一天里，老师们给出的课堂评价，基本上都是5分或5 ，值得表扬。希望我们都能在最疲惫的情况下坚持下去，题海的尽头是梦想中的未来，崩溃的结尾会是又一个自我突破，希望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脸上绽放出的是喜悦和幸福的微笑，我们的故事不会因毕业而告终，我们会在在彼此的鼓励中走向各自的未来。”随后，恩熙写下了自己的座右铭：“你所向往的一切都在尽力向你奔赴而来，所以请保持期待，迎接下一场山海。”第二天中午读完之后，恩熙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舒畅，老师对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她笑着走下讲台，把日志本交给了下一位同学。 新思潮的第一期期刊已经出版了，但是鲜少有人知道也鲜少有人去买，不过恩熙他们倒是甘之如饴，每个人花些钱买下几本来自己留作纪念或是送人。她和小鸽子也越来越亲密，时常约在一起出去玩，小鸽子会捧着一束花站在地铁站口等她，小鸽子满足了她所有对浪漫的幻想。“小熙，最近过得怎么样？”小鸽子把花递给恩熙道。“我很好呀，新思潮出版我真的太开心了，你们画的封面简直太棒了华子老师！”小鸽子笑了笑道：“注意到我在你oc（也就是作者的原创角色）上的小设计了吗？”恩熙点点头：“那是当然，我头顶画的小鸭子也太可爱了吧！” 最近去医院复查的结果都还不错，齐医生也不再带她，而换成了黄医生，今天检测血药浓度一切正常，恩熙感觉自己头顶的乌云散去了，被自己的朋友和老师们亲手抚去的。虽然她还是要吃喹硫平，并且在上课的时候困的不行… “老师，我申请站一会儿。”恩熙困得眼皮直打架，举起了手。语文老师点点头，恩熙立刻起身晃晃悠悠走到班级后排，拿着课本继续专注学习。至于卢老师那边，恩熙在刚上初三的时候就告诉她自己很感谢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和支持，但她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努力渡过难关，卢老师也很感动。 中考之前，学校开始安排加长晚自习，也就意味着参加晚自习的同学可以在学校吃晚饭，恩熙终于吃到了原来同学们提到的高中部才有的拉面，味道真的很棒！2023年5月31日这天，她和朋友们一起完成了最后一次化学实验，并且把实验后的四氧化三铁轻轻别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上。没错，恩熙开始写日记了，就在每次晚自习写完作业之后。她开始每天记录自己的喜怒哀乐，同时，另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出现了，猫科动物被允许给同学们讲一节课，大家都很激动，当然，唯一的男生猫没有参与其中。于是她们建立了另外一个群“猫科动物备课组”。周五这天没有晚自习，她们放学之后直奔学校后的便利店，买了很多小吃和关东煮随后来到了一家咖啡厅，恩熙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大家也各自点了一些想要的吃食随后就开始备课，恩熙负责制作PPT，这也是她最擅长的工作，四个人分别安排了各自要讲的内容，那天的她们笑得格外开心，二模刚刚结束，不管成绩如何，她们都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讲到这李恩熙似乎很怀念当时的日子，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泪来，我递上去纸巾，她没要，继续说。 眼见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也安排家长轮流看晚自习，这天轮到李母了，她走进班时候和恩熙打了个招呼，恩熙很开心，李母坐在讲台前，看见有几个顽皮的学生笑闹着无奈道：“那笑眯眯的跟哪儿干什么呢？”课间休息的时候，老番茄和大鲨鱼（这两个外号当然又是雪豹起的）拿着伞假装是狙击枪突袭了初一的楼道，恩熙把他们画了下来，就在日记本上。 距离中考越来越近，却得到了赵宇回国的消息，这天，赵宇应酬喝多了酒，他给恩熙发来消息，问恩熙能不能去陪陪他，恩熙担心他，就去了，带着英语教辅材料去的。两个人约在了紫竹院，赵宇在亭子下睡着了，恩熙小心的把外套盖在他身上，自己坐在一旁沉浸的背单词。时间从指缝偷偷溜走，赵宇醒了，恩熙陪他来到了小溪旁，他坐在水边玩水，恩熙替他拍下了几张照片，随后本来打算送赵宇回家，赵宇却选择邀请她去楼上坐坐，恩熙同意了，跟着赵宇上了楼。“恩熙，听我的，一定要好好学习。”赵宇认真的对上恩熙的眼眸，说着，他翻了翻身旁的袋子，拿出一块紫色的石头道：“我给你一块石头，这是我爸爸给我的，他说让我送给身边的朋友，留作纪念，日后好相见。”恩熙接过了这块石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这就是长大的感觉，苦涩却又充满着期待。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后来赵宇把恩熙送下了楼，刚好赶上赵宇的父母回到家。“爸，妈，这是恩熙。”恩熙和他的父母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那天回到家，她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情绪，甚至都没有注意李祖熙敲开了她的房门。“熙熙，该吃饭了。”恩熙这才如梦初醒：“哦！哥，我来了。”餐桌上，李母给恩熙夹了一块排骨道：“熙熙，最近过得开心吗？”因为没有和恩熙祖熙生活在一起，李母时常会觉得对他们有些亏欠。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恩熙的情绪平稳了很多，而作为家长的他们也慢慢理解了接受了这个病。“我过得很开心，每天和子涵她们在一起感觉十分的快乐！”李母又转头问祖熙：“仲仲呢？”祖熙今年也要高考了，他疲惫地点点头道：“我很好，就是有点累。”“你们都加油，无论结果如何，爸爸妈妈都支持你们，妈妈相信你们能行。”李母温柔的说，恩熙和祖熙相视一笑，晚餐结束后各自回屋挑灯夜读。 中考前一向对待恩熙不冷不热的物理李老师叫住了她：“恩熙，跟我回一趟办公室。”李恩熙有些困惑，但还是跟在老师身后一起去了办公室，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盒子，上面写着定胜糕三个字，她郑重的把盒子交到了恩熙的手里道：“恩熙老师知道你其实很努力，就放轻松，用平常心面对这次考试，相信现实会给予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恩熙看着李老师坚定点眼神不禁有些鼻子发酸。她点了点头：“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谢谢您。”走出办公室之后，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了自己的脸颊。 中考前的誓师大会上，发给了每个同学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套学习用品，一朵向日葵，以及一瓶可乐。可乐的瓶身上写着“L中必胜，中考加油”的字样。同学们拿着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感觉心里更有干劲了。那天老师们还组织他们做了一些游戏，猫科动物四个女孩一人扯着一根绳子，绳子是连在一起的，底下挂着一支毛笔，她们左右移动位置，在地上的纸上写下了必胜两字，后来的李恩熙说：“那天的笑声就是青春最好的证明。” 回到家恩熙还没来得及和家长分享今天的喜悦就发现祖熙在和母亲争吵，大抵是因为高考前压力大吧？恩熙沉默地回到房间，她关好了门继续背单词。 中考如期而至，恰似昙花一现，夏天燥热的风吹过恩熙的脸颊，烈日下蝉鸣聒噪，她带着学校发的涂卡笔和一套文具踏入了考场的门，在准考证上写下名字的那一刻，恩熙感觉世界都陷入了宁静，她沉浸在题海里，潜向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