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弦没有喝完那杯甜的发腻却让口腔发苦的奶茶。在想起和她用同一根吸管的时候,其实心底就像是那晚被海风拂过的海面一般,不平静却也不波涛,那丝波动来源于什么,岑昭静很想细想,但她不敢。那个吻,是为什么,岑昭静很想问她,但她又怕。
怕她的答案是自己想要的。
又怕她的答案是敷衍,是玩笑。
又怕她不给自己答案,只是默默看着自己。
岑昭静突然就胆怯了,分明是江弦主动的。
岑昭静躲在被子里,焦虑让她无法入眠,可偏偏又在回味那丝触感,打开手机搜索栏,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却不知道怎么搜索,烦躁之余将手机丢在一边。
如果她只是和其他朋友一样,网上也说,对直女而言,亲亲抱抱都很正常。
岑昭静突然想到,自己明明有她的联系方式。
于是她又捡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看着对话框,虽然江弦有时说话很多,但其实自己和她还真没有在手机上聊过。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是怎么想的呢?直接问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她没有回自己,那自己要怎么办呢?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不断从蛛丝马迹给自己找借口,找逃避的理由,就像现在,岑昭静瞥到了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凌晨一点零二分。
心底有一个声音再次出现。
【她万一睡了呢?也许这只是一个玩笑?这么晚问她这个问题岂不是打扰她休息?显得你很在意这件事,万一她没这方面意思,你们戳穿后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心理暗示愈发严重,岑昭静的灵魂再次被拖着走。
【她可是你唯一一个朋友】
声音出现在大脑的一瞬,心里咯噔一下:对啊,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两人都没有明确过,但江弦的行为,明显有意在护着她。如果自己不去奢望,如果自己不去细想,如果自己不会不甘心,两人就可以一直是朋友,岑昭静突然有了私心,平静了许久的心脏被一个吻拨动,就好似平静的水面泛起的波澜,反反复复。不想有一丝失去她的概率,一点点都不想,如果可以不失去她,我……
我真的甘心吗?
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反抗的声音被恐惧淹没,像是那夜刮过的海风,将灵敏的听力扰乱。
手机再次息屏,对话框没有再闪烁。
江弦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七个大字消失,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
“……”
人这一生不过就是一个自我承认的过程。
你无法去细究一件事能给你带来什么。
想要共情是很难,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想要融合,有的人出生台阶高,有的人出生台阶低,哪怕双方都很努力也不见得可以得到认可。
出生就有钱的人怎么共情一个出生两手空白就要撑起整个家的人,普通人为了活着而疯狂努力也不见得买得起有钱人家出生就有的代步工具。
就像岑昭静谈吐得当被别人说家教好,可哪有什么家教,她都是自己忍着扛着一步一步挺过来的,所有的努力得到的结果都被轻飘飘的一个评判盖过,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她的一切,她的所有,她从降落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不管哪一步走错了,那都是她一点一点混杂着泪水爬上来的。
江弦出生就有钱,可所有的情感能力都是她一点一点学来的,哪怕付出比别人多三倍四倍,十倍的努力,也只会被别人说,你是靠家里,靠资源。轻飘飘的否定她所有的苦痛。
总有人说,你出生就比别人少奋斗,你有钱,你本来就比别人轻松。
但没有人知道江弦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早上睡迟的一分钟,课余时间偷看喜欢的书籍,会被打到掌心流血,跪到膝盖发麻,被责骂到体无完肤。日夜担惊受怕,直到染上疯意的内心被隐忍覆盖,才能掩盖这种恐惧。
得到认可,真的很难。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你在变强,你做对了,所以,她们不敢认可你,怕你太轻松的变强。
“但是一直处在高压环境,人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岑昭静。”
“所以,江弦。”
“我来了。我认可你的所有,我爱你的所有,无论你是怎样的人,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因为是你,所以,我爱你。”
……
“嗡嗡”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都从梦境中醒来,江弦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拿起手机看看信息,是岑昭静发来的。不过手机上只显示了【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很明显,岑昭静故意的,不过江弦也很愿者上钩的回复“上午十点,我去你家接你,请你喝咖啡。”江弦的嗓还有些低哑,许是还没从梦境里拉回思绪。
岑昭静听着江弦发来的语音条,她其实也没想到江弦会秒回,而且这句话的语调似是邀约又像是通知,但很奇怪她们似乎总有奇怪的默契,就比如说现在,岑昭静听出江弦的言外之意“约会”。
“好。”岑昭静简短的答复,也是用语音条的形式。思索片刻,又补上一句“可以讲价吗?”
这下轮到江弦懵了,还没等江弦思索出什么,岑昭静又发来一条语音。
“上午八点半。”这次她没有问江弦方不方便。
“收到。”江弦马上回复,语调的尾音有些难以抑制的上扬,和她的嘴角一样,压不住。
凌晨四点半莫名出现在聊天界面的语音条,连接着两人默契的脑回路,就像是两块最破碎的拼图,找到了最适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