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汐奈颤颤巍巍地抬起脚，踩在楼梯的第一阶台阶，在白川桃冰冷的视线下，不情不愿地转身背对她。
12公分的高度，脏兮兮的地面在她眼中却如同万丈深渊。
一阵凉风吹过，新海汐奈咽了咽喉咙，双腿不自觉发软：“桃，推之前可以告诉我吗？”
“好。”白川桃冷声答应，金色眼眸里藏着残忍的笑意。
她抬起手，正想猝不及防地将新海汐奈推下台阶，焦急地声音突然打断。
“等一下！”
新海汐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双手遮住脸部，用颤抖的声音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呐，那个.嗯，不会很痛吧？”
“从第三阶摔下去也不会死。”
白川桃抬手触碰她的后背，指尖稍微用力，新海汐奈发出一声尖叫，瞬间失去平衡，身体前倾向砸向地面。
砰——狼狈不堪。
不规则短裙沾染泥泞，栗色长发垂落在水洼里。
见新海汐奈毫无平衡性，正面向下趴在地上，白川桃皱眉嫌弃，冷声说：“再来一次，掌握好平衡根本不会摔倒。”
哪怕下楼梯时踩空，正常人也只会感到恍惚，然后迅速调整好姿势，根本不会这般狼狈。
新海汐奈用胳膊撑着地面，久久无言，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双手轻拍脏掉的裙摆，回头对白川桃勉强撑起笑脸：“好像，也没有很可怕嘛。”
“等你不会摔倒了再说这种话。”
白川桃伸手指向脚下的台阶，冷笑着用残酷的声音说：“过来站好。”
“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新海汐奈双手合十，枕在脸侧，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过来站好。”
“桃~我们慢慢来嘛~”
“过、来、站、好！”
白川桃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新海汐奈没有办法，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走到台阶上，转身背对着她。
这次，新海汐奈稍微适应了眩晕感，但还是在做出反应前摔倒在地。
反复重复几次后，白川桃让她站在了第二阶台阶，高度翻倍，对普通人来说可以轻易跳下去的24公分，在新海汐奈看来和蹦极没有区别。
“这次，希望你能站稳，不然可能会很疼。”
身后传来白川桃淡漠的声音，新海汐奈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她慌乱地手舞足蹈，本能地闭上眼睛，似乎有风吹过脸颊，如刀割般疼痛。
砰——
想象中的摔在泥泞地面钝痛的感觉没有传来，像是插在酸奶里的炸薯条般，撞进一个冰冷却柔软的怀抱。
新海汐奈睁开眼睛，看到黑沼牙的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牙？”
“路过。”
黑沼牙扶着她站稳，抬头和白川桃的金色眼眸对视，有些无奈地问：“里面也有楼梯吧？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
这栋一户建是双层建筑，从里面的楼梯摔下去，哪怕站不稳，面前也有墙壁缓冲，不至于弄脏衣服。
说这种话倒不是责怪白川桃，只是单纯地疑惑。
但在白川桃看来，这是花心的渣男想要送温暖，攻略下一个目标。
在新海汐奈眼中，黑沼牙也是在为她打抱不平，胸腔里的心脏“咯噔”一声，微微震颤。
果然，他会保护我的。
太棒了，今天是汐奈酱的胜利！
新海汐奈双手握住黑沼牙的手，待他投来视线，微微摇头，清纯的脸瞬间绽放灿烂的笑容：“是我拜托桃的啦，牙不要误会哦，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白川桃冷声打断：“为了让她习惯其他人奇怪的目光。”
黑沼牙环视四周，新海家位于一条小型商业街的尽头，周围几家店铺的店员和零散的客人都在看向这边。
新海汐奈下意识地忽略，完全没有察觉，放在平常，她绝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好吧。”
黑沼牙无法反驳，点了点头，对白川桃问：“现在，去跑步吗？”
“走吧。”
白川桃走下台阶，瞥了一眼抓着黑沼牙不放手的新海汐奈，金色眼眸里泛起轻蔑的色彩：“回去自己把衣服洗干净，明晚继续。”
“啊？怎么这样。”
不顾新海汐奈的叫苦声，她迈步踩着路灯投下的昏黄光线跑走。
待遇真差——黑沼牙甩开新海汐奈的手，迈步跟在白川桃身后，沿着街道慢跑。
夜风习习，白川桃始终下压着嘴角，娇小的身影散发着强烈的疏离感，只差把“别跟我说话”几个字写在脸上。
黑沼牙也没有自讨无趣，沉默着陪她跑步。
猫猫现在正值心情最糟糕的时期，多说无益，等过几天她心情稍微好一点，再做考虑。
1小时后，黑沼牙把白川桃送回新海家，独自返回公寓。
路上，他给白川桃发去消息。
[黑沼：温暖的家，最重要的不是种满猫草的阳台和有落地窗的琴房吧？]
[白川：你还不算太蠢。]
[黑沼：我会努力]
[白川：希望你不要用凉给你的零花钱买房。]
[白川：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可以自己赚钱买房，你更应该考虑其他的事。]
[黑沼：我明白的]
[黑沼：新工作在哪？]
[白川：下北泽]
[白川：晚安]
[黑沼：晚安]
对白川桃来说，买房和租房并没有差距，究竟有没有琴房和阳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家的温度。
这也是黑沼牙最犯难的事，哪怕白川桃的要求再具体，他也可以想办法达成，而“温暖”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像松阪花音口中的“心情”一样难以理解。
回到公寓，推开房门，看到松阪花音和初鹿野凉围着围裙站在餐桌两侧，黑沼牙好奇地走过去旁观。
两人正在制作寿司，灵巧的手指将饱满圆润的米饭捏成椭圆形，三文鱼肉橘粉色的光泽和细腻的油脂纹理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牙回来的刚好哦，因为初鹿野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比试放在今晚。”
松阪花音两指捏起一枚寿司送到黑沼牙嘴边，微笑着说：“尝尝看，我特意放了红姜。”
初鹿野凉也对他投来期望的眼神，她面前的几枚寿司没有额外的装饰，单单用米饭温润的珍珠白色与三文鱼明艳的橙红交叠，像初雪覆盖上枫叶。
黑沼牙咬下松阪花音递来的寿司，一边品尝，一边拿起初鹿野凉制作的寿司在眼前细看。
三文鱼肉的切割面薄如蝉翼，透出清亮的色泽。
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他把新的寿司送进嘴里，不假思索地说：“抱歉，是凉前辈的胜利。”
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初鹿野凉的手艺都更令人心动。
初鹿野凉拿起一枚松阪花音制作的寿司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拽着黑沼牙的手，转身走向卧室。
“下次试试烘焙吧。”
黑沼牙回头看向松阪花音，对她挥了挥手：“花音，说好的，晚上补偿我。”
“真是的，不收拾餐桌没关系吗？”
“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吧。”
“不行哦，稍微等我一下，不能浪费食物。”
松阪花音已经从白川桃口中听说过黑沼牙的荒唐，漂亮的灰色眼眸埋怨地白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收拾起餐桌，准备把寿司打包成明天的便当。
11月3日，周一。
“该起床了哦。”
听到温柔的呼唤声，黑沼牙缓缓睁开眼睛，和漂亮的灰色眼眸对上视线。
松阪花音站在床边，面带温和的笑意，轻摇他的肩膀。
她已经换好私立青岚学院制服，白色衬衣外搭了一件无袖毛衣，再穿上西式外套，黑色百褶裙下，高腰黑色丝袜是偏厚的款式。
手感毛茸茸的——黑沼牙收回手，从床上坐起身，接过松阪花音递来的衣服，扭头看向窗外。
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开，天空一碧如洗，让人心情舒畅。
“早饭我做了培根煎蛋三明治，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吧？昨晚的寿司我打包成了便当，还煮了罗宋汤，总是喝味增汤的话会没有食欲呢。晚饭，嗯，牙喜欢牛肉吧，炖土豆”
松阪花音站在床边，轻声说着她对一日三餐的想法，笔直的黑色长发折射着绸缎般的丝滑，浑身上下散发着贤妻良母的气质。
黑沼牙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下床，边穿衣服边问：“罗宋汤是什么？”
他以前的食谱里并不包括这道汤品。
“最早起源于北地，是一种在东欧地区广泛流传的菜品，也叫红菜汤。”
松阪花音走到黑沼牙面前，细致地帮他整理衬衣的领口和袖口，像百科全书般解释：
“日式罗宋汤以番茄为主料，搭配甜菜，然后有牛肉、圆白菜和洋葱，还有芹菜，口味.”
“我对牛肉和番茄的组合没有意见。”
等她说明完毕，黑沼牙正好穿好衣服，两人一起离开卧室，去吃早饭。
初鹿野凉已经坐在餐桌前，依旧不穿学院制服，用酒红色毛衣搭配黑色工装裤。
她今天没有工作，正一边喝红茶，一边看一本烘焙资料书。
等黑沼牙在身边落座，初鹿野凉放下手中的书，扭头投来视线，面无表情地说：“贵安。”
说完，她低头继续看书。
“早。”
黑沼牙点头回应一句，拿起眼前白色瓷盘里的三明治咬下一口，才发觉异常。
他抬眸看向松阪花音，她和初鹿野凉已经吃完早饭，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轻轻吹散蒸腾的热气。
刚刚，初鹿野凉开口说话了？
黑沼牙扭头看向继续研究烘焙书的初鹿野凉，快速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对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贵安。”
初鹿野凉神色不变地又说了一次，拿起柠檬红茶轻抿一口，才用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解释：“感觉，和花音距离变近了。”
“因为你们要比拼烘焙？”
黑沼牙的视线落向她手中的书，彩图详细地说明奶油要打发到什么程度，是从零开始学烘焙的选择。
松阪花音烤的面包，确实很好吃。
“桃也是。”初鹿野凉摇头，酒红色眼眸中掠过一丝遗憾的光。
如果白川桃也能继续住在公寓，再让远山千岁搬来，对她来说，这里会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黑沼牙捕捉到初鹿野凉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心头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还是算了，如今已经没有名额。
单是给白川桃一个温暖的家，已经足够头疼，暂时还是不要想太多，毕竟说服初鹿野凉允许也需要白川桃开口。
不过，这栋公寓是有点小。
黑沼牙一边吃早饭，一边思考起在东京买房子的事。
首先要自己赚钱，其次要买一栋大房子，最好是别墅，最后，也许可以联系家具厂商做一张超大的床。
最后一条最简单，初鹿野家好像有家具厂。
吃过早饭，三人一起下楼，步行前往学院，两辆黑色轿车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跟在三人身后。
没有遇到白川桃和新海汐奈，走进中庭后，有不少女生和松阪花音打招呼，一口一个“姐姐”，她一一笑着回应。
踏进教学楼，换鞋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黑沼牙打开鞋柜，情书如雪崩般倾泻，撒落一地——剑道八段范士一分钟惨败的视频流出后，他对女生们的吸引力又提高了一大截。
哪怕明知不可能，也有人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看到散落一地的情书，松阪花音缓缓蹲下身，收拾起来，把情书装进她的白色帆布包。
“这些情书，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她微笑着柔声问，灰色眼眸里却涌动着夏日阴沉的乌云：“我想请她们到学生会长室稍微聊一下。”
恐怖的气息无声扩散，黑沼牙想到了白川桃强迫他看的书，里面有一句话说：在同一个女人的内心，潜藏着仙女般的温柔和巫女般的可怕。
松阪花音简直是典型模板。
“我没意见。”黑沼牙点头答应，帮忙收拾地上散落的情书，全部交给松阪花音处理。
换好室内鞋，三人在二楼的楼梯处分别，黑沼牙从后门走进教室时，看到白川桃已经坐在座位，新海汐奈倚靠着她的课桌站在一旁，看起来氛围很好。
如果新海汐奈不总是把重组乐队的事挂在嘴边，白川桃应该也不会攻击她。
黑沼牙心里想着，打开窗户通风，然后拉出椅子，坐在座位前用手机搜索东京的房价。
考虑到家里人多，初鹿野凉才能感受到温度，他的目标只有别墅。
东京的房价比想象中还要高，核心地段以亿円为单位，哪怕是外围的郊区，新建成的经济型别墅也要5千万円左右。
税费也是一大笔开销，虽说有初鹿野凉给的零花钱，攒几个月买下不成问题，但白川桃显然非常排斥他这样做。
事到如今，必须考虑猫猫的感受。
有什么赚钱快的工作吗？
剑道的商业价值并不高，只能让履历好看一点。
买把贝斯去各个乐队当代打？霓虹的大部分乐队都是为爱发电，而且赚钱速度太慢，还不如回北海道继承家业。
正思考时，教室前门敲响。
黑沼牙抬眸看去，一名看起来30岁左右女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对下方的同学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中岛羽佳，是2年级1班的督导，从今天起兼任本班的督导，也负责数学科目。”
“关于我个人呢，有些教学理念要传达给大家，首先.”
新任督导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的声音听得人有点犯困，黑沼牙拿出游戏掌机给自己提神，他还要准备向初鹿野凉发起挑战。
几分钟后，新任督导的说话声突然停下。
耳边响起熟悉的木屐踩踏地板的声音，黑沼牙扭头看过去，初鹿野凉在一众旁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她酒红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黑沼牙，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他发送消息。
既然还是要用手机联系，突然跑过来不是很奇怪吗？
黑沼牙一边疑惑，一边拿出手机，看到新弹出的聊天框，瞳孔震惊。
[初鹿野：想做。]
“现在？”他倒是不太想拒绝，但总觉得有点别扭。
[初鹿野：下午，现在和我回家见母亲。]
[初鹿野：你父亲正在初鹿野家做客。]
“好吧。”
黑沼牙收起手机，起身对新来的督导说：“督导，我要请假，去初鹿野家商谈婚事。”
初鹿野凉显然不在乎督导或者校方，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两人一同从教室后门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