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直以来的修养,还是让关校长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冷静。
他摆出一副期望开放交流的姿态,说道:
“这位家长,还请您冷静。”
“陈曦同学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心理辅导,她……”
可没等他说完,陈曦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便打断了关校长。
“休息!?陈曦可是高三了,她没时间休息!”
这泼妇食指直指关校长的鼻尖,唾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后者脸上。
“只有高考!高考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你让她出来!立刻跟我回去!在这里胡闹什么?!”
关校长的话被堵在口中,脸上也是阴沉了下来。
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完成自己的表演。
当然,这样的一幕,也被摄制组一五一十地,通过无删减的直播放送给了全国观众。
而见关校长像块木头一样,被这样指控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位已经陷入疯狂的母亲情绪更加升级。
毫无逻辑地,强行把周叙白之前的行为与关校长联系了起来:
“你们都是一伙的对不对?!”
“那个小疯子拿刀把我堵在办公室里一晚上!现在你又把我女儿藏起来。”
“这都是你们串通好的!都是阴谋!”
“你们就想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女儿!”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这个家伙抓起来!把我女儿救出来!”
关校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如此歇斯底里的婴儿行为,甚至比身为女儿的陈曦都要幼稚可笑。
这样的表演,究竟是在演给谁看呢?
他完全放弃了安抚这位家长的意图。
又换上一种冰冷而坚定的语气,如同诵读法律条文般清晰地说道:
“首先,这位女士,请您听清楚。”
“您的女儿,陈曦同学,她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是法律意义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她自愿来到我的学校进行教育咨询,这是她的合法权利,劳芳中学不存在任何的藏匿行为。”
“其次。”
关校长加重了语气,靠近了一步。
“您口中的报警,就算实施,也只不过是在浪费公共资源而已。”
“就算是警察来了,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你没有任何权力,强制带陈曦同学离开。”
但是,关校长引用法律的驳斥,并没有让陈曦的母亲清醒过来。
反而是让她更加癫狂。
她的高跟鞋啪啪踩着地砖,几乎跳脚,食指直指关校长的鼻尖,歇斯底里高喝道:
“你胡说!我是她妈!”
“她什么都得听我的,她这辈子都得听我的。”
“你不让她出来?”
“行!她再不出来,我……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关校长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花了一秒钟才意识到,这句话竟是出自眼前这位神志清晰的成年人之口。
关校长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两世加起来,他见过无数焦虑的家长。
但是像这样偏执到几乎病态,有着将孩子视为私有财产的控制欲,甚至完全不顾孩子的精神状态死活的人渣式父母……
可称罕见。
他忽地又意识到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位家长的存在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只有坏处,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是摧毁孩子的凶手,甚至,是陈曦痛苦最核心的源头之一。
毫无疑问,是孩子的敌人。
既然如此,那就是他关校长的敌人了。
他向前重重踏了一步,所有的和煦与平易近人全部消失,气场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
不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愤怒,变得锋芒毕露:
“呵呵,没生过这个女儿?好啊,求之不得!”
“你以为她还想认你这个母亲吗?”
眼见着眼前一直温柔和煦的年轻男子突然展露出锋芒,陈曦母亲被吓愣住了。
而关校长口中所言,更像是一把尖刀,恰到好处地刺中了她心中最深处的恐惧之源。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但,关校长可不会对敌人仁慈。
乘胜追击,话语更像是重锤一般,一击又一击:
“她早就成年了!你再也控制不了她了。”
“今天不行,明天不行,以后永远都不行!”
“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指控我把她藏起来了吗?”
“好啊!那我就让你知道,我关道思要是动真格地想把她藏起来会怎么样吧!”
“从今往后,我会让她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你将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看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她将丢掉陈曦这个你熟悉的名字,离开你所能触达的任何一个城市,甚至那张脸都不会再是从你身体里带出来的样子!”
“而且,在我的心理暗示之下,她甚至将不会再回忆起跟你有关的任何记忆!”
“我敢保证,在我的干预下——就算是你们俩再次面对面,都将无法相认。”
“你们,将成为彻底的陌生人!”
陈曦母亲听闻,第一反应便是否认。
战战兢兢地反驳道:
“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我可是她妈!”
“我……”
这次,关校长没给她机会说完。
声量虽然没有抬高,但压迫感却更进一步,直接打断她的话语,还击道:
“不不不,别天真了!”
“恰恰相反,这对陈曦同学来说,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跨越一千二百公里,对身为母亲的你都没有任何交代,抱着如此大的决心从衡河中学赶到我劳芳中学?”
“因为你对她来说根本就已经算不上母亲了!她根本就从你那里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而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吧!她都跑了那么远了,你还像个疯子一样步步紧追,在这里歇斯底里地咆哮。”
“只想把她抓回那个地狱!却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实话实说吧!从你出现在我劳芳中学的校门口这一刻起——”
“你这个母亲,对她来说就已经生死无异了!”
“你们之间的生恩养恩,就在刚才,被你亲手耗尽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轰的一声。
宛若实质的闷响在陈曦母亲的脑中炸开。
她只感觉,自己的整个内心世界都仿佛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