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观测站比齐暔想象的更加简陋——一座半埋在地下的金属结构，只有顶部的球形观测舱露出积雪。极地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建筑表面，发出鬼哭般的声响。
"欢迎来到''前哨站''。"赵明领着齐暔穿过气闸门，"地球上最接近外太空环境的地方之一。"
内部温暖得出乎意料。观测站中央是一个量子计算机阵列，周围环绕着各种通讯设备。一位白发老人从控制台前转过身来。
"马库斯博士，"赵明介绍道，"极地量子通讯专家。博士，这是齐暔，天体物理学家，林远的搭档。"
马库斯有一双锐利的蓝眼睛，打量着齐暔："啊，发现X-1异常的人。林远提起过你。他说你有''看到数据背后真相的天赋''。"
"林远还活着？"齐暔急切地问。
马库斯的表情变得晦暗："不确定。上次联络时他说要深入''兔子洞''...之后就再没消息。"
赵明将数据硬盘交给马库斯："我们需要解码这些，越快越好。"
接下来的三天，三人几乎不眠不休地分析林远留下的数据。齐暔负责天体物理部分，马库斯处理量子编码，赵明则负责与GCRA残存的安全网络保持联系，警惕"守夜人"的动向。
第四天凌晨，齐暔有了突破性发现。
"这些盲区不是随机分布的！"他在主屏幕上调出一张星图，"看，它们精确覆盖了所有可能观测到特定类型II文明活动的区域。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有人在银河系周围建了一圈单向镜，只让我们看到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部分宇宙。"
马库斯吹了声口哨："信息过滤理论。卡尔达肖夫曾经假设过这种可能性——高等文明可能会限制低等文明接触某些技术或知识。"
"但为什么？"赵明问，"出于保护？还是控制？"
齐暔调出另一组数据："林远的量子穿透实验可能给出了答案。看这个读数——当量子纠缠阵列激活时，盲区外的物理常数出现了微妙变化。光速快了0.003%，普朗克常数也有波动。"
马库斯突然变得异常激动："老天...他们在模拟我们的宇宙！盲区是模拟系统的边界，防止我们发现真相！"
房间陷入死寂。齐暔感到一阵眩晕——这个暗示太惊人了。如果为真，整个人类文明可能生活在一个高级文明创造的模拟环境中，而那些"盲区"则是为了防止人类发现模拟的边界。
"我们需要重复林远的实验。"齐暔最终说，"用这里的量子阵列尝试穿透最近的盲区。"
赵明摇头："太危险了。林远已经证明了这种尝试会引来警告，甚至更糟。"
"更糟的是什么？"齐暔反问，"被删除吗？如果我们是模拟程序中的一段代码，那么''他们''早就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马库斯已经在调整量子计算机的参数："我有办法做一个小规模测试。极地的电离层今晚会很稳定，适合进行深空量子通讯。"
赵明看起来想反对，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只做一次，持续时间不超过林远的0.37秒。一旦收到任何反馈，立即终止。"
调试设备花了六小时。当一切准备就绪时，极地的太阳刚刚落山，天空中闪烁着绚丽的极光。
"量子纠缠阵列启动。"马库斯宣布，"目标：半人马座α方向的盲区边缘，距离地球4.37光年。"
齐暔屏住呼吸。屏幕上，量子态波形开始剧烈波动，然后突然稳定成一个前所未有的模式。
"我们穿透了！"马库斯惊呼，"正在接收数据...天啊，这是什么？"
屏幕上涌现出大量无法理解的符号，但其中反复出现一个简单的几何图案——一个立方体包围着一个球体。
"他们在发送图像..."齐暔喃喃道，"某种象征性的..."
警报声突然响起。量子阵列开始过载，整个观测站的灯光闪烁不定。
"有东西在反向追踪信号！"马库斯大喊，"断开连接！"
赵明扑向控制台，但为时已晚。主屏幕突然清空，然后显示出一行用完美中文书写的信息：
"你们已越过边界。最后警告：停止观测。"
紧接着，整个观测站剧烈震动，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击中。备用电源启动，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们找到我们了。"赵明冷静地说，迅速收集关键数据，"马库斯，启动自毁协议。齐暔，带上这个——"他递给齐暔一个小型量子存储装置，"里面有所有关键发现。去挪威的朗伊尔城，找一个叫''午夜太阳''的酒吧，问老板要''老水手的航海图''。"
"你呢？"齐暔问，同时接过装置。
"我留下拖延时间。"赵明检查了手枪，"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真相必须传出去。人类有权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宇宙中。"
马库斯已经启动了倒计时程序："从后门走，雪地摩托加满了油，能带你去最近的镇子。"
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这次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片。
"走！"赵明推了齐暔一把，"如果见到林远，告诉他...他猜对了。"
齐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刚刚开始了解就要永远失去的地方，然后冲进寒冷的极地黑夜中。雪地摩托的引擎轰鸣着启动，在他身后，观测站的穹顶在一阵蓝色闪光中坍塌，如同被无形巨手压扁的易拉罐。
北极光在头顶舞动，美丽而冷漠。齐暔突然想到，那可能只是模拟程序中的一段视觉效果代码。但即便如此，他怀中的量子存储装置包含着可能动摇整个模拟世界的发现。
雪地摩托在永冻层上飞驰，齐暔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宇宙是真实还是模拟，求知欲是定义人类本质的东西。而今晚，他将带着这个定义，奔向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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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朗伊尔城是世界最北端的城市之一，一个由彩色木屋组成的极地小镇。齐暔在三天后抵达这里，疲惫不堪但奇迹般地活着。赵明安排的联系人——一位名叫埃尔莎的挪威冰川学家——给了他临时庇护所和假身份。
"''午夜太阳''酒吧在港口区，"埃尔莎告诉他，递给他一套当地人的服装，"老板叫奥拉夫，曾经是GCRA的特勤人员。小心，最近镇上有陌生人在打听量子物理学家。"
齐暔换上厚实的羊毛衫和防水外套，将量子存储装置藏在贴身口袋里。傍晚时分，他走向港口区，夕阳将雪地染成血红色。
"午夜太阳"是栋老旧的木结构建筑，门口挂着褪色的鲸鱼骨装饰。齐暔推门进去，立刻被温暖的空气和啤酒的香气包围。酒吧里人不多，几位满脸风霜的渔民在角落低声交谈，吧台后站着个独臂老人，正擦拭玻璃杯。
"喝点什么？"老人用带口音的英语问。
齐暔坐上吧凳："我要''老水手的航海图''。"
老人的动作顿了一下，蓝眼睛锐利地打量着齐暔："哪个港口的老水手？"
"从''灯塔''来的。"齐暔按照赵明的指示回答。
老人点点头，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琥珀色的酒和两个小杯子。"跟我来。"他低声说，示意齐暔跟上。
吧台后面有个隐蔽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航海图和气象设备。老人锁上门，倒了两杯酒。
"我是奥拉夫。"他说，"赵明联系过我，说你可能需要帮助。看来他没能一起来？"
齐暔摇摇头，喉头突然发紧："''灯塔''和前哨站都没了。赵明和马库斯博士...我不确定他们是否..."
奥拉夫沉默地喝干杯中酒："那么，你带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用命保护？"
齐暔取出量子存储装置："人类可能生活在一个高级文明创造的模拟宇宙中。这些盲区...是防止我们发现真相的防火墙。"
出乎意料的是，奥拉夫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露出苦涩的微笑："终于有人证明了。我一直怀疑那些该死的盲区不只是自然现象。"
"你知道？"
"猜测而已。"奥拉夫打开一个老式无线电设备，开始调整频率，"二十年前，我在GCRA极地站工作时，曾经收到过一段奇怪信号，像是某种...系统错误消息。之后我被调离，事故报告称那是设备故障。"他拍拍金属设备，"但我保留了记录。等我们解密你的数据，可能会有惊人发现。"
齐暔正想询问更多细节，酒吧前厅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喊叫声。奥拉夫立刻关掉灯，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
"后门。"他低声说，"沿着码头走到尽头，有艘红色渔船叫''极光号''，告诉船长奥拉夫说可以起航了。"
"你有什么打算？"齐暔问。
"我得招待一下不速之客。"奥拉夫检查了弹匣，"别担心，老头子还有些把戏没使出来呢。"
前厅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奥拉夫推开通往后巷的门，将齐暔推出去："跑！别回头！"
齐暔冲进寒冷的夜色中，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是更多的枪声。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奥拉夫的命运，专注于寻找那艘红色渔船。
码头尽头，"极光号"静静地停泊着，甲板上亮着一盏孤灯。齐暔刚踏上跳板，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阴影中出现。
"齐暔博士？"那人问，声音低沉，"我是''极光号''的船长索尔。奥拉夫联系过我了。上船吧，我们马上离开。"
齐暔登上渔船，发动机立刻轰鸣起来。随着船只缓缓离开码头，他回望朗伊尔城的灯光，不知道还有多少"守夜人"潜伏在那里，准备阻止人类发现宇宙的真相。
索尔递给他一杯热咖啡："目的地是格陵兰的一个研究站，那里有能解读你数据的设备。休息一下吧，航程要十二小时。"
齐暔捧着温暖的杯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赵明、马库斯、奥拉夫...所有帮助他的人都消失了。而现在，他肩负着可能改变人类文明认知的重担。
渔船破开漆黑的海水，向北航行。齐暔抬头看向极地夜空，群星冷漠地闪烁。它们是真的恒星，还是只是模拟程序中的像素点？而那些设置"盲区"的存在，是仁慈的保护者，还是残酷的狱卒？
量子存储装置在口袋中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答案就在那里，等待着被释放。齐暔知道，一旦揭开这个秘密，人类将永远无法回到无知的安全状态。但正如普罗米修斯无法抗拒带给人类火种，科学家也无法抗拒真理的诱惑。
在午夜太阳永不落下的极地，齐暔带着人类最后的希望，驶向未知的命运。
最近好累…[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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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