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古体字写着“白虹贯日”四个字,赵桓失手把朱笔掉在桌上,笔尖的朱砂在锦帛上晕开,分外刺眼。
赵涿低呼一声凑巧,指指金丝楠木雕镂的窗:“你看外面。”
御书房的窗户没用纸糊,赵涿特地把这东西撕掉了,方便他干活的时候看看窗外风景。反正他身体好着呢,不怕冷风吹感冒。
赵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桂树枝叶里漏出的天空。
老天赏脸,他正巧碰上了异象——白色的长虹穿过太阳。
赵涿接着说:“按理来说,这东西出现在春夏都兴许是小事,偏偏现在已经入了秋。”
赵桓当然知道白虹贯日:“白虹者,刀兵也。日者,君王也。”以下谋上,是为白虹贯日。
兄弟俩对坐着,一时无言。
赵涿倒不在意皇权什么的,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在这个时代谁能干得倒他?
赵桓闷着头继续批折子,除了偶尔扶扶滑落的琉璃镜就像静止的雕塑。
他弟想得少,他不一样。
赵涿久居深宫,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已经隐隐有了离心之势。祝家那两个孩子的遭遇就是证明。封疆大吏的家被山匪一把火烧了,赵桓当时都觉得荒唐。
这天下还是安定太久了啊。
当年他们和大理势如水火,山匪都是真拿着刀剑和异族血拼保卫国土的。如今却只剩下窝里横的本事,只能叹一声可悲。
这还只是赵桓亲眼所见的。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大宋的国土辽阔,四境自恃天高皇帝远,搞点小动作不要太容易。
这乱子从哪起的都有可能。为了放权,兄弟俩实际掌握的力量很弱,甚至还不如朝中个别的权臣,但也没到傀儡皇帝那步,处于可有可无的位置。
赵桓突然又搁了笔:“你看这个朱明尔提的要求。”
赵涿凑过头:“朱明尔?他又搞什么鬼?”
大理寺少卿孙符明面上为人方正,但大理寺卿朱明尔不同——他知进退懂变通,是官场老油条了。
他提的要求也很简单,请皇上赐一桩婚事给他的儿子。
他这儿子赵涿有点印象。
作为无后宫的皇帝,赵涿的娱乐项目少之又少,偶尔他哥回朝,他就偷偷溜出去喝点花酒。
但每次喝花酒都能看见朱大人的这位儿子在青楼里干点不正经的,他爹官场的圆滑当儿子的是学了个十成十,可惜都用在莺燕堆里了。纯纯纨绔子弟一个,赵涿评价这个朱家的小子。
赵桓闭目思索,对这个家伙也有点印象:“这样一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浪荡子,会答应他爹定下的婚事?”
赵涿哼了一声:“鬼知道呢。”
谁知道这帮臣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沈家女是何许人也?”赵桓实在理不清朝中这些官员以及他们的家世,这活还得他弟干。
赵涿也觉得惊讶:“沈知兰,京城有名的才女。”
沈知兰怎么会同意嫁给这么一个人?他俩的爹倒是有点交情,一个鸿胪寺卿一个大理寺卿。从家世上看相差无几,只可惜了沈知兰嫁这么一个纨绔……
“留中不发。看看他们的态度。”赵涿摸不清他们到底是已经谈好还是请他强扭,烦躁地把这折子放到手边。
京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涌动,身居高位的他们却无知无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一只脚踏进去脱不了身了。
“农祀节快到了,今年大办吗。”赵桓语气肯定,尽管今年一片惨淡没什么大办的理由。
还有个把月时间,他们准备点什么绰绰有余。
“办,当然要办。”赵氏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通,赵涿很好地领会了他哥的意思。
桂树枝条声窸窣,赵涿喊了一声唤来夏大虾:“宣钦天监。”
夏大虾应下,心里直纳闷。
民间有个玩笑似的说法,你得怪、得坏,才能在盛世得赵氏清闲差。
这钦天监就是如此,脾气又怪又坏,偏偏还有本事让皇上心甘情愿好吃好喝地供着。
夏大虾百般不情愿地跑了一趟,人家又闭门谢客。
赵涿也不恼,挥挥手让他退下。夏大虾退到一半,赵涿突然叫住了他去寻神鸭。
这次倒是没吃闭门羹,因为可怜的鸭子四海为家,连个安身立命的窝都没有。
夏大虾上门时,神鸭正在御膳房里吃凉拌的小海米,配点小酒不要太自在。
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神鸭心里憋着气呢,赵涿这孙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居然把他这个前辈的同类做成汤喂他喝。
吓了他之后,赵涿懒得管他了,放任他在御膳房作威作福。御厨们知道他金贵,也不敢骂他或是上手,只能好言劝着这位鸭大爷别妨碍他们日常工作。
乍一听赵涿要寻他,他本想直接拒绝,给这家伙个不尊重长辈的教训。
神鸭的眼睛比脑子快,白眼早早翻出去了,想起来现在没法下台,只能给自己找补。
“咳,那个太监,本大人知道了,告诉赵涿我等会去。”夏大虾走了老远,他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夏大虾远远听了一耳朵,也没回头称是,再见到神鸭已经是一个月后的农祀大典。
期间,京城这一池秋水里泛起了点点涟漪。
元安五年,仲秋。
皇上昭告天下,要大办祭天以庆祝又是丰收的一年,天下和乐太平。
朝臣们都不知道赵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丰收倒是丰收了,但今年只能说是勉强安宁,四境外患都有蠢蠢欲动之势。
京城里还有另一件大事——鸿胪寺卿的掌上明珠,沈知兰要出嫁了。
貌美女子可以有很多,但以文章名动京城的难得一见。沈知兰便是有这种才华的,可惜了生在世家。
赵涿把折子留中不发,两家大概也知道皇帝什么意思了。
不赞同,又不好拂了谁的面子。
朱家火速带上聘礼提亲,沈家也同意择良辰吉日把沈知兰嫁出去。
两位新人还办了个酒宴,请了不少朝中权贵。
皇帝赵涿着实不理解这桩婚事,只是托人把祝福带到,出面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景王。
远东王那日也接了沈家的帖子,给足了面子。
可惜了沈知兰不是什么风光大嫁,嫁的是个和她门当户对的浪荡败家子。
那天是农历八月初一。
顾忱还没递帖子,门口的侍卫就认出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把她往里迎。
顾忱带着两个半大孩子,也就没和朝中那些人多做寒暄,直接入席。
席设在朱府里。
朱府的金碧辉煌可着实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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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孩子大吃一惊——西南不富裕,远东战事多,顾忱大多数时候都是睡军帐的。京城远东王府跟摆设差不多,表面上还凑合,内里就是一片荒芜。
在顾忱的准许下,祝笙岁祝箫歌姐弟俩使出浑身解数才把王府一打眼就能望到的地方改造成了小江南。
而朱家这一片却都是亭台水榭,湖光山色样样不缺。不难想象,这背后要投入多少时间精力。
顾忱看得咋舌,头一次和赵氏兄弟的想法走在了同一条官道上——
他们有这时间精力和财产,能安心干着活不造反已是谢天谢地。剩下的,就随他们折腾吧。
酒过三巡,众人都带了些醉意。
庭间有人“引吭高歌”,顾忱听得烦躁,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
有点酸涩的山楂酒,顾忱头一次喝,感觉不太合自己口味就没再去尝试。
两个孩子也是浅尝而止,眉间染了点倦色。
“顾将军何时回的京?”赵桓的嗓音很轻,在这推杯换盏的喧嚣中几不可闻。
顾忱扭头望向来人,眸子不含半点醉意:“就是昨日。远东最近说不上太安定,草原那帮蛮子可能想趁着入冬之前攒点粮。”
沈知兰她只见过一面,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不管外人怎么看,京城的事顾忱真的摸不清门道。
远东秋风猎猎,一吹,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散了,加之战事吃紧,平常谁会管这种事。
回京述职,顺带带两个孩子见见世面,多种考虑,顾忱最终还是来了。
“景王莫要贪杯。”顾忱说完了近况,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赵桓心说顾忱果然没忘了这事,淡声回道:“多谢顾将军提醒,本王自有分寸。”
顾忱不是那种特别记仇的,气性也小,很少对着友人发作。赵桓好巧不巧就是她的故交,了解表面冷峻的顾将军其实是个独处时性子淡而温、与二三好友在一起时热情高涨的家伙。
他跳梁而逃,顾忱上次没调侃成,这次必定报复回来。这一下受过了就好了,赵桓内心松口气。
“三日后的农祀大典,顾将军若有空当可提前些进宫。依我看,子时就合适。”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家伙把视线投向了两人,赵桓最后交代了一句就匆匆换了个位置。
赵桓走远,顾忱捏着手边垂落的海棠枝,眸光晦暗。
海棠花瓣娇柔,她的指尖一捻,就飘成了风。明明该是结果的季节,朱府内的海棠却开了满枝头。
“顾将军喜欢这海棠?”哒哒的脚步声,顾忱没回头,直至询问的话语飘进耳中。
来人顾忱不认得,也能借着身上的服饰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不说一表人才也称得上风流倜傥,只可惜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纵欲无度。
顾忱视线落到他身上的大红婚服上,心下了然:“朱公子说笑了,只是觉得稀奇。”
客气,却带着一贯的冷淡疏离——顾忱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搭理人。
这朱公子平时八面玲珑,此刻却装聋作哑,硬要和顾忱搭上线。
顾忱脑子清楚着,也看出了对面的意图。
“朱公子可知,贵府这海棠花是如何在秋季不谢的?”她移开视线,望向身后的一树海棠,语中却无半点意外。
风起了,摇落一地雅韵,极美。